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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个剧变的时代向他们汹涌袭来，霸王选择了在现实中落地，虞姬却执拗地活在自己的幻梦。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代的喧嚣在新生的岸滩上搁浅，现实与幻梦的距离，同样是无法估量的。所以，程蝶衣走向了注定的结局，段小楼却情愿卑微的活着。
北平是座掩映在黄沙里的城，它孤单地在黄土上草草落脚。城把自己藏匿起来，时代却把它从黄土堆里掘起。经历了强权者的反复蹂躏，它留下一副糜烂的躯壳。在这座城，段小楼和程蝶衣唱着别姬走过许多年。霸王和虞姬的戏是刻在舞台上的，但人生这场大戏却如同流水，来去匆匆，捉不住。而小楼蝶衣，正是在这人生如流水的大戏中双双迷失。
北平的夜常有胡琴奏响，寻着悠扬的调子而去，手抚的却是断壁颓垣。当我们追问自我的人生价值时，却不禁对他人的生活做出判断。秦牧“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诗句，只不过是强加给艺术的镣铐。戏子的生命是属于舞台的，他留给世界的永远是光彩夺目，他怎能去卑微地迎合现实？所以，蝶衣与他的戏从一而终，也与他戏中的爱从一而终。
不疯魔，不成活。人在戏中，戏在人心。蝶衣的幻梦停留在年少。火光中，因他而受罚，冻得浑身结冰的小楼在哆嗦着同他打趣；高墙外，他看到无数风筝在天空中翻飞，那是小楼为他描画的自在天地。蝶衣已无法分辨戏里戏外，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爱。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蝶衣对小楼朦胧的情感，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当那个叫菊仙的女人闯入他们的生活，霸王别姬的故事，便从此恍如隔世。蝶衣也有自己刻薄的一面，他为着一厢情愿，可以不顾他人感受。然而，这亦是他可爱的一面，人生太多波折，一点娇怪不知消减多少苦痛。
蝶衣的心愿，是与小楼唱一辈子的戏。一辈子，便是一生。他说，哪怕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然而，他却忽视了时间流逝的速度。时间的流逝是人世中最残忍，它让一切承诺都变得空洞，它让最好的年华流于虚幻。所以，一辈子只在戏中，只有活在戏中的人，才相信一辈子。
“蝶衣，你可真是不成魔不成活啊！唱戏得疯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咱可怎么活呀！”小楼一句劝告，却点破了蝶衣的命运。活着也要疯魔，只因蝶衣已然人戏不分了。他抽大烟，在烟雾缭绕中找寻现实里的幻象；他做了袁四爷的红颜知己，把灵肉托付给一个爱的替身。他敢爱敢恨，却被命运戏弄。他敢爱敢恨，却被现实压垮。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人生在世如春梦。他爱的是戏里的霸王，还是戏外的师哥？
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他饮下那杯苦酒。
程蝶衣和他的爱，也一并死在了戏中。 图片需登录后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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