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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学校里住宿，每天晚课放学回宿舍楼的路上，形形*的人都有。有的喜欢在路上大声唱芭乐音乐，有的喜欢牵着异性朋友的手趁着夜幕深浓搞破鞋，还有的会一本正经端着书温习功课。
其实那样的环境，什么都看不进去吧。我对阿真这么说过，他却只是推推眼镜，一本正经的说我不懂。阿真说我不懂的时候，我就真的觉得我不懂。
阿真是我的室友，学年名次名列前茅，高度近视，脸上长了不少雀斑。
二
你可能觉得现在认真学习的孩子早就绝迹了，但在我扎根的这个北方小镇里，仍有阿真的存在。他属于那种每天坚持到半夜深更点台灯看课本的猛士，每天上课的时候都生龙活虎像小学生一样举手回答问题的花季少年。但无论在阴影里还是阳光下，无论白天或者黑夜，阿真都给我这样的印象：他活着，活得很好，很有意义。
有时候跟他坐到一起吃饭就感觉压力很大。
三
阿真喜欢时事，非常喜欢。他跟我聊的最多的话题，是两岸关系，达尔富尔，中国崛起诸如此类……但是阿真平时不上网也不看电视，所以我们对谈的时候都是他安静的听我一个人满嘴跑火车。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尴尬。
阿真说，等高考完了，就去疯一疯，看电视上网打台球无恶不作。
我却想，高考完了是考研，考研完了是博士，博士完了是博士后。在这个固有的循环里，博士后完了，人也完得差不多了。
四
有时候我会冒出这样危险的想法：考试什么的，一点用都没有！这个时候阿真就会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不考试没饭吃，你什么都不懂。然后就花很长时间辅导我一些奇形怪状的理科试题。我很感激。
如果没有阿真，我或许真的会在某个时间选择放弃。
我会放下笔和试卷，在监考老师密不透风的监视下破门而出，像梅尔吉布森一样高歌自由。可事实是——阿真是我的好朋友，他的话我不能辜负。
五
那是初三下学期的事。当时中考在即，学校广播里天天放校友翻唱的《相信自己》，黑板上画满各种花样的中考倒计时，让我觉得箭在弦上，已到了不可不发的时候。
有一天，我和阿真吃饭，我告诉他自己想学习了，让他一定帮我。
阿真用勺子捅捅盘子里的饭菜，低声说，D市有个实验中学要免试录取他。
我一口饭噎在了嗓子眼里。
六
之后的一些日子都很少再看见阿真。同学都在议论他，有的羡慕又的嫉妒有的欣喜有的失望，阿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就像两岸关系成为我和阿真茶余饭后的话题一样。
我开始设想没有阿真的日子。
我会继续走沉默路线，成为王小波杂文里的大多数，然后默默的湮灭。
七
我真想问他是怎么想的。
八
那天午后我躺在空旷的绿茵场地上。天蓝映着草绿，云浮在低空。我平躺在那里，身子却像在飞。
我好累，也好平静。我甚至觉得没什么能阻挡得了自己，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么呆下去什么都不做。
“喂，你在这儿干嘛呢。”阿真的轮廓背着阳光，落下一片阴影。
“修身养性。”
“告诉你。”我觉得他当时的口气，就差竖一根食指在下唇上了。“我不去D市了，我要留在这儿！”
九
我甚至没问这是不是真的，那一瞬间他的话再次成为真理。就像他说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我不会辩解什么，我无条件的相信他。
阿真，这就是你选择的黄金时代吧。
我喜极而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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