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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斜眼看见鬼(迟到的中元节福利)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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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3

存在感

132

活跃日
帅哥离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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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2/09/02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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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旧坑新填,全文已完结。“六”之后的篇幅为最近几天执笔所更。曾想改个更和谐的标题,但无果。农村重金属风。

  一

  小时候,长辈们为了让孩子们目不斜视,会这样吓唬他们:“娃儿,斜眼的话,会看到鬼的。”我听了爷爷的告诫之后很是害怕,好几天脖子都不敢乱晃。对于小孩子来说,鬼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尽管那时我还没弄明白自己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小学一年级时,邻居的小侃跟我比较要好,两个小男孩子经常在一起干些出格的事来试图引起大人们的注意,譬如……期末考试我俩特意考了一样的分数。怎么做到的呢?我和他约定不做第一题。结果两人都考了98分。那时候感觉很刺激,下课铃一响,隔壁班的小侃就拿着试卷高嚷“98分啊98分!”什么地闯进了后门,以至引来了在场一大撮100分的家伙们鄙夷的眼神。不过这种激情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便消褪殆尽了,我俩一路上在开检讨会,不停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变坏”了。

  98分计划结果甚至没能引起家长的注意,我俩也决定洗心革面,于是约定在一起看书。有一天,小侃说,这些书都是小P孩看的,我们以后不要看了。于是我选择了厚厚的一本《新华字典》作为新的读物,第一天看了吖、阿、呵、啊、锕、腌、嬶,厑,第二天看了哎、哀、埃、挨、唉、娭、诶、嗳、锿,看了十遍都没能好好地记住,我激动地告诉小侃这真是一本有内涵的书。小侃则开始认真研读每天从老爸处拿来的《佷日报》--为这“佷”字小侃还笑了我半天,告诉我上面写的是“人民日报”,你这什么眼神,没文化真可怕云云。

  于是我又多了一件感到可怕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己变成没文化的可怕小P孩,我捧着那本字典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也越来越认真。家人看见自己的娃这么有出息,也越发没有干涉孩子求上进的正当理由了。

  那年暑假的一个晚上,我只顾捧着字典入了迷,彻底地把时间忘掉了。直至翻到廆、瑰、鲑、鬶、庋、匦、佹、诡、垝、鬼、癸、姽这一组时,我心里大喊不好,连忙盖上字典,猛抬头查看那具落地古钟的刻盘,发现已经凌晨两点多钟了。

  凌晨本身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大人们都已酣睡。

  有那么一刻我把爷爷的那句古训给忘光光了。偏偏在这种时候。

  抬头瞬间的那一瞥,印象中还看到楼梯口的暗处有点什么。

  有谁站在那儿。

  我的视线不敢离开古钟的刻度盘。很不好的预感。

  左上角。在左上角的梯间。

  没有的,什么都没有。我却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被一股陌生的视线所注视。

  那里不会有谁的。

  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绝对不可能躲在那里干这种恶作剧,都这种时间了。难道是爷爷?

  我坐在客厅那张有点岁月的红木长椅上,澄黄灯光甚至不足以填满客厅。对面墙角那来回从容摆动的大钟因逆光而显得十分黯淡。

  不可能呐,爷爷身体不好,应该还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

  那,难道是小侃?我实在想不出更为合适的候选人了。

  “小……侃?……”我依旧强迫自己紧盯着时针,弱弱地向空气发问。

  嘀嗒,嘀嗒。

  窗外虫鸣隐匿,大人们的鼾声散去,留下凌晨两点三刻的死寂。

  “98分!”

  不对。

  就算小侃在,也不应该是这一句。这一句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是因为我极其渴望小侃的出现,加之精神上的过度疲惫,结果竟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但实际上谁也没有在那儿。那里只有一团黑影……不对,那里什么都没有。

  嗯,一定就是这样,这个解释无比地合理,我这么告诉自己。

  视线的焦点开始动摇,恐惧,又略带一点好奇,我要管不住自己的眼球了。

  应该没问题吧,离七月鬼节还有一个多月嘛……我故作放松,舒了口气。

  一旦安心起来,往往会犯下各种低级的错误。比如脖子没有跟上眼球的运动……

  我左眼一斜,看见了谁在梯间露出的半张苍白的脸。

  定睛一看,那里什么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头晕目眩,心脏的悸动。

  我在想,可怕的东西都哪里去了?我现在看不到……所以应该是全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了吧。

  但是,人们睁开眼,只能看见他面前一半的世界。

  我无意再纠结下去,果断冲进父母的卧室,摇醒了爸爸。睡眼惺忪的老爸十分烦躁,但看见我眼泪流成这样都强忍着没有哭喊出来,结果也没有向我发作。

  我让爸爸陪我上厕所,伸手拉着老爸的裤管,感觉好多了,即便我的左眼还能隐约瞄到墙角那谁的手指。


  二

  小孩子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有时会指着墙角撒谎说有人在那。被告知那里确实没有人之后,不甘寂寞的那一类孩子便一本满足了。一些自尊心强的小P孩则会坚持他的说法,并试图圆谎。这是小P孩内心成长的历程,有点智商的灵长类动物都这个德性,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是还有另一种大家都避而不谈的情况,就是孩子真的看到了什么。

  人们看不到,并不等于不存在。但是大人的思维模式堪比死板的单片机程序,我当时还没来得及向大人传递那陌生女人更多的信息,就已经被提起来狠揍屁股了。

  每次提起她,都会遭到大人的痛骂毒打。她那静静站在角落的身影在一次次的受虐中逐渐模糊不清,到最后便彻底忘掉了。因为忘掉了其本身的存在,所以之后我再也看不见她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接触到死亡。离别很是让人伤心,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偶尔还能够跟他们碰面,因为我打心里头无法忘记他们。

  中考时那一阵挑灯夜读,客厅东南侧那孤零零的红木椅偶尔会喀吱一声,我曾有那么一瞬间确实看到爷爷在那儿笑呵呵地坐着。应试教育啊,我为了升学都已经被弄得焦头烂额了,爷爷你就知道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啊。不过爷爷也并非每次都在笑,曾有一两次我瞄到他好像一个人在抽闷烟。大概他之前在家躺了三天才进的冰柜,到现在还是有点不爽罢。乡下地方,一般一两个村落就会用公费凑建一个冰柜,用来存放遗体。那横躺着的冰柜上面是透明的玻璃,而且为了上面不凝结水珠,里面是半开放式的,这让我莫名地想起了县城里的叉烧档。我想可能实际制冷效果也就一般,再加上看管得很严,反正我是绝对没有机会上前探个究竟的了。那时好几个老人赶在一起去世,只好按先后顺序排队等候一场场繁复的丧礼的举办。那三天我到二舅家回避了一下,看来大人们在这方面还是比较照顾孩子的。之后我曾好奇地从门缝里窥视爷爷被摆放的房间,里面就一空床,似乎还能看到爷爷坐在那儿,真的说不上有什么特别,只是隐约还能闻到爷爷特有的味道--怎么说呢,这味道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现在我晚上一个人在老家客厅,恍惚间还能够嗅到。

  小侃的离开更加让我难以接受。他在高中一年级时去河边游了趟泳,回来就得了急性甲型脑膜炎,在送往县城医院的途中死掉了。家长们都对他的死不抱太大的疑问,毕竟那病毒的名字听上去很牛B。我倒是心里有点疙瘩,因为有好几次黄昏时我骑自行车沿河边回家,远远还能看见小侃闷闷不乐的身影。有一回雨天我又遇上了在河岸徘徊的小侃,虽然那时我身穿雨衣视线不太好,而且雨水打在雨衣上也是辟哩啪啦地让人静不下心来,但是我确信他的眼神投向了我这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会羡慕我么?还有话要说么?这些都无从考究了。但是我能肯定的一点是,小侃他没有招呼我过去。

  以前的孩子都爱在河道玩水,偶尔淹死一两个小孩并不能阻却孩子们想要游泳的满腔热情。于是我便充当起执勤的大叔,装了一副不良高中生的模样把这些欠揍的混蛋通通赶跑。有些胆大的孩子会质问我为什么,我便以十分不良的口吻告诉他们要注意安全,这里水深,水质也不好什么的。

  要知道,这里连小侃他都没有招呼我过去啊。

  “我们到前面岸边找些福寿螺做饵儿吧。”这一回我才别过脸,那群不长教训的小鬼们没走几步就开始嚷嚷他们的新计划。于是我猛一掉头,正打算再耍几下流氓,不料被孩子群中一个陌生的面孔给转移掉注意力了。

  在小村庄里,一般这些孩子都能认个大概,就算喊不出名字看上去也会莫名地感到理所当然。奇怪的是这伙孩子里头掺进了这么一个我连一丁点印象都没有的存在--不过由于外来人口的迁入,这种违和感本身也渐渐被冲淡,是我多虑了罢。

  我还想再确认一下,不料他混进了喧闹的孩子堆,再也找不着了。其实也就七八个小孩的样子。

  我也回家吧。

  一阵清凉的晚风,冰凉的触感。

  我左眼一斜,看见了谁家头发低垂的小孩赫然站在身旁。

  他牵上了我的手,但我没有实感。

  我刚才打算干什么来着……对,回家。我硬着头皮迈开了不自然的步伐,一路上左手凉嗖嗖的,直至离开了河道,身体才暖和起来。

  那都是些什么?我不明白。

  事实上对于爷爷与小侃,我也不是经常会想起他们。至于那些陌生的面孔,我心里就更加没底了。或者可以这样认为,他们隐匿于我们的正常视线以外,实际上很可能并不依存于我们的感情或想法?


  三

  我对镜子很是没辙。这些年来,我一直自觉地与视线外的世界保持着必要的距离,日子也过得十分平静。但实际上越来越多的时候,镜子强迫性地让人们对视线外的世界进行着各种侵扰。我现在独自居住的一套小房就有这么一面镜子,在浴室的洗漱盘上面,设计就是那样子,我也不好硬将这面家里唯一的镜子拆下来,于是就这样放着。

  结果还是觉得很别扭。每晚刷牙的时候,总看到镜子里面的那个不安的自己。我实际看上去真的有那么不安么?身后空荡的客厅也很是让我在意。要么把灯全关掉,只在洗漱盘一旁插支两瓦的小夜灯,呵,身后一团黑的样子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于是刷个牙都弄得自己神经兮兮。

  要不瞄一下?硬着头皮了解一下那个世界的真实现状,直接从心里承受背后的真实,说不定会没那么害怕?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样的真相我宁可憋死也不愿去触碰。

  “请走好。”我按了按铃:“下一位,编号A3067的客户请到B13号柜台……”

  隔着玻璃,银行大厅的客户熙熙攘攘。不过即便来再多的人过来取款,也不会出现挤提。跟大客户比起来,这些P民微不足道,对他们开展业务已经近乎是强制性义务劳动了。

  “编号A3067的客户……”我又按了按铃。等不及人都跑了么?

  “问一下可以么,俺想问一下……”

  “老奶奶,麻烦你先到前门取票排队,谢谢~~”我对加塞儿的家伙也是十分彬彬有礼,因为我不急。

  老奶奶掏出了一张折了两折的皱巴巴的小纸条,用颤抖的手艰难地搓开。我没有打断她,静静地观看她的表演。我真的不急。

  “嗯,这个……”她拉开眼睛与那纸的距离,眯眼瞄了起来。我恐怕她不认识字,瞄了也是白瞄,于是半站了起来看个究竟。

  哦,原来是该死的A3067号。

  噗~~

  深夜,我喷了一口漱口水,故意制造更大的动静。

  只能怪这里是城郊*静了么?我寂寞了么?

  我看了看镜子里那已经过度成长的自己。

  嘛,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

  对,我寂寞了。

  打电话给朋友?这种时间?

  ……身后异样的感觉,渐渐引起了我内心的焦虑与恐慌。

  “编号D2423的客户……”

  刚刚隔壁柜台的小伙子因为态度问题被群众投诉了,被银行长带去喝咖啡还没回来,我于是暂时一并接管他的业务。

  B14号柜台。B14,憋要死,憋得要死。

  说不定他的脾气与柜台的命名有关。

  “帮我提200块。”一位朴实的农民工道。

  我看了看客厅另一则尽头门可罗雀的ATM,想想这位同志排队等了半小时也不容易啊。

  “嘟,请您输入密码。”

  感觉我的人生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被一再浪费了。

  “今晚唱K啊,我介绍几个幼师的MM给你吧,不要再撸管了……”下班后,同事很是苦口婆心地劝诱我请客。

  上次是圆脸,上上次是方脸。

  那么接下来的货色大概就是叉叉与三角了吧,你果然是SONY派来的业务员。

  凌晨,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身酒气地回到了那套房。

  先漱口。我对着镜子,闷刷了起来。不知道是太专注,还是太马虎了,感觉镜子都没跟上我牙刷的来回速度。

  无聊地想到了一个问题:这镜子里照出来的真的是自己么?

  硬要说点什么的话,平常照片里的我是更加欢乐,更加从容,更加帅气什么的。

  晚风从窗户灌进,后颈至肩膀一阵凉嗖嗖的触感。

  如果说被人从后面拍胳膊的话,差不多也就这种感觉。

  我对于那个视线外的世界已经很有经验了,这种时候就算背后被捅刀子也绝不猛然回头。

  已经从小P孩变成可靠的大人了,这点事唬不住我。

  以前仿佛看见的爷爷、小侃,其实是一种视觉残留。

  譬如说,每秒钟翻动25张连续的图片,看上去图片就像会动一样,因为每张图片在人的视网膜上残留了短暂的信息。

  我们的亲人、朋友跟自己的接触相当多吧?这种视觉上的信息已经潜伏在大脑的深层记忆区,一旦在与之相关的场合下很容易就会被激发。椅子上的爷爷,河边的小侃,都是这个原理。

  视线以外的世界,说不定,每个人的潜意识里头都会拥有一个。

  我略为亢奋,手有点颤抖,那一刻变得莫名奇妙地勇猛。

  也许,现在能够超越那个犹豫卑怯的自己。

  慢慢地移动视线,对身后的不协调感进行窥视。

  我左眼一斜,看见了客厅一角突兀伫立着的陌生女人。

  看不到脸。

  回头看镜子,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异样。

  死寂。

  要关灯么?

  我右转迈了一步,忽然一阵晚风从背后吹来,我鬼使神差地转头察看了镜子。

  有谁在后背面跟我擦肩而过。

  酒全醒了。我却呆在原地良久。

  去……去把窗户关一关么?


  四

  “妈。”我坐在长餐桌的边上,抽身把两袋哈密瓜葡萄苹果全推到桌子中央:“这是慰问的水果,不成敬意,请收下。”我突然想起港口后街一把将整箱*甩给全副武装的买家的冷酷哥们。

  “嗯。”老妈不客气地全收下了,也没有想在这两袋现成的水果里拿出一点点来招待我的意思。“娃儿,这两个月的工资都收到了么?”

  “哦,都收到了。这信封里面是四千元,请收好。”我将信封按在桌上推了出去,又突然想起赌场上一把将自己身边全部筹码推倒在桌子中间的豪爽哥们。

  “好好,这就好。”老妈熟练地点了点钞票:“娃儿,那今晚在这吃晚饭吧,哦……我老人家都糊涂了,还没准备,我现在就出去市场加点肉……”

  我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七点多钟了。

  “妈,谢了,不必劳烦你老人家了。”我从*包里拿出一盒M记的三翅盛宴、一盒KFC的奥尔良鸡翅堡,还有保温钢杯里真功夫的例汤。话说这三家快餐店什么时候才能合并掉啊?

  “妈,你也来品尝一下吧。”我给她倒了小半碗例汤。

  “城里的鸡翅就是香……嗯嗯,呃,娃儿你下次多带几份回来吧。”一眨眼一只岩烧风味的鸡翅在老妈的撕咬下散了架。

  “妈,老人家最好还是吃得清淡一点……听村委会的李书记说上个月我们公社(村)里分了红……”

  “瞎说,没那回事。”

  “可是李书记笑呵呵地跟我说你是全村第一个去拿的……”

  “我都已经说没有罗,”老妈语重心长地道:“娃儿,你要听我的。”

  “……妈,这些都无所谓了,孩儿想问你一些小时候的事,可以么?”

  “哈,老妈小时候长得可标致了……”

  拜托。

  开车从村里出来,已经快十点钟了,沿河堤新修建的公路给小村庄的夜晚带来了那么一串点缀的灯火。但由于这里地方空旷或者了无人烟还是什么别的理由,我仍然觉得河堤这一路远不如城里明亮。

  毕竟以前初中骑自行车在这段路度过了三年,突然有一种很怀念的感情从内心涌现,于是踩下刹车减速,不料这租来的捷达1.6居然就这么死火了。租车公司的介绍里明明说这是最先进的两缸两气门,1.6顶级排量给你带来彭湃动力什么的,看来被坑了。

  也罢,就停在这儿吧。

  我关掉前灯,避免小车蓄电池耗尽什么的常识我还是有的。

  听老妈这么一说,新屋那边我真的有点不想回去了。

  无所事事的夜晚。我头靠座椅,小睡了起来。这一刻仿佛谁过来都无所谓了。小混混,给我来一个,让我精神一下?

  进入浅度睡眠状态,无数信息在我的脑海交叉闪现,渐渐迷失自我。

  有那么的一个瞬间,我不再是我自己。

  各种解脱的快感,恣意妄为,满眼的血红。

  “咚咚”我被一阵后车窗被谁敲打的声音惊醒,神了,难道交警居然会躲在这个地方开罚单?没多想直接降下右后侧的车窗,转头一看……

  谁也没有。

  空荡荡的河岸,这个时候望出去只有无尽的黑暗。

  错觉罢?

  河堤上一阵晚风,不缓不急地填满了后排座椅。

  我感觉到凉气在车子里盘旋。

  是……

  小侃……么?

  我本能地伸出右手,摸到手动换挡杆斜上方的倒后镜,径直往车顶掰去。

  启动车子,一档怠速缓慢前进。

  “如果是小侃的话,我想跟你说些事。”我自言自语道。

  后排一阵沉默。良久,迎来了下一阵晚风。

  我不求任何回答。或者说,最好别给我来什么动静。

  “到县里读书,基本上再也见不着你了。”

  “有好好过么?”

  “佷日报还在卖。”

  ……

  “感情什么的我还是理不顺呀。高三时隔壁那女孩算不算,我觉得她对我的印象也蛮不错的。”

  “自习时她有时拿我当字典来查……嘿嘿,谁说读字典泡不了妞的?”

  “说实话,我到现在说不定还掂记着她。真傻呐,都这么多年了……或者说,这是为当年的胆小懦弱而懊悔吧。”

  ……

  一路上,我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最后离开了河堤,风也停了。

  我这是自个儿在干些什么呢?恋爱有单恋,原来聊天也有单聊。

  入三档,提速。

  天晓得刚才敲车窗的是哪来的喜欢蒙头乱撞的金龟子呢。我傻X了吧?我嗖地把倒后镜掰回来,仿佛动作慢一点就会被谁贴上“笨蛋”的标签。

  那镜子对回了焦,映出视野宽敞的背后。我驾车时喜欢偷看倒后镜来获得高速前进的快感。但今晚感觉特别不协调。这倒后镜里头有什么异样的东西,说不上来。

  一刹那,我真切地看到车子一路在地面留下两条腥红的血轮胎痕。

  整个人愣住了,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个状态不知道维持了多久,眼看快撞上前面小村的牌坊了。动起来,喂,快动起来!

  双脚突然从僵直中解放了,我左脚踩离合到底,右脚猛跺刹车,连同油门一起踩了下去。“嗡”给人带来澎湃动力的发动机空转轰油至6千转,离爆表只有几毫米的刻度之差。

  还是刹不住,我心一狠猛打方向盘,右手拉上了手刹,车子立马失控,打着圈甩了出去。后尾箱砰一声巨响,我心里想完了,下车去看个究竟却发现只是被石柱刮掉了个大众的标徽。

  我蹲在地上仰视捷达的车屁股,半晌得出了结论:真TM平。

  于是拨通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中国财保人险的电话报案中心,员工编号998即将为你服务……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哦,我租来的车不小心撞路边了……对对*在我这……就掉了个大众的徽标,唉,我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我这儿是……是啥地方来着,我看看”,我抬头确认村头牌坊上刻着的几个苍劲有力的硬笔书法。

  “这里叫茅片村。”

  “什么,你说什么?”

  “茅片……”没等我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五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清晨,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伸手迷迷糊糊地想去按掉,却发现是BOSS。

  “老板,早上好。”

  “小李,支行那边好像出事了,你现在过去跟我了解一下。”

  “好好好,我马上到。”

  稀罕的情况。说不定支行被哪名大盗光顾了。

  我于是往嘴里塞了两颗益达,起动了那破车--没错,我昨晚就睡在车上。

  挂档打灯鸣喇叭,我从容而快速地进行一串潇洒的动作,然后轻轻地放下了手刹。

  停在斜坡中间的车子就这么一路往后倒溜。

  十五分钟之后,我还在感叹这命运多舛的车屁股居然没撞上什么东西,就已经到支行了。

  只见围了五六个民警和一些好事的群众在门口,周围一圈警界线。

  我好奇地朝这些忙碌的身影走去,准备上前围观。不小心,脚踩到了什么东西,淡黄绿色粘粘的。

  地上还有多处这样的东西,我一路寻找着这些奇怪的液体,拨开了人群,明白了这些呈放射状飞溅的内涵物来自于不远处一具侧头俯卧的男尸的脑袋。

  就这么看上去,就好像半边脑袋陷入了地面一样。但事实证明城建工程的质量是过硬的,混凝土的地面连条裂缝都没有。

  “脑袋真平。”我别过脸,对着身后不远处的捷达屁股说道。不是我分不清脑袋和屁股,只是这种时候,只能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于是我被“热心公民”了一回。“李先生,你知道死者XX他最近有什么特别的遭遇?感情上有无什么波动?”

  嗯嗯,我知道的,最近XX他被银行行长拉到办公室训了一顿。嘛,我要是这么回答的话真的是不想混了。

  “我对B14号柜台的他比较陌生,可能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抱歉。”

  十点钟才从派出所里回来。要是我跟民警说跟那位同志很熟的话,恐怕今天都出不来了。

  “老板,那位同志估计是感情纠纷,一时想不开半夜里从我们支行顶楼跳了下去。”

  “大好青年的,就这么没了……”行长十分悲痛:“女人真是害人的东西啊。”

  在性取向方面,行长确实曾有奇怪的传言。如果他之前还在犹豫的话,恐怕在经历完这次突如奇来的离别事件之后,真的要迈出那一步了。

  我正准备了事回岗位奉献,行长挽留:“小李,先别走,我现在心里真不是滋味,想找个人说说话。”

  “老板,请看开一些,你在我的眼中并非如此脆弱的人。那么我告辞了。”

  傍晚,我站在新房的门口找钥匙。掏过衬衣的口袋,又摸了裤兜前后四个袋,最后把*包倒过来翻了一遍,无果。

  谁要是在里面的话帮我开一下门呀,小偷也可以的。我正打算摇晃门把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爽,门却“咔喀”一声地被我打开了。

  质量不合格批次?下意识地摸电话,有种要向“城市零距离”之类从来不看的节目曝料的冲动。……慢着,每年这地方那么多盗窃案,说不定……或者里面真的有人,一开门就有一衤果体围裙少女羞答答地喊“主人SAMA”……呀,想想都觉得兴奋,我于是一手抄起角落的灭火器,准备跟可能出现的衤果体围裙少女进行一番殊死搏斗。

  推开了门,一阵轻微的霉味传来。完全没有人存在的感觉。

  好了到此为止,别想了。昨天出门没锁门,今天下班钥匙忘在了办公室,就这样。

  这毕竟是我的家。

  在这个城市,干一辈子大概也就能分期贷款买下这么一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只能包容将就了。

  总之,不管那是什么,大家河水不犯井水,好好相处吧。

  半夜,躺在床上,依旧睡不着。

  莫名其妙的角度,传来了无可名状的视线。

  “娃儿,你啊是在县里的医院出生的。”

  “当时六张床并排,你很顺利地第一个出来了。妈运气好,娃儿运气也好,这是命。”

  “妈左手边的那张床难产,后来听说女人和孩子都死掉了。”

  “娃儿你出来的时候,妈留意到那已经不行了的女人把脸别了过来,死死地盯着娃儿你看。”

  “这都是命。”

  我在逐句推敲昨晚老妈跟我说的话,试图通过各种妄想与猜测,组织出能够自圆其说的答案。

  可以这样说吧,按照我的那一套视觉残留理论,那个左边床的女人在死亡前极度扭曲的视线,被刚出生的我所记住,并且在N年后意外地被激活。这并非完全不可能的,毕竟刚出生的孩子犹如一张白纸,虽然日后将不停地被添上纷繁复杂的颜色,但是我莫名地相信,这张白纸上的第一笔绝对是有被记录下来并一直潜伏在大脑皮层,只是由于信息太多我们一时无法找回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那女人的视线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鸟。

  不过这种说法要成立的话,首先要解决一个问题:这眼神是如何被我感知的?

  要知道,新生婴儿要好几天才睁眼,这是常识。

  但事实上我们对婴儿,不,我们对人类自己本身又知道多少呢?说不定我一出生就半眯着眼了?或者婴儿根本不用眼睛就可以感知别人的视线?

  越是纠缠,愈是心烦。

  我突然浪漫主义发作,一拍脑袋:难道那位母亲在弥留之际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

  化作守护灵什么的我最爱了。

  再说我从小到大经历了不少奇怪的事到现在还好好地没有少胳膊缺腿,说不定真的有她在背后相助?到最后来清算评价一下我的老妈除了把我生了下来这一点以外还不如这“干妈”来得顶用?

  即便这个“干妈”的本体只是弥留前的一个眼神而已?


  六

  准时上班。今天银行长贵体欠恙,没来。可惜我身处的是对外窗口部门无法与信贷部办公室的那些家伙们分享内心的愉悦。剩下的一小撮如保卫科之类杂七杂八的部门是由副银行长分管的,所以那些哥们看上去一如既往地一副死相。不过最不爽的还是过来办事的P民依旧非常非常的多。

  糟糕,我开始有点讨厌这些可爱的P民了,怎么办?怎么办?

  “请您到B15号柜台办理业务。”B14号柜台因故停运,刚刚办公室的技术人员过来刷了一下软件,把B14这柜台号给屏蔽掉了。也许大家确实认为这号码不吉利,貌似这无辜的柜台要被强制拆迁了。我无视前面某喋喋不休的P民某段莫名其妙的开场白,将目光投向B14这老隔壁的桌子,沉湎于一种淡淡的哀伤之中。话说回来B14的某人虽然走得匆忙,但居然把桌子整整齐齐地给收拾了一番,没给同事带来什么额外的不必要的麻烦。至少在视觉上是如此。就这么看上去,就像……

  就像随时准备回来的样子。

  晚上对外窗口加班完毕,已经快十点钟了,于是商量夜宵请客的问题。大堂经理灵光一闪,启动了报号机,说让机器随机报号,报到哪一个柜台谁就请客。

  “欢迎光临。”

  报号的纸条徐徐地印了出来。果然是我请客。

  “老张你是故意的吧,敢不选综合业务看看报出谁?”

  “呵呵,下次换个人理财,小李你还是老老实实买单吧。”

  于是我不得不小跑过去对面商业街的满记甜品打包十四份外卖。每四个圆形外卖盒为一层,然后加上一块厚纸皮,继续叠上,弄了三层,外面再套上大大的塑料袋。我估计等我回去的时候左右手袋子里的“甜品塔”大概都成了比萨斜塔了吧。

  结果总算把甜品安全护送到了目的地,大家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样式,其实无非就是白芝麻和黑芝麻,白木耳跟黑木耳的几个大类别。大伙忙活了一整天,到刚刚才把数给填平,系统也顺带升级了,似乎堆积如山的工作有了重大进展,这样下去说不定下周开始就不用再加班了呢。谈笑声伴随着吃甜品的吮吸咀嚼声填空这个空荡荡的营业厅,颇有一点小幸福的感觉。

  “咦,多了一份,还有谁没有拿?”科长无意中发现还有一碗黑芝麻糊孤零零地留在桌子上。

  “小李,你买了多少碗?怎么剩了?”

  被这么一问道,我没想太多,如实地回答道:“14碗。”

  一切谈笑,翻账册,打字,收拾的声音通通地嘎然而止。科长他的脸更是一阵惨白。

  坏了,我才意识到,自己替死人买了一份甜品。

  B14号柜台的他,早已经不在了。但为什么我会如此自然地算上了他的一份?

  因为,我好像记得的,脑海里一直有这么一个印象,貌似刚刚才看到过,B14那柜台一直有谁趴在桌上。

  那是谁?只是单纯地把视线移过去身边不远处的B14号柜台,但不知为何脖子却僵直不动。

  我左眼一斜,隐约看到有谁血淋淋地伏在那里。

  一阵强烈的不适感袭来。那全来源于某个瞬间确切地映入眼帘的那个趴着的谁诡异的扁平的半边脑袋。

  我几乎厥晕了过去,但还是左手“啪”地支撑着柜台,低着头近乎于自言自语地道:“你们啊,别对我还未开吃的第二碗甜品下手喔。”

  “阿莲,我每次看电影都吃双份的爆米花你又不是不清楚,哈哈。”

  我转过身为我的信口开河寻找任何的论据,眼睛一斜,那边谁也没有在。

  良久,就像过去了近十分钟,一阵笑声传来,仿佛是来自天国的救赎:“小李,你每次都是爆米花终结者呢。”

  “的确,小李这家伙深藏不露。”

  “明明不怎么喝饮料的。”

  “其实他看得很专注的。”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一出电影院门口就把故事全忘的了那种。”

  “哈哈,出门忘。”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擅自聊了起来。我说我曾有跟你这么一个分队的人看过电影么?

  不过感谢你们。感谢。我现在的精神状况好多了,近乎于瞬间失忆。果然不可以熬夜啊。

  回到家,打开电视。虽然我其实没有什么节目想看,但还是权当一种比较热闹的消遣罢了。

  “县内新闻。”电视机里面那个面带笑容的已经不像是少女的播报员字圆腔正地开播了。

  “前晚十一时许,一辆小轿车撞死一名五十多岁的妇女后逃逸,带血轮胎在地上留下近20米的血痕。死者的身份尚未确认。公共安全部门正在全力通缉肇事者。”

  我看傻了眼。那个体验好像有过?血红的轮胎?真的好像看过耶。

  “据现场的证人反映,肇事车辆为灰色捷达牌小汽车。”这一切不就全部指向我就是那个肇事司机么?首先百度一下……交通肇事后逃逸……可是铁定的判刑的!等等,难道我就要这么连心理准备都未做好就糊里糊涂地进牢房进行各种改造了?

  “有线索的群众,请协助我们,为侦破案件提供更多有力的证据与可能的线索。”

  这不,我,我……我先打个电话回家……

  “嘟嘟嘟,嘟嘟嘟嘟”忙音。老妈你这么晚了还在干嘛。

  五分钟后,还是接不通。

  二十五分钟后,依照是电话占线。

  实际上并非就是占线。出门便把电话提起架上。这招还是我传授给她老人家的。要知道小偷通过拨打目标家的电话就可以知道现在那个目标家里还有没有人。这招虽然实用,但对于我没有手机的老妈来说,一旦这么着,她出门到哪里我便联系不上了。

  外出?这,这个时候外出的话……或者其实是早就外出了?

  ……

  喂,莫非被撞死的人就是……


  七

  第二天一早,我把一年仅有的五天年休假全部用上,急急忙忙地回了一趟家。果然老妈不在。向邻居打听,说她到庙里还愿去了。我恍然大悟,这种事情确实有无数次的既视感。本来还愿什么的只是迷信的人在求神保佑后践行自己承诺的道德行为,其实就是去投几个钱,本质上的意义也不过就是给庙里捐上几个乡火钱,一般在年初祈祷,年末还愿。现在还是一年中的酷暑时分,老妈急着去还个什么愿?难不成现在佛祖菩萨什么的除了原先一年定期的业务还新开通了半年活期业务么?

  不,如果掌庙的老头看了点管理学或成功学的书,什么事情都会有可能发生。

  对于还愿这事,我一向是不以为然的,认为那只是以凡俗之心去猜度大人物们的心扉。人类就是这样,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以自己的尺度来衡量天下的尺度。于是乎理所当然地认为全能的诸神必然会有凡人一样的外貌,也理所当然地会开展那些只有诸神才有本事做的生意买卖。

  我躺在客厅的红木长椅上,却等不到夏蝉的喧嚣。

  关于老妈的事我好歹知道一些。当年老爸还在的时候,他俩一些私下的交流,会用当地的土语--大概类似于闽南语与客家话的混合,当然并不是简单地混合,实际行文语法要紊乱得多,我只是单纯地谈这当地土语的发音感觉而已。我从小就没有开口说过这土话,但很不幸我却悄悄完全掌握了这门语言,于是我就常常会在父母没有防备的时候得知了许多他俩不愿意对我透露的信息。例如,为什么院子角落那棵番石榴树的果实,老妈从来都不吃;为什么初春的晚上,老妈总是睡不好;为什么敛了这么多财,老妈却几乎没有用过在自己的身上。

  她并不是天生的讨厌番石榴。农村自家产的土番石榴虽然个头比较小,但风味并不逊色于大商场上用塑料泡沫网仔细呵护好的大个头优良品种番石榴。松叶绿色泽的爽脆可口,而存放到有点黄绿色的则显得松软香甜,风味很不一样,总之寻常人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将这种神奇的水果拒诸门外的理由。事实上我小时候的确有过一家人吃番石榴的记忆。我上小学的那会儿物质条件很是匮乏,苹果雪梨什么的根本指望不上,农村人家一口子的食欲却很旺盛,自家后院若长了个什么可以吃的东西那根本就是不容分说地摘下来就吃,吃光了便盼着下次结果。番石榴的开花结果很有效率,即便是闹饥荒,被这种树招来的各种昆虫貌似也可以顺便吃上一阵子。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事情,反正在村公社的带领家家户户都种上了一棵番石榴。我家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一棵幼苗就这样在寂寞的后院西南角长了起来。

  小时候的我一直觉得那是一个寂寞的角落。

  由于老爸当时不嫌重,在公社里挑了最大的那棵苗子扛了回来,结果我仅仅盼了半年,番石榴树便结出了第一批嫩绿嫩绿的果子。

  “妈,给!番石榴!”我自己尝了四五个之后,高兴地挑了一个成色较好的果实递到老妈面前。

  “哪来的?”老妈想也没想本能地咬了一口。

  “后院那棵。”

  万没想到,老妈原先舒展的脸霎时间乌云密布,接着一阵吓人的作呕反应,捂着嘴冲到茅厕稀里哗拉地吐了起来。

  有,有那么难吃么?

  我不解地盯着地上那个被咬了一口的无辜的番石榴。

  之后在老爸老妈的一次私下交谈中了解到,原来后院那地方之前是个“坑”--也就是村里人说的厕所。这个事情放在今天还算勉强合乎情理,但在那个年代,谁又会去在意某课树上的果实其实源于一个许久不用的粪坑的营养呢?大家吃的青菜还不是用“农家肥”直接浇上去长大的?这其中究竟能有多恶心得至于要当场呕吐大作?

  老妈开始怪罪老爸偏选择了那个旧坑。按老爸的解释,他当时也没留神,后院闲着的空地也就那一寸地方。一锄头下去发现为时已晚,破了土总不能又直接填上吧,这是不符规矩的,不管当时怎么处理,这事情都会在他俩心里闹腾一阵子。

  那时我就已经意识到,后院的番石榴树下这曾经的坑,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坑。

  每年春节过后,在清明那一段雨纷纷的时节期间,也是会有不下雨的夜晚的,那种时候,附近的野猫家猫便擅自聚集起来举行一些YIN乱的勾当。当年农村的卫生环境确实不敢恭维,以老鼠为首的“四害”横行。要知道那活蹦乱跳上窜下跳的家伙们可不是什么可以食用的田鼠啊。卫生环境虽如此,但是治安环境却不错,和十数年后的今天正好相反。那时候的家猫野猫可是随处可见的,自然叫春的时候也来得凶。确实母猫的叫春声不怎么好听,当然,也有文学作品将其形容为“如泣如诉,感情细腻”,但那时候听着这些凄厉叫声半夜辗侧难眠的我恐怕是很难认同这种拔高的说法的吧。

  无法入睡的除了我,还有我家老妈。

  一连好几个夜晚呵,后院传来的令人不适母猫叫声,时起时落,听上去……犹如婴儿的啼哭。

  年幼的我一开始不懂母猫叫春的事,有次半夜悄悄地溜到父母的卧室,问道:“妈妈,是不是有小宝宝在哭?”

  老妈没有回答。半晌,老爸有点恼怒地训我道:“你傻啊,那是母猫在叫,一到春天猫猫狗狗都是这个德性。”

  获得了想要的答案,我便怯怯地退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必须离开,因为妈妈在哭。

  我很早就发现,大人们也不过是普通人,遇上有比较不如意的时候,同样是很脆弱的。但似乎有谁给大人们定下过什么铁律那样,又或者是大人们在小孩面前都很要面子吧,总之他们从来不会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在孩子面前,反倒是无一例外地不时将自己粉饰成一个暴虐的国王。

  这个做法,现在看来,居然还算是不无道理。要是身为父母都哭哭啼啼的,那末孩子估计也便再也没法哭了。

  身为大人,已经不允许再哭泣了。那些感到懊悔的,意识到自己无能的,悲伤的,屈辱的,通通让自己小孩的眼泪来诠释吧。父母总是恨不得孩子提前把一辈子的眼泪预先流干,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孩子为人父母后不会像他们今天那样懊恼。


  八

  在家里一个人呆腻了,于是下午到了河岸边转悠。对于这个生我长我的小村,现在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条小河至今的清白。据我所知,下游的邻镇有几条河早已经污黑得不成样子了。曾有一段时间,我与村里人排挤外来务工人员的想法大抵相同。在大家的印象中,那些人随手丢垃圾,随地吐痰,车上从来不给老人让座,总之一味地觉得他们差劲透顶了。实际上,外来人员的到来,带给大家的不仅仅是污染,还有集中的劳动力。我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外来人多了,接着有了工厂,还是因为有人建了工厂,所以外来人多了。不过开建工厂这种试验性的做法仅仅有在邻镇发生。一群没怎么上过学的家伙聚在一起,自然不会在干什么高科技的活儿。无非是些皮革制品厂、塑料玩具厂、绣花针织厂和布料洗染厂等等,无不产生各种废气废水,但也似乎给了当地繁荣的景象。

  几年后,那些作为试验田的小镇已经是满目疮痍,而那些外来务工者春节回到自己的家,依旧是青山绿水。

  所以我到现在依旧打心里头不太喜欢这些人。

  这么想着,我随心地捡了块石头打水漂。不久前新闻上有说过富二代用几千块钱的手机打水漂的事,在这事情上反倒说明了就算生活处境上存在着重大差别,人们结果还是会干些本质上差不多的事情。

  我很庆幸的是,此刻能站在河岸上打水漂的是我,而不是别的谁,例如小侃。

  果然来到河岸这边,免不了会想起他,一个跟我同期的没能逃过死神网捕的孩子。

  关于小侃,我到现在居然还能记得一些关于他的有的没的事情。也许这就是最要好的朋友之间永恒的记忆吧。

  小学那时,小侃恋爱过一会,不过他显然不会对小学生动心,一次在掏完鸟窝后,小侃掏心掏肺地跟我提起,他喜欢的女性应该是一种大姐姐的感觉,年龄差是爱情最辛辣的调料云云。我很诧异于他用词之精妙,他解释说最近佷日报A16版面开设了情感专栏,果然当初勇敢选择这伟大的报刊,实践证明其所走的道路是完全正确的,并一再表示坚持看佷日报,总有一天能上佷日报头条什么的。我于是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匣子,要知道当时我读的那本新华字典,除了让我在写作文时能有多几个字词可用之外,便没有其他显著疗效了。可我还十分不服气,心里面依然相信只要坚持读字典,以后写文章“磴镫镫噔嶝”信手拈来,干死你丫的情感麻辣烫。

  我于是很不屑地用很酸很酸的语气问小侃道:“老实招来吧,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对待恋爱的态度要慎重。”他擦了擦鼻涕,文绉绉地道:“待我们成了,自然会告诉你。”

  当时我就把这话一分为二地进行了理解。虽然那时我还是个小屁孩不懂什么叫辩证法,但凭我的智商很自然地把小侃的话理解成“待他俩散了,自然也会告诉我。”于是我很舒坦地回答小侃说期待你能早点把这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好好干吧。

  之后,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小侃开始绕远路,我跟他从校门出来走完两个路口便匆匆道别。他当时一知半解地告诉我,他这便是谈恋爱的宝贵时光,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那种价格,学术上也叫做“性生活”。我隐约地觉得哪里不对,直接导致我按捺不住直接跳翻到字典后小半部分把【性】这一个单字的涵义与附近几页的记载都地毯式地搜了个遍。

  不对啊。

  有一天我的好奇心终于深入了骨髓,将自己彻底地操纵了,于是尽自己所能远远地跟踪小侃。由于我视力很好,只要视野开阔,能保证准不会跟丢。

  真相往往是令人沮丧的,小侃那所谓的“性生活”,值千金的时光,不过就是一个人在老桥桥墩上抱腿呆坐而已。

  第二天,我试探性地问他昨天的“性生活”过得如何,回答跟平时一样,闪瞎我的狗眼。这是怎么回事?若是别人的话我大概早已经对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嗤之以鼻,反唇相讥了。但小侃有必要跟我说谎么?并不是说我们不会说谎,实际上我跟小侃在对付大人们的时候撒过的谎可多了。

  小侃在我的面前,基本上是没有羞耻心可言的。反之亦然。也许我们会相互不服气,但绝对不会为了面子而无中生有,而且显然不会认真到每天都把自己放学回家玩耍的宝贵时间全搭上去,总之不可理喻。

  隔日,我在回家路上独自抓草蜢玩了一会,在夕阳的余耀开始显得无力之际,放下了手中所有的玩物,气势汹汹地径直往那座令小侃流年忘返的古桥走去。

  果然小侃还在。我从桥墩的背面安静地靠近,打算给他一个当头棒喝,让其看清楚自己此刻守在桥墩下的蠢样。

  但待我来到他附近时,却被他专注凝思的气场所震慑住了。

  眼前这个呆若木鸡的小侃绝对不是在为了抓弄某人而呆在这里意*一番后将之作为次日茶余饭后谈资的肤浅家伙们。

  我退到另一头的最远的桥墩,静静地观察,妄图用凡夫俗子的眼神来看透小侃超然脱俗的内心,但这似乎是浪费时间。很快我便退而求其次,说服自己继续等下去呗,说不定接下来会有水的精灵/河神/穿越少女倏地出现,让一切变得合情合理,让小侃变回那个不会对好朋友说谎的那个一直是心无城府的纯真小屁孩……

  一小时?还是两小时?夕阳西沉,把我心中对小侃的最后一点希望都抿灭殆尽了。

  万念俱灭的我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小侃有了动静。

  一阵晚风带来了混浊不快的气流,失神的小侃抬起了头,解开了校服上领口仅有的那两颗钮扣,像婴儿寻求母体温暖般抱着身后的桥墩--准确来说就是那根要三个小学生伸手才能抱得拢的大石柱子。

  我看呆了。小侃抱的动作十分诡异,就仿佛那根大柱子有生命般地在回应他的挑逗那样。这种渴求……就像想要吃奶的婴儿?还是温驯地蹭着脚的小猫?当时我辞穷了,被小侃的异常举动吓得直竖汗毛。

  小侃继续像蛇一样缠绕着这根太阳余温还未散去的柱子,甚至有节奏地磨蹭起来,最后还在脸所经过之处,留下了几处唾液的痕迹。

  他舔柱子了,绝对是。我看着那几处继续缓缓下渗的略浓稠湿润的长痕,如此断言。

  我随后悄悄离开了,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九

  长大后,某天终于认识到这种行为原来有个专门的名称,叫做“恋物癖”。有一回收看老外的一个关于恋物癖专题,讲述的是一位女士爱上了柏林墙的前后,我当时联想起小侃,惊讶得嘴巴都无法合拢。

  “印象中就是这根柱子了吧。”我自言自语地道。十多年了,这古桥还是老样子。说起来这漫长的岁月也不过是其生命周期中短暂的一瞬罢了。实际上这百余年历史的古桥早已经符合申报历史遗产的条件,不过村里的人更担心的是申报了之后围观的人变多,反倒会加重了古桥的负担。

  这石砌的平坦大桥长约20米,据说竣工那年,皇帝也还在。由于是民间自发修建的,石桥的风格十分朴实,无半点鸟兽石雕装饰,也没有正统古桥上常见的圆形拱弧。桥面比想象中来的宽,大约相当于两个车道,但显然这里是禁止机动车通行的。古桥的桥身由六根柱子支撑起来,不过这里的柱子并非近现代常见的标准圆柱体。这主要是因为百余年前还没有混凝土倒模技术,虽然这并不妨碍勤劳的人民用方方正正的石料建造出标准的圆柱状建筑物--前提是得费好大的力气把粗糙的石料表面打磨得浑圆细腻。事实上“打磨”这种刻意修饰的做法显然是与这座风格“纯朴务实”的古桥无缘的了。总之看上去大概是根圆柱子,且结实,也便将就了。每根桥柱下还有一个仅可以立足的小平台,基本上很少会被河水淹没,而且当地光照强降雨少,桥墩的表面一点苔鲜都没能长出来,给人的感觉难得地干净,确实是个钓鱼或发呆的好去处。也许设计时没有考虑到船只通行的问题吧,除正中间以外,古桥的每根柱子之间居然还留有浮石,水位不高时可以徒步在桥下各柱子之间任意穿行,总之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过这桥也未免太结实了吧。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什么时候有被翻修过,现在看桥墩也没有什么裂缝,貌似还能用个好几十年的样子。

  总觉得这座桥在勉强自己。

  不知道当时抱着柱子的小侃是怎么想的呢?我背靠着由几十块大石头砌成的桥墩,试着去追寻记忆中那个童年玩伴的踪影。

  我一时突发奇想:不见得小侃就真的是恋上了物。若小侃只是在旁人看起来是恋物,也就是说那个物体本身还凭依着其他东西的话……

  我咽了一口唾沫,忽然间没由来地感觉到来自左后方莫名的视线。

  我左眼一斜,隐约看见一个面目浮肿苍白的小女孩从柱的后边探出了半边身子。

  “谁?”我惊恐地叫了起来,急急忙忙地绕柱子走了一圈,没发现有谁在。

  扑嗵。

  ……我心里一怔,想这大概是从水里跃起的鱼儿吧。

  通常鱼儿就是会这样没由来地蹦起来,再平常不过了。

  还是说刚才那小女孩扑嗵地潜到水里了,应该下水找找看?我盯着略带混浊的河水考量了一会,居然在是否有必要下水找找看的显而易见的问题上左右为难。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某种道义上的要求让我左右为难?

  不,不了,下水实在是太扯了。我后背一阵恶寒,胃也感到不适,于是匆匆忙忙地往岸上跑,中途还居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但已经陷入恐慌的我没管那么多径直连滚带爬地狼狈逃回台阶冲上了桥头。我发誓这辈子绝不下去桥墩了,绝对不了。

  或许当年小侃其实是跟刚才那种来历不明的幻影在谈恋爱?这么说比起恋物癖的结论,小侃的性趣取向貌似又向正常人的想法靠拢了一大步。

  说起来,小侃的恋情,最后是怎么样来着?

  挠破头皮也没想起来。我怎么能把这么有趣的事情给忘了呢?真是败给自己了。

  于是带着一丝遗憾回到了家。

  “妈,我回来了。”

  “哦。”老妈灰头土脸地坐在客厅干农活,边淡定地回应道。

  不管怎么样,没有比能再见到老妈更高兴的事情了。

  “妈,我回来了哟~~”

  “哦,娃儿你怎么了,这话已经说第四次了。”

  一打开电视,就是关于之前那个逃逸司机被警方抓获的新闻报导。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事情了。我甚至开始顺带嘲笑捷达小轿车在中国的市场保有率之高,虽然现在其作为常规出租汽车,销售情况也一样很火红。

  “妈,我摘了一些番石榴,我知道的,反正你是不吃的对吧?”我把怀里的那几只果实放在茶几上,不料其中一个番石榴滚落在老妈的脚边。

  “这么多年,那树还能长呢。”我道。

  “反正我还是吃不下呗。”老妈正准备捡起那翻石榴,却在手指尖触碰到果实的一瞬间,条件反射地起身后退,看样子好像被吓得不轻。

  我上前查看,原来地上那番石榴的一侧,颜色血红血红的。

  ……犹如擦伤了的皮肤。

  生活经验告诉我这大概是因为太阳光过度曝晒或是什么植物本身的特殊变异的原因造成的吧,总之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事,先不说树上的螳螂也有紫红紫红的版本,事实上我确认过别家的番石榴偶尔也会结出一两个红色的嘛。

  其实也难怪老妈在这事件上面大惊小怪。毕竟那个坑是她至今仍无法跨越的阴影。

  当晚,我把几条床板搬到了后院的番石榴树下。老妈问这是要干嘛,我说天热纳凉去,她犹豫了一会没有吭声。

  月下,我点燃了一卷蚊香,躺在床板上欣赏夏夜星空的冷寂。不知道是由于大气污染还是说我的视力下降,现在的星空已经不再如回忆中的热闹了。冷冷的月光撒在广袤的土地上,仿佛能将时间冻结。漫漫长夜,只有头顶上的番石榴枝叶不时地沙沙作响,让我感受到时间确确实实在流逝。

  这树从当年一棵苗子成长至今已经有两层多楼高了,结出果子的数量却不复当年。正想到这里突然被一个什么硬物狠狠地砸了一头一脸,起身查看,凶手果然是从树上自然掉落的番石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我捡起来掏出诺基亚一照,血红血红的。

  我流鼻血了么?自行确认了一下,没有。之后伴随着叶子的沙沙声,又不自然地掉落了几个番石榴,目测也是红的。

  半天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飞虫的动静。微风过后,留下的是一片死寂。

  若是平时,也许我该打退堂鼓了。但此时此刻我却分明知道自己有着被讨厌的充分理由。

  回原地躺下,意识开始模糊。估计潜伏已久的蚁虫开始出动了,身体各处不时传来灼热的刺痛感,皮肤也开始变得敏感,犹如有好几双稚嫩滑溜的冰凉小手胡乱地往我的身上乱摸。我想挣扎着起身,但除了眼球转动以外,其余身上的所有部分仿佛都已经不属于我了,犹如突然患上了闭锁综合症。一丝冰凉的触感从胸口慢慢游移至脖子,宛如赐予猎物死亡前的安慰。周围的气流变得凌乱,仿佛从地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他们一定是恨透我了吧。

  “娃儿,娃儿啊。”

  异样的体验随着一个平静声音的响起而被驱散殆尽,接着身边响起折叠椅展开的“吱”的一声。我终于得以睁开眼睛,确定眼前是老妈无疑。

  她在树下坐了下来,把颤颤巍巍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实际上她并没有衰老到那种程度。

  “娃儿,俺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们有时就在门外转踱。”

  “可俺太没用了,这么多年了,都不敢正眼看他们一下。”

  “妈……你说的他们是谁,其实我是知道的。”我重新躺下,双手支住后脑,道:

  “我想,他们只是感到了寂寞而已。”

  老妈听罢,居然哭了。


  十

  在农村,通常风俗上是没有白头人送黑头人这么一说的。所以对于夭折的孩子,一般操作是由远亲动手将其尸体丢到山上碎石乱葬,不立碑。那孩子注定是寂寞的。由于其父母不知道实际葬在哪个地点,自然也无法前去拜祭。这个传统习俗确有其相当合理的一面,但对于更小一点的孩子,例如那些只在胎中存活过几个月便被迫用药物打掉的,显然不可能劳烦亲戚,甚至可以认为实际上还未成 人形,用不着当人对待,结果这些死去的胎儿便直接落粪坑里了。殊不知,这便给其父母带来了后面的麻烦。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也许当初下决定时仅仅认为胎儿不过是肚子里面的一块肉,不料几年后看法却大相径庭。结果不难想象,接下来连半夜要上个厕所都会成为障碍了。

  这可不是我瞎猜的。小时候曾经有一次,我在窃听父母私下用方言交谈的时候,亲耳了解到他俩很委婉地提到过那些没能来到世上的孩子的事。

  当时的计生政策很严,对于老妈来说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她却依然万分愧疚,至今仍无法把事情彻底地忘掉然后无忧无虑地过活。

  老妈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懂得多方面的看问题,也不懂得像我们那么没心没肺地一副超然的态度。她这辈子一直都是处在一位母亲的立场,没有考虑过祖国复兴,也不知道政党的事业,只责怪自己在孩子没能出生这事情上她完完全全地失职了。

  老妈大概觉得自己欠了这些胎中的孩子们,暗地里无休止地自责,并希望通过到各种庙各种参拜来为那些无法得到救赎的灵魂做一些什么。但实际上,这事说不定也要分摊一半以上的责任到我的头上。说到底,那些胎中的孩子们没能被生下的直接原因,也可以简单地归结为因为我作为长子的存在嘛。

  这么说来,与一味自责并背上所有罪孽的老妈相比,我才是真正的没心没肺呢。

  我俩在树下纳了一晚凉。事后老妈感觉好多了。我回县城到商场挑了一张好一点的折叠床椅送回家,好让她有空就到番石榴树下坐一坐。

  周末恰逢高中同学聚会,在县城的某酒吧举行。一帮大叔阿姨见面后面面相觑,无不感叹时间是把杀猪刀。酒酣,我想起了小侃,痛心地道,我们这老了一点算啥,别忘了高一时甚至有人就这样无端端地走了。众人听罢,再次忆起往事,一片唏嘘。

  “姚伟啊,那么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当年就这么出去游个泳就没了。”

  “我跟那个小伟打过好几次篮球。他是个不错的人。”

  “还记得他是外省学校转过来的,普通话可标准了。”

  “高中三年就遇到这么一例事故而已。”

  “我好像还欠他五元的饭票……”

  “二毛子你这个废人。”

  慢着,大家是不是记窜人了?

  “你们,呃,还记得同班的小侃么?”我硬着头皮打断大家问道。

  显然一桌的同窗都被我这个唐突的问题给弄懵了。大伙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二毛子他首先按捺不住,慎重地开口反问我道:

  “小侃,是谁啊?”

  ……

  事后我回家翻箱倒柜硬是找出了高一时手抄的通讯录,果然确有叫姚伟的这么一个人。难道我混账到连好友的名字都记窜了?但事实上从大家口述的特征来看,一点也不像是小侃。

  明明我连小侃谈恋爱时屁大一点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这真是没天理了。话说回来,小侃的恋爱后来究竟怎么了?

  或许我的疑问已经没有谁可以回答了。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傍晚我回到了古桥右边第二根桥柱,小侃的初恋,以及我开始丢失记忆的地方。

  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比丢失记忆更加严重了。试想平常人怎么能容得下一段记忆的空白?一段可能充斥着怪神乱力,或者也可能是十恶不赦的曾经发生过的事件,一想到不能排除这些可能,内心无比地不安。

  今天这个桥柱也是一如往常的诡异呢,不知道谁在地上放了个苹果,上面还插了三柱已经燃烧殆尽的香火。这个阵势我曾经在学校的楼梯一角看过,据说那时学校有个小孩从五楼的楼梯摔了下来,死了。想起来还真的浑身发毛。常识告诉我,柱子是不会说话的,就算我硬着头皮滚到这里,要是不发生点什么,我还是一点新线索也没有。

  于是我就地躺下,准备睡一觉好让什么线索能找上门来,但常人在这种有故事的地方一时半晌怎么能轻易睡得着?正在辗转覆侧颇为纠结的时候,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小伙子,你在干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一个随处可见的老婆婆就在对面第一根桥柱下,解下斗笠想问个究竟。

  说起来也是啊,中元节什么的躺在这拜祭过的地方睡觉,听上去还真像是因生活空虚而寻求精神快感的小年轻。

  我向这位长者打听这桥的传说故事,她乐呵呵地驴唇不对马嘴地告诉我她家孩子一些有的没的,幸好我的职业素养要求自己要比寻常人的耐心强三十倍以上。叨叨唠唠十五分钟过后终于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到近代历史上来。

  “小伙子,你有没有发现这第二条柱子,比起其它的要略粗一点?”长者眯着眼道。

  我这才开始留意柱子的口径。由于本来就不是很平整,一直并不在意大小。这么看的话,确实比较大一些,或者说,口径比其他桥柱都大,而且呈椭圆形。

  “这根柱子里面住了桥神。”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有用的就这么一句话。

  回家后我便上网在浩瀚的资料中寻找任何有点靠谱的东西,最后信息都锁定在“祭桥”上面。

  一两百年前,那点建桥技术在大自然无坚不摧的力量中似乎并不可靠,是否结实只能指望上天了。于是但凡大型建筑的关键部分,总是得要先恭恭敬敬地拜祭一下的。但貌似拜祭的结果并不看好,于是人家在反思自己是否还拜得不够盛意,还是说哪里出了乱子,最终被逼得崩溃了,居然愚昧到用人的生命来进行祭祀。比如一条重要的桥柱,建的时候是中空的,留个口子,堆满各种好玩好吃的,让被选上的小孩子进去吃喝玩,小孩子便渐渐地粘上了那小地方不愿回家了。终于在一天晚上,趁着小孩在桥柱里面睡着之后,大人悄悄地把桥柱的口子封上。没错,那小孩就在里面当上护桥的“桥神”了。

  人们的想法还真是一厢情愿呢。


  十一

  突然好像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岁月,我从床上起来便急着出门,老妈问我要去哪里,我答曰到桥头。接着习惯性地打开客厅柜子的第一格,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满满一抽屉的人民日报。

  半夜,我被这骇人听闻的噩梦给吓醒了,摸摸后背的睡衣湿了好一大片,应该是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小侃的事情,我本能地不敢问村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有一股非常强烈的意识告诉我绝对不能问,问了绝对会出事的。

  先不说这个,从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也许小侃这好家伙,原来竟是爱上了“河神”?

  不过这所谓的“河神”只不过是一个体面的说法,说穿了就是一个暴死在桥柱里的小孩子而已。

  上午接了个电话,是不久前同学聚会时同村那个绰号“大豆角”的家伙打来的,问我怎么突然间问起小侃的事情。那一刻我心理慌得很,立马挂了电话,把家里的水果刀揣在兜里,朝他的家走去。

  河岸上,一阵清风把我吹醒了。我吓得连忙把水果刀丢弃在路边的草丛中。我这鬼使神差地是想要拿“大豆角”干嘛?想起那个梦,我猛跑回家里,到了那破落得不行的客厅柜子面前。

  这柜子服役的时间愣长的。看样子原本应该是黄*调,中间三个抽屉两边各一个大储格的经典设计,除了边角嵌了黑边,上面基本上没有多少用于装饰的成份,依旧是农村一贯的实用型风格。我上初中的时候柜子遭了虫害,晚上不时还会传来虫咬的声音。能撑到现在真的不容易。

  即便在这抽屉里面发现了大量的佷日报,也不能说明什么,真的。但是我却很害怕。

  作好心理准备之后,我打开了第一格的抽屉,里面除了两只潜伏着的大障螂以外,没有什么其他别的东西。

  “大豆角”来电:“李仔,你先听我说嘛……”

  “我们到桥头说清楚吧。回头见。”我挂电话之后便往河边飞奔。

  以前跟这同村的“豆角”并不熟。确实其外貌也是个随处可见的大众脸。

  等我到桥头时,对方已经在桥底对面等我了。于是我也下了桥,三步当两步地跨过桥墩与浮石。就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我跃过了跨度最大的两个石墩后,神经一松懈,居然滑倒了。本来对着“豆角”眼神的视线瞬间下滑至其小腿上。

  ……

  不要净是看着,谁来救救我?

  不远处水面上的一群喧闹的小孩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大惊地上岸,然后四散了。

  不要把我留下,不要。把我想起来啊。

  几分钟之前,你们不还拍过我的头,拿我的绰号开玩笑么?怎么突然就不认识我了?河水浸过眼睛,但仍死死地不肯闭眼,看着那些可恨的小伙伴们的背影在光与河水的奇异折射下糊成一团。

  我没命地跑,累得像要窒息,但我不能停下,甚至连往后看一下都不敢,仿佛死神就紧跟在我的脚步之后。

  少了谁?

  某个夏日,村里一群小孩在桥下戏水。平时大人已经多次叮嘱我们不能在那儿游泳,因为附近的水奇深。玩伴之间一阵打闹之后,某个在岸上的小孩子突然意识到少了一个人。

  因为彼此一直都犹如空气般存在于身边,以至于突然消失之后一时间很多人都没有在意。

  渐渐地,不安开始扩散了。

  少了谁?

  绝对是少了一个人,但大家在那一瞬间居然完全想不起是谁。

  我没命地跑,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有家,只有家才是唯一可以逃避灾难的归宿。

  “娃儿,你怎么了?跑得这么急?”在院子里编草席的老妈见状问道。

  我已经被恐惧给彻底地支配住了,支支吾吾地一个劲说没事。

  一伙11个孩子相约出去游泳,只有10个孩子回家了。

  这事情是绝对不可以说出来的。

  ……

  “喂,李仔,这么浅的水难道还能把你给淹了?”我的后衣领似乎钩住了什么东西,接着被谁从水里提了起来,睁开眼睛一看,是张陌生的大叔脸--哦,这就是同村的“大豆角”了。估摸他在岸上实在看不过眼,挽起了短裤涉水来到我面前,单手一把将失神的我从河水里提了起来。

  我不协调地扶着石墩坐了上去,仿佛前一刻还是没长大的小P孩。不对,心里有个什么事急得想吼出来,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豆角察看了我的脸色,热情地道:“嘿,小时候我们趁父母没留神,经常会聚在一起干些好玩的呢。”

  对的,包括在这里游泳戏水。

  “有哪些人来着?我,二娃,三娃,小四,阿虎……有足足十个人吧。”

  我好像有什么想说的东西已经到咽喉了,却咬紧牙一声不吭。

  “我们十个人游起泳来,还是阿虎最猛啊。”

  自己的下鄂在抖个不停。

  “嘿,一直在河边折腾到傍晚才舍得回家……”

  ……

  你这混蛋……不行,我忍不住了,窜上前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当年突然从河里四散逃遁的我们害怕的究竟是什么?是大人们的责骂还是竹条打屁股时的痛楚?不,那时懵懂的我们真正害怕的是未知的死亡。

  结果就这样,各自回到家居然自欺欺人地对玩伴在河里消失了的事情缄默不提。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起来,说当时我们一直是十个人出去玩的。那谁谁谁我们从来都不认识。

  “混帐!睁大眼睛数数看看!明明就是少了一个人!我们赶快潜到水里去找他啊,本来他是不会死的!只要我们能找到,只要……我说,不能回家啊!!我们这帮渣滓居然感到不对劲就全跑了?他妈还是个人么?我说--”

  没等我说完,“大豆角”脸一沉,挥拳把我重新打翻在水里,水花把旁边的桥墩溅湿了一大片。

  “十多年后终于敢把实话说出来了,龟孙子很有赎罪感是么。”他冷淡地抛下这么一句,走了。

  小侃,在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早已经死了。


  尾升

  事后,我一直认为小侃还活着。后来听说他全家搬到县里去了。可不知为何,曾经许多个天色浑黄的傍晚,当我孤零零地走出校门时,穿着跟我一模一样校服的小侃还流着鼻涕在门口等着我,跟我走上一小段回家的路。有时候下雨,他还是会等我,于是我便让他到伞下走上一段。等到我再大一点的时候,有了自行车,放学也走得比较早,只能偶尔在河岸或桥墩那边远远地看到他了。最后渐渐没了来往。

  也许这只是我的自我满足罢了。说得过分一点,甚至是对死者的亵渎。

  不可思议地,我总是能看见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们。他们与一些陌生的面孔一样,其实并没有马上在世界消失无踪,实际上说不定仅仅是隐匿于我们的视线以外而已。

  人们死亡后,总会留下那么一些久久不会消失的蛛丝蚂迹,并不是说将户籍资料一笔抹消掉之后便算全结束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跟身边的朋友、家人和同事一样,都并肩走在了无可避免地直指死亡的大道上。那些因没有受到幸运之神眷顾而在半路提前出局的人们,一定还会在一旁偷偷地注视着我们的吧,证据就是我背后不时传来的那些无可名状的目光--讪笑的,妒忌的,羡慕的,寂寞的,或是痛恨的。

  不能再继续懒散地活着了,我必须动起身来,算上他们的份儿,做回一个有担当的人,认认真真地生活下去。

  大概只有这样全力以赴地活着,他们矗立在我身后所留下的那些长长的阴影,才会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渐渐褪去吧。




[ 此贴被aming032在2012-09-02 00:4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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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09/02 | 编辑
引用第1楼罗严塔尔2012-09-02 09:53发表的“”:
你弟怎么不吐槽你废话多呀~
废话不仅仅指无意义的话
该用一两句叙述带过的地方,却用了过多的笔墨,这也叫废话。
稍微有几处,还不要紧。但全篇都没轻没重吐槽模式全开,那就是废话连篇了。
同时,需要装酷耍帅的地方更需要言简意赅。废话模式一点气势都没有,完全镇不住读者。
.......



乌鸦君又一目N十行后就扣帽子了。六以后你举个废话的实例看一看?

你觉得关键剧情中的番石榴、古石桥、碎石乱葬本身不应花上一定的笔墨么?

尾升“证据就是我背后不时传来的那些无可名状的目光--讪笑的,妒忌的,羡慕的,寂寞的,或是痛恨的。”这不就把通篇的故事全概括着揽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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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贴被罗严塔尔在2012-09-02 12:4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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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09/02 | 编辑
呃,就在这贴里挑一段吧,也让我们这些读者看看问题出在哪,也能一起提高,不说写作水平,至少是鉴赏水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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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3楼罗严塔尔2012-09-02 12:20发表的“”:
我估计阿明的后招是说我没举具体例子,不过我肯定不会无聊到把他的东西整个重写一遍来示范。
.......



还是公开进行吧,这样若我真的写废话了说不定可以曝尸城头示众以挽救无数路人,而即使被证明是乌鸦的空话套话也能博得大家会心一笑。

不敢具体引原文佐证的原因再明显不过了。首先引用了之后你得真的要看我所写的,密密麻麻两万多字呵,而且不能再一目二十行了,否则一知半解断章取义马上露馅玩脱。原来两万多字的泥潭就可以让乌鸦望而却步了,下次我再写一篇一万多字的来试探一下乌鸦心理恐惧的底线吧。

既然如乌鸦所说废话到可以整个重写一遍的程度,你就赏个面抓阄抽一段来痛斥如何废话连篇嘛。先声明一下我并非自负到认为自己通篇一点废话都没有,甚至在校对时还刻意留了一两段废话架起了个筛子看能不能捕到鸟,看到乌鸦君没看完就急着回复在筛子外急得团团转又死活不肯进去,真是233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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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09/02 | 编辑
引用第6楼罗严塔尔2012-09-02 18:26发表的“”:

那你自己选一段呀。选一段你觉得没废话的,不然到时候又找什么以前写的之后写的做借口。其实嘛,你差不多每个句子都有水分了,所以我自信你随便选哪一段我都能随便拧出水来~
.......



好吧,我来把搜索目标缩小,求痛快地杀一儆百。


片段一,关于番石榴

  “她并不是天生的讨厌番石榴。农村自家产的土番石榴虽然个头比较小,但风味并不逊色于大商场上用塑料泡沫网仔细呵护好的大个头优良品种番石榴。松叶绿色泽的爽脆可口,而存放到有点黄绿色的则显得松软香甜,风味很不一样,总之寻常人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将这种神奇的水果拒诸门外的理由。事实上我小时候的确有过一家人吃番石榴的记忆。我上小学的那会儿物质条件很是匮乏,苹果雪梨什么的根本指望不上,农村人家一口子的食欲却很旺盛,自家后院若长了个什么可以吃的东西那根本就是不容分说地摘下来就吃,吃光了便盼着下次结果。番石榴的开花结果很有效率,即便是闹饥荒,被这种树招来的各种昆虫貌似也可以顺便吃上一阵子。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事情,反正在村公社的带领家家户户都种上了一棵番石榴。我家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一棵幼苗就这样在寂寞的后院西南角长了起来。

  小时候的我一直觉得那是一个寂寞的角落。”


片段二,关于石桥

  “这石砌的平坦大桥长约20米,据说竣工那年,皇帝也还在。由于是民间自发修建的,石桥的风格十分朴实,无半点鸟兽石雕装饰,也没有正统古桥上常见的圆形拱弧。桥面比想象中来的宽,大约相当于两个车道,但显然这里是禁止机动车通行的。古桥的桥身由六根柱子支撑起来,不过这里的柱子并非近现代常见的标准圆柱体。这主要是因为百余年前还没有混凝土倒模技术,虽然这并不妨碍勤劳的人民用方方正正的石料建造出标准的圆柱状建筑物--前提是得费好大的力气把粗糙的石料表面打磨得浑圆细腻。事实上“打磨”这种刻意修饰的做法显然是与这座风格“纯朴务实”的古桥无缘的了。总之看上去大概是根圆柱子,且结实,也便将就了。每根桥柱下还有一个仅可以立足的小平台,基本上很少会被河水淹没,而且当地光照强降雨少,桥墩的表面一点苔鲜都没能长出来,给人的感觉难得地干净,确实是个钓鱼或发呆的好去处。也许设计时没有考虑到船只通行的问题吧,除正中间以外,古桥的每根柱子之间居然还留有浮石,水位不高时可以徒步在桥下各柱子之间任意穿行,总之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过这桥也未免太结实了吧。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什么时候有被翻修过,现在看桥墩也没有什么裂缝,貌似还能用个好几十年的样子。

  总觉得这座桥在勉强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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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09/02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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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8楼罗严塔尔2012-09-02 19:36发表的“”:
随手挤挤水,有增有减,差不多就砍掉了30%的字数。
如果是我自己的东西,可能还会继续精炼。不过既然只是证明阿明水太多,就懒得继续了。水太多了的话,哪怕有内容,最后也会被读者当成废话。
骗字数不是靠注水的。你们反省反省吧。


.......



有没有人谁闲着可以来做个裁判/发表感想?

从乌鸦君干巴巴的番石榴篇看来,挤压是挤压了,但没能获得更好的效果呢。这并非应用文,即便挤成纲要结果在润色时还得不得不加上自己主观东西。这段我本来是期待着乌鸦会加上自己的节奏可惜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接下来是石桥的片段,这与番石榴不同其感情上更为疏远一些,所以这才允许真正的客观精练的叙述。石桥的片段原文我确实没写得足够有条理,期待乌鸦的不吝赐教好让大家明白简练有序与繁冗凌乱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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