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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GOSICK 01(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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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1/16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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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GOSICK 01(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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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SOSG小说组]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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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校:奇跡のかけ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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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zmg9174 gsnoopy K kartwangtong vic65cn 折原あずさ
排版:奇跡のかけら
作者:樱庭一树
插画:武田日向
译者:洪嘉穗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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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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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1楼
发表于 2011/01/16 | 编辑
她好奇地紧追着兔子,只看见它钻进围篱下的大洞。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爱丽丝立刻就跟进洞里,完全没有考虑到之后要怎么出来。
  
——《爱丽丝梦游仙境》刘易斯•卡罗
楠悦郎译 新树馆出版
  
  
  
序幕 让野兔奔跑
  
  又大又黑的物体——
  横过面前。
  孩子心想,是条狗。隐身在昏暗夜色中,有如暗夜般漆黑的黑狗——是只猎犬。四肢黑得发亮,两只眼睛在黑暗中犹如青色火焰般摇晃。
  就在这跑腿嫌太晚的时间,孩子总算穿越黑暗的森林,走上村里的道路。因为想抄近路而一脚踏入村外豪宅的庭园里,马上遇到那只猎犬。
  孩子不由得后退几步。
  ——啪叽。
  脚底有种怪异的触感……似乎踏到某种柔软、有着温暖液体的东西。低头瞧向脚边,发现周围散落模糊的肉块——鲜红色的肉。还可以看到沾满血迹的茶色毛皮、从肉块中跑出来的修长柔软的耳朵,有如玻璃珠一般的圆眼珠则映照着夜空的黑暗,阴沉空虚地望着自己。
  ……他看出这是只野兔。
  抬起头来,只见猎犬紧闭的口中,滴落一丝血迹。是被这家伙咬死的……!
  孩子的手突然没力。紧握的葡萄酒瓶落地,碎片四处飞散。紫红色的液体溅在猎犬头上。
  低声咆哮……舔舔舌头。突然间雷声大作。
  在白色闪光的照射下,独立于村落之外的大宅现出原本的面貌。应该没有任何人居住的荒废大宅阳台上,却坐着一个陌生人。
  孩子睁大眼睛。
  坐在轮椅中的人从头到脚都盖着红色亚麻布。那块布微微飘动,理应是头的位置却变成空荡荡的黑洞。从布里伸出一只完全不像活人,有如枯枝般细瘦、极其苍老的手。
  那只手使力握住一面闪着金色光芒的镜子,不停颤抖。
  面前的三个壶——银壶、铜壶与玻璃壶,则发出诡异的光芒。
  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青年即将送命……」
  孩子屏住呼吸。那老婆婆的声音……仿佛老婆婆所说的不祥之事变成现实一般,令他感到恐怖不安——声音继续述说:
  「他的死是所有的开始。
  世界将成为石头开始转动。」
  应该没有任何人的阳台上,响起无数男人的声音。孩子惊讶地紧盯着不放,但在雷鸣瞬间被照亮的阳台,已再度隐藏在黑暗之中。
  「我等该如何……」
  「罗珊大人!」
  「……准备箱子……」
  老婆婆的声音再度响起。
  「准备巨大的箱子!比这个庭院更大的箱子!让它浮在水上!然后……」
  ——轰隆轰隆轰隆!
  雷声再度响起。
  白色闪光照亮阳台与庭院。
  眼前的光景,让孩子双脚发软,发出不成声的尖叫。
  阳台上有个全身鲜红的老婆婆,以及环绕在她身边、披着白布、伸出双手、犹如鬼魅般徘徊的人们。
  而且在庭院里……
  
  有许多褐色圆块来回奔跑。超过十只的野兔四处拼命逃窜,刚才遇到的猎犬则追逐它们、将它们啮咬扑杀。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肉块,形成血漥。
  在下一个瞬间,雷鸣散去,黑暗再度包围大宅与庭院。
  一片静寂。
  过了一会儿,阳台再次响起老婆婆的声音:
  
  「然后……『让野兔奔跑!』」



第一章 金色妖精

1

  十年后——

  欧洲小国苏瓦尔王国。
  位于连绵山脉山麓的名校圣玛格丽特学园,宏伟的石砌校舍一角……

  「……而且,当海上救难队赶到时,邮轮上的晚餐菜肴还留有余热、暖炉烧得火红、桌上还放着纸牌……可是、可是啊!据说没有半个人——无论是船客或是船员,全都不见了……虽然有几个沾了血,或是留有打斗痕迹的房间,可是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嗯、嗯嗯!」
  有两个学生在校舍后院的花坛旁热烈地交谈。
  从呈ㄈ字型的校舍通往中庭的大门敞开,他们就坐在三阶石阶上的第二阶。各式各样的花朵在两个人前方缤纷盛开,摇曳在怡人的春风中。
  这两个学生,一个是身型矮小、看来相当严肃的东方少年;一个是有着一头柔顺金发的白人少女。
  少年是来自东方岛国的留学生久城一弥,少女则是来自英国的留学生艾薇儿•布莱德利。虽然同班时间不长,可是由于两个人同为留学生的关系,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艾薇儿相当着迷于这个话题,漂亮的脸庞有着略带幽默的斜睨眼神。金色的俏丽短发受到微风吹拂而摇晃。
  「不过——」
  「嗯嗯。」
  「这是救难队员捜查船舱时所发生的事……就在他们无意中碰到花瓶时,突然被*射击,差点就没命了。」
  「怎么会这样?可能是花瓶上有机关吧?还是有人躲起来,正巧在碰到花瓶时发射*呢?或是……」
  就在一弥一脸正经开始列举各种假设时,艾薇儿已经鼓起一张小脸。突然「啪!」地一声,用白皙的手掌按住一弥自顾自地说个不停的嘴巴。
  「……捂口!?」
  「听我说!接下来才是重点啦。真是的,久城同学太正经了,好无聊。」
  「……艾藏儿,对不起。你继续说吧!」
  一弥虽然不能接受,但因为对方是个女孩子,也只好乖乖道歉。
  「你听好喔!救难队联络海上警察,打算把船好好搜查一番,可是因为船底进水,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捜查,那艘邮轮〈QueenBerry号〉不一会儿就溅起飞沫、发出不祥的声响、沉入阴暗的海里……!」
  「这可真不得了啊。」
  「可是呢……」
  艾薇儿不理会一弥像老人般合起的双手,以高昂的语调企图炒热气氛。
  「照理来说,早已在十年前沉没的〈QueenBerry号〉,之后还是经常出现喔!」
  「不可能出现吧?不是早就沉了吗?」
  「吵死了、闭嘴!一弥!」
  「…对不起。」
  「那艘船在暴风雨的夜里,从雾中突然出现,上面乘坐着早已死去的人们……他们诱惑活人,作为他们的祭品,与船一起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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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儿压低声音,一弥也屏息等待。突然艾薇儿睁大她那蔚蓝的眼睛——
  「……海里!哇——!」
  「哇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久城同学上当啦——!还尖叫出来呢!亏你还是男孩子!还是军人之子呢!竟然在听鬼故事的时候尖叫!?哈哈哈哈哈!」
  看着艾薇儿得意洋洋的态度,一弥只能低声:「可、可恶……」
  当他为自己不由得放声尖叫的行为感到懊恼之际,艾薇儿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制服的百褶裙轻轻一晃,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腿。
  天气相当晴朗,眩目的阳光照射在校舍后院的石阶上。一弥在耀眼的阳光中眯起眼睛。心情很好的艾薇儿说:
  「好啦!该回教室了。没想到成绩优良、一本正经、而且还是军人世家的久城同学,胆子竟然那么小!真是意外呀意外~♪」
  竟然被天真夸耀着胜利的艾薇儿看扁,一弥的头更低了。
  「我赢咯!呀~呼!」
  目送着她蹦蹦跳跳地进入校舍的背影,一弥暗地在心里发下重誓:
  (哼!我一定要找到更恐怖的鬼故事,讲给艾薇儿听!把她吓到哇哇叫!赌上帝国军人三男的名誉、一定要报这一箭之仇!)
  虽然一弥心有不甘,还是跟在艾薇儿背后走进教室。
  ——进入教室,一如往常,里面的同学全都是十五岁、白人、贵族子弟。
  上等橡木打造的课桌椅整齐排列,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穿戴高级袖饰或闪亮领带夹的少年,或是精心打理发型、指甲的少女。白皙的肌肤搭配修长四肢,每张脸孔的表情都很冷淡。
  在这群同学当中,一本正经的东方少年,久城一弥看来简直格格不入。刚才一弥一踏入教室,同学们就远远地围着他,窃窃私语。
  「是死神……」
  「回来了……」
  听到他们以优雅的法文如此细语,更令一弥充满反感。

  时值一九二四年——
  欧洲小国•苏瓦尔王国。
  与瑞士相连的国界,有着平缓的山脉与舒爽的高原;与法国交界处,是一望无际的葡萄园;与意大利的国界,是面对地中海的热闹海港。呈细长状的国土,一端是有着丰富自然景观的阿尔卑斯山脉,另一端则面向以贵族避暑胜地著名的里昂湾。虽然周围列强环绕,但是在世界大战中幸存的苏瓦尔王国,还是以宜人的气候、丰富的自然,以及悠久庄严的历史为荣。
  如果说里昂湾是王国豪华的玄关,那么阿尔卑斯山脉就是位在最深处的秘密阁楼。在山脉的山脚下,矗立着一所虽没有王国这么古老,依然以悠久历史自豪的圣玛格丽特学园。这是一所专为贵族子弟开设的教育机构,在王国中极为知名的名校。包围在盎然绿意中的舒适环境,从空中俯瞰呈字型的校舍,只有贵族出身的学生与教师能够进出,是一所不对平民开放的秘密学校。
  但是,这所圣玛格丽特学园,在先前的大战——卷入各国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便开始接受同盟国的优秀学生到此留学。
  来自东方岛国的久城一弥,十五岁、成绩优秀、是军人世家的么子。与两位兄长年龄差距很大,其中一人已是学者、另一人则以政坛明日之星的身分四处活跃。考虑到种种情况之后被遴选为留学生,半年前只身前来苏瓦尔。
  可是,满心期待的一弥,所面对的却是贵族子弟的偏见,以及校园里到处蔓延的怪谈。一弥正经认真又善良的个性,总是给人严肃的感觉,可是不知为何却被同学和怪谈牵扯在一起,让他度过相当辛苦的半年……这些事情等有机会再提。
  宣告开始上课的钟声响起。一弥和其他的学生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突然注意到窗边的空位。
  这半年间,那个位置的主人从未出现在教室里,随时都是空位状态。可是班上所有同学好像商量好了一样,从来没人会去坐那个位子、也不会接近,更不会把东西放在这个位置上——好像在害怕什么似的。
  不过一弥现在总算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了。
  ——进入教室的导师,是位娃娃脸的娇小女性,脸上挂着一副大大的圆眼镜,还有一头飘逸的棕色长发。她总是把书和参考书抱在胸前,像小狗般微倾着头。
  这位导师——塞西尔老师,在讲台前面站定,叹了口气。
  (……咦?)
  一弥发现塞西尔老师无精打采的模样。
  就在这时,后头座位飞来揉成一团的纸条,「叩!」的一声打在自己头上。捡起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流利的英文:
  「今天晚上敢一个人去上厕所吗?给胆小的久城同学 艾薇儿敬上」
  回头瞧见艾薇儿笑眯眯地挥手,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这也算是友情的表现吧?
  上课结束之后,塞西尔老师正要走出教室,却又突然停下脚步。
  「久城同学,请你过来一下。」
  被点名的一弥,站起身来跟着老师走到走廊上。竟然被导师刻意叫出来,他打从心底担心,该不会是成绩退步了吧?
  「这个想要拜托你。」
  塞西尔老师把刚才上课的讲义交给一弥,然后隔着窗户,指向教室窗边的空位。
  「一直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个就拜托你交给维多利加。」
  「这样啊……好的。」
  就在一弥点头时,有个轻快细长的身影与一弥并列在一起。抬起头来,看到艾薇儿可爱的脸。剪短的金发,在穿过窗户的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偷瞄一眼讲义——
  「咦?老师,这位维多利加,就是那位总是缺席的同学吗?」
  一弥暧昧地点了点头。
  艾薇儿似乎很不可思议地偏着头:
  「这是怎么回事?那他在哪里呢?」
  「……植物园。」
  「咦—?学园里有植物园吗……?」
  「有啊。」
  一弥不知为何满脸阴霾,对着仍旧感到不可思议的艾薇儿说:
  「在很高的地方……」
  「怎么了?这位维多利加同学和久城同学的交情很不错吗?」
  面对艾薇儿的问题,塞西尔老师愉快地点头,一弥则是微妙地偏着头,这个举动让艾薇儿更感惊讶:
  「到底有没有交情?」
  「不、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说清楚嘛!我问你,他是怎样的男孩子?」
  「要说是可怕吗……或该说是冷淡呢……或者说是很过分……」
  艾薇儿虽然还是搞不清楚,不过还是说了声「算了。」就边走边跳地回到教室。
  「……呃,塞西尔老师。」一弥唤住打算离开的老师。
  「嗯?什么事?」
  「您的精神好像不太好?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
  听到一弥这么说,塞西尔老师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大:
  「……你眼睛真尖。其实……没有,不是学校的事情。是我住的村子里,发生了奇怪的事件。一大早警察就来问讯,还有一些杂事……」
  「事件?」
  塞西尔老师的声音低沉下来。
  或许是因为邻近发生事件的关系,让她的眼神蒙上不安:
  「那是个……很怪的事件。虽然我也只知道来自警察的消息,还有一点附近的传闻。」
  「是怎样的事件呢?」
  「有位住在村外的老婆婆被杀了。而且还是以相当怪异的方式……」
  「老婆婆……?」
  「虽然现在已经退休,可是以前是一位很有名的占卜师。我记得她的名字是罗珊…政治家和企业高层都会上门求教。听说她擅长预测未来喔。」
  「老师,占卜这种东西……」
  「是迷信吧!」一弥正打算这么说,但是看到塞西尔老师疲惫的模样便闭嘴了。老师继续说:
  「好像还没有抓到犯人呢。所以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总之是很怪异的杀人方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塞西尔老师向一弥大致叙述一下从警察那里听到的消息,以及附近流传的传言。归纳起来,似乎是占卜师在密室被*杀,但却遍寻不到凶器,也不知道犯人是谁……
  「虽然可怕,不过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就好了。因为那位最近很出名的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正带着两个部下在村里到处大肆搜查呢。」
  「真是神奇……」
  对着喃喃自语的一弥,塞西尔老师才惊觉过来。然后以阴沉的表情喃喃地说:
  「被杀的老婆婆,也是个让人搞不清楚的人。她的宅邸里有一大堆被狗咬死的野兔。真可怜……很吓人吧……」
  看来塞西尔老师是被事件背后所隐藏的阴暗而怪异的气氛给吓到了。当老师发现到一弥担心的模样时,赶紧恢复脸上的笑容,手指着刚才交给一弥的讲义:
  「那么,久城同学。这个就拜托你了。虽然……高了一点…………嗯,努力往上爬吧!」
  「是是是……我早就习惯了。」
  一弥苦笑着点头。


2

  ——圣玛格丽特大图书馆。
  伫立在学园角落的建筑物,有着两百年以上的历史,是欧洲屈指可数的书库之一。岩石砌成的外观庄严无比,即使变成观光胜地也不奇怪。但是因为圣玛格丽特学园一向禁止相关人员之外的闲杂人等进出,因此从未出现在世人眼前。
  一弥走在发出干土沙沙声响的路上,来到大图书馆,进入其中。
  角柱型的大图书馆,整面墙壁都是巨大的书架。中央是挑高大厅,高耸的天花板上闪耀着庄严的宗教壁画。书架与书架之间就像巨大的迷宫一般,以细窄的木制楼梯连结。
  一弥向上仰望,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可以看到天花板的边缘,垂着有如金色丝带的东西。
  「维多利加……又跑到最上面去了。」
  没办法,只好开始攀爬迷宫般的楼梯。
  不自觉地冒出抱怨声:
  「偶尔待在比较低一点的地方也好嘛。那家伙每天都要爬上这楼梯吗?真是累人……」
  爬得越高,距离地板越远。
  往下看的景色令人头昏眼花,一弥只得盯着正前方,以帝国军人三男的毅力,紧绷背部的肌肉,继续利落地往上爬。
  途中虽然差点喘不过气来,还是继续努力。
  「可是……这个图书馆,怎么会盖成这个样子呢?」
  ——有种说法是:这个大图书馆据说是在十六世纪初期,由创办圣玛格丽特学园的国王所建造。相当惧内的国王,为了与情妇幽会,而在大图书馆最上方盖了间秘密房间。然后把楼梯修筑成迷宫状……
  进入本世纪,在进行部份整修工程时,也引进了油压式电梯。但是只供教职员使用,因此一弥无缘使用。
  所以只能往上爬。
  沿着迷宫般的楼梯,往上爬、往上爬。
  ……还得继续往上爬。
  终于来到最高层的一弥,卯足劲大声喊叫:
  「维多利加!你在吗?」
  没有回应。不过一弥还是不死心:
  「你在吧!我看到你的头发咯!喂——」
  他朝着从挑高空间垂下、有如丝带般的金色头发大喊。
  白色的烟雾,缓缓往天花板上升。
  一弥踏出一步。那里是……
  植物园。
  大图书馆最高处的秘密房间,不再是国王与情妇的寝室,而被改建成绿意盎然的温室。南国的树木与蕨类繁盛茂密,在天窗流泄而下的柔和日光照射下发出明亮的光芒。
  闪亮却没有人烟的植物园。
  在温室通往楼梯的平台上,有一个上半身向前倾的巨大陶瓷娃娃。
  近乎等身大,身高大约有一百四十公分。身上穿着满是丝绢与蕾丝的豪华衣物,长长的金发像是解开的头巾般垂到地板上。
  冷若冰霜的侧面,有如陶瓷般冰冷。
  不是大人也不是小孩,清澈的眼珠,闪耀透明的淡翠绿色。
  陶瓷娃娃的口中含着烟斗,呼、呼地吸着。袅袅白烟朝天窗上升。
  一弥毫不犹豫地走向陶瓷娃娃……不,是令人误认成陶瓷娃娃的美少女。
  「维多利加,至少回个话吧。」
  少女绿色的眼瞳,正忙碌地在书本间巡梭。以她的头部为中心点呈放射状并列的书本,从古代史到最新的科学、机械学、诅咒到炼金术……从英语到法语、拉丁语和汉语,以各种不同的语言写成。
  自然地浏览着它们的少女——维多利加,总算回过神来,抬起头:
  「什么啊?原来是你。」
  老人般沙哑的低沉音调——和娇小的身体与妖精般的美貌完全不搭调。
  那种事不关己、贵族特有的高傲态度,让一弥很不高兴……算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因为维多利加而感到心烦。
  沉默不语,维多利加的视线又回到书本上。
  翻过一页又一页,不断读下去,一边开口说话:
  「死神,找我有事?」
  「我不是说过,不要这样叫我吗?」
  一弥低下头,靠在楼梯的扶手上。
  「死神」是一弥一点也不喜欢的绰号。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原本就对怪谈有着特别的喜好。再加上学校的历史悠久,多少有点奇怪的传说:据说「春天来到的旅人将为学校带来死亡」、据说「楼梯的第十三阶住着恶魔」、据说……
  黑发加上漆黑眼珠,来自东洋的沉默旅人•久城一弥,大家根本就当他是「春天到达的死神」,使得这些喜欢怪谈的学生都不太敢接近一弥。他们究竟相不相信还是个疑问,但就像是大家都在为这个校园游戏推波助澜似的,对怪谈的参与程度相当热烈。
  也因为如此,一弥很少有亲近的朋友,而且又中了塞西尔老师的计谋,当他察觉到时,自己已经变成校园第一怪人——维多利加的联络人,有如她的跟班一样。
  我又不是自己想要和这个高傲美少女打交道的……话虽如此,但是回过神来,又发现自己为了和她见面爬上迷宫般的楼梯。维多利加不理会烦闷的一弥,继续以粗哑的声音说:
  「久城、你真的交不到朋友是吧?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真是个学不乖的家伙。还是你特别喜欢爬楼梯?」
  「……怎么可能?拿去,这是你的。」
  一弥递出老师拜托的讲义,维多利加以鼻尖示意「放在那边」,朝地板点了点头。
  然后像是唱歌似的——
  「天气好就在花坛幽会是吧?」
  「才不是幽会呢,只是聊天而已。她告诉我无人豪华邮轮〈QueenBerry号〉的怪谈,然后……等等,维多利加。」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温室的一弥,又漫步回来,对着把脸埋进书堆里的维多利加问: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在偷看我们?」
  「没有。」
  「那、怎么会知道?」
  「告诉你,就是平常的那个而已呀!」
  维多利加看着书,不耐地说:
  「是脑中涌出的『智慧之泉』告诉我的。」
  完全不顾一弥焦躁等着下一句话,维多利加抽口烟斗,继续像唱歌一样悠闲开口:
  「久城,你真是个墨守成规,过度认真的好学生呢!」
  「……真抱歉啊。」
  「这样的人呢,走出屋外就会乖乖戴上帽子。你的头发上清楚留着帽子的痕迹;还有领口上粉红色的花瓣看来是花坛的三色董花瓣。所以我猜你去过花坛。」
  「可是,你说幽会……我可能自己一个人去啊……?」
  「久城,你今天的心情很浮躁,是以轻快的脚步声爬上楼梯的。」
  「咦……?」
  是这样吗?一弥偏着头。
  明明是以正常的方式爬上来的呀……规规矩矩、抬头挺胸……维多利加像是不吐不快似的,冷淡的说:
  「还有你对我的反驳,也带有平常所没有的精神不是吗?你、公的人类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浮躁举止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欲望。久城是处于因欲望感到兴奋,非常愉悦的状态。一个人去花坛有什么欲望可言?也就是说你是和女性在一起。而且一定是你不讨厌的女性——『智慧之泉』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维多利加……麻烦你注意一下遣词用字吧?什么欲望……还说我无缘无故,这……」
  一弥涨红了脸,抱着膝盖坐在一旁。
  虽然维多利加总是能在没有亲眼目睹的状况下,把一弥当天的行动猜个正着,但是今天早上的事情让一弥特别感到丢脸。
  他抱着膝盖悻悻然地看着维多利加的侧面——「猜得真准……我真佩服你……」
  维多利加没有马上响应,仍然继续看她的书,当一弥的话到达她的脑部之后,才「嗯。」点头回应。
  「那是我为了打发无聊时间,才用脑中的『智慧之泉』,把从混沌世界中接收到的碎片拿来游玩一番,也就是重新架构。心情好的话,就把结果化成你们这些凡人也能够理解的语言。不过,大部分都因为太麻烦,所以闭嘴不提。」
  「……你对我怎么不保持沉默?」
  「这恐怕会被推测为,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捉弄你吧。」
  到此为止,维多利加不再说话,把头埋进书堆里。
  一弥耸耸肩,盯着维多利加的侧面。
  平常的一弥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这种能够成为代表一国的好学生,被称为「你们这些凡人」。但是被这位从来没有去上过课、不可思议的贵族之女维多利加这么一说,他也只能默默接受。
  其实一弥也不清楚,究竟维多利加的家世如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极为美貌、极为娇小、极为聪明、而且无依无靠的这位少女。不知为何有个男性的名字。有点疯狂,但说不定是个天才少女。
  有的传闻说她是贵族的庶子、也有人说她受到族人疏远,不愿意和她住在一起,所以才把她送来学校、还有人说她的生母是个发疯的知名舞者、甚至有说她是传说中的灰狼转生、还有人看到她吃生肉……不愧是怪谈学校,传闻越传越奇怪。
  一弥从来没有问过维多利加这件事。身为帝国军人之子,不可以抱着低劣的好奇心看人而且维多利加本人就够奇特了,根本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
  就在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的状况下,辛苦爬上植物园、被维多利加的毒舌给惹毛,已经变成一弥现在——该怎么说呢……每天的例行公事。
  「对了,维多利加。你每天都读那么多书……」
  一弥不气馁地提出话题。
  维多利加也不回应,只是淡淡点头。
  「难道你打算把大图书馆里的书全部看完吗?」
  虽然是开玩笑,但是维多利加抬起头来,很自然地顺着楼梯扶手向下指:
  「这一面已经快看完了……咦?久城,你怎么一副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吓了一跳而已。现在你在看什么?」
  「告诉你,就是什么都看咯。」
  维多利加打个呵欠,像猫一样弓起身:
  「哎!真无聊。告诉你,需要重新拼凑的混沌不够。再怎么看都不够。」
  「……我想一般人光是看这么一本书,脑袋就快要爆炸了吧?」
  一弥手指摊开在前方的拉丁文书籍说道。呵欠连连的维多利加表情突然一亮:
  「对了,久城,我来说明好了。」
  「说明什么?」
  「告诉你这本书的内容啊!这个嘛……是一本关于古代占卜的书。」
  「占卜?我没兴趣。」
  「不要紧。」
  「可是……为什么要向我说明呢?」
  「因为很无聊嘛!」
  维多利加理所当然的点头。
  抓住一旁怕麻烦正想溜走的一弥,强迫他继续听:
  「按照这本书的说法呢,所谓的占卜,自古以来就是和人类的欲望同时存在的东西。例如在古罗马帝国,人们就会利用灼烧动物内脏或肩胛骨所产生的裂痕来占卜吉兆。这样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十一世纪,才被基督教宗教会议所禁止。还有从古以来一直都有翻开书本,按照那一页的内容来占卜的书籍占卜。古代人会以荷马的书来占卜,基督教徒则是使用圣经。但这样的占卜行为也被宗教会议禁止……喂!久城,别睡着了!我快无聊死了。」
  「……啊,对不起。」
  「也就是说,占卜是种异端。但是即使*禁止、教会禁止,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其中还有持续好几个世纪,在教会内由圣职者偷偷进行的例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嗯……」
  维多利加把烟斗从口中拿出来,吐出一口烟忧郁地说:
  「告诉你,因为很准啊。」
  「……真的吗?」
  「古罗马帝国皇帝瓦林斯对自己的地位感到不安。因此他找来占卜师,想要找出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的名字。他的占卜方式是在平坦的土地上放置写有字母的饲料,再把鸡放进去。结果,鸡吃了放在『T』、『H』、『E』、『O』、『D』位置的饲料。皇帝认为是指Theodrus这个名字,于是把帝国里所有名为Theodrus的人都处死。但是,在这个皇帝之后统治继位的人名字是Theodrusius,也就是说根本搞错人了。」
  「……真是劳师动众的故事啊。」
  「认真听我说。我都无聊得快睡着了。」
  「对不起。」
  「从各种书籍中的查证,可信度最高的是名为『魔法之镜』的道具。曾出现在达文西的画『使用魔法之镜的魔女』中的镜子,是水晶占卜的前身。准备装满葡萄酒的银壶、装油的铜壶及装水的玻璃壶,以三天三夜的时间进行占卜。铜壶可以看到过去、玻璃壶可以看到现在,而银壶可以看到未来,然后映照在魔镜里。」
  维多利加翻开书中一页,上面有张图,是一个从头到脚披着红布的女人,前面放着三个壶,手上拿着金色镜子。身穿白色服装的男人们恭敬地贴地跪着。
  维多利加一边翻书,一边不断说明。一弥害怕她生气,只得乖乖听着。
  回想起来,在自己生长的国家,妇女必须乖乖跟在身后三步,还真的没受过该怎么和这种抢先走在自己三步之前,还不断回头怒斥「还不快点!」的女孩子,和平相处的训练。
  一弥心想,凡事都是训练。只是训练总是很辛苦的……好困。
  「还有在圣经民数记里,也有先知摩西进行木棒占卜的记述,相当有趣。为了知道以色列人民的领导者是哪个种族,还准备了十二支写有族名的木棒来占卜。」
  「……嗯,这倒是很令我意外。」
  「意外什么?」
  「没想到维多利加竟然会相信占卜。」
  「怎么可能相信。」
  「咦?」
  维多利加从放射状散开的书堆当中,抽出一本别的书。然后在一弥面前打开那本书,但是那是以艰难德文所写成的书籍,让一弥不由得想转身逃跑。可是维多利加伸出小手抓住他,只得放弃逃跑的念头。
  「……那本书又是什么?」
  「告诉你,是心理学。我这就要对你这个思想呆板、虎头蛇尾的好学生说明『人为什么相信占卜?』啊!」
  「喔……」
  「占卜会准确,并非客观的事实。而是在主观的事实上准确。也就是说,实际上是『自认为准确』,这就是占卜为什么能够从纪元前一直延绵不断持续到今天的本质。告诉你,这是因为『希望占卜能够准确』的群众心理支持的缘故……也就是说,就和在校园里蔓延的怪谈为什么变成流行是一样的。所有的人都成为无意识的集合体,是同时发生的共犯。」
  「嗯……」
  「因此,我举出三个之所以会发生这种状况的原因。第一,只有准确的预言才会在历史上留下来。在一个准确的例子背后,沉睡着无数落空的占卜;第二,窥探对方的脸色,按照对方的希望说出准确的结果,是占卜师的技巧;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不论如何都会中的答案。」
  「嗯……」
  「例如说,久城你在来这个国家留学之前,占卜留学后的生活。如果出现的是吉,在你留学后遇到成绩好的时候,就会觉得『好准!』;如果出现的是凶,当你遇到痛苦的事情时,就会心想『好准!』。」
  「嗯……」
  「像我刚才提到的瓦林斯皇帝也是如此。鸡所挑出来的五个字母中,有无数种的排列组合。但是皇帝内心早已经对名为Theodorus的青年有所猜忌。所以,占卜的结果也和这个名字连在一起。也就是说,所谓的占卜,事实上不过是一种迷信,让内心早已决定要采取行动的人们,得到旁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让自己有所支撑。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回避责任……啊!」
  「怎、怎怎怎、怎么了?」
  原来滔滔不绝的维多利加,突然抱着小小的金色脑袋呻吟起来,一弥立刻跳起来,担心她会不会是疯了。只见维多利加恨恨地瞪着一弥:
  「向你这种普通人说明,反而觉得更加无聊。」
  「……真、真抱歉。」
  「呜~~胸口闷得难受。无聊得好痛苦……喂!告诉你,你要怎么负责啊?」
  「这个……」
  受到迁怒的一弥,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维多利加。说到占卜呢……」
  他想起塞西尔老师提到的事件。
  记得是在附近村子里,有个老婆婆被怪异的方式杀害……在密室里被*杀,也没有找到凶器。被害人名为罗珊,记得职业就是……
  「昨天在附近的村子里,有个占卜师被杀咯。」
  当他说到这里,维多利加纤细的肩膀突然动了一下。
  抬起头来,这是她今天早上第一次正眼看着一弥。
  丝线般纤细闪亮的金发,画出微微的幅度散落在地板上。
  白皙得看得到血管的肌肤。
  还有翡翠绿的双眼,以活得太久的老人般哀伤、不知望着何处的眼神,投向一弥。
  一弥被维多利加的眼神震慑,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然后,维多利加静静开口:
  「……混沌吗?」
  喃喃说出这句话,突然朝一弥的脸呼出一口烟。
  「咳、咳咳……我也不知道细节啊……」
  一弥因为被烟呛到,在维多利加的身边弯下腰,边擦拭着眼眶浮出的眼泪,边开口说:
  「刚才我和塞西尔老师说话时听到一些。塞西尔老师也是从警察和流言得知的……总之,那位老婆婆在世界大战开打时,买下那间小巧舒适的宅邸,在那里定居下来……」
  占卜师罗珊。
  有人说是八十岁,也有人说是九十岁的满脸皱纹老婆婆,和印度仆人以及阿拉伯女佣三人一起住在屋子里。事件似乎是发生在孙女来访的昨晚。
  「……等一下。我问你,为什么仆人是印度人,女佣是阿拉伯人?」
  「据说她喜欢有异国风情的仆人。她是位知识渊博的婆婆,无论是印度语或阿拉伯语的日常会话都没有问题,所以并没有沟通上的困难。啊!虽然女佣只懂得阿拉伯语,不过仆人的英语和法语倒是相当流利。」
  罗珊婆婆在那天夜里于自己的房间内被射杀,*从左眼射进,当场死亡。
  犯人不明。应该是那天夜里在屋里的仆人、女佣或孙女之一,但捜查之后却毫无头绪。
  「为什么呢?」
  「呃——我记得……门窗都从内侧锁住,也没有找到凶器。而且三个人都宣称不是自己做的。」
  「唔……」
  维多利加好像对着前方点头般抬头看着一弥。被她如此注视的一弥顿时感到坐立难安。
  刚才和塞西尔老师站在走廊聊天时所获得的情报就只有这些。况且塞西尔老师也不可能知道更多。即使要求我多说一点,我也很伤脑筋。
  当一弥心中这么想时,大图书馆的入口处传来有人进入的脚步声。一弥越过扶手向下看,发现来者就是被塞西尔老师赞为名警官的古雷温•德•布洛瓦。
  (又来了……)
  一弥以受不了的表情,拍拍维多利加的肩膀说:「接下来的详情,你问那个发型怪异的人吧。」
  「……咦?」
  维多利加的表情有些不悦。
  听到似乎是德•布洛瓦警官坐上教职员专用油压式电梯的声响。
  喀啦、喀啦啦!
  铁栅栏的电梯发出噪音往上升。
  接着便看到警官的部下——戴着兔皮猎帽的年轻男子两人组。两个人相亲相爱的手牵手,一边跳着一边走进大图书馆。他们似乎打算在下方等待,望着这边,大力挥舞另一只手。
  因为当地警察局勉强录用对犯罪有着特殊爱好的贵族青年,古雷温•德•布洛瓦担任警官,因此这两人常被以兴趣为出发点进行捜查的德•布洛瓦耍得团团转,苦不堪言。
  一弥的视线离开两个部下,随着「咚喀——!」一声巨响,电梯到达顶层。在植物园前方的小厅,出现德•布洛瓦的身影。
  茂密绿意与自天窗射入的柔和光线的另一头,站着一位怪异的男子。
  三件式西装配上花俏的领巾,手腕上的高级银色袖饰闪闪发亮。怎么看都是个带有贵族威严的男子,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是发型。深色的金发不知为何前端梳成尖锐的流线型,然后再加以固定。如果巧妙运用,应该可以当成凶器。
  他双手抱胸,把体重倚在门旁斜站,摆出个潇洒的姿态,然后开口:
  「哟!久城同学!」
  「……你好。」
  德•布洛瓦警官心情相当愉快的走近,对一弥亲切攀谈,但对维多利加则是不顾一屑。维多利加也看着别的地方,抽着烟斗。
  「你、曾经被我这个优秀脑袋救过一命对吧?哎呀!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还记得吗……」
  「解决那件事的人是维多利加……」
  「所以我想来问问看你的意见咯。不知道为什么,听过你的意见之后,我的脑袋就变得好清楚呢!我这个名警官的脑袋喔。」
  一弥过去曾经在上学途中遇到杀人事件,而被怀疑是嫌犯,还差点让德•布洛瓦警官逮捕。正在烦恼不知会被遣送回国、或是判处杀人罪时,拯救一弥的人就是在这座植物园里相识、不可思议的美少女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当然不是因为担心一弥才救他。她只是利用所谓的「智慧之泉」,将这个事件的混沌碎片经过重新拼凑、判断之后,把真相说出来而已。而且在推理结束之后,维多利加也没有用来证明一弥的清白。一弥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将维多利加的推理向警官说明,才洗清自己的嫌疑。
  ……只要回想那时的状况,直到现在还会冒出冷汗。
  只不过在那之后,食髓知味的德•布洛瓦警官每次遇到头痛的事件,就会跑来这座植物园,把事件的详细内容一五一十说给一弥听。等到旁边的维多利加「将混沌的碎片重新拼凑」之后,警官再回到地面,将事件解决。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名警官。简单来说,只是来找活解答帮忙而已……
  「警官,请你直接问维多利加吧!就算问我,我也搞不清楚状况。」
  「你说什么傻话?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而已啊?」
  一弥放弃地看着两个人的脸。
  维多利加和德•布洛瓦警官在事件之前就认识了。但是,他们根本完全不肯看对方一眼,而警官则是对于必须借助维多利加的力量一事感到气愤。一弥心想,那就别借用她的力量不就好了吗?但这好像又是另一回事。
  维多利加终于抬起头,对一弥说话:
  「久城,没有关系。我在这里看书,你们说你们的吧。我偶尔会自言自语,不过不用理我。即使这正巧是线索,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这样……」
  「好啦,我要说啦!喂!看我这边!」
  德•布洛瓦警官用力卷起袖子。一弥只得乖乖听他说话。
  德•布洛瓦警官从怀中取出烟斗,以完美的流畅动作含进嘴里。从警官嘴里和烟斗同时冒出白烟,然后消失在流线型的头发里。一旁的一弥看得目瞪口呆。
  维多利加还是看着别处,同样叼着烟斗吞云吐雾。
  警官把嘴里的烟吐完之后,终于开始说话:
  「这个名叫罗珊的占卜师是在昨晚被杀害的。宅邸里的人用过晚餐后,各自做各自的占卜师待在自己位于一楼的房间里,仆人在她的窗旁。按照本人的说法,他当时正将放养在庭院里的野兔赶回饲育小屋。」
  「……野兔?」
  维多利加反问,把德•布洛瓦警官吓了一跳。
  他朝着一弥点头说:
  「这位占卜师养了许多野兔与一只猎犬。据说她常将野兔放走好让猎犬猎杀。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把供猎杀的野兔和精心照顾的野兔分开饲养,完全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区分。据说是个相当怪异的老婆婆。」
  「原来如此。」
  这也是维多利加的声音——两个人明明在对话,却完全不看对方的脸,一弥只好被夹在中间……每次都这样。
  「女佣在隔壁的房间打扫。孙女在正上方的房间,以震耳的音量播放唱片跳舞。就在这时*声响起,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聚集在走廊上。担心占卜师状况的女佣敲门、大声呼唤,但是没有回应。房门是上锁的,仆人慌了手脚,提出以斧头破门而入的建议。为了让坐轮椅的老
  婆婆容易开关门,因此门是片轻薄的木材,只要用斧头劈上一斧应该就可以轻松破坏。可是孙女却以尖锐的声音强硬反对。理由是万一祖母死了之后,这房子就归自己所有,所以千万不可以破坏——真是会遭天打雷劈的理由。虽然仆人放弃了,但女佣是个外国人,根本听不懂孙女讲的话,就到隔壁的房间拿了护身用的*,在大家还来不及阻止的状况下,把门锁打坏。孙女气坏了,扑向女佣,两个女人就这么打了起来。这时候印度仆人进入房间。接下来,按照仆人的说法……占卜师倒在地上,看似从平常坐着的轮椅上跌落下来,左眼被射穿,当场死亡。窗户也从内部锁住,而且找不到凶器。」
  「唔……」
  「完全摸不着头绪……」
  就在警官喃喃自语的同时,维多利加突然出声:「什么嘛!原来是这样。」
  然后以穷极无聊似的态度大大打了个呵欠,像是只慵懒的猫一样,伸展两只纤细的手臂。接着又打了个呵欠。
  德•布洛瓦警官以令人惊讶的憎恨眼光,瞪着维多利加的侧面。然后突然别开视线:
  「我知道犯人是谁。案发当时在窗边的仆人非常可疑,但是证据……」
  「古雷温,犯人是女佣。」
  维多利加呵欠打到一半,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警官突然停住动作,惊讶地看着维多利加。然后又急忙别开视线,朝向一弥:
  「久城同学,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啦!你一直摇我的头也没用啊!」
  维多利加以冷冷的声音说道:
  「女佣只会说阿拉伯语。只有占卜师听懂她说什么。」
  「咦?」
  一弥与德•布洛瓦警官以拉扯的姿势盯着维多利加。「维多利加,然后呢?」
  「很简单。根本不到混沌的程度嘛。听好咯?女备敲门,以阿拉伯语叫唤。因为没有响应,所以到隔壁的房间拿*回到走廊,打坏门锁。」
  「嗯嗯。」
  「当时知道女佣说什么的人,只有占卜师本人。」
  在冷静的说话声中,一弥再度面向维多利加:
  「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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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她把孙女或仆人哪一个当成坏人。不过她应该是这么说的:『有人想要主人的语欺骗占卜师,然后对着门锁射击占卜师。之所以会射穿左眼,应该是因为占卜师从钥匙孔向外窥视吧?告诉你,在钥匙孔另一边,就只有*口而已。」
  「等一下!久城同学……那、第一声*响呢?」
  「警官先生,推理的不是我,是维多利加啊!」
  「第一声*响嘛……」
  维多利加又打了个呵欠:
  「……是在隔壁房间射击的。为了让占卜师害怕,并且把屋里的人聚集起来。往哪个方向射击就不知道了。不过只要调查隔壁的房间就行了。一定可以找到新的弹痕。」
  「……原来如此。」
  德•布洛瓦警官站起身来。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拉拉三件式西装的衣摆整理一下,再用手抹抹流线型的头发,转向电梯就好像逃命一样准备走人。
  对着他的背影,一弥义愤填膺地出声:
  「警官!」
  「……怎么啦?」
  「你总该向维多利加道谢吧?可是她帮助你调查呢……」
  「到底什么事啦?」
  回过头来的警官,露出倨傲的神情。耸耸肩膀,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睨视着一弥。慢慢把烟斗从嘴里拿开,「噗」一声把烟吐在一弥脸上。
  「咳、咳、咳……」
  警官一边走开,一边快速地说:
  「久城,我只是担心我救过的东方少年过得好不好,所以才来瞧瞧罢了。你别乱说话……」
  「……古雷温。」
  维多利加抬起脸,静静出声。
  已经进入电梯栅栏里的德•布洛瓦警官回过头来,露出一脸不安的模样。他惊恐地看着娇小的维多利加,好像面对什么强大的东西似的吓了一跳。
  瞬间,大人和小孩的立场好像发出喀嚓声响般对调……好一个不可思议的光景。
  一弥沉默地观察两人。
  「犯人的动机之谜,一定就藏在第一发*射向何处吧?」
  「……这怎么说!?」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就自己想吧!古雷温。」
  喀哒——
  电梯开始移动。
  德•布洛瓦警官潇洒的脸孔,充满懊悔地扭曲。铁栅栏向下,警官的身影从面前消失。
  「呼~~~~~!」
  维多利加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像猫一样躺在地板上,然后滚来滚去,开始耍赖。
  「马上就解决了。又要继续无聊了。啊啊、啊啊……」
  「维多利加——」
  一弥感到很不高兴。
  维多利加完全没注意到一弥的心情,继续在打开的书上滚来滚去。
  「那个发型奇怪的警官,一定又打算要独占功劳……明明每次都跑来找你帮忙。」
  「……你很在意?」
  维多利加出乎意料地回问。
  一弥用力点头:
  「我不喜欢这种不合理的事。而且,明明是他有求于人,态度还那么恶劣。」
  维多利加好像完全不感兴趣,继续在地上滚着。一弥突然说:
  「对了……你和警官认识对吧?虽然看起来……交情不太好的样子……」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
  一弥放弃,耸耸肩膀。
  这时,维多利加反倒突然跳起来:
  「久城,你跳个舞来看看。」
  「……什么?」
  「别发呆了,快站起来。跳舞吧!」
  「为什么?」
  维多利加像是理所当然似的点点头,然后说:
  「太无聊了。」
  「才不要呢。我要走了!啊!下午的课要开始了,那个……」
  「久城——」
  被维多利加绿色双眼紧盯着不放,一弥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连动也不敢动。
  一团烟吹到脸上,一弥又咳起来。
  「咳……!我说……维多利加……」
  「久城,快点……」
  维多利加以高傲的眼神,吐出短短的两个字:
  「跳舞!」
  「……是。」
  一弥只好拉扯记忆的丝线,开始跳起故乡夏季祭典的舞蹈。身为军人世家的儿子,从来不曾热衷于跳舞、唱歌等轻浮之事。
  「……哼。这是什么舞?」
  「这叫盆舞。你要不要跳跳看?」
  「怎么可能跳……啊啊……好无聊喔。」
  「你真的……很过分耶。」
  「睡觉算了……」
  维多利加的叹息响彻整个植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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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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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11/01/16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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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第二天早上——
  一弥一如往常,在早上七点半于圣玛格丽特学园男子宿舍起床。一边斜眼看着睡眼惺忪在洗脸台和走廊晃来晃去的少年们,一边洗脸、整理头发,然后前往餐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风韵犹存的红发舍监,已经将早餐放在桌上。一弥正打算把早餐的面包、牛奶、水果放进嘴里时,突然……
  「…………啊啊!?」
  翘脚坐在角落椅子上抽烟看报的舍监,惊讶地抬起头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早餐很好吃——不是这个、是那个标题……!?」
  一弥接过舍监递来的早报,贪婪地阅读。
  只见标题的煽动文句……
  「德•布洛瓦警官再展精湛手腕!轻松解决占卜师罗珊*击命案!」
  按照惯例,德•布洛瓦警官又将维多利加的推理占为己有。报导中写着:阿拉伯女佣遭逮捕——那位女佣是个大美女,或许正因为这样才让警官下定决心好好侦查,然后……
  「什么!?」
  即将继承占卜师遗产的孙女——就是和女佣互殴的可怕人物——满心感谢向德•布洛瓦警官献上热吻——这还不打紧——还将豪华游艇送给警官。
  报纸上还写着,警官开怀大笑,打算在这个周末来一趟游艇之旅……
  「游艇!?」
  一弥把早报还给舍监,再度坐回椅子上。
  努力思考两、三秒。
  (那感谢之吻和豪华游艇,照理来说应该要送给维多利加……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可恶!那个该死的钻子头警官!)
  ——一弥站起身来。
  「维多利加——————!」
  一弥一大早就奔往圣玛格丽特大图书馆,冲上羊肠小道般的迷宫楼梯,可是等待着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植物园。看看时钟,还不到早上八点。维多利加可能还没到植物园吧……
  一弥又花数分钟的时间,走下迷宫楼梯。在往下走的途中,似乎有教职员坐上电梯,可以看到油压式的电梯发出嘎搭嘎搭的声音往上升。
  当他从大图书馆中奔出时,正好和上学途中的学生撞个满怀。
  「呀!」
  「对、对不起……啊、艾薇儿,原来是你。」
  英国少女就站在眼前,金色的短发加上修长的手脚相当醒目。手中的照片散落一地,一弥连忙弯下腰来帮忙捡拾。
  是年轻男子的照片。
  帅气的长相十分抢眼,望着前方的内敛笑容,展现出万人迷的飒爽魅力。一弥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发问:
  「艾薇儿,早啊!这是谁啊?男朋友……?」
  「哈哈哈哈!讨厌啦,久城同学,怎么可能嘛!」
  艾薇儿放声大笑,豪爽地拍打一弥的背,好痛……说不定女孩子的臂力意外惊人。
  「好痛……」
  「这是聂德啊。」
  「谁啊?」
  「你不知道吗?就是聂德•巴士达啊。他是英国舞台剧演员,现在很受欢迎喔!不只长得帅,而且还是个演技派演员呢。」
  「喔——你是他的戏迷?」
  「不是。」
  艾薇儿摇头说:
  「不过这是英国朋友送我的,所以我很珍惜。」
  「原来如此……」
  艾薇儿很珍惜的将照片收进口袋之后,继续说道:
  「待会儿教室见。」
  「嗯。」
  「还要听恐怖的鬼故事吗?」
  「不了……这次换我来说个恐怖的故事给你听。」
  「可是你不是很害怕吗?」
  艾薇儿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弥大受刺激,轻巧地挥手离开。
  (她说我很害怕……)
  调整好心情,一弥放开脚步继续前进。
  ——走出校园的范围,朝着村子的方向前进。进入位于行人、马车,最近还有汽车熙来攘往的大马路旁的当地警察局。
  用红砖盖成的小巧建筑物,外墙爬满藤蔓,看来是栋随时会倒塌的古老建筑。正面入口的玻璃门上有好几处龟裂,地板铺设的土耳其绿瓷砖,也充满裂痕。
  占据三楼最大房间——比局长室更气派,八成因为他是贵族之子——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双手抱在胸前,抬起头以惊讶的表情看着被两个部下阻止,还是继续冲进来的一弥。
  房间的四面墙都是柜子,分明是警察局,不知为何排放许多昂贵的洋娃娃。是个完全展现出兴趣的怪异房间。
  「……哟,久城同学。」
  「警、警官你这个……混蛋!」
  「啊?」
  一大堆局里的人围聚过来,纷纷寻问发生什么事情,并且兴趣昂然地看着好不容易通过两个部属的阻拦,瞪视着贵族警官的东方少年。
  「我看过今天的早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那是……」
  德•布洛瓦警官慌乱开始解释。
  「我根本没有要她亲我、是对方主动、而且她年纪也不小、完全没有值得高兴之处……」
  「我指的不是KISS!」
  「咦?」
  「我说的是豪华游艇!还有遗族的谢意!那不应该属于你,应该是属于另外一个人吧!?维、多、利、加……噗!」
  就在一弥要说出维多利加的名字,德•布洛瓦警官以跳远般的跳跃力冲向一弥。按住一弥的嘴巴,以充血的眼睛瞪着他,仿佛是在暗示他闭嘴。
  看热闹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互相问着这是怎么回事。警官两只手按住一弥的脖子和嘴巴,慢慢伸出一只脚来,粗暴地把门踹上。
  他的手总算离开一弥的嘴。
  「……咳咳!?」
  「说话小心点。应该没有泄漏出去吧?」
  「可是!」
  「好好、我知道了啦!真是拿你没办法,我输给你的热情了。」
  「啊……?」
  「我原本准备一个人独自享受周末的游艇出游计划,悠闲的以『男子汉与大海』为主题,和大自然好好交流。没办法,就招待你们一起去吧!」
  警官刻意夸张地叹气。然后浅浅坐在桌上,抱起一个放在架上的洋娃娃,万般珍惜地抚摸着它的长发。
  完全不理会一弥用看到变态似的眼光看着他,自言自语的说:
  「至于她呢……」
  「她?」
  「就是……维多利加……啊。如果有我的协助,应该可以得到她的『外出许可』吧。是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呢!多少帮得上忙。嗯……」
  一弥偏着头问:
  「外出许可?」
  「没事没事……周末见吧。细节我会再和你联络。」
  德•布洛瓦警官抓着娃娃的一只手,朝着一弥挥舞,道了声「BYEBYE」。感觉到诡异气氛的一弥,就像是逃走般离开那个房间。
  「……所以,就约下周末?」
  在圣玛格丽特大图书馆上,不知何时回到植物园,点起烟斗的美少女维多利加对着再次冲上迷宫楼梯的一弥如此问道。
  眼前的地板上,许多摊开的难懂书籍呈放射线状散布。维多利加的头连抬也不抬,长长的金发有如解开的头巾般散落一地——她正在专心看书。
  耳朵倾听一弥所说的话,手里依旧不停翻着书页。看起来似乎是一边看着难解的书籍,一边跟一弥说话。
  「嗯、对啊。」
  「……和古雷温一起?」
  一弥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虽然无法主张游艇的所有权,但总算获得暂时的胜利。」
  维多利加慢慢抬起头来,厌烦地用老人般充满哀伤的绿色双眼,往上瞄了一下一弥义愤填膺、沉醉于胜利之中的得意表情。
  老妇人般沙哑、却相当清晰的声音:
  「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什么问题?」
  「久城,你喜欢古雷温吗?」
  「怎么可能!我最讨厌那种家伙了。看到他就想吐!」
  「另一个问题。和看了就想吐的古雷温一起度过贵重的周末。久城,你会快乐吗?」
  「当然不快乐啊………………啊!?」
  一弥稍微愣了一愣,垂头丧气的蹲在原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还想问你呢。可是,这样的话……」
  完全不理会意志消沉的一弥,维多利加从书本中抬起脸,懒洋洋抽起烟斗。
  从天窗外面射入柔和的光线。
  抬起头来的她,肌肤在阳光映照下显得白皙明亮。
  「这样啊……那就可以出去了吗?离开这座牢狱。只要古雷温拿到『外出许可』……对啊!曾经这么说过……」
  正在自怨自艾中的一弥并没有听到她谜样的喃喃自语。
  「周末要和警官一起旅行……为什么会这样?不、对方应该也很烦恼,所以是半斤八两。但是……至少要把发型整理一下吧?和他走在一起,会有种很丢脸的感觉……」
  ——回过神来,维多利加已经站起身。
  身高一百四十公分左右,长长的金发,白皙肌肤与闪着翡翠绿的眼珠,与其说是人类,更让人有种好像是精巧的洋娃娃动了起来的奇妙感觉。
  一弥也跟着站起身。
  很少看到维多利加站起来,可是每次看到,一弥都会再次为她的身材娇小感到讶异。在同龄少年当中不算高的一弥胸前,小小的头带着金色光泽。维多利加像个孩子般抬头:
  「我去准备旅行的东西。」
  「……咦?可是距离周末还有好几天耶?」
  「……」
  维多利加不知为何一脸懊悔,默默走开。然后……
  压下教职员专用的油压式电梯按钮,从打开的铁栅门进入铁栅栏中。
  「咦!?」
  「久城,怎么了?」
  「维多利加,你怎么可以坐电梯?」
  维多利加回头将烟斗从嘴里拿出,张口说:
  「因为我获得许可。这是教职员和我专用的电梯……怎么啦?为什么快哭出来了?」
  「不……我只是以为你也是爬迷宫楼梯上楼……我以为我们一样辛苦……」
  「怎么可能。花上好几分钟爬楼梯的蠢蛋,大概就只有你吧?这么说来……」
  维多利加的眼神飘向远方:
  「今天早上我坐电梯上楼时,你正在下楼梯吧。因为你冲得很快,所以没向你打招呼。」
  「……请务必叫我一声!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啊!」
  完全不顾心情低落的一弥,铁栅门发出「叽叽叽」的声响关起。一弥匆忙地说:
  「我也要坐!」
  「那可不行。这是教职员和我专用的。你只能用酸痛的双腿努力走楼梯。对你这个书虫来说,这可是难得的运动机会。就算用不到,也要练练你的体力!」
  听到这句话,一弥不禁大吃一惊。在他生长的东方岛国,两个哥哥不仅成绩优秀,身体也十分强健。一弥总是被两个哥哥要求跑步、伏地挺身等训练。回想起来,来到苏瓦尔王国之后,就没有做过什么像样的运动了。而且留在祖国的两位兄长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以前他们两人就曾经连手修理住家附近的小混混。长大之后,爱打架的大哥成为学者,脚底抹油溜得快的二哥成为政治家,不知道算不上是适才适所……
  对着不由得怀念过去的一弥,维多利加刻意对他挤出笑容,挥动小手:
  「再会,吾友。楼下见吧。」
  「呃……等、等…维多利加啊啊啊!?」
  喀哒哒——!
  电梯仅仅载着维多利加一人,无情地往下降。


4

  时光飞逝,终于来到这一周的周末——
  乌云密布的天空,笼罩圣玛格丽特学园静谧的校园。
  位于平缓山麓中间位置的校园一角耸立着学生宿舍。虽说是学生宿舍,其实就是贵族子弟生活起居之处。这栋以高级橡木建造的二楼建筑物,各个房间窗口都飘着丝绢窗帘。内部除了每个学生的宽广个人寝室,甚至还有着灿亮水晶吊灯的大餐厅,豪华舒适,应有尽有。
  一弥与维多利加就在学生宿舍前发生争执。
  「为什么会有一大堆行李!?维多利加,你有没有问题啊?」
  「这个是我绞尽脑汁思考才归纳出来,这趟旅行中最低限度、非带不可的必需品。」
  维多利加似乎不怎么有信心。
  一弥的脸涨得通红,指着她放在地面的超巨大旅行箱:
  「只不过是搭游艇过个夜的旅行,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行李!?这么一来,不就和翘家少女没什么两样了?这箱子大到可以把我们两个都装进去!」
  「既然是必要的,那就是必要的!」
  像是在赌气似的,维多利加再重复一遍。
  一弥拗不过她:
  「奇怪,这些行李比我来留学的时候还要多耶?我可是从遥远的东方远渡重洋过来的。呃……坐船就坐了一个月吧?对了,维多利加,这个箱子你要自己提吗?」
  「当然不是。」
  「那……?」
  「久城,当然是你提啊。」
  「哪有这回事!」
  一弥不顾一边手忙脚乱想要制止的维多利加,径自打开巨大的旅行箱,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维多利加连声抗议:「怎么可以乱开人家的行李!」、「这是个人隐私」但是一弥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
  一旁悠闲经过的塞西尔老师,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人: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啊!不过……你们在做什么?」
  「老师,你来得正好。你看这个!」
  一弥抬起头,向塞西尔老师丢出某样东西。老师吓了一跳,连忙接住。维多利加依依不舍的说:
  「那是我的罗盘!」
  「这种东西游艇里面有啦。还有救生衣不用。还有一大堆的换洗衣物,只需要带一套就够了。嗯……为什么还有整套餐具!?还有椅子!?你是难民吗!?」
  ——结果,行李减少到只剩下可以背在娇小的维多利加肩上的背包份量,两人总算顺利出发。巨大的旅行箱则麻烦塞西尔老师保管,两人朝着村子的方向出发。
  「久城,你这个人啊……」
  维多利加不悦的说:
  「真是爱多管闲事!」
  「才不是。」
  「听说交情再好的朋友,在旅行时都会显露出意外的缺点,造成友情破裂……」
  「你在胡说什么?啊!维多利加,快点用跑的!我可是决定要搭五十四分的火车了。」
  「唔……」
  两人跑向村中唯一的车站。那是个三角屋顶下方挂着圆形时钟的小巧车站。每当蒸气火车到站,小小的车站就会开始摇晃,从脚底传来震动的感觉。
  一弥买好车票,通过剪票口,维多利加却呆呆地盯着他。
  「维多利加,你的车票呢?」
  「……车票?」
  「要在这里买呀。快把钱包拿出来。」
  看到维多利加掏出的钱包里塞满巨额钞票,一弥急忙把它收起来。自掏腰包买了她的车票,拉着她的手跑到车站的月台。
  穿梭在准备出发旅行的[x]之间,两个人就像是在厨房地板奔跑的两只老鼠,匆匆忙忙向前跑。他们预定搭乘的蒸气火车,正在月台的正中央缓缓开动。维多利加披散金发,小小身体拼命奔跑,一弥回过头,拉过维多利加的手、把维多利加推上车,然后自己跟着跳上车。
  载着两人的火车开始加速,在轰隆巨响之中通过小小的月台……
  维多利加站在车门附近抓住扶手,金色头发被风吹起,就像棉花糖般膨胀起来。金发的另一边,是好像因为惊讶而圆睁的翡翠绿眼珠。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经过村里广大的葡萄田,可以看到有人站在田中央但速度越来越快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一弥催促呆站着的维多利加前进,往座位的方向走去。维多利加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来到座椅相对的包厢,在坚硬的座位上坐好,点起烟斗休息……一弥突然大叫:
  「……你干嘛带那么多钱出门?」
  「总会用得到啊。」
  「也不用带那么多吧!而且要是被人看见,保证大受扒手欢迎。算了,真是吓我一跳……对了,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像小孩子般,小小的两手撑在窗台上,盯着窗外的风景。
  一弥战战兢兢窥视她的脸庞。
  从一大早开始就念个不停,她大概生气了吧……虽然这样担心,但维多利加并没有发怒的模样,只是好像很吃惊的把翡翠绿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紧盯着窗外。
  茂密的绿意、山脉延绵的雄伟风景。
  接着建筑物与道路逐渐增加,转变为都会的街道。
  已经离开学园所在的山区,越来越接近城市。维多利加好奇地看着一切。
  偶尔移动视线,仔细瞧着发出咻咻声响的车轮或冒着黑烟的烟囱。
  (简直就像是第一次坐火车的人嘛)
  一弥闭上嘴,完全不看一心盯着窗外的维多利加的侧面,只是眺望远方。

  ——目的地是地中海沿岸的热闹城市。充满活力的大型海港城市,完全无法想象它和阿尔卑斯山脉山腰上的村子是相同的国家,就连车站的月台也飘着若有似无的海洋气息。
  一弥催促维多利加下车来到月台上。和村里的车站不同,这里有好几个月台,天花板也高得令人惊讶。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在车站里迷路。
  惯于旅行的大人们匆忙来回,搬运大型行李的红衣脚夫从前方横越。
  人们走向其他月台、或是下车抵达月台。这里是人与人无限交叉的都市车站,但是很少有小孩子的身影。从身旁经过的人,不时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一弥与维多利加两人。
  下车站在月台上的维多利加,继续探索四周的景色。一弥好不容易找到收票口的位置,正打算两人一起走过去时,维多利加好像被附身一样,兴高采烈的到处乱走,简直无法控制。一弥下定决心,用力拉住维多利加的手。
  ——那是只小巧的手。与其说是拉着学校同班同学,更像是带着小妹妹。
  「维多利加,不要走散咯。」
  「……」
  维多利加不断东张西望,一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就问:
  「那是什么?」
  「冰淇淋店。」
  「那个呢?」
  「书报摊……走直线好不好,不然会被车撞到。」
  一弥就像要保护维多利加小小的身体一般,带她走到外面的大马路。
  宽大的马路,画上好几条线道,车水马龙的马车与汽车来来往往。石板路上挤满人,以熟悉的脚步横越马车与汽车交错的大马路,搁下马车并乘坐上去。沿着石板路是栉比鳞次的光鲜商店,橱窗里展示高级糕点或华丽的衣物、帽子和扇子等。
  再度闻到海水的咸昧,这里非常接近大海。
  一弥停下脚步,吹了声口哨,一辆四轮马车立刻在两人面前停下。维多利加惊讶的说:
  「……是魔法吗?」
  「马车就是这样叫的呀。快坐上去吧!」
  坐上马车之后,维多利加还是一样脸朝着窗外,好奇观察路上行人和建筑。一弥交代车夫要往哪里之后:
  「维多利加……你很少外出吧?」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可是一弥发现她的侧面看起来有点不悦,也就放弃继续追问。
  ——当他们来到与警官约好的里昂湾海岸时,一弥已经快累翻了。


5

  面向地中海的海港一角。
  这里停着贵族与富豪的豪华游艇,还有带着异国风情设计的邮轮,沿路都可以看到各种肤色的船员上上下下。
  一位年轻男子站在一艘停在岸边的崭新游艇上。
  横条纹的水手风衬衫配上洁白喇叭裤,脖子上绑条红领巾,发型则照例是带有攻击性的尖角……那人就是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
  警官一看到两人,就高兴挥手大喊:
  「哟——伙伴!」
  一弥一脸疲惫,无力地挥手。
  德•布洛瓦警官轻快地飞跃下来,在一弥他们的面前,单脚向前摆出无懈可击的姿势。然后突然露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真是伤脑筋……为什么我必须要和你们一起共度周末呢?」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真是艘不错的游艇。」
  「这是布洛瓦号。对了,久城——」
  警官突然一脸严肃:
  为了让站在一旁的维多利加也能听到,他半蹲下来——这么一来,两人的身高差距还是有四十公分以上——然后窃窃私语:
  「那个事件……隔壁房间的第一发*——」
  「怎么?警官又想要利用维多利加……」
  一弥怒气冲天,倒是维多利加轻戳他一下,要他安静下来。维多利加一副想听听看发生什么事的表情,无奈的一弥只得安静下来。
  「击中一面镜子。镜子被打得粉碎。似乎是占卜师罗珊在占卜时所使用的,相当有来历的古老镜子。」
  「魔法之镜吗……」
  维多利加不过是喃喃自语,却让德•布洛瓦警官身体抖了一下。
  「房间里有不少占卜用的道具,例如……」
  「装满葡萄酒的银壶、倒满油的铜壶,还有装有水的玻璃壶对吧?」
  「唔……?」
  警官以看到什么恐怖东西的眼光盯着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耸耸肩说:
  「那是占卜时使用的道具啊,古雷温。」
  「连车票怎么买都不知道的人,对这种事情倒是很清楚。」
  一弥虽然在一旁插嘴,但两人都没有回应,让一弥颇感无趣。
  「还有,那位阿拉伯女佣……」
  「唔。」
  「是位美女。」
  「警官,这个报纸上写过啦。」
  一弥再度插嘴。
  「她说的犯案动机令人不解。因为只找得到怪怪的阿拉伯语翻译,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办法沟通。不过按照翻译的说法,她是这么说的。」
  德•布洛瓦警官话说到一半,突然安静下来:
  「她说:『这是箱子的复仇。』」
  维多利加抬起脸,和警官四目相对。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两人视线相对。一弥屏住呼吸紧张的观望,担心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突然,从远方传来怪异的声音。
  「警官~~~!」
  「噗~~~!」
  三个人抬起头,只看到那对见惯的男子两人组从码头的男一头跑来。
  头戴兔皮猎帽的两人组,感情融洽地手牵着手跑了过来。
  ——是德•布洛瓦警官的部下。
  「怎么了!怎么回事?」
  德•布洛瓦警官挺起胸膛,凶悍地指着两人,可是他们突然停下脚步:
  「警官,这姿势棒透了!」
  「太帅了!」
  一弥斜眼瞪着拍警官马屁的两人。
  (都是这些人乱拍马屁,才会有这样奇怪的警官发型也不改改……〉
  当他四处张望,想要向维多利加抱怨时,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失去踪迹。一弥四处张望,发现她早已跳上游艇,正在四处调查……看来似乎又被好奇心附身了。
  「警官,不得了了!那个阿拉伯女佣——」
  「逃跑了!」
  「不会吧!?真、真的吗?」
  德•布洛瓦警官跳起来。
  马上跟着两个部下一起离开的警官,又突然回过神来,转头对一弥说:
  「喂!久城!我先走一步了!游艇你们可以坐,但是不能开!毕竟只有我有*。」
  「什么!?只能坐不能开?那不是很无聊吗?」
  「我当然知道!忍着点!」
  警官斩钉截铁说完,就和两个手牵着手的部下一起离开。
  目瞪口呆的一弥,只能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
  (不能开……忍着点……什么?)
  当他无力回头望向维多利加时,只看到她身上的蕾丝花边洋装已经脏得不象话,丝线般细致的闪耀金发也乱澎澎的,正缓步从游艇上走下来。
  淡淡看了德•布洛瓦警官的背影一眼,毫不在意的说:
  「喂!这艘游艇原本是属于占卜师罗珊的孙女对吧?」
  「嗯,的确如此。」
  「而孙女是继承罗珊的遗产……也就是说,这艘游艇本来是罗珊的。」
  「……应该是。」
  「嗯,可是呢——」
  因为不能开游艇而感到失望的一弥,面对维多利加的问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看到他这个模样的维多利加,不太高兴的把握在手中的东西,递到他的眼前。
  ——一个白色信封。
  「这是什么?」
  「在游艇里找到的。是寄给罗珊的……邀请函。」
  一弥好奇的打开信封。
  两人在游艇的边缘坐下,读起信封中以流畅法文书写的信。
  内容是招待罗珊前往豪华邮轮——邀请罗珊前往停泊于附近海岸的邮轮享用晚餐——日期就是今天晚上。
  「……有个我很在意的部分。」
  「是吗……」
  一个是料理的菜单叫以大一号的装饰文字,特别写出这样的话:
  「主菜是『野兔』。」
  野兔——
  在占卜师罗珊宅邸里大量饲养的动物。
  据说还让猎犬扑杀……
  还有另一点。
  就是晚餐的主题。
  「~箱庭之夜~(注:箱庭即微型造景之意)」
  「……刚才也有听到『箱』这个字吧?」
  「嗯,没错。」
  一弥与维多利加面面相觑。
  维多利加的表情很快就转变成缠着一弥抱怨「无聊!」、「无聊到家了!」时的表情。虽然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但是一弥还是可以根据经验感受到有所不同。
  转头回视游艇内部。
  光鲜亮丽的豪华游艇,棒归棒……但连动都不能动,实在是很……无聊。
  「……去看看吧?」
  「嗯。」
  他和维多利加相互点头。

  ——两人靠着邀请函的地图找到那艘邮轮时,天色已暗了。在出示邀请函后,两人登上停泊在昏暗岸边的那艘船。
  他们两人似乎是最后的客人,才刚上船,船就立刻离岸,在波涛中出航。
  不显眼的船——有如溶入在暮色中的暗色涂装,停靠在岸边时,如果没有仔细寻找,还真的会不小心看漏了……真是艘不显眼又不太真实的船。跟船身比起来显得很粗的烟囱,突兀地正对着夜空,让一弥忍不住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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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这艘船的名字……)
  一弥突然偏偏头。
  (好像在哪里听过嗯……想不出来。算了。)
  船有如划开大海般前进。
  远方传来雷鸣。天气似乎不太好。

  这艘船的名字很低调的写在船身上。
  〈QueenBerry号〉




独白 —mono—ogue 1—
  
  又冷又饿。
  虽然苏瓦尔是个富裕的国家,但是对于塞缩在市区小巷里的孤儿来说,就和身处于冰天冻地的森林里无异。
  逃离孤儿院第三天。
  靠着剩饭与偷来的食物撑到现在,但似乎已经到达极限。
  
  ——突然一双强而有力的大人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抓了起来。
  心想糟糕、被发现了、会被送回孤儿院,但却无力抵抗。
  紧接着就被丢进装有铁窗的马车里。
  简直就像是关动物的兽栏。
  虽然阴暗,不过已习惯暗处的眼睛,可以看到几个同样被关在里面的孩子。每个都是衣衫褴褛,冷得发抖。虽然男孩较多,但也有女孩。
  马蹄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马车开动了。
  从驾驶座传来刚才那个大人的声音。有两个男人不知在讨论什么。
  「己确保苏瓦尔的小孩。」
  「身分呢?」
  「嗯,应该是孤儿吧。就算不见了也没有人会找。没问题。」
  (……怎么回事?)
  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接下来要去哪里?」
  「还要……两个吧。放心,很快就能凑齐。」
  「很简单嘛。」
  
  因为冷得受不了,我靠着旁边的孩子取暖。
  马车不停摇晃。
  
  (……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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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表于 2011/01/16 | 编辑
第二章 黑暗中的晚餐

1
  
  豪华邮轮的四周一片黑暗。有着漆黑肌肤,看来像是外国人的领路人一言不发,靠着手上拿着的油灯亮度,引领一弥与维多利加。
  哗啦、哗啦——可以听到开始前进的船所激起的浪花声。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一弥抬头望着天空,发现星光闪烁的黑暗天空,某个地方似乎被遮住了,好像有座直入天际的黑色墙壁挡在前方。仔细端详这片充满压迫感的黑色墙壁,才发现是巨大的烟囱。
  位于正中央的烟囱大得与船不成比例,有如漆黑的高塔般耸立着。
  「……走吧,久城。」
  听到维多利加的声音,一弥慌张追了上去。走下船内的阶梯,一路往下。原本以为进入船内就会变得光亮,不知为何还是相当昏暗,只能倚靠领路人手上拿着的油灯。
  ——两人来到有张细长大桌与耀眼吊灯的大餐厅。吊灯并没有点亮,房间相当阴暗……不,应该说是漆黑一片。桌上排着还冒着蒸气的十人份晚餐。十人份的蜡烛,发出勉强能够照亮手边的微微亮光,在黑暗中摇曳。
  似乎没有侍者送餐,应该按照顺序一一上菜的盘子,从前菜到主菜全都排列在桌上。
  黑暗中,有九个大人已经就座。晚餐似乎已经开始,餐刀、餐叉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只剩下角落的位置孤零零空着。那是被杀害的罗珊席位吧?一弥回头朝领路人的方向说:
  「我们有两个人,还能再多加一张椅子吗……?咦?」
  没有看到人影,所以他打开门跑到走廊上。
  只看到领路人手上油灯的橘色灯光在走廊上摇晃,逐渐走远。
  「啊、呃、等一下……?」
  明明应该听得到喊叫他的声音,可是却头也不回。
  一弥开始感到不安,沿着昏暗的走廊奔跑追了上去。但是油灯的灯光大幅度地摇晃,越来越远——对方似乎也在奔跑……
  (为什么要躲我?)
  ——走上漆黑的甲板,完全看不到领路人的身影。一弥疑惑的左右张望。
  (怎么会有这种事不可能消失啊?我明明看到他从这里来到甲板!)
  ——!哗啦!
  远处传来水声。
  一弥跑过甲板,从栏杆探出身体。
  发出小小的水声,油灯的橘色灯光在漆黑的海上越离越远。领路人把最后的客人——一弥与维多利加领上船之后,就搭着小船离去了。虽然因为太暗看不到搭乘小船的人影,但一弥还是如此推测。从栏杆探出身体,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船远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他只能原地呆立。
  此时,他的眼中出现低调写在船身上的文字。
  ——〈QueenBerry号〉。
  他心想,的确曾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他偏着头思考。
  ……想不起来。一弥放弃去追那个乘小船远去的男子,走过甲板回到先前的大餐厅。
  「哪,维多利、加……!?」
  在漆黑一片的大餐厅里,人们依旧靠着手边的蜡烛光线,继续用餐。而角落的空位维多利加正坐在那里,将豪华晚餐狼吞虎呒送进嘴里。
  小巧的双手舞动刀叉,将菜肴运送进樱桃小口。动作优雅又迅速。咀嚼也很快速,菜很快消失踪影。
  一弥着急的走近她:
  「等、等一下,维多利加!」
  「唔咕、唔咕……怎么啦,久城?我正在用餐呢!别吵我。」
  「还有我啊。」
  「……我知道啊。」
  维多利加吃光前菜,换过刀叉之后开始朝鱼进攻。响应的内容令人难以置信。
  「我也肚子饿了啊!」
  「不过,告诉你,这是罗珊的邀请函喔。」
  「那又怎样?」
  「罗珊只有一个人——因此拿着邀请函来到这里的我们,也只有一人份的晚餐可以吃。」
  「…………好吧。原来你是这种人。算了,有没有饼干?我随便吃吃就好了。」
  维多利加一面以鱼刀利落地剔除鱼骨,一面抬起头。
  脸上浮起奇异的微笑。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乍看之下似乎在笑,但嘴角却是扭曲的,半边脸颊微微颤抖。
  ……那是维多利加发怒时的表情。
  「告诉你,我带了啊。」
  「太好了!那给我吧?」
  「放在旅行箱里。」
  「……啊?」
  「根据我的头脑所推论出来,需要用到的工具。餐具组、椅子组、以及紧急食物组。」
  「餐具和椅子不需要吧?」
  「现在它们都跟旅行箱一起放在塞西尔的房间里吧。告诉你,你这是自作自受。」
  维多利加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接着以小小的声音说:
  「虽然你是以优秀的成绩从东方来到这里留学、也是严格的军人世家之后、可是为什么那么爱以了不起的模样说出一堆歪理而造成别人的困扰呢?真是个固执、自以为是的家伙。我才不要把饼干分给这种人呢!哼!」
  (什么!?)
  一弥哑口无言。
  (我的确是脑袋僵硬又太过认真,虽然这是缺点……)
  维多利加闹瞥扭似的装作不知道,开始吃起肉类料理。从旅行一开始就被一弥训了一顿,看来的确伤了她的自尊。
  (固执、自以为是、说出一堆歪理而造成别人的困扰……我不能忍受维多利加这样说我!)
  一弥偷偷握紧拳头,这时却有个东西戳了他的屁股两下。一弥急忙回过头,发现坐在隔壁位置上的年轻白人男性抬起头看着一弥。
  「啊!对不起……吵到您了。」
  「不会……坐吧。」
  话虽如此,却没有椅子是空着的。一弥不知所措,此时男子浮起亲切的笑容,拍拍自己的大腿。
  「如果不嫌弃的话。」
  「咦!?这不……」
  「坐吧!久城。」
  心情恶劣的维多利加低声说道,无计可施的一弥只好坐在陌生男子的大腿上。歪着头窥视男人的脸,只见他露出亲切的微笑。
  一弥心想,这张脸好像在哪看过。
  五官端正,但因为亲切微笑的缘故,与其说是英俊,更让人觉得是个善良的好人。做乎是个英国人——一口硬梆梆的正统英语,让一弥想起可爱的转学生艾薇儿。
  对了,艾薇儿……
  「您是英国的舞台剧演员对吗?」
  听到一弥这么说,男子表情突然一亮:
  「你认得我?」
  「在我的同学之中有个女孩有你的照片。您是聂德•巴士达先生吧?」
  「哎呀,真是荣幸!我的这一份就让你吃吧。别客气。」
  看到切成大块的肉类料理已经叉在叉子上送到嘴前,一弥虽然很惊讶,不过还是张开口吃了下去——入口即化般的美味。聂德•巴士达的食量似乎不大,肉类料理几乎动也没动。于是他就继续叉起肉来,喂一弥用餐。维多利加斜眼看了一下,以恶意的语调说:
  「蛮适合你的嘛。」
  「维多利加……」
  「快点,多吃一点啊。」
  「谢……谢谢。」
  ——在安静的餐厅中,只能听到聂德•巴士达兴奋述说他对于英国演艺界和莎士比亚的评论声音。
  其他的客人都在默默用餐。
  又过了十几分钟后——
  餐具不再发出声响,聂德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昏暗的餐厅中只看到蜡烛的烛光轻轻摇晃。整齐地在十人份的位置上发出微弱的亮光。而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宾客……
  有个客人伏倒在桌上,一动也不动。邻座的客人深深陷在椅背中,微微张开嘴巴。先是发出犹如轩声般的呼吸声,然后静止下来。
  所有的客人全都睡着了。一弥从聂德的大腿上滑下,发出巨大声响,倒卧在地板上。
  餐厅里陷入一片静寂。
  除了蜡烛发出「滋滋……」的声音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然后……
  门静静打开,某人进入餐厅。
  第十二个人,非常小心地检查每个人的脸孔,确认是否睡着。发出细细的脚步声,绕着餐桌慢慢走着。当踩到倒卧在地的一弥时,好像吃了一惊般发出小小的叫声。
  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少年,接着又注意到睡在他旁边的位置,有如丝带的金发从椅子上垂下的维多利加。先仔细端详她的美貌,然后又惊讶地看着地上的一弥和椅子上的维多利加。
  确认维多利加面前的名牌。
  上面写着「罗珊女士」……好像在怀疑为什么这位少女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似的歪着头。
  这十一位客人完全没有发现安静的入侵者,依然继续安眠……
  
  
2
  
  「喂!快起来!」
  「嗯嗯~嗯?」
  「啰唆又歪理一堆的留学生,赶快起来。」
  「维多利加,你没有资格说我!」
  一弥生气的起身。
  还没爬起来,鼻子前被吐了一团烟。用手掌挥开烟雾,开始咳起来。
  「咳、咳……维多利加,拜托你别吐烟了。这种行为太幼稚了……」
  维多利加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
  一弥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模样,不停左顾右盼环视四周。
  「咦……这里是什么地方?」
  「船舱里的休息室。」
  维多利加一边转身面对另一个方向,一边回答。
  这是个与刚才的餐厅大小差不多的休息室。不同的是,从天花板垂下的豪华水晶吊灯,眩目得令人眼睛发痛。
  墙边有个小小的舞台,乐谱摊开着,好像刚才还有乐队在那里演奏。中央还摆放着几张可以玩扑克牌、饮酒的小桌子。角落有个酒吧,放着好几瓶看来相当高级的酒。
  刚才在大餐厅里的人们,或坐在椅子上、或以桌代床睡在上面。仔细瞧瞧这个明亮的房间里,大多是四十几岁,或是更年长的男性。讲究的西装、闪亮的鞋子与袖口、精心修剪的胡髭,每一位都看起来颇有身分,但是现在却一个个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房间里不知为何飘着一股有机溶剂的刺鼻臭味。每次呼吸时都会刺激鼻孔。每个人看来都非常不舒服,应该就是这股臭味造成的。
  维多利加端正坐在一弥旁边。再过去则是聂德•巴士达——他也抱着头痛苦呻吟。
  一弥在微微的头痛中看向维多利加。她看来似乎没事。
  「……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晚餐里被下药了。醒来之后就看到所有的人都被搬到这里来。」
  「为什么?」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而是端详着休息室里面。
  房间里都是年长的男性,让一弥相当吃惊。二十五岁左右的聂德是其中最年轻的。
  「维多利加,这里全都是些上年纪的大叔。」
  「不,并不尽然。那边有个女人。」
  一弥朝向维多利加的视线所在之处看过去。
  有个年轻女人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她身穿艳红的礼服,而与红色呈对比的是直垂到腰、富有光泽的黑发。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女子突然转头望向这边。
  搭配礼服的红色口红映入眼帘,长睫毛间的蓝色眼珠显得炯炯有神。
  或许是因为娃娃脸的缘故,一瞬间看来好像是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但应该也有二十几岁吧。双唇紧紧闭着,倔强的表情,好像是要去找人吵架一样。
  休息室里只听到呻吟声与胆怯的低声私语,不久又重归安静。没有任何人移动身体,只是很痛苦似的抱着头。
  维多利加的视线从红衣女子身上转开,对着一弥低声私语:
  「久城,有件奇怪的事。」
  「……什么?」
  「多了一个人。」
  一弥眨眨眼睛。
  「那是理所当然的啊?原本只有十个位子,再加我和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久城。除了我们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怎么说?」
  维多利加因为一弥一直听不懂话中含义而感到焦躁,生气的踩脚。皱着眉头,以比平常还要快的速度说:
  「也就是说,刚才餐厅里有九个人,然后加上我们是十一个人。但是你数数看!」
  一弥按照维多利加的指示,开始数起休息室里呻吟的人们。
  一人、两人、三人……
  四人……五人……六人…………
  数完之后很不可思议的说:
  「真的耶!有十二个人……!」
  「对吧。」
  维多利加很满意的点头。因为解释清楚而感到安心。
  「告诉你,也就是说,有个刚才不在餐厅里的人混进来了。这家伙很可能就是犯人。这个人并没有吃晚餐。把被迷昏的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就是这个人,而且还混进我们之中……」
  一弥环视休息室。
  男人们不约而同的,除了因为安眠药而头痛之外,还怯怯的环顾四周。他们之间似乎互相认识,看到对方时都会轻声发出「啊!」
  只有年轻的聂德•巴士达大受惊吓,不知所措的喃喃自语:
  「这家伙……什……什么?我……我不知道……」
  那个红衣女子突然站起,似乎很气愤的大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的……啊、打不开!」
  两手抓着门把,粗暴地用力摇晃。休息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她身上。她突然放开门把,以胆怯的表情环视休息室:
  「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上锁了!?」
  没有人回答。
  年长的男性不知如何是好,粉粉转开视线。聂德、维多利加和一弥三人则是一直盯着站在那见的女子。于是女子慢慢向他们三人走近,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她的小手提包刚好打在一弥的头上,发出「喀!」的一声。
  「好痛!」
  「……」
  女子并不道歉,只是低头看看一弥,用鼻子哼了一声。反而是聂德问:
  「没事吗?」
  「嗯,还好。」
  一弥一边心想,还真是沉重的手提包啊,一边斜眼看了那名女子一眼。
  然后转过身,向维多利加小声询问:
  「喂!维多利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混沌。」
  维多利加不高兴的回答。
  一弥「咦?」一声反间,维多利加再接着说:
  「……我只能说……能作为重新拼凑材料的碎片还不够充分。」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就对了。」
  虽然一弥接受这个状况,可是维多利加却反而感到不悦。白嫩的脸颊像孩子般鼓起,狠狠地瞪了一弥一眼:
  「我只承认材料不足,并非不知道。」
  「……歪理。」
  「唔!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这是……」
  「……自以为是。」
  「唔唔!」
  一弥和维多利加互相瞪视。
  一弥漆黑的眼珠和维多利加清澈的翡翠绿双眼之间爆出火花。
  过了数秒之后……
  败北的一弥说:
  「对不起……」
  「哼,知道就好。」
  只因为输在眼神不够锐利,明明没错也只能乖乖道歉。
  
  
3
  
  一弥慢慢从安眠药所造成的头痛中恢复过来,站起身调查休息室。
  酒吧内部、里面什么都没有。当他看着架上并排的酒类时,维多利加也凑近扫视酒瓶。
  「有葡萄酒呢。」
  「嗯……」
  维多利加拔出瓶塞,咕咚咕时倒入手边的玻璃杯。鲜艳的紫红色液体在水晶吊灯灯光的反射下,发出闪亮的光芒。
  维多利加盯着瓶上的标签。然后拿起酒杯,凑近鼻子嗅嗅味道。
  「这是陈年的高级葡萄酒。」
  「是吗?」
  维多利加点头。
  「按照标签,这是……」
  当两人低声交谈时,聂德抱着头靠近。
  「小兄弟,你们在做什么?」
  「没有,只是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最好别到处乱摸。」
  一弥被压低的声音吓到,急忙抬起头来,只见聂德表情扭曲地说:
  「只知道菜里被下了安眠药,谁知道哪里还会藏着什么东西。」
  「是啊……」
  聂德四下张望,接近上面放有网球拍与网球的桌子。
  桌上放有威士忌酒瓶、冰块与两人份的杯子,冰块甚至还没溶化,看来刚才坐在那张桌子旁的人才刚离座。隔壁桌则像是牌玩到一半时中途离席,桌上散落好几张牌。
  另一方面,一弥在吧台进进出出,还在舞台旁边徘徊。摊开的乐谱似乎是古典乐的一部分,简直就像刚刚还有人站在那里演奏似的。
  ……这时,有个男子突然站起,怒气冲冲的大叫:
  「不要鬼鬼祟祟的!」
  一弥和聂德大吃一惊回过头去。
  男子穿着高级西装,袖口还装饰着宝石,是个颇有威严的男子。深棕色的头发三七梳成整齐的西装头,浮有雀斑的脸颊因为怒气而颤抖不已。
  「你、你们也很清楚这艘船的危险吧!还不快坐下!到处乱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会发生什么事呢?」
  此时安静的休息室里,响起维多利加喃喃自语的声音。男子迅速回头,但因为找不到发出老太婆声音的人,困惑的站在原地发问:
  「……刚才是谁说话!?」
  「是我。」
  维多利加好整以暇举手承认,所有的人一起看向她。
  看到这位端坐在角落位置上的少女,所有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维多利加闪着一双绿色的眼瞳,一一扫视他们。金色头发就像解开的头巾般,披散在小小的身躯上。
  唔……叹息声此起彼落。
  「不错嘛……」、「真是漂亮!」等交头接耳的声音不断传出。男人们一开始是惊叹,然后抱着兴趣盯着维多利加犹如精致洋娃娃般的模样。
  一弥不假思索的冲到维多利加前方,遮住他们的视线。
  维多利加一脸怀疑的问:
  「你在干嘛?」
  「保护你不被[x]的视线伤害啊。」
  「……少挡路。你害我看不到前面了。」
  一弥垂头丧气退回原来的位置。
  方才大吼的男子,狠狠盯着维多利加:
  「这里没有小孩说话的余地!」
  正当一弥大吃一惊,准备要回嘴时,突然发现有人闪出来挡在前头。他抬头一看,正是那位有着一对炯炯有神、倔强眼珠的红衣女子。
  「不过,这位大叔,这艘船的确非常怪异。」
  男子脸上浮起不悦的表情,掉头就走。年轻女子指着附近的桌子说:
  「你们看这张桌子。球拍、球还有连冰块都还没融化的搀水威士忌。简直就像是哪个人刚刚打过网球,进入休息室准备要喝酒一样。这张桌子散落着纸牌,可是却没有任何人……除了我们之外。」
  「闭嘴!」
  男子大吼:
  「女人给我安静点!」
  红衣女子似乎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站在一旁的聂德跳了出来:
  「喂喂!大叔,她说的没错……」
  「不过是个演员,给我闭嘴!」
  「……什么!?」
  聂德气得快要动手,多亏女子在旁安抚「冷静点、冷静点……」才控制下来。
  战战兢兢的一弥发言:
  「可是……」
  回头过来的男子,瞪着一弥说:
  「东方人不要吵!」
  一弥闭上嘴。
  四下瞧瞧,男子发怒的对象,似乎只有一弥、维多利加以及聂德和女子四个人。其他都是和他年龄相仿或稍微年长的男性,他们全都在自己的位子上远远围观。
  聂德与女子也走到一弥身旁。
  聂德小声地向一弥抱怨:
  「照他的说法,有资格说话的就只有大叔吗?」
  「唔……」
  「这是什么歪理啊?真是的、有什么了不起。真令人不快。」
  聂德念念有词、抱怨不停。
  在旁边的维多利加则是一脸正经的说:
  「……是混沌吧。」
  穿着晚礼服的女子开始边走动边思考起来。先往前走个五步,再掉头回走五步似乎是她的习惯,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维多利加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的模样。
  关在船上的十二个人中,年长的八位男性似乎彼此认识——气色红润、身穿高级西装、脚踩亮晶晶的皮鞋,连胡须也修得整整齐齐——似乎有段时间没见面,互相小声询问近况。从听到的对话当中得知,八人分别是苏瓦尔*高官、大型纺织公司老板及外交部干部等。
  即便在这种时候,或许是习性之故,交谈容还是在炫耀自己的头衔和小孩就读的学校,但是在这些话题说完之后,他们开始以不安的表情交头接耳。
  「不过,这船……」
  「是啊,简直就像是当时的箱子一般。方才上船的时候还没注意到……」
  「难不成……」
  聂德在一旁偷偷瞄着他们,听见他们充满不安的窃窃私语,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弥沉默思考。
  船……温热的菜馆……纸牌……
  这些字句不知为何让他觉得相当不安。好像快要想起什么,却又想不起来。感到呼吸困难的一弥不由得开始摇头晃脑。
  发现这种状况的维多利加对他说:
  「怎么了?」
  「没有……」
  一弥低头看着维多利加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开始慢慢的说:
  「对了,我总觉得好像听过这艘船的名字……是〈QueenBerry号〉。而且……」
  越说越觉得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严重,于是皱起眉头。不知何时,休息室里的男性们全都盯着一弥。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如蜡像般苍白。一弥抬头环视他们。
  (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陷入思考之中的一弥越来越不安。
  (对了还有什么呢?花瓶?)
  突然注意到一旁古董柜上的装饰花瓶。不知为何总有「就是它!」的感觉……再努力思考一下应该就能想起来。
  就在一弥很自然的把手伸向花瓶……
  男性们全都屏住呼吸。
  刚才那个颇有威严的男子突然站起来,以焦急的声音大喊:
  「喂!别碰那个花瓶!」
  ——咻!
  有如划开空气的声音响起。
  *的箭从一弥头顶飞擦而过,硬生生插进墙里。
  连连后退的年轻女子双手捂住嘴巴,发出不成声的凄厉叫喊;聂德•巴士达也发出不知所措的怪声;就连维多利加都睁大翡翠绿的眼瞳,惊讶地往上看。
  慢了一拍……
  男性们齐声大叫:
  「果然……!」
  「这艘船果然是……!」
  他们争先恐后站起身,朝门口奔去。其中还有人因为太急而跌倒在地、发出呻吟。
  维多利加和聂德一左一右抓住惊吓过度而全身僵硬的一弥,一边用力摇晃、一边大喊:
  「小兄弟,你没事吧!」
  「喂!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心情如何!」
  一弥的嘴巴一张一阖。
  ——想起来了。
  当手碰到花瓶……*射出箭……船……的故事。
  究竟是从谁那儿听来的?
  ……艾薇儿。
  就在前几天坐在圣玛格丽特学园校舍后院,她所提起的那个怪谈。
  没错。在那艘船里……
  
  〈而且,当海上救难队赶到时,邮轮上的晚餐菜馆还留有余热、暖炉烧得火红、桌上还放着纸牌……可是、可是啊!据说没有半个人……!〉
  
  〈无论是船客或是船员,全都不见了……〉
  
  〈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这是救难队员搜查船舱时所发生的事……就在他们无意中碰到花瓶时,突然被*射击,差点就没命了。〉
  
  〈不一会见就溅起飞沫、发出不祥的声响、沉入阴暗的海里……!〉
  
  〈照理来说,早已在十年前沉没的〈QueenBerry号〉,之后还是经常出现喔!那艘船在暴风雨的夜里,从雾中突然出现,上面乘坐着早已死去的人们〉
  
  〈他们诱惑活人,作为他们的祭品,与船一起沉、入…………〉
  
  ——一弥想起来了。
  就像刚刚还有人坐着的桌子。
  温热的菜馆。
  散落的纸牌。
  碰到花瓶就会发射的*……
  还有一样的船名。这艘船的船身上,的确写着与艾薇见所说的〈QueenBerry号〉相同的名字……!
  「久城,你怎么了?」
  「维、维、维多利加,冷、冷静听我说。我们坐的这艘船、也就是说你千万不要惊慌!」
  「怎么样?」
  「还、还有,不可以笑我。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说好了喔!」
  「好吧。」
  「这是艘幽灵船!」
  「……」
  维多利加目瞪口呆,一脸正经地:
  「……哈哈哈哈哈!」
  一弥颓丧崩溃在地。
  维多利加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一弥的模样说:
  「告诉你,你还真有趣。」
  「你听我说嘛!我有充分的理论基础。」
  一弥重新打起精神,说出艾薇见告诉他的故事。而那个很有威严的男子,也从门前推挤的人群中挤出来,看到一弥的模样,似乎感到颇有兴致,开始侧耳倾听起来。但他的表情却慢慢因恐惧而僵硬。
  维多利加却浮现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幽灵船?久城,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不、嗯、我想有可能……」
  「你是指这艘船?」
  维多利加开始嘴里念念有词的抱怨:「我还以为你在玩笑,笑一笑就算了。你真是个怪人……」然后拿起吧台上的葡萄酒瓶和装有紫红色液体的玻璃杯,转头回来。
  「你仔细看看这瓶酒。」
  「为什么?」
  「颜色鲜艳的葡萄酒,还有破旧的酒瓶标签。」
  「……怎么了?」
  维多利加不满的紧闭着嘴。
  突然间……
  室内的灯光突然熄灭。
  原本太过明亮的照明突然熄灭,休息室瞬间包围在一片黑暗之中。争先恐后推着门的男人们好像陷入惊恐,一个接着一个大声咆哮,愤怒的声音还混着惨叫。被他们的声音和黑暗影响,一弥也感到强烈不安,膝盖抖个不停,可是为了保护身边的维多利加,他还是伸出手来。
  找不到。继续小声叫唤她的名字,伸开双手到处探寻。
  担心维多利加的心情,也随着不安,变得越来越强烈。
  ……可是,停电也只是瞬间的事。灯光突然再度亮起,以刺眼的光线照亮整个房间。站在角落的维多利加看到一弥弯腰抬臀,两手在空中挥舞的姿势,很惊讶的说:
  「……你想做什么啊?」
  一弥赶忙抓住她的手。
  休息室被死亡般的寂静包围。先前叫喊的男人们仿佛从梦中清醒过来,一个个闭紧嘴巴,很丢脸的低下头。或许是放心下来,或是尚未从惊吓中清醒,所有的人都一语不发。
  突然间,聂德发出尖锐的凄厉叫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头望着他。
  聂德盯着一面墙——那是吧台的墙。站在墙边的红衣女子也吓了一跳,回头看聂德。
  聂德以舞台剧演员般夸张、无懈可击的动作,抬起手来指向墙壁。原本倚着吧台的女子朝着他指的方向,慢慢回头。
  她咽下一口气——-
  然后发出哭喊般尖锐的叫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
  其他的人也注意到,慢了一拍发出叫声。
  ——墙壁上有着短短数秒前并不存在的东西——似乎是以鲜血所写的大字。
  血字留下某个讯息……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年。
  日子过得真快。
  这次轮到你们了。
  箱子已经准备好了。
  来……〉
  
  〈『野兔』啊,奔跑吧!〉
  
  那个很有威严的男子发出很大的声音:
  「哇啊啊啊啊啊!」
  一旁的肥胖男子像是受到影响一样,开始大吼大叫:
  「那张邀请函……!」
  「箱庭之夜……………!」
  「主菜是野兔………!」
  「不是享受野兔的奔跑……而是我们正是……野兔!」
  八个男子中,有人颓丧不已、有人抱头、有人发怒、反应各不相同。
  他们一面说着谜样的话语,一面发出害怕的叫声,惊讶地看着他们的一弥等人完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幽灵!那些年轻人回来了,这次要拿我们当祭品!」
  「这些血字就是最好的证据!」
  肥胖男子站起来。
  开始朝着门的方向奔跑,企图逃出这个休息室,抓住门把用力拉。
  刚才一直锁住的门,不知为何轻轻一拉就打开了。
  男子打算从门口飞奔出去,向外踏出一步。
  从走廊飞来某个东西——黑色的线条。在一弥看来就像是用祖笔画的黑线。
  那条线刺中男子的眉间,从后脑穿出来一点后停住。原本黑色的线,像是以红色奇异笔画过一般,只有前端染成红黑色。
  ——那并不是线。
  而是从走廊飞来的*箭矢。
  所有的人都愣在现场,看着这个状况,一动也不动。
  男子的头部就好像某种柔软材质,被*的箭轻易射穿……染上鲜血与脑浆的箭头从后脑杓露了出来。
  男子的冲劲被箭的力量抵消,一瞬间站定之后,马上往后……
  ——碰!
  倒下。
  一瞬的静寂之后,女子……
  「不要啊啊啊啊啊!」
  发出就要哭出来的尖叫。然后急急忙忙地解释:
  「我、我、刚刚想要去开门,可是打不开!真的!相信我!如果打开,我就………!」
  维多利加眯起眼睛,仔细瞧着女子因恐惧而痉挛的脸。
  可是,剩下的七个男子根本不管她说什么。马上全员站起来冲向走廊。
  一个个嘴里都说着奇怪的话:
  「这个门已经安全了!陷阱解除了!」
  「甲板!快到甲板去!」
  「逃命要紧……会被船杀掉!」
  他们跨过尸体冲进走廊,飞奔而去。争先恐后跑上甲板。
  维多利加他们面面相觑。
  聂德的表情虽然也因惊讶与疑问而扭曲:
  「我们也跟他们一起去好吧?」
  一弥与维多利加、再加上聂德和年轻女子四个人,也战战兢兢来到走廊。
  装饰豪华的走廊上四处都有油灯摇晃。每当他们踏出一步,舒适柔软的深红地毯便深陷入地板。好不容易找到往上的楼梯,正打算走上甲板时,走在最前面的聂德喃喃说道:
  「下雨了。天气变坏了……」
  叹了口气。
  ——爬上楼梯来到船尾的狭窄甲板。整艘船在激烈雨势的敲击下,被雷声大作的夜空与黑暗海洋包围。而甲板也因为雨水而变得滑溜,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
  阴暗的天空,就连星星也消失无踪,只有一片沉重的昏暗。
  海面上黑色的波浪激烈拍打又退后。不祥的黑暗,光是看着就好像要被吸进去。海浪的声音更是响亮震耳。
  女子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天气真糟……」
  聂德回过头来问她:
  「这么一来,也不能搭救生艇吧……?」
  「固定啊,当然了。这种天候选搭小船,简直就是自杀的行为。马上就会沉没。」
  听到女子的话,男人们回过头来大声怒斥:
  「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
  一旁的聂德大叫:
  「有了,到掌舵室去就好了!开着船回去!」
  听到聂德的话,男人们又争先恐后跑走。
  潮湿的甲板异常滑溜,焦急的男人不是跌倒、就是扭伤脚踝。每个人跌倒之后都是怒气冲冲的一阵臭骂。
  总算找到掌舵室。因为门被上了锁,所以聂德用身体撞坏木制的房门。可是冲进房里的聂德却僵着一张脸走出来。
  「没办法……」
  「为什么!?」
  看到男人们怒声大吼,聂德好像也被惹毛了:
  「舵被破坏了。这么一来这艘船根本动不了。」
  「骗人!」
  几个男人推开聂德冲进掌舵室,脚步踉跄的聂德差点跌倒。只见男人们悻悻然地走出掌舵室,很不甘心的说:
  「真的……被破坏了!」
  「……我不是说过吗?」
  可是这些人也不回应聂德的话,只是呆站在原地。
  ——看来〈QueenBerry号〉似乎只是毫无目标的漂流在暴风雨的海上。没有驾驶、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就这么漂浮在海上。
  男人们开始寻问聂德,他们似乎认为聂德是对船最熟悉的人。可是不知如何是好的聂德也只能回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啊!有了,利用无线电呼救不就好了?海上救难队会来救我们。」
  那群男人异口同声大叫:
  「那就快去做啊!还慢吞吞的干嘛!?」
  聂德突然觉得很不高兴。但在调整心情之后,他指着甲板的另一端——船头:
  「无线电室在船头。到那边去吧!」
  「快点!」
  强劲的雨势打在皮肤上,甚至感到有点痛。
  甲板宽约二十公尺左右。船头在遥远的另一端,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
  原本奔跑着的聂德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向后。
  「怎么了?」
  「不妙……」
  跟在后头的女子也大叫:
  「这里有装饰的烟囱……太大了。以船的设计来说太不自然了。总之,别过去比较好……」
  虽然在黑暗之中很难看清楚,但那里的确有黑色巨大烟囱。完全看不到船头并非天色太暗,而是被烟囱遮住视线——也就是一弥刚上船时看到的烟囱。
  在重视设计的邮轮上经常会有装饰用的烟囱——
  比例上大得出奇,把船的前半部和后半部完全隔开。可是高度就烟囱来说又太低了。
  一弥和聂德朝左右分头确认,可是却没有发现通路。甲板上连接船头和船尾的通道完全被这个奇怪的烟囱挡住了。
  年轻女子回头看着那群男人。
  激烈的雨势淋湿黑发与礼服,紧贴在雪白的肌肤上。
  「从上面无法通过,只能经过船的内侧到另一头。」
  「不要!」
  男人们一边大叫,一边颤抖着说:
  「回到里面去就会变成野兔!万万不可!」
  「野兔到底是什么啊?」
  女子不耐烦吼回去。
  聂德也站在她身边:
  「就是说啊。从刚刚开始,我就听不懂大叔到底在说什么!还有那些血字!你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这是你们的义务吧!啊、喂……」
  威严的男子发出叫声,手指着救生艇。那群男人开始同心协力放下救生艇。但是在狂风暴雨波涛汹涌的海上,根本不适合放下救生艇。
  聂德与女子再加上一弥都拼命阻止他们:
  「天气这么糟,你们这么做会翻船淹死的!」
  「少啰唆!闭嘴!」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跳上小船。完全不理会大声喊叫、想要阻止他们的聂德等人,一心只想赶快逃命。
  就在充满威严的男子要上船的瞬间,突然一脸不安的回头。
  女子呼喊:
  「太危险了!留下来吧!」
  男子充血的眼球,好像在犹疑什么,在半空中游移片刻。
  数秒的沉默之后——
  「好吧。」
  男子依序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救生艇和留在船上的年轻人。
  坐在救生艇上的男人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连头都不回。威严男子看着他们的眼神,反而充满迷惑与焦躁。
  不顾女子大力阻挡的叫声,救生艇降落到海面上。
  ——载有六个男人的救生艇落在海上。
  一弥他们抓住栏杆探出身体,直盯着他们。
  救生艇在波浪中摇晃———然后一个大浪打来,左右剧烈摇晃之后,就翻船了。
  一弥发出大叫,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们一一被波浪吞噬。
  他们连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卷进海底。波浪间激起白色泡沫。连救生艇都消失无踪。
  这不过是短短数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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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烈雨势打在留在甲板上的人身上。
  一弥抬头看着身旁聂德和女子的表情。
  聂德一脸苍白、全身抖个不停,连嘴唇都发青,完全失去说话的能力。
  而女子……
  女子俯视消失的救生艇,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微笑。冰冷的眼神令人害怕。
  红色的嘴唇动了动,喃喃说了些什么。
  不是要说给别人听——但是自言自语的内容却正巧传到一弥的耳朵里。
  女子这么说:
  「…我不是早说了,都已经警告过了。」
  突然发现一弥正注意自己。这次她朝着一弥,很无趣的说了起来:
  「大人就是这么愚蠢。总是自信满满做些自己都搞不懂的事。」
  她耸耸肩,走向回船舱的楼梯。
  「等……这时候怎么可以说这种风凉话!太过分了……!」
  她没听到一弥的声音。
  一弥在愤怒与惊讶之际,只能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远去。
  
  
4

  ——存活下来的五人打算回到先前的休息室。
  无精打采来到走廊,从敞开的门踏进休息室。
  可是:
  第一个踏入休息室的女子睁大眼睛。
  慢慢伸出双手掩住嘴巴,发出不成声的尖叫。
  正想进入休息室的一弥惊讶地问:
  「怎么回事?」
  「啊、啊、啊………」
  女子闭上眼睛。
  然后大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
  聂德急忙从走廊的另一端冲过来,大声叫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女子开始哭了起来。
  在颤抖中抬起纤细的手臂,指着休息室里面——
  「这个房间、这个房间……」
  「怎么啦?」
  「别问了!」
  一弥从女子的旁边探出头来。
  然后,哑口无言。
  ——休息室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墙壁、天花板,以及地板……休息室在数分钟之间严重浸水——吧台、桌子、酒瓶都像是沉入海底很久的沉船,墙壁腐朽、吸饱水份,天花板还答答地滴下污水。
  泡水的休息室,被略暗的油灯照得一片惨白。
  女子好像歇斯底里发作一般,开始痛哭了起来。聂德站在她旁边,不知如何是好。当他出声打算安慰她时——
  「怎么会这样!谁来想想办法吧!」
  被吼了一顿的聂德,只得闭嘴,不知所措地环视四周。
  「这个休息室……为什么会这样?墙壁上的字虽然还在……」
  墙壁上的血字和刚才一模一样。在惨白油灯的照射下更显得阴森可怕。腐朽的桌子被聂德走动中的脚轻轻一踢就整个塌下,桌子残骸还发出扑鼻的海水味。就连地板也因为腐朽而脆弱,每走一步就能感觉到令人不快的绵软感触。
  「……喂!」
  最先进入这个泡水休息室的聂德回头,站在休息室的正中央,以呆滞的表情看着这边。
  慢慢指向门口附近的地板。
  以颤抖的声音、求救的眼神盯着一弥他们,开口说:
  「喂……刚才被*射死的大叔,尸体哪里去了?」
  女子突然停止哭泣。
  一弥也惊讶的看着四周。
  ——尸体消失了。不在这个泡水休息室的任何角落。就连飞散的血液和脑浆也消失无踪。
  女子开始哭喊起来:
  「消失的人有问题!一定是那个家伙做的!把我们困在房间里、自己装死、看到我们被吓坏的模样而暗自窃喜!喂!滚出来!你躲在哪里!?」
  穿越休息室、检查桌子下方的举动,让聂德也楞住了:
  「冷静一点,我确认过了,那个人的确死了。真的。」
  「什么?你也是同党!?」
  聂德沉下脸:
  「闹够了没!」
  两人互瞪。
  这时,放弃搭上救生艇的男子插话了:
  「……别再吵了。太无聊了。」
  「你说无聊!?」
  「总之先坐吧。我累了……」
  五个人互望。
  选择比较不潮湿的椅子坐下。
  聂德仍是一副心浮气躁、魂不守舍的模样,开始抖起脚来。他的脚每抖一下,地上的海水就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年轻女子一脸苍白,坐在位子上两手抱头,光滑的黑发散落在膝盖上。另一名男子显得特别安静,可是嘴唇发紫,一脸畏怯。
  只有维多利加看起来就和平常一样,以优雅沉稳的仪态坐下。一弥看到她的表情,竟然感到一阵安心。
  五个人按照顺序自我介绍。
  那名男子开口:
  「我名叫莫里斯,是苏瓦尔王国外交部的干部。」
  他并不打算透露更多。接下来是年轻女子报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茱莉·盖尔。职业……没有。我父亲拥有煤矿。」
  似乎是个有钱人家的千金——莫里斯用鼻子哼了一声,不悦地插话:
  「……什么嘛?不用工作也能过活,真是不错啊。」
  这句话让看来像是经历过苦日子的舞台剧演员聂德·巴士达的脸有点僵硬。
  一弥与维多利加也报出自己的名字,莫里斯似乎曾经听过维多利加的名字,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是对其他三人依然不改傲慢的姿态。
  五个人精疲力竭的坐在椅子上,互相盯着对方。
  女子——茱莉·盖尔似乎稍微冷静下来,细声低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谁知道?我也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也不知道……」
  莫里斯则是低下眼光陷入沉默。三人虽然嚷嚷着说出自己的疑问,却又先后注意到缄默的莫里斯和一直在观察状况的维多利加。
  安静的紧张感充满整个房间。
  就在紧张到达极限的瞬间……
  一直保持沉默的维多利加突然开口,以粗糙却清楚的声音说:
  「莫里斯……」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突然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两人。
  莫里斯僵硬得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等着维多利加说出下一句。
  维多利加开口:
  「你刚才在我朋友要去摸花瓶时发出警告……」
  「啊、啊啊……」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里有机关呢?」
  莫里斯咬紧嘴唇。
  茱莉与聂德也小声发出「啊!」的叫声。
  沉默降临在泡水的阴暗休息室里。
  哗啦……哗啦……
  令人不安的水声在静寂中响起。
  对着无法回答的莫里斯,维多利加继续说:
  「除了我们……四个年轻人之外,你们八位大叔——似乎都知道些什么,尽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这群人里就只有你活下来。你是不是应该向我们这些搭上船的年轻人说明一下呢?」
  莫里斯继续用力咬着嘴唇。
  哗啦……哗啦……
  只有水声。
  ——最后莫里斯总算放弃,抬起脸来小声含糊的说:
  「……因为一模一样。」
  「什么东西一模一样?」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所以我知道。」
  他慢慢抬起的脸就和死人一样苍白。张开已经变成紫色的嘴唇,莫里斯说:
  
  「这艘船就是十年前在地中海沉没的〈QueenBerry号〉。也就是说『那个』又开始了。所以我才会知道。」




独白 —monologue 2—

1

  好像有人在摇我的身体。
  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很担心的望着我。和眼瞳一般漆黑,润泽的黑色长发垂落在地。
  是个和我年龄相当的美丽少女。
  「唔……!」
  打算要坐起来时,头痛得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少女发出低低的「啊……!」以纤细双手将我扶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又是怎么回事?
  按着头扫视四周——那是个宽敞的休息室。四处有看似古董的高级圆桌和椅子。角落还有一个酒吧,上面有不少酒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舞台,乐谱翻到一半。
  光滑的木纹地板上,倒卧着好几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年轻人——看来应该超过十个人。每个人都按着头喊痛。
  突然发现我们的种族各自不同,其中又以白皮肤占绝大多数。不过其中掺杂日耳曼风格的金发碧眼高大少年、像是在地中海沿岸长年日晒的卷发少年,可以看出国籍都不相同。也有黄皮肤的矮个儿少年。另外还有浅黑皮肤的矮小少年和相同肤色的少女,但他们两人发现互相交谈的语言并不相同,似乎因此相当困惑。
  他们发出抱怨头痛的呻吟声,我听得懂的就只有英语和法语,其他大多是速度很快的异国语言,完全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有位黄皮肤少年走过来,帮忙我起身。我用法语说了句「谢谢(Merci)」,他似乎听得懂,对我点点头。
  「这是什么地方……」
  很清楚的英语发音——因为相当大声,所以大家都转过头去。
  有个白人少年站在那里——身材削瘦、短头发、浮有雀斑的皮肤,看得出来常常晒太阳,相当健康。
  「我被坐着奇怪马车的大人抓住,吃过饭后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而且头痛得不得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站起来说自己也是相同状况,那个少年很不安的说:
  「大家都是相同状况吗……?」
  只有听得懂英语的孩子点头。
  雀斑少年环视休息室。在房间中焦躁不安的绕行一圈之后,抬起头来盯着门。
  手伸向门把。
  ……打开了。
  他走近门窥视外头——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明亮刺眼的油灯把豪华的木制墙壁和深红色的地毯都照得闪闪发亮。
  雀斑少年的脸上流露出不安,看着这边。
  「哪……」
  半信半疑似的偏着头问:
  「是不是在摇晃啊?」
  「……对啊。」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感觉到地板正在很有规律的左右摇晃、每隔数秒就持续晃动……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原本按着头的少女突然拾起头,以尖锐的声音大叫:
  「是不是地震?对了!一定是地震!」
  休息室中一阵慌乱。
  甚至有几个人连忙躲进桌子底下。就在惊慌之中,刚才对我伸出援手的中国少年说:
  「……不是。」
  他说的是英语,发音相当标准。
  全部的人都转头朝向他。
  「这种摇晃不是地震。」
  雀斑少年反问:
  「…你凭什么这么说?」
  中国少年以冷静的声音说:
  「因为这里不是陆地。」
  「你说什么?」
  「这种摇晃……是波浪。我们在海上,这个房间应该是船舱。我认为这不是陆上的建筑物,而是一艘船。」
  休息室再度回归寂静。
  

2

  雀斑少年带着几个已经从头痛中恢复过来的人走进走廊。其中有刚才的中国少年和一开始扶我起身的黑发少女。
  走廊被油灯的灯光照得眩目。深红色的地毯是我从未踏过的高级货,每踏出一步都会深陷下去,双脚就好像被拉扯似的,差点跌倒。
  正当我嘴里念念有词时,中国少年回应:
  「对啊!这里一定是比较接近甲板的楼层吧。」
  「何以见得?」
  「像这样的邮轮,最上面的楼层通常都是给付出高昂船费、享受豪华乘船旅行的头等客人使用。所以休息室、客房、就连走廊都非常豪华。」
  「喔……」
  「再往下走,就是二等、三等客人的便宜客房,或是船员使用的设施。所以照明也很节省,地毯也是旧的。再往下是货舱或锅炉室.肮脏的模样让人完全无法想象是同一条船。」
  「……你倒是挺清楚的。」
  雀斑少年一脸狐疑的嘟囔。听到他的话,中国少年苦笑:
  「喂喂!拜托别怀疑我。我只是曾经以三等船客的身份搭乘过邮轮而已。」
  「喔……」
  我们边走边自我介绍。
  雀斑少年自称修伊。中国少年的名字是杨。
  「这位是?」
  既然被问到,就回答了。
  「我是艾利克斯。多多指教。」
  「法国人吗——我是说,艾利克斯一开始说的是法语,而且英语带有点腔调。」
  「不是的,我是苏瓦尔人。」
  「原来如此。我知道那个国家的公用语是法语。」
  黑发少女似乎不懂英语也不懂法语。不过,看来她也知道大家是在自我介绍,于是指着自己的睑:
  「丽。」
  然后用手指表示自己十四岁。  
  ——就如同杨的说明,有着豪华休息室的楼层似乎是船的最高层,找到楼梯再往上爬,便来到邮轮的甲板。
  一个接一个来到甲板上。陈旧的甲板在每个人踏上时都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来到甲板上的少年们……全都目瞪口呆的站着。
  果真是海。
  夜里的海……
  笼罩在身处城市无法想象的黑暗之中,漆黑的波浪哗啦、哗啦地摇着船。远处挂着苍白的月亮,在海上投射出一条浮动的光线。放眼望去都是深沉辽阔的大海。除了这艘邮轮,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
  一名少年在甲板上奔跑——
  「喂——!」
  大叫:
  「有没有人在!救救我们——!」
  只听到寂静中传来波浪的声音。
  另一名匈牙利少女也跑了起来——是个高大而丰满的少女。她靠在栏杆上正要喊叫……
  ——咻!
  一个怪异的声响。
  少女的尖叫声,在破风的声音之后响起。
  修伊慌忙问道:
  「怎么了?」
  「有个东西划过我的脸。我踏到这附近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从那边飞来,掉进海里……」
  修伊的手伸向少女的脸。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他的手上沾满鲜血。
  少女的右颊似乎被某种东西削过,留下一条浅沟——血就从那里滴落。当少女发现到这件事之后,马上发出尖叫声倒在地上。
  我和黑发的丽两人一起扶起少女。
  修伊等人朝着少女所指的方向调查,但是因为实在太暗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进入掌舵室的杨回来,摇着头说:「没办法。」
  「舵坏了。不对……应该说是被破坏了。」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这艘船好像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别人了?为什么只有我们这些小孩子呢?」
  面对大叫的少年们,杨也只能困惑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
  修伊站起身来说:
  「继续待在这艘船上恐怕只会出事吧?对了!无线电呢?这种船应该有无线电吧?」
  「是啊。喂!艾利克斯……无线电室应该是在船头吧。」
  杨这么问我,但我也是第一次坐上这种船,根本一无所知,只能摇摇头。杨向修伊说:
  「应该是在那边没错……!」
  两个人一起跑出去。
  但是立刻垂头丧气回来。
  「怎么啦?」
  「没办法……前面有个好大的烟囱把通道挡住了。没办法从甲板直通船头。我想那应该是装饰用的烟囱才对……不过也大得太夸张了。简直就像是故意做得那么大,好阻碍我们,不让我们到无线电室……」
  「那该怎么办……」
  修伊拾起头。
  「当然有办法。别走甲板,先掉头回到船舱,走下楼梯,然后从走廊往船头的方向走,再爬上另一头的楼梯就好了。这么一来就能抵达船的另一头,接下来再利用无线电呼叫海上救难队吧。」
  杨也点头:
  「是啊。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手臂上突然有柔软的触感——丽似乎很不安地靠了过来。虽然语言不通,不过我还是向她点点头,表示不用担心。
  我们两个一左一右支撑着脸颊流血的匈牙利少女,再度走下楼梯。
  走廊还是一样,油灯的灯光照亮得眩目,可是柔软的深红色地毯却和刚才不太相同,犹如鲜血的颜色带点黑色。在我们两人搀扶之下的匈牙利少女静静地哭了起来。我和丽相望,在支撑她的手臂上多用了点力。
  回到原来的休息室,从头痛中恢复过来的少年们,在看到受伤的少女都显得心惊胆颤。
  留在休息室里的少年各自找椅子坐下,不安的低着头。吊灯的明亮灯光照耀的每一张脸孔,都是惨白而双眼无神。
  他们站起来,询问我们:
  「怎样……」
  「状况如何?」
  修伊连忙制止他们:
  「……我现在就来说明。」
  修伊代表大家说明在甲板发生的事。然后提议大家一起前往无线电室所在的船头。没有人反对,全部都无力点头。
  大家简单自我介绍——名字、年龄、国籍,与怎么到这艘船上来的。
  所有的人都不同的地方只有一个:国籍。
  英国、法国、德国、奥地利、匈牙利、意大利、美国、土耳其、阿拉伯、中国、还有……苏瓦尔。
  包括丽在内,有好几个人语言不相通,不过这十一个年轻人之中,似乎没有相同国籍的。简直就像是到世界各地去抓来的。
  然后,也有共通点。
  就是所有人都是孤儿——消失之后,也没人会来寻找。
  再次走上走廊。这次十一个人全员到齐。相同的走廊,沿着与刚才相反的方向前进。
  或许因为不安的缘故,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不假思索按住头低声呻吟,丽注意到我的模样停下脚步。
  「艾利克斯……」
  丽指着挂在脖子上的心型项坠,那是晶亮珐琅材质的粉红色项坠。她抓着我的手,有点强制的碰触那个项坠,然后比手画脚示意要我闭上眼睛放轻松。
  心型项坠似乎是丽的护身符。她的意思似乎是说,只要有它,你也不会有事。
  大大的眼瞳充满宁静的光辉。我心想,真是个温柔的女孩。向她点头表示谢意,继续和大家一起向前走。
  走在最前方的修伊和杨突然大声喊叫,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
  「……被堵住了。」
  修伊自言自语。
  「怎么回事!?」
  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少女拨开其他人往前进。因为所有人都往旁边靠,所以即使站在队伍的最后,也能清楚看到前方的东西。
  面前是一道墙。
  延伸到天花板的黑色墙壁堵住走廊,这么一来就无法通过了……!杨脸色大变转过身来,冲出走廊。
  「杨……」
  我呼唤他,他回头过来:
  「这一层楼的走廊不会只有这里。我要确认是不是有可以通到船头的走廊!」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跟在杨的后面。
  可是……所有的走廊都被同样的黑色墙壁给堵住。匈牙利少女开始啜泣,有的人也被她影响,快要滴下眼泪。
  修伊和杨开始小声讨论。然后昂首高呼:
  「各位,我们去找电梯!」
  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
  修伊以有力的声音说:
  「我们要到下一层楼去。那里或许不像这边一样被墙挡住。懂了吗?好,我们就出发去找电梯!」
  杨指着走廊的一个方向:
  「在那边。」
  两人也不多说什么,领头往前走。
  特别明亮的一角有电梯大厅。黑得发亮的铁栅栏令人感到阴森。旁边还有贴着白色磁砖的楼梯,但是不知为何并没有开灯,只有那里是一片黑暗。
  修伊环视少年们:
  「这里也有楼梯,你们想怎么做?」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
  或许是对阴暗的楼梯感到恐惧,所有人都争先恐后挤进电梯。看见他们把电梯塞满,修伊呆站在一旁,像是重新振作起来似的开口说话:
  「大概还能坐两个人吧……杨、艾利克斯,你们两个带领他们到下一层楼去。」
  「修伊,你呢?」
  我这么回问他,他抓起丽的手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我和丽走楼梯。好了,我们楼下见。」
  丽回头看着这边,用力挥手——真是可爱。我以眼光向杨示意,匆匆忙忙搭上电梯。
  铁栅栏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之后关了起来。
  电梯发出嗡、嗡、的声音,慢慢往下降。
  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每个人都很紧张,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

  「哇啊啊啊啊!」
  
  少女的哀号声响起——那是丽的声音。
  杨匆忙地想要打开铁栅栏。电梯终于停在下一层楼,发出短暂的噪音之后摇晃一下,铁栅栏慢慢打开。
  所有的人都连滚带爬飞奔出去。
  「丽……」
  「修伊,怎么了?」
  我朝着黑暗的楼梯踏出一步。
  周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够用声音呼唤。可以听到上方隐约传来好像抽噎的声音。
  「……丽!?」
  当我正想冲上去时,杨似乎在电梯中找到紧急小型手电筒,从后面赶了过来。他按下开关,照亮楼梯的黑暗。
  手电筒的晕暗白色圆型灯光照射在尸体上。
  所有的人都发出低声哀号,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修伊倒在地上。
  像是坏掉的木偶般倒在楼梯的平台处。俯卧在地,左手压在身体下方,右手则是整齐的扶在腰上。丽则是蹲在一旁,好像吓坏了。
  「怎么回事!」
  德国少年对丽大吼。因为身材高大,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十四岁还要大上很多,体格已经接近大人,相当有压迫感。
  丽虽然被大吼一顿,可是想要说明却语言不通。只有用比手画脚的方式,表示她跟着修伊走下楼梯,却发现他倒在这里。
  德国少年以德语腔调的英语,不耐烦的大叫:
  「你的比手画脚,谁看得懂啊!」
  接着冲到修伊的身边,打算检查他的脉搏。他拿起靠近自己的右手,然后以指腹按住手腕内侧。
  ——脉搏已经完全停止。
  「怎么会死了!?」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丽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漆黑的楼梯,只有杨手里拿着的手电筒发出的圆光。而杨似乎因为惊吓过度,手电筒掉落在地上。圆光向下掉落,发出喀、喀啦啦啦……滚落楼梯的声音。楼梯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有如死亡般沉重的寂静。
  这时,不知是谁高声尖叫:
  「我不要!我受不了!我要回家……!」
  是那个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少女的声音,接着只听见冲下楼梯的脚步声。我急忙想要把她追回来。杨吞了口气说:
  「喂!你要去哪里啊!别走散了!」
  没有回应。杨又大叫:
  「我们如果不集体行动的话……很危险的!」
  已经到达下一层楼的走廊。环视四周的情况,可以看到少女的背影转过走廊转角,消失在黑暗之中。
  「喂……!」
  从后头追上来的少年们面面相觑。
  不能放着不管……为了将她找出来,大家约定以电梯大厅为集合地点,开始分头搜索。
  走廊似乎比较阴暗。
  只不过往下一层楼,照明就此原来大家所在的休息室外面的走廊,来得更加阴暗一些。并且可以看得出来走廊所使用的是木节较为明显的木料。深红色的地毯也因长年使用,到处都有黑色污渍,在频繁走动的中央部分也变得较稀疏。
  每一个房间都是单人房。走廊完全没有变化,让人有种在相同地方不停打转的错觉。
  自己一人踏在太过柔软的地毯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有种不祥的预感。
  心脏怦怦跳动。
  我的脚步自动停下。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转过下一个转角。努力激励自己之后,总算慢慢转过那个转角。
  在那里……
  大家搜寻的匈牙利少女就在那里,独自站着。睁大眼睛,身体僵硬。我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睛——虽然想要转开目光,但却做不到。
  ……少女已经死了。
  不知不觉之间,我张开嘴,大声尖叫的声音响彻走廊,完全无法想象那是自己的声音。
  她并不是站在那里,而是喉头被战斗刀刺穿,钉在走廊的墙壁上。我脚步踉舱地走近,心中想着总该做些什么,伸出手向前——
  以颤抖的手碰触到她的身体时,插入壁中的刀尖松开,尸体落在我的怀里。
  很重,有种沉沉的重量感。
  听到尖叫声,少年们先后靠了过来。每个人弯过转角出现时,看到尸体都放声尖叫。杨战战兢兢的走近:
  「艾利克斯……还好吧?」
  我无力的点头。
  聚集过来的孩子们看着彼此,颤抖不已。最后人高马大的德国少年充满愤怒的大喊:
  「是谁杀的?」
  「这……不知道。」
  对于杨的回答,他激动的说:
  「不知道……」
  「没有人有刀不是吗?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两手空空上船的。而且,邮轮里怎么会有这种军用的危险刀械?」
  「那……?」
  大家又互望一眼。
  珊珊来迟的丽终于到达现场,看到少女的尸体,她屏住呼吸,以手遮口。
  在安静的现场,抱着尸体的我,有件事说不出口。
  走廊尽头有个古董柜。抽屉微微开着。从站着的位置,就可以看到抽屉里的东西。
  里面有闪耀着不祥黑色光芒的小型*。
  这艘船里面有武器。
  但是……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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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1/01/16 | 编辑
第三章 幽灵船〈QueenBerry号〉

1

  浸水的休息室笼罩在沉重的空气当中。只有维多利加态度超然,其他四人则是重复着低头、彼此互瞪的动作。
  滴答、滴答……
  从泡过海水的墙壁、天花板,滴下带有颜色的积水。潮湿的空气包围休息室。
  「……这艘船曾经载过十一个年轻人……也就是『野兔』。」
  莫里斯低声说出这句话之后,像孩子般抱住膝盖颤抖不已。
  剩下的四人互相对望。
  这时,茱莉·盖尔奋力站起身来,逼近莫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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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一回事?」
  聂德·巴士达低声问道:
  「喂……他们怎么了?」
  「……死了。他们自相残杀。」
  「怎、怎么会这样?」
  「事情就是这么安排的。」
  莫里斯喃喃自语,畏惧的抬起脸来。
  休息室的墙壁上,有着和刚才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血字。莫里斯抬头望着它,眼瞳出现胆怯与绝望,张开失去血色的嘴唇:
  「我不能说更多,这会违反我的职务规定。但是……总之,这艘船〈QueenBerry号〉在命运之夜结束、领回他们的遗体之后,便沉人海底。在我们完成作业撤退之后,海上救难队曾经前来确认船的状况——里面当然是空无一人。四处还有几个对付他们的陷阱、而且有发生争执的痕迹,因此他们原本想调查船内,但是因为开始浸水而无法进行。你、你……」
  莫里斯指着一弥。
  「从同学那里听来的怪谈,起源就是十年前的这个事件。当我听到你提到〈QueenBerry号〉不断出现在海上,诱惑着人们上船时,我就相信——」
  莫里斯挤出阴沉的声音:
  「……这艘船是幽灵船!」
  聂德与茱莉对看一眼。两人也是半信半疑,脸上的表情因不安而僵硬。
  聂德抓住网球往上抛,接住掉落的网球,再往上抛。茱莉则是起身在休息室中来回踱步。
  莫里斯继续说:
  「这艘船就是因为死去年轻人的怨恨,而出现在海上的幽灵船。之后整整过了十年……」
  他说着说着,肩膀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把害死他们的大人们聚集在一起,以这种方式索命……」
  莫里斯脸色苍白。
  「我们也会没命……」
  颤抖蔓延到全身,莫里斯以绝望的表情说:
  「不可能到得了无线电室!我们已经被他们那些、那些『野兔』下诅咒了!」
  「……噗!」
  有人忍不住发出声音。
  因为莫里斯狠狠瞪着自己,一弥连忙摇头。看看旁边,维多利加低头端坐着。脸孔被黄金丝线般的金色长发遮掩,因此看不到表情。
  她纤细的肩膀抖个不停。
  「……喂!维多利加?」
  「噗呵呵呵呵!」
  一弥喝斥她别发出怪声音,顺手把金发往上拢,却发现维多利加竟然掉下眼泪……笑着。
  「哇哈哈哈哈!」
  「喂!这有什么好笑的……」
  聂德等人不再玩球、也停下踱步,惊讶地看着大笑的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以优雅的姿态从包包中拿出烟斗。完全不理会在一旁的大人,点火吸上一口。
  慢慢吐出烟……还把烟朝向莫里斯的脸吐去.莫里斯被呛得「咳、咳、咳咳咳……」地咳不停。连忙用手把眼尾溢出的泪水擦掉。
  好整以暇抽过烟斗的维多利加,总算把空着的那只手,伸入蕾丝洋装的口袋里。
  抽出口袋的手里握着一个一弥到相当眼熟的信封,那是……维多利加在罗珊的游艇里发现的邀请函。
  聂德看到之后:
  「啊!我也有收到。」
  「我也是,放在上锁的车子里。」
  「莫里斯……我问你一件事。」
  维多利加朝着年纪是自己三倍的外交官,笑着问:
  「你想想看……鬼会写邀请函吗?」
  「!?」
  莫里斯倒吸一口气。
  一弥等人总算恢复理智。面面相觑,好像从梦境中醒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莫里斯张开嘴巴,好像想要反驳,却毫无自信的低下头。
  「然而……可是……即便如此,这件事情还是很怪异啊,这艘船当时的确是沉入海底了。还有墙壁上的血字。停电时间不到十秒钟!普通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出这么大又这么长的文字?而且,这个休息室……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他暗沉的眼瞳里浮现泪光,愤怒大喊:
  「你给我说清楚!如果这不是鬼的话,又是什么呢?」
  「当然是人啊!先生。」
  终于止住大笑的维多利加,嘴里以冷静的语调喃喃说道。聂德不安的捏紧网球,茱莉像是习惯性玩弄着胸前的心型项坠,继续踱步。
  每走五步就转身,再走五步——无意识却精准的动作。维多利加偷瞄着她,微微皱眉。
  心型珐琅的项坠已经有相当历史,还有好几处掉漆。孩子气的设计和她的深红礼服并不搭配,但茱莉仍珍惜的以手指不断抚弄那个项坠。
  「这些全都是人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先生,你仔细想想。」
  「你说什么?这话怎么说?」
  莫里斯把脸靠近维多利加,维多利加厌恶的转开身子,朝向一弥,心情不悦的说:
  「久城,你来说明。」
  「咦?说明什么?」
  「混沌的重新拼凑。」
  「……我?」
  那双澄清的翠绿眼睛紧盯一弥。
  短短三秒。一弥又在互瞪时败退,只好语无伦次的说:
  「这个嘛……混沌、或者说是这个世界上的谜呢,全部都是碎片,要把它们全都丢进锅子里面炖一炖……嗯,就是黑暗之锅。从锅里盛到碗里,这就是所谓重新拼凑。这么一来就能够漂亮地把谜题解开了,可是功劳总是被警官抢走……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够了。你这个半吊子好学生!」
  「维多……!?」
  不管嘴里还嘟囔着半吊子才不可能来留学的一弥,维多利加开口:
  「首先,告诉你们,鬼是不可能写什么邀请函的,懂了吗?」
  聂德首先点头。接着是茱莉、最后莫里斯也百般不愿的点了点头。
  维多利加挥动邀请函——
  「有人写了这个,让我们集合在这艘船上。」
  「可是,这艘船应该早就沉没啦!」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十年前沉没的〈QueenBerry号〉?」
  对于这冷静的声音,莫里斯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但是又闭上嘴。维多利加继续说:
  「在这里我提出一个假设。」
  所有的人都吞了一口口水,看着这个自信满满的少女。维多利加继续以冷静的声音说:
  「我认为,『这是由知道往事的人,照着当时的船再度重现』。」
  休息室一片死寂。

  聂德与莫里斯互看对方,默默不语。一弥也楞住了。
  泡水的休息室里,只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
  茱莉总算回过神来。战战兢兢询问:
  「这、怎么说?」
  维多利加转向她。态度依旧充满自信,以一贯低哑的声音开始说明:
  「这是相当简单,而且符合常理的解释。首先,〈QueenBerry号〉似乎在十年前就已经沉没,如果这是事实的话,现在我们乘坐的这艘船,就是以假乱真的仿造品。」
  「什么……?」
  「这么想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先前认为是闹鬼现象的事也能够得到说明,你觉得这样如何?」
  茱莉眉头深锁,陷入思考。再以困惑不已的声音回问:
  「嗯,也就是说……?」
  维多利加露出不耐的表情,边抽烟斗,边以慵懒的声音说:
  「你们用鼻子闻闻看吧。」
  一弥他们用力吸着鼻子。虽然维多利加吩咐他们用鼻子闻闻看,可是却被维多利加烟斗飘过来的味道干扰,根本闻不到什么味道。
  这时,维多利加继续说:
  「……你们没有闻到刚油漆过的味道吗?」
  「啊!?」
  一弥回忆起一开始闻到的有机溶剂味——那个充满整间休息室的味道。头痛之所以会这么严重,似乎并非完全是安眠药的缘故……
  「还有,先前我注意到的葡萄酒。久城,你还记得吧?」
  听到维多利加这么一问,一弥也想起来了。刚才自己说这艘船可能是幽灵船时,维多利加一脸不耐,想用葡萄酒瓶和倒入酒的玻璃杯说明。但之后就被停电打断,完全忘了这回事……
  「想必在这个休息室的吧台里,也有相同的葡萄酒瓶吧……」
  维多利加指着吧台的方向。所有的人部转头看向那边。吧台里排着许多酒瓶。
  「我拔开瓶塞倒入玻璃杯里的葡萄酒,竟然恢复原状了呢!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啊……」
  一弥低语。
  的确,维多利加拔出瓶塞的葡萄酒瓶与倒入酒的玻璃杯都不见踪影。一弥靠近吧台确认,发现贴着相同标签、还没有拔出瓶塞的酒瓶。
  维多利加招手要一弥拿过来。接过葡萄酒瓶继续说:
  「这是一八九〇年,也就是超过三十年前酿造的苏瓦尔产葡萄酒。因为十年前沉没的正牌〈QueenBerry号〉上面有这种酒,犯人为了忠实再现,所以才会放在船上。只不过……」
  维多利加耸耸肩,拔出瓶塞,咕嘟咕嘟倒入手边肮脏的玻璃杯里。和刚才相同的鲜艳紫红色液体从瓶中流出。
  「里面装的是假货。像这样倒出来就可以发现,呈现新酿葡萄酒特有的鲜艳色泽。储藏较久的葡萄酒应该是更为混浊的颜色。而且在香气上……」
  她举起酒杯,凑近鼻子。
  「喏……是新酿葡萄酒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一弥反问。维多利加指着标签:
  「这家酒厂在一九一四年夏天,就毁于世界大战的战火之中。现在早已经买不到了。这恐怕是重新制作标签之后,换贴在新酿的葡萄酒上面吧。」
  四人互相对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相当不安。
  「可、可是!」
  莫里斯大叫:
  「墙壁上的血字呢!?这间泡水的休息室呢!?还有尸体消失到哪里去了!?」
  「莫里斯,你不用大吼大叫我也听得到。」
  维多利加皱起眉头。
  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向前走。
  打开休息室的门:
  「这个房间,恐怕不是一开始我们所在的休息室。」
  「!?」
  「我们曾经前往甲板,然后再回到这里。经过相同的走廊,理所当然的走进这个房间,这是为什么呢?」
  茱莉没有自信地说:
  「因为门开着。其他的房门都是关着的……」
  「正是如此。那么……喂!久城。」
  被维多利加一喊,一弥立刻站起来。维多利加走到走廊上,用手指示意:
  「你按照顺序把这边的门全部打开。」
  「嗯……」
  一弥打开旁边的房门——里头是豪华的头等客房。天花板垂下水晶吊灯,还有巨大的四柱床,柔软的沙发。连桌巾与衣橱都极尽奢华之能事。
  再打开隔壁的房门。又是装潢几乎相同的寝室。
  连连打开好几个房门,相同的房间连绵不绝。越来越觉得厌烦。一弥再度回到休息室,然后转向与先前开门那一侧相反的另一边,打开与休息室紧邻的房门。
  「……!?」
  那里的景色,令他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气。
  他转向维多利加的方向,嘴巴一张一阖,维多利加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唔……」点点头,向其他三人招手。
  所有的人都探头瞧瞧隔壁的房间。
  ……里面是如同照片一般,一模一样的休息室、桌子与酒吧、小台,以及……
  墙壁上的血宇。
  打开的葡萄酒瓶和倒入酒的玻璃杯。
  地板上有被*箭矢贯穿眉间的肥胖男子尸体。
  茱莉与莫里斯发出尖叫声。
  转过头来,只见维多利加心满意足地点头:
  「一开始我们就是待在这个房间。不过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把原来的门关上,打开另一扇门。告诉你们,这是很简单的手法呀!」


2  

  ——五人进入尸体倒在地上、大伙一开始待的休息室内。
  和泡水的休息室相比,这里的水晶吊灯亮得刺眼,反而令人无法镇静下来。找到适当的椅子落座,又是互望着对方。
  维多利加以尖锐的视线看着血字墙壁,最后她指着墙壁旁边的吧台:
  「久城,你去瞧瞧里面有什么。」
  「咦……?」
  「这是我将混沌重新拼凑之后的答案。告诉你,恐怕那儿有我们当初检查没有的东西。」
  虽然一弥搞不清楚维多利加话中的含意,还是站起身来走近酒吧。按照维多利加的指示,瞧瞧里面有什么东西——
  有某个被揉一团的东西隐藏在角落。是布吗……?不,不对,这是……
  「是壁纸!」
  一弥不由得大叫。茱莉与聂德听到他的叫声也站起来,一起探头看着吧台里面。
  「啊!?」
  「这难道是……?」
  那是和墙壁相同图案的壁纸——揉成一团之后硬塞进去。
  慢一步才接近酒吧的莫里斯大叫:
  「这、这的确是……壁纸……」
  「是的。」
  维多利加好整以暇的点头。
  「你听着,莫里斯。十秒左右的时间,的确无法在墙壁上写下那些文字。但是,把贴在文字上的壁纸撕下来再藏好,十秒应该相当充足吧?」
  聂德「呼……」地叹了口气。
  在他旁边的茱莉则是一边抓着心型项坠,一边摇摇头,乌黑长发也随着飘荡。
  「原来如此。」
  「什么嘛!知道真相之后,原来这么简单啊!」
  聂德又开始玩网球,茱莉继续走五步又回头,好像无法定下心来。
  只有莫里斯抖着肩膀、两脚跨立,仔细端详每一个人,突然大叫:
  「喂!你们!」
  维多利加皱起眉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
  莫里斯后退到墙边,害怕的依序看过一弥、聂德、茱莉、最后是维多利加的脸。
  然后,并没有针对任何人,只是以发抖的声音问:
  「谁是『野兔』……?」
  剩下的四个人一脸疑惑,看着莫里斯的脸。
  「『野兔』是指什么?」
  「那些年轻人的代号。我们就是这么叫他们的!」
  莫里斯抖得直打哆嗦。
  背抵着血字跃动的墙壁,大喊:
  「一定是这样没错吧?如果这不是幽灵船、也不是诅咒的话,那这是什么?」
  其他人互相对望。最后茱莉「啊!」叫了一声,以手掩口。
  小声低语:
  「……难道是复仇?」
  茱莉半信半疑的声音得到回响。聂德也回应她:
  「啊!原来如此!」
  莫里斯一边发抖一边说:
  「少装蒜了!那封邀请函寄给哪些人!?包括我在内,当时的大人们都被聚集在此吧?大家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但是,房间里的四个年轻人……又是谁?并不是十年前的参与者——为什么你们会有邀请函?」
  肩膀因为激烈喘气而颤抖不已,但他继续说:
  「『野兔』并没有全部死掉……有几个活了下来,得到解放。把他们养肥,保证他们之后可以过着优渥的生活……喂!你们当中应该有存活下来的『野兔』吧!?在十年后的现在……」
  茱莉把弄项坠的动作变得更加激烈,聂德则握紧网球。
  「为了向我们复仇,打造这艘仿制的船,邀请我们过来!」
  「不是这样……」
  「我才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两个年轻人以伤脑筋的表情对望。
  「那你们为什么会有邀请函!」
  一弥提心吊胆地说明,自己和维多利加的邀请函是怎么来的。
  也说明两人是同间学校的同学。本来是要趁着周末搭游艇出海,但是却在上船之前突然取消行程。正当感到无聊时,在游艇里找到邀请函……
  莫里斯听到游艇之前的主人是被杀害的名占卜师罗珊之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罗珊女士……被杀了!?」
  「你们认识吗?」
  莫里斯没有回答一弥的问题。
  接着聂德开始说明自己的身世:
  「我原本是无亲无故的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里住到十八岁。之后一边工作一边累积演员的经验,很幸运地有机会踏上舞台。如今也算是略有薄名,这周……」
  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在衡量该不该说,速度变得很缓慢:
  「我在舞台剧的休息室里,收到花束与邀请函。嗯……因为常会有热情戏迷提出邀请……正好舞台剧也告一段落,我想顺便喘口气,所以就来到这里。」
  说完之后便低下头。
  接着茱莉开始说明:
  「刚才我也说过,我的父亲是拥有煤矿的资产家。一向在自由的环境中长大、在宽广的房子里过着自由自在、任性妄为的生活……」
  茱莉的速度和聂德相反,好像急着要赶快说完似的,滔滔不绝。
  「不久前,我的车里明明上锁却不知为何出现那封邀请函。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是生日快要到了,所以我想应该是朋友的恶作剧,还在过来的路上窃笑……看来我错了……」
  各自的说明结束。
  莫里斯低头沉思,一脸严肃地皱起眉头。
  然后他拾起头,指着聂德与茱莉:
  「是你们两人之一吧……对不对?」
  「怎、怎么会……才不是呢!」
  莫里斯瞄向维多利加:
  「这位少女很明显是个贵族千金。所以不可能做这种事,她的朋友也是。而且就年龄上来说也太小了。十年前他们两人才五岁而已。并没有年纪这么小的『野兔』,应该都是十几岁出头的小孩子。」
  「为什么你能这么断言呢?至于她的身分,也不过是她自己这么说而已!说不定根本是个来历不明的小鬼!」
  「少在那里胡说八道——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不是贵族,气质就是和平民不一样。像你这种暴发户的女儿或许搞不清楚,可是我本身拥有子爵的头衔,而且长期与上流阶级接触。我可以保证,这孩子是如假包换的贵族。」
  「竟……竟然说我是暴发户……」
  对着就要扑上去的茱莉,聂德大喝:「别闹了!」
  莫里斯一脸轻蔑看着他们:
  「那些『野兔』都是孤儿——我一看就知道谁的出身低。一个是演员、一个是暴发户的女儿?究竟你们两个谁是当年没死成的年轻人呢……哼!」
  莫里斯抬头望向天花板,笑了出来。
  茱莉像野兽般大吵大闹,打算攻击莫里斯,一旁的聂德赶紧叫一弥过来帮忙。一弥急忙地按住茱莉。
  茱莉像野兽般发出「呜……」的声音之后:
  「莫里斯,你才可疑!」
  「……你这什么意思?」
  她以负伤野兽被逼到绝路般的危险眼神,狠狠瞪着莫里斯。莫里斯被逼到墙边,胆怯回头看着茱莉。
  「那些『野兔』说不定有父母、或代替父母照顾他们的人、或疼爱他们的人。我没说错吧?」
  「……」
  「莫里斯,十年前你大约是三十五岁——如果二十多岁生子,正好是十岁左右。按照你的说法,正好是『野兔』的年龄。」
  「我的女儿就读贵族学校。」
  「你是贵族、是外交官的说法,也只不过是你自己说说罢了。只要待在这艘船上,就没有办法证明。说不定你就是为了帮死去的孩子复仇,而建造这么一艘船的疯狂父亲。没错!你一定是因小孩死去而疯狂的父亲!」
  「真是胡言乱语……」
  莫里斯失笑。
  然后瞪着茱莉:
  「不准侮辱我!」
  看到他的表情,一弥相信莫里斯应该是贵族没错。来到这个国家之后,已经看到厌烦的那种贵族自尊与一本正经的态度,也可以在莫里斯身上找到。他应该没有说谎……
  「对了。这位侦探般的小姐一开始就说,多了一个人。因为当时我就在附近所以正巧听到。一开始餐厅里只有十一个人,但在休息室醒来时却多了一个人,变成十二个人。最初不在餐厅里的那个人就是犯人。他混入我们之中,看着我们一面害怕一面死去,偷偷嘲笑我们。」
  「什么……!」
  「那个演员的确在餐厅里面。虽然因为太暗无法确认长相,但是当时的无聊演员话题,的确传进我的耳里。」
  聂德的脸颊似乎因为丢脸而突然变红。
  茱莉紧咬嘴唇,瞪着莫里斯。
  「……不过,暴发户女儿。你不在里面吧?」
  「我在!」
  「没有证据。」
  「这么说来你也一样。没人看到你的脸!犯人不是我就是你!」
  「什么!」
  两人互瞪。
  茱莉以愤怒颤抖的声音说:
  「莫里斯,那你为什么没有坐上那艘救生艇?」
  「那、那是因为……」
  「你的同伴们全都为了逃出这艘船,争先恐后坐上救生艇。对了,一开始说出要搭救生艇逃命的不就是你?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家都坐着船降到海上,却只有你没有上船?」
  「那是因为……当时你不是大喊危险吗?」
  「你会乖乖听暴发户说的话吗?这位贵族大叔?」
  茱莉语带挑衅说着——这次换莫里斯握紧拳头打算扑上去。聂德又慌忙挡在两人中间。
  和大声呼吸的莫里斯互瞪的茱莉,突然吓了一跳,肩膀开始发抖。
  「……嘘!」
  以食指凑近嘴唇,保持沉默仔细倾听。
  聂德小声问道:
  「怎么回事?」
  「……有水。」
  茱莉的脸孔因恐惧而僵硬。
  「有水声!」
  
  打开门冲出走廊。
  站定、侧耳倾听——
  结果……
  ……哗啦、哗啦、哗啦!
  好像可以听到下方传来水声……正当大家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而呆站在原位时,莫里斯突然说:
  「浸水了……!」
  他一边呻吟,一边跪倒在地。聂德摇晃他的肩膀:
  「大叔!怎么回事啊!」
  莫里斯没有回答。聂德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摇了起来,莫里斯睁开紧紧闭上的眼睛——他的表情因为惧怕而痉挛,低声说:
  「船底……开了小洞,水会一点一点渗进来……这样才能……达到定时的效果。」
  「咦……?」
  「这是我过去……的主意……」
  「什么……?」
  莫里斯一时陷入沉默,肩膀抖个不停。
  然后抬起头,以凄厉的声音喊叫:
  
  「快点到无线电室去!船要沉了!」




独白  —monologue3—

  「有武器啊——!」
  很大的声音响起。
  少年们站在亮着油灯的走廊。我抱着喉头被战斗刀贯穿的尸体站在走廊中央。一时之间,没有任何人移动,也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剩下九个人……少了修伊与匈牙利少女。
  刚才大叫的是德国少年——十四岁就长得人高马大,接近大人的躯体,因为愤怒而颤抖。
  少年抓住最后赶到的少女背后的手,强硬扭到前方。
  我不由得大喊:
  「住手!」
  「……你们看!这里就有武器。这女人身上就带着武器!」
  充满威胁性的德国腔在走廊响起。
  看到他拿出来的东西,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丽的手中不知为何握着一把小小的刀……如象牙般流线型的小刀,冷冷地反射油灯的光。
  少年以厌恶的口气说:
  「就是她!人就是她杀的!」
  丽想要挣脱他的手,刀子从手中掉落。德国少年继续抓着她的手,捡起刀子。
  丽不断摇头表示事情不是这样。脸上的表情好像就快要哭出来。杨挺身而出:
  「快住手!」
  「黄种人凭什么命令我!」
  「什么……!?」
  另一个少年连忙挡在愤怒的杨前面。
  那是从一开始就经常和德国少年结伴、高大而肌肉发达的少年,有着与德国少年相似的气质——国籍是奥地利。他加入德国少年,抓住丽的另一只手:
  「只要把她解决掉,我们就不会有危险了吧?偷藏武器的就是她!妈的、别再装出听不懂的样子!」
  「不是的,她是真的听不懂!」
  我大声喊叫,但是他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德国人突然对着动弹不得的丽一阵猛揍。丽小小的头左右摇晃,长长的黑发在空中舞动,杨急忙制止他们。其他的年轻人浑身僵硬,只是在一旁看着。
  「对了!刚才修伊死时,也是和她两人独处。你想要把我们通通困在这里,再一个一个杀杀掉吧!」
  「绝不让你这样做!我们这就先把你宰了再说!」
  两个高大的少年擅自决定之后,更加奋力殴打丽。
  ……事情已经脱出常轨。
  或许因为被困在船上,眼前又看到尸体:心情受到动摇吧?杨大叫「快住手!」,扑上去阻止他们两个,但是对上两个健壮的少年,体格上的差异太过悬殊,没两下就被推开。
  接着……
  德国少年发出喊叫,举起刀子——
  大伙全都尖叫起来!
  刀子瞄准丽的心脏,用力往下挥时,杨以全身的力量撞向少年阻止他。围在四周的年轻人,也异口同声阻止德国少年。
  因为杨的阻碍,刀子偏离原来瞄准的心脏。德国少年全身的力量没有插入丽的心脏,而是轻轻擦过侧腹部之后落在地板的红地毯上——地板发出「喀嗤」的声音。
  看似锋利的刀子垄丽的侧腹划出的浅浅伤口,鲜红的血喷出,被划开的皮肤犹如开出血花般染成红色。
  所有的人都全身僵硬。
  丽发出细小的叫声,然后……就昏倒了。
  「……!?」
  奥地利少年看到血之后总算回过神来,突然把丽放开。但德国少年却睁着充血的双眼,再度挥动刀子。
  我立刻丢下手上的尸体,打开古董柜的抽屉,取出小型*。
  两手紧握,大声叫道:
  「立刻放开丽!不然我就要开*了!」
  ……德国少年回过头来,以看到不可置信之物的表情停手,然后静静举手投降。
  其他的年轻人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走廊被寂静所包围。
  我知道自己握着*的双手不停颤抖,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但我只是一心想要救丽。
  即使语言不通,我也知道她是个温柔的好女孩。
  杨以沉稳的声音说:
  「艾利克斯……冷静点。」
  「嗯……」
  「怎么会有*?」
  「就放在这里。」
  我指着橱柜,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柜子里看。
  「刚才发现的——不知道为什么,但船上的确有武器。我相信丽也是这样拿到刀子的,虽然不知是为了自卫或是想要拿给大家看,但我认为她只是把找到的刀子拿过来而已。」
  「什么……!」
  「你们两个离丽远一点。杨,麻烦你处理一下丽的伤口……」
  杨点点头,跪在地上,撕开自己的衬衫,帮丽的侧腹止血。
  我对着举手投降的两人说:
  「我不会开*……我不会做出这种事。不过……不要再怀疑伙伴了。大家同心协力,快点前往无线电室……」
  德国少年以震耳欲聋的音量大叫:
  「我、我拒绝!」
  似乎是为了争口气,他抓着一旁不知所措的奥地利少年,两个人一起离开。
  「喂……」
  「这里有武器对吧?那我们也要武装。谁会相信一个偷藏武器的女人!」
  他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丽,然后一路打开走廊上的橱柜,找找看有没有武器,越走越远。
  他们走了相当远之后!!
  「……找到了!」
  听到远处传来他们的叫声。
  弯过走廊的转角,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黑皮肤、四肢修长的土耳其少年突然站了起来,以低沉的声音,很生气的不知在喊叫些什么。虽然因为语言不通听不懂,但应该是在说太危险了、要他们快点回来之类的吧。他指指走道,再指指自己,点点头后往前跑。
  土耳其少年纤细的身躯转过走廊,消失在转角处。
  就在下一个瞬间……
  巨大的*声响起.可以感受到走廊地板、墙壁以及空气好像都因此而震动。刚才绕过转角的少年身体像是被震飞一样,倒退仰倒地上的景象再度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一片静寂。
  ……慢半拍之后,有人凄厉叫喊。
  我紧握*,奔向土耳其少年。
  原本想要扶他起身,才注意到他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瞬间我还以为可以看到地毯的花样,但很快就被涌出的鲜血染红,再也看不到。
  我知道他是被威力强大的*给击中。土耳其少年脸上带着有点愤怒的表情,就这么一命呜呼。应该是刚发现自己的遭遇就死了吧。
  我抬起头,看到德国少年和奥地利少年逃走的背影。而德国少年似乎抱着机关*。
  死了三人。修伊、匈牙利少女与土耳其少年。
  我背着因为疼痛与出血而失去意识的丽,开始移动。为了前往无线电室,我们沿着走廊朝着船头方向前进。
  剩下六个人。中国人杨、黑发的丽、我自己、还有轮廓深邃身材高大的意大利少年、以及又高又瘦、一头卷发令人联想到天使的美国少年,还有绑着褐色长辫的娇小法国少女。
  大家一脸惊恐,默默无言向前走。
  下面的楼层和上面豪华的楼层相较之下比较阴暗,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四处可以看到的油灯与门把,也都是俭朴实用的设计。
  「……啊!」
  最前面的法国少女,发出悲伤的叫声……回过头来,用摇头的方式对我们表示过不去。
  ……这一层楼的走廊也在途中被墙壁阻隔,无法通行。为了再往下一层楼,我们大家朝着楼梯走去。
  杨对我说:
  「艾利克斯刚才的表现好勇敢。」
  「不,你才是……」
  「刚才的*还带在身上吗?」
  我点点头。杨接着说:「拿出来我看一下。」
  他接过*:
  「这是安全装置,要打开才能开*。」
  「这样啊。」
  我点头,突然想到——
  「……那么,刚才我就算扣*也无法击发?」
  「嗯。不过,我不觉得艾利克斯会开*。」
  我看着他的眼睛。
  杨眯起细细的眼睛朝着我微笑。
  我们走楼梯,再往下一层楼。
  五人走在比刚才更阴暗的走廊,背上的丽依旧昏迷不醒。虽然担心她的出血是不是已经止住,但现在只能继续向前走。
  沿着走廊前进:心中祈祷不要又被墙壁挡住。
  这一层楼大多是二等客房和船员餐厅,都是老旧而寒酸的房间。走廊也很阴暗的,原本深红色的地毯也显得黯淡粗糙。
  法国少女突然小声说起毫不相关的话题——是关于她从小生长的乡下地区。面对于这样唐突的话题,我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们家有养羊,不过因为贫穷所以也养不多……用羊奶做奶酪,然后全家一起吃……那时大家都很健康……还常去比较有钱的朋友家里的葡萄酒窖玩呢!好怀念……」
  仔细观察穿着男孩子般褴褛衣衫、绑着辫子的少女,长相还蛮可爱的,但是脸上却浮着胆怯苍白的表情。美国少年勉强拉开嗓门,附和她的话题:
  「哇!羊奶奶酪啊,简直臭得难以入口嘛!」
  那是变声前有如少女般的声音。法国少女生气地想要反驳:
  「哪会,明明就很好吃!」
  「喔……我住的地方是一大片的玉米田。你们喜欢玉米吗?当时我每天都喝玉米汤、吃玉米炖肉……好怀念啊!」
  杨也以温和的声音述说自己的事——父亲还在世时,父子俩时常一起四处旅行……成为孤儿之后,就在港口打零工勉强糊口。那段到处旅行的生活真是愉快……
  这时,意大利少年却很无聊似的:
  「啐……!」
  然后喃喃自语道: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我根本不想听。」
  被泼冷水的人们,只好把嘴紧紧闭上。
  接下来大家持续沉默地往前走。此时美国少年突然开口:
  「你们不认为,根本就没有犯人吗?」
  大家都大吃一惊,盯着他的脸。
  美国少年以少女般的声音,努力说明: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这艘船上似乎只有我们,而且到处都藏着武器。但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我认为我们并不是犯人。」
  「……嗯!」
  法国少女点头,很高兴的大声说:
  「我也这么认为。除了我们之外,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坏人一定也躲在某处。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是一定有人特地把我们带到这艘船上、恶意破坏船舵、看到我们被整得很惨就在一旁窃喜。所以才会故意用墙壁挡住走廊。这些……并不是我们做的啊!」
  看到两人互相点头,轮廓深邃的意大利少年开口反驳:
  「喂喂!那修伊为什么会死呢?在那个地方除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别人。杨拿手电筒照亮的时候,除了丽之外什么人都没有。还有,那把刺穿喉咙的刀……」
  或许是说着说着才想起来,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那个匈牙利少女,如果遇到我们之外的陌生人,应该会大叫不是吗?可是却连一声都没吭就被杀了……如果说,杀害她的就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人……」
  「呃……这个嘛……」
  美国少年哑口无言,只得垂下头。
  陷入沉默。
  然后杨抬起头来:
  「艾利克斯……记得我们上甲板的事吗?」
  「嗯。」
  「当时匈牙利女孩的脸颊受伤了……她所说的话……」
  我回想起来。
  当时在甲板上,接近栏杆想要呼救的匈牙利少女,曾经放声大叫。
  (有个东西划过我的脸。我踏到这附近的时候……)
  没错,当时她的确说过……
  (我踏到这附近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从那边飞来,掉进海里……)
  杨点头:
  「她踩到某个东西——然后,可能是箭之类的东西飞过来,划伤她的脸颊。她所指的方向,并没有任何人。」
  「也就是说,是什么……?」
  意大利少年探出身子。
  杨以半信半疑的表情说:
  「说不定,犯人一开始就在船上设下无人的陷阱。并不是有人用刀攻击,而是设计成只要经过刀子就会飞出来。」
  「可能吗……?」
  ——六人为了安全于是蹲在地板上,打开房门、移动家具。
  某个房间一开门就飞出*箭矢。
  在另一个地方掉出的铁锤差点打中法国少女。杨将她撞倒在地,巨大的铁块刚好落在她的鼻子前面。
  那是踏到地板上某个位置,就会牵动铁锤的机关。
  并非所有的房间或是走廊都有陷阱,但还是能感受到恶意与疯狂,这种感觉非常吓人。
  大家为了互相取暖、保护,挤在一起往前走。
  不一会儿,法国少女突然吓一跳,开始颤抖。
  「怎么了?」
  「……我听到水声。」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但什么都听不到。正想反问法国少女时,杨突然说:
  「嘘……!」
  我吞下想说的话。
  慢慢地……
  ——哗哗、哗哗、哗哗。
  可以听到微弱的水声。
  这是怎么回事……?
  当我困惑伫立一旁,杨突然大声喊叫:
  「进水了——!」
  「不会吧?」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海水正从船底灌进来。船恐怕到早上就会沉没!动作快!总之先到船头去再说!」
  当我们相视点头时……
  不知道从哪传来少年的惨叫声。
  我们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全力奔跑。
  转过转角,便到达被灯泡照亮的电梯大厅。因为又向下一层楼,走廊、房间都显得阴暗而粗糙,可是只有这个地方亮得很不寻常,令人感到眩目。
  声音应该是从这个地方传出来的,但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我疑惑地巡视四周,突然不知道从何处出现一只强壮的手臂,抓住我的头发用力往后拉。
  我不由自主大叫,耳边听到手臂主人的声音:
  「救我!」
  ……是曾经听过的德语口音。
  回过头,看到手臂从电梯的铁栅栏中伸出——铁栅栏里是德国少年和奥地利少年。接近[x]的高大身躯不停颤抖,手臂伸向我。
  「怎、怎么了!?」
  「救救我!门、门被锁住了……!」
  我把背上的丽放在地板上,靠近电梯,喀啦喀啦摇晃铁栅栏,发现是从外面上锁的。少年们聚集过来,问他们发生什么事,只见关在电梯里的两人惊魂未定,开始语无伦次:
  「有鬼跑出来……!」
  「抢走我们的*之后,把我们丢在这里……」
  杨回头大叫:
  「对了!艾利克斯,*!」
  我掏出*,电梯里的两个少年发出惊恐不已的叫声。
  「闪远一点!」
  我大叫,瞄准铁栅栏上的锁扣下*。
  激烈的冲击从两臂传到肩膀,*声震耳欲聋。
  第一发没有打中,立刻发射第二发。
  ——喀锵!
  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坏掉的锁从铁栅栏上掉了下来。
  「太好了……!」
  我打心底松了口气。电梯里面的两人,表情也显得放心许多。
  杨立刻伸出手,急着想要打开铁栅栏——
  就在这时……
  嘎哒哒哒——!
  电梯突然开始下降。
  少年们的表情因为恐惧而僵硬。双眼圆睁到眼球几乎快要飞出来,朝我伸出粗壮的手臂,再度抓住我的头发。我不由得大声喊痛。他们也跟着惨叫。
  啪、啪啪……!
  这是一撮头发被连根拔起的声音。一阵疼痛在头皮上游走、眼前一阵闪烁。
  两名少年在铁栅栏另一边的脸孔因恐怖、愤怒而变得僵硬。在一阵摇晃之后,他们就随着铁栅栏急速下降,坠落无底深渊。
  震破鼓膜的尖叫越来越遥远。
  然后……
  遥远的船底传来「哗啦……」的水声。

  电梯被破坏了……虽然想让它升上来,但是却一动也不动。
  我和杨两人想尽所有方法想要启动电梯,到最后却只能敲打、哭泣……美国少年轻轻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哭着回头,只见他静静摇头。
  在他的背后,法国少女也无声啜泣着。
  「他们两个已经……死了。」
  「怎么会……!」
  「超过十分钟了。水早就涌进来……他们应该……溺死了。」
  意大利少年如野兽般咆哮,不停槌打墙壁。


3

  船的浸水状况越来越严重,总不能一直待在原地。我背起依旧昏迷的丽,跟着剩下的伙伴一起往前走。
  一边前进,一边小心确认有没有陷阱。再次被墙壁阻挡,又回到楼梯处……再往下一层楼,照明更暗、走廊也更粗糙。水声越来越接近。
  这时,杨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
  「……他们说是从外面被锁住。」
  我在旁边点点头:
  「嗯,还说是鬼干的好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
  杨继续说:
  「我们找到的陷阱,全都是无人的机关。可是刚才却不一样——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
  躲在这艘船上伺机攻击。不论怎么想……只有这种可能。」
  我们在只能勉强看到脚边、相当阴暗的走廊上,继续往前走。
  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只听到我们自己的脚步声。
  这时……
  我背上背着的丽:
  「呜呜……嗯。」
  「丽?你醒过来了吗?」
  丽睁开眼睛,疼痛不堪似的皱眉。然后看着我,挤出虚弱的微笑向我道谢。
  醒来之后,丽依然继续让我背着,可是却突然大叫,开始挣扎。我急忙将她放在地上:
  「怎么回事?」
  丽疯狂地指着自己的脖子。
  「啊……!」
  项坠不见了。
  心型珐琅项坠——是丽的护身符。
  杨注意到之后,安抚她说:
  「现在不是为这种东西吵闹的时候。再买个一样的就好了——如果可以活着回去的话,想做什么都可以。先忍耐一下吧!」
  丽漆黑的眼瞳闪着泪光,不断摇头。
  杨置之不理,用自己的衬衫帮丽松开的伤口重新止血。
  看来会花上一些时间。
  突然回想起自己刚刚在船上醒过来时,丽为我担心的温柔笑容。想到身旁这位曾经细心照顾我的少女,我突然感到不安。她为了鼓励我,还曾经抓着我的手触摸她最宝贝的心型项坠。
  她现在一脸苍白,默默忍耐着疼痛。
  ——我突然站起身来,杨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抬头看我。
  「怎么了,艾利克斯?」
  「呃、我想要……去捡回来。」
  「咦……?」
  「项坠——我想八成是掉在修伊倒地的地方。从他们在为刀子起争执的时候开始,好像就没看到丽的项坠了。」
  「……艾利克斯!」
  杨阻止我:
  「太危险了。还是留下来吧!我们千万不能走散。」
  其他的年轻人也异口同声阻止我:
  「没错。不过是个项坠,再买就有了!」
  「太危险了。还是一起行动吧。」
  「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我低头看丽失去血色的脸。我不知道这样下去,她的体力是不是能够撑到最后。我希望最少能够找到项坠,亲手交给她。彼此的语言不通,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对她的谢意。
  「不过就在楼梯的平台而己,很近的。我立刻就回来。」
  我硬是说出我的决定,然后跑开。
  只听到杨他们继续喊叫我的声音。
  爬上漆黑的楼梯。
  手持杨从电梯里拿出来的手电筒,照亮脚边往上爬。特别小心别踩到看起来可能是陷阱的东西,一步、一步往上走。
  在手电筒圆形灯光的照亮下,楼梯的白色磁砖发出冷冽光辉,我一边压制不安一边前进。
  分开之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刚才在一起的伙伴了呢?自己是不是就要独自一人在这艘船上彷徨呢?一想到这些,眼角自然就浮起眼泪——为了赶走消沉的念头,一步一步继续往上走。
  当我心想快要到达修伊倒卧的地点时,突然踏到一个圆形有弹性的东西,差点跌倒。
  瞬间全身发冷,以为自己中了陷阱。慌忙照亮脚边,原来并不是陷阱——是个网球。
  怎么会掉在这里呢?我觉得不可思议,将它捡起来。
  继续爬上楼梯——
  然后……屏住呼吸。
  尸体消失了。
  明明应该是修伊倒卧的地点,可是却空无一物。
  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可以看出那里曾经有具尸体,就这么毫无形迹的消失了。
  我惊讶地坐倒在地。
  手电筒的光线跟着移动,发现带有光泽的粉红珐琅心型项坠就掉在我脚边。这就是丽寻找的宝贝项坠。看到它的瞬间,好像和丽有心电感应似的,突然松了一口气。
  把它捡起,紧紧握住。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尸体到哪去了?
  是谁、又为什么要把尸体藏起来呢?
  除了我们之外,真的还有其他的人在这艘船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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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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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1/01/16 | 编辑
第四章 「野兔」与「猎犬」

1

  走在走廊上的五人,沉默无语。
  维多利加和一弥走在最后,并排而行。他们前面是身穿红礼服的茱莉•盖尔,每前进一步,乌黑长发就左右摇摆。
  聂德•巴士达走在最前方。而莫里斯则是独自离群快步往前。
  地上的红地毯柔软蓬松,一脚踏入便包住整个脚掌。豪华归豪华,但却寸步难行。油灯也是属于装饰繁复的豪华设计,照亮五个人的身影。
  「这、这是…………」
  聂德停住,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抬头看。
  走廊上的黑色墙壁挡住朝着船头方向前进的五人——这一楼所有走廊都被相同的墙壁堵死,无法再往前进。
  莫里斯「啧」了一声:
  「和十年前一样……」
  聂德和茱莉追问,他一脸阴沉开始说明:
  「如果野兔很容易就能到达无线电室就太无聊了。所以必须让他们触动陷阱、找到武器互相残杀,减少数量才行。」
  「……为什么?」
  「…………」
  对于茱莉的问题,莫里斯并不打算回答。
  沉默之后,混着叹息:
  「必须再往下走三层楼才行。下面一层和再下面一层,应该都有相同的墙壁堵死走廊。如果这艘船是……〈QueenBerry号〉的话。」
  五人回头寻找楼梯,再度回到走廊。
  一弥突然看着身旁的维多利加。
  因为他听到沉默不语的维多利加,微微叹了口气。一弥不禁担心起来,窥视她的侧面。
  像个精致洋娃娃的少女,苍白的额头上浮着汗珠。
  「……维多利加,累了吗?」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
  「脚痛?还是肚子饿?啊!是包包太重了吧?我来帮你拿。」
  「……不用。」
  「不好意思吗?这完全不合你的个性啊!」
  「……久城,你每次都爱多管闲事呢!」
  维多利加抬起脸。
  像个闹别扭的小孩般鼓着脸颊。或许和本人的意图相差十万八千里,但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颊囊塞满栗子的松鼠,可爱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肚子气。」
  「哪有……这哪算多管闲事!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这个好强的别扭小鬼!」
  「别扭的是你!」
  一弥大叫:
  「是你!」
  然后硬是把维多利加的包包抢过来,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拉住她的小手,开始往前走。
  茱莉好像很惊讶似的盯着他们,聂德则是装作没看到。
  ——一边走着,一弥跟维多利加交谈。他的脑袋里面浮现各种疑问,非得找个人诉说。
  「维多利加,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回答。
  偷偷瞄一下她的侧面,看来她的确听到一弥的话,于是安心的继续说下去:
  「据说和这艘船一模一样的〈QueenBerry号〉上面,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被带到那艘船上?还有船里的状况又是如何?而在十年后的现在,大费周章打造这么一艘复制船,重现当时的状况,又是为了什么?」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只是在一弥身边缓步前进。
  一弥继续说:
  「究竟是谁、又为了什么做出这种事呢……?」
  一弥回想起大餐厅里的晚餐。
  那个昏暗的房间。
  搭乘小船离开的带路人。
  小船上的橘色油灯,在漆黑一片的海上越来越远。
  以及在大餐厅就座的十一位客人。被搀在菜肴里的安眠药迷昏之后,移动到休息室,可是却多了一个人。
  有个晚餐没出席的人混了进来。
  这个人就是这出血淋淋重现场景的首谋吗?
  「……可以确认聂德的确在座位上。」
  「因为他让你坐在膝盖上。」
  维多利加终于开口了。
  「嗯、嗯……这么说的话,茱莉或莫里斯就是第十二位客人咯。从年龄上来看,年轻的茱莉比较可疑。因为十年前她应该是十来岁而已。和被带上船的年轻人年纪差不多。」
  一弥陷入思考。
  「但是,这么推论的话,为什么聂德也收到邀请函?莫里斯似乎就是当时设计他们搭上船的那伙人。所以才会被找来,打算将他杀掉。不过聂德呢?他的年龄在十年前的话也是十来岁。应该属于被害者这边……才对吧。」
  「久城,你怎么从刚才到现在,净是说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维多利加一脸厌烦说道。一弥顿时泄气,又忍不住想要反驳:
  「因为还有很多事情的谜团都还没解开嘛!」
  「…………」
  「啊,对了!聂德应该也是犯人吧?和茱莉是共犯……不对,这样的话他不可能动作慢吞吞的,两人早就连手把莫里斯给杀了才对。」
  「哼,又是理所当然的事。」
  「呜、可恶……啊!这么说来,我们搭上船之前的……占卜师罗珊杀人事件。受邀请到这艘〈QueenBerry号〉来的其中一人,罗珊遭到杀害,而嫌犯女佣逃亡……」
  「是啊,久城。」
  「呃……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嗯……我不知道。」
  「你的混沌还真是无聊透了。」
  维多利加一副索然无趣的模样喃喃说道。
  一弥闹起别扭,再也不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五人总算来到楼梯处。白色磁砖闪闪发亮的楼梯,不知为何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旁边则是灯泡大放光明的电梯大厅。连铁栅栏里面都很亮,看起来令人觉得安心多了。
  一弥指着电梯,问问看要不要搭乘。聂德不知为何脸色大变加以反对:
  「走楼梯吧!楼梯比较安全……我觉得。」
  一弥和维多利加对望了一眼。
  维多利加耸耸肩:
  「……可能吧。」
  五人鱼贯而行,沿着黑暗的楼梯小心翼翼往下走。
  虽然是慢慢往下走,但就在觉得已经走很远的时候……

  ——哒!

  一个短促的声音响起。
  莫里斯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
  剩下的四人不禁感到心脏被揪住似的,跳了起来。
  「你、你怎么啦,大叔!?」
  「这、这、这个……!」
  黑暗中,所有人盯住莫里斯颤抖的手指前方。
  ——*的箭插在莫里斯脸边的墙壁。所有人四处检查之后,发现磁砖地板上有个不起眼的按钮。应该是莫里斯不小心踏到它吧?
  莫里斯缓缓转动眼珠,盯着箭不放……
  「开、开什么玩笑!你们竟然想要暗算我………………!」
  他满脸憎恨盯着维多利加等人。
  「大叔,你不要紧吧?」
  听到聂德的声音,他更加激动:
  「什么不要紧。这八成是你们当中的『野兔』,想要杀死我所设下的陷阱吧!?不对,搞不好是你们所有人串通好打算要杀掉我!」
  「大叔,别再闹了。」
  茱莉一边皱眉,一边把玩心型项坠:
  「如果是这样,当初大叔要坐上救生艇时,我就不会阻止你了。请你别再胡言乱语。」
  两人互瞪。
  在充满紧张感的寂静中,一弥以悠闲的语调,对着旁边的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你也要小心陷阱才行。我也会连你的分也一起注意……」
  听到认真又平稳的声音,茱莉严厉的表情也和缓下来。但在听到维多利加回答的声责之后,又转为诧异的表情。
  因为维多利加自信满满地回答:
  「我用不着担心这个问题。」
  一弥愣了一下。三个大人也被这句话所吸引,回过头来。
  聂德走近,以吓人的表情说: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论是声音或态度都充满压迫感,但维多利加丝毫不畏怯,以一如往常的冷静声音说:
  「这艘船用来杀大人的,所以我不会有事。」
  「怎么可以这么说……陷阱可是不长眼的呀?要是不小心开门、踩到、摸到的话,就连你这种小女孩也会……」
  维多利加偏头微笑,看起来就像天使一样。
  「所有的陷阱都是按照大人的身高设计的。以身高来说,正好可以贯穿一百七十公分到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的脑袋。」
  「啊……!」
  一弥大叫。
  ……的确是这样没错。一开始杀害男子的*、和刚才飞出来的箭,都是设定在这样的高度。
  也就是说……
  一百四十公分左右的维多利加即使触动陷阱,也只会从她的头顶飞过。
  对着一脸震惊的一弥,维多利加像个是把所知之事照实说出的天真小孩般:
  「久城,我看你最好弯一下腰比较保险。要不然脑袋没事,却可能从你的头顶削过。」
  「削、削过……好可怕啊……」
  一弥以身体前屈的姿态往前走,抓着维多利加的手甚至比刚才更用力,并且从旁观察她的脸色,是不是出现疲惫的模样。
  走在他们后面的荣莉,则是一直盯着他们。

  楼梯还是一样暗,因为必须一面警戒陷阱一面慢慢走,所以好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喂……」走在后面的茱莉找一弥攀谈。
  「年轻人……你倒是出乎意料的温柔呢!」
  一弥抬起头。
  她是指什么呢?一弥偏着头,茱莉瞄了一眼一弥身边的维多利加:
  「竟然那么拼命保护女孩子。」
  听起来有如取笑般的口吻,让一弥不禁脸红。
  「没、没有啦、我……而且她也是嫌东嫌西的啊。」
  「那是她在撒娇。」
  茱莉随口回答。
  可是一弥完全不同意。
  「撒娇?」
  「她可是女孩子呢!虽然态度不太好,但我认为她非常信赖你。不但放心把包包交给你、而且绝对不放开牵着你的手。」
  一时之间,一弥的神经全部集中在手上。
  的确——虽然抱怨个不停,维多利加还是紧紧握着一弥的手。的确有点信赖自己吧?或者这表示维多利加对现况感到不安?
  虽然从她的态度、语言感受不到丝毫的不安,但是心情却好像从握着的手传了过来。一弥不由得用力回握她的手。
  「年轻人,我可以和你打赌……像她这种类型的人呢,如果不是真正信赖的对象,是绝对不会把包包交出去的。」
  「不过我在旅行前,曾经擅自打开她的旅行箱减少行李,还为此吵了一顿……」
  「这种事情要看对象,某些人就是绝对不可原谅。如果对方做出这种事,根本不可能跟他出门旅行,立刻掉头就走。」
  「唔……」
  一弥陷入沉思。
  然后,羞涩的反驳关心自己的茱莉:
  「可是,我只是……觉得要对于事态演变负起责任而已。」
  「……哎哟,你是犯人吗?」
  「请别开玩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弥一脸阴霾。
  因为将维多利加带出门旅行的人正是自己。一弥所知道的她,总是待在大图书馆的植物园里,国王为了和情妇幽会所建造的舒适顶楼房间。阅读各种书籍,偶尔倾听世俗杂事,然后马上解决的维多利加,就像是圣玛格丽特学园的精灵一般,不可思议的存在。
  她的每一天,应该是在不可思议的事件与谜团中度过吧?
  可是,自己却邀请她出门旅行,还把她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万一维多利加发生什么危险,全部都应该归咎于自己。
  她所拥有的长处,就只有头脑而已。
  她的身躯是这样娇小纤弱,虽然自己也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孩子,但是至少也要保护维多利加的安全。
  一弥心想……就是因为这样的个性,所以才会被称为死脑筋的老古板吧?但是严以律己也严以待人的父亲与兄长们,也是这样训诫一弥:「要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就算自己也很弱小,还是要拼命保护别人。」
  说真的,总觉得自己办不到、与这样伟大的情操还有遥远的距离、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但是,却又不愿意向茱莉说出泄气的话——一弥似乎变得有些赌气……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一弥的想法,茱莉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哎哟!年轻人,真是了不起呢!」
  「别这么说……我虽然没用,但还是帝国军人的三男。」
  「还不如说是个男孩子吧!」
  茱莉嗤嗤笑了。
  看见一弥脸红的表情,茱莉很高兴的说:
  「我喜欢这样的人。我们要一起活着回去喔!」
  茱莉没有什么特殊含意的话,却让一弥觉得很丢脸,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闭口不语。
  ——好像终于到达目的地楼层,前面的聂德像是放心地喊着「到了!」,一弥也松了口气,对着身旁的维多利加说:
  「再忍耐一下就到了。」
  细心说明。
  可是,就在这时……

  跟在聂德身后的莫里斯发出绝望般的叫声。
  一弥与茱莉,很快互看一眼,也跟着走下楼梯。
  脚一踏下楼梯的最后两阶,就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鞋子也清楚感受到划开水面往前走的感觉。苍白的灯泡,照出眼前状况。
  是海水。
  浸水的情况非常严重,混浊的海水已经迫近到膝盖。
  这一层楼都是仓库和机械室,看起来和上面楼层的豪华景色大大不同,就像是在巨大的水管里一样。走廊看来单调又不卫生,肮脏的水面激起小小的波浪,「哗啦哗啦」地摇晃——简直是绝望的景象。
  聂德与莫里斯像是泄了气一般,互相对望。
  然后,莫里斯率先大声叫嚷:
  「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够了……这么一来不就到不了船头了吗!?」
  聂德也抱住头,低声发出呻吟。
  这时……
  较慢走下楼梯的茱莉,不顾水淹到膝盖,独自步上走廊。两个男人目送她的背影——这时茱莉突然回过头,朝着一弥说:
  「还在做什么……快点过来啊!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啊……是!」
  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但一弥还是用力点头。
  他身体往前屈,朝着维多利加说:
  「上来!」
  维多利加瞬间露出好像鸽子被豆子打中的表情。
  远处茱莉大叫:
  「快点上去啊!」
  「快点快点!赶时间呢!」
  维多利加发出「呜、呜呜……」的低吟,僵硬的趴在一弥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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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背着小狗或小猫一般轻巧的感触。维多利加虽然满心不愿,但是一趴上去,便以纤细的手臂绕着一弥的脖子,用力紧紧抱住。
  「好痛!维多利加,勒得太紧了啦!」
  「……忍耐一点!」
  「不要!会被你勒死啊!」
  在争执当中,一弥依然在水中前进。
  身后传来莫里斯与聂德跟了上来的声音。
  ——又过了不久,传来一马当先的茱莉充满喜悦的叫声:
  「太好了!这一层楼的走廊没有被堵住。大家快从船头的方向去!快点往上走!上楼梯!」
  听到她的声音,一弥加快脚步。维多利加或许是因为高兴,在背后往后仰,两只小脚蹬个不停。一弥害怕她会因此掉进水里,只得双手用力撑住她。可是维多利加完全不知道一弥的辛苦,还是高兴得不停摇脚。
  总算来到往船头方向的楼梯,为了避开陷阱,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莫里斯念念有词:
  「事情竟然变成这样……里面一定有『野兔』。绝对不可大意……!」
  大叫之后,突然往上一层楼的走廊飞奔而出。
  和一开始所在的楼层相比,这儿还是属于较下方的楼层。因此照明昏暗、走廊所铺的地毯也显得破旧粗糙。原本应该是深红的颜色也暗沉发黑,人们经常走过的中央部分也有点稀疏。油灯也是没什么装饰设计的实用品,木板墙壁上还有很明显的栉。
  莫里斯向前奔跑,打开离他最近的房门。那是一间三等客房,从地板到天花板之间有着四层床铺。打开一扇又一扇门,好像漫无止境似的……莫里斯似乎在寻找某个东西。
  聂德被吓了一跳:
  「大叔,你在做什么?」
  「如果这艘船是当时箱子的再现,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对……找到了!」
  莫里斯的侧脸因为相信自己获得胜利而扭曲。
  聂德正打算凑近——
  「啊!?」
  惊叫了一声,急忙停下动作。
  转过身来的莫里斯手中,握着一把*。用两只颤抖的手支撑着发出黑暗光泽的金属。
  聂德大叫:
  「啊哇哇!」
  然后躲到维多利加和一弥的身后。莫里斯不怀好意笑着,把*口对准他们。  
  「这艘船里藏着许多武器。抽屉、花瓶里、地毯下……到处都有。这也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
  后方传来茱莉的声音。
  她以哀伤的表情看着莫里斯,颤抖着手,好像马上就会滴下眼泪。莫里斯回看她,脸上毫无表情。然后他以理所当然的骄傲态度说:
  「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
  「怎么说……?」
  莫里斯耸耸肩:
  「他们当中有人因为触动陷阱而死亡、还有人找到武器,以武器互相残杀——这些都在计划之中。因为如果太多人生还,就没有意义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没有必要知道。而且……」
  莫里斯微笑。
  「还有『猎犬』。」
  「……『猎犬』?」
  「是啊。」
  莫里斯闭上嘴不再说话。
  然后……慢慢扣下*。
  喀嗒——!
  *滑出弹匣,发出危险的声音。
  「……『野兔』去死吧!」
  一弥发现*口正对准维多利加,惊声说道:
  「等……莫里斯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刚刚不是才说过,维多利加是正牌贵族,所以不是犯人吗?」
  「事情变成这样,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还好有六发*,把你们全部杀掉,我就可以一个人安全逃出这艘船!」
  「什么……!?」
  「反正这艘船很快就会沉了。所有的证据都会沉人海底……就和十年前一样……!」
  一弥挡在维多利加前面。
  正对着*口,全身冒出冷汗,不知何时脚已经开始喀哒喀哒抖个不停——可是一弥还是咬着牙硬是挡在维多利加的前面……
  后面的维多利加却一点也不紧张,还戳着自己的背:
  「久城,你……在做什么啊?」
  「什、什么……我、我、我、我在保护你、你、你不被*射中啊!」
  「可是你会死耶?」
  「或、或、或许会。可是这样的话,你、你、你就不会死、死啊!」
  「话是这么说啦……」
  「是、是我邀你来的。要让你活着回去才行。我身为帝国军人的三男,必须负起责任。」
  一弥的脑海里浮现仪态端正的威严父亲、以及与父亲非常相像的两个哥哥。过去还曾经在晴朗舒适的午后,被带到附近常去的道场……然后一弥突然被大人给摔了出去。没有勇气站起来面对对方,只能趴在道场的榻榻米上,明明是个男生却差点落泪。那种悔恨、难过、只觉得自己真是窝囊……一弥想起两个哥哥失望地俯视自己的表情。
  「因为是老幺,所以被宠坏了吧……」
  当时,道场里不知是谁如此喃喃自语。应该是旁观的大人之一吧?那句无心的耳语,一直留在一弥心底,成为无法消失的痛。
  「所以,维、维多利加……」
  以认真的表情看着身边的她。
  这时维多利加……
  「————!」
  翡翠绿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仰望一弥。
  一弥这才注意到维多利加一脸震惊。之前每次向她报告什么怪异事件时,她总是高兴地解开那些谜团——也就是「混沌」。在那时候,她的脸上也会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但是,现在维多利加脸上的表情,和那些时候完全不一样。
  纯粹只是惊讶的表情,好像找到什么稀奇的东西,然后专心观察的模样。接下来颇有感触的喃喃说道:
  「久城,难不成你是个……好人?」
  「什么意思?是赞美吗?」
  「不是。」
  「那是在取笑我?」
  「这怎么说呢……只不过是单纯指出事实而已。你干嘛生气?」
  「呜呜……」
  就在一弥怒气快要爆发的时候……
  ——砰!
  *声响起。
  (被打中了吗……!?)
  一弥立刻紧紧抱住维多利加,缩着身子,闭紧眼睛,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看着优秀兄长的日子、觉得自己不能输给他们而拼命学习、决定留学踏上旅途、来到圣玛格丽特学园之后的日子、与维多利加那该说是命运注定,或是无可挽回、总之是冲击性的相遇——就像走马灯一般浮现又消失。
  (……咦?)
  一弥没死。
  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看到维多利加很不情愿的扭着身子。
  「……好难过。你想杀了我吗?」
  「喂!」
  虽然不满她竟然对救命恩人说出这种话,但双手还是放开维多利加纤细的身体。
  莫里斯仰倒在地上,眉间有个黑色小洞。一脸惊讶的表情——已经断气了。
  回头一看,只见茱莉拿着小型*单膝跪地。红礼服的裙摆敞开,可以稍微窥见令人眩目的白皙长腿。
  毫无表情的放下*,站起身来。
  像是要解释什么:
  「……我也在墙壁油灯背后找到武器。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我也没说。」
  聂德一脸惊讶地接近莫里斯的尸体,拿起他紧握的*,朝着楼梯下方的海水丢去。
  ——哗啦!
  水声之后,*沉下,咕嘟冒起一个危险的泡沫。
  聂德转向茱莉说:
  「你也把*丢掉。」
  「什么……!」
  「大家本来就已经疑神疑鬼了,还发生这种事,才会造成自相残杀。我把*丢了,你也把*扔了吧……」
  「……可是……」
  「还是你有持有武器的理由?」
  茱莉「啧」了一声——
  把小型*丢到楼梯下,发出哗啦的水声。
  再「啧」了一声:
  「……走吧!到无线电室去。」
  开始爬上楼梯。
  袋子从她的手中滑落。
  维多利加弯身捡起——一弥偏头怀疑了一下,维多利加竟然会捡起别人掉落的东西,表示她应该懂得亲切待人吧?
  不过看来并不打算有礼貌的还给人家,维多利加把袋子朝茱莉丢去。袋子轻飘飘飞过空中,茱莉接个正着。
  接过袋子,茱莉又继续爬上楼梯。
  三人跟在她身后。


2

  一弥、茱莉和聂德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身上的湿衣服滴答滴答,不断掉落水滴。
  唯一没有沾湿衣服的维多利加,可以看得到衣服上高级蕾丝、花边和下方的丝袜都沾满灰尘,变得污黑不堪。
  一弥斜眼看着:心中涌起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愧疚、还有丢脸的感觉。维多利加总是在大图书馆的植物园里,悠然地翻阅书籍。让这么一位神圣不可侵犯的少女困在快要沉没的船上,还害她沾的一身脏……
  握住一弥的手,维多利加以充满疑问的表情抬头望着这边:
  「……有件事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在意。」
  「什么事?」
  「久城,刚才你大叫帝国军人的三男……」
  「是啊。」  
  「三男有什么含义吗?」
  「…………啊!?」
  一弥生气地甩开维多利加的手。
  看到他发怒的脸孔,维多利加吓了一跳:
  「你、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呃、你从刚才就说什么好人、什么三男的。这是故意挑衅吗?」
  「不、不是的。我只是单纯指出事实而已。我只是把它当作混沌之一而已啊。」
  「我告诉你,虽然是三男,可是我的成绩却是最优秀的!」
  两人的对话完全搭不起来。
  「……在你的国家里,优秀的三男可以变成长子吗?」
  「不会……我只是不服输而已。哥哥们总是受到礼遇,我为了跟他们抗衡才拼命念书。」
  可是,就在附近道场被摔出去的那天,所有努力化为泡影……至少一弥是这么觉得。也因为如此,当他就读的士官学校询问他是否愿意到苏瓦尔留学时,一弥便立刻接受。温柔的母亲和姐姐等家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办好手续,打包行李上船。简直就像逃离国家、家人、甚至自己……
  所以一弥现在才会在这里……
  「唔……?」
  维多利加点头。
  在一段沉默之后,又以唱歌般的悠闲声音说:
  「这个国家的贵族也一样。只有长子能够继承家业。」
  维多利加的脸再度变成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看着一弥,以观察某种奇物的模样说:
  「不服输吗?」
  「……嗯?」
  「久城,你不仅是个好人,而且还很直率。」
  「什么?」
  「会从你嘴巴说出不服输,就知道你的灵魂单纯而美丽。」
  「这算称赞吗?还是用迂回的方式骂我笨蛋?」
  维多利加不可思议的盯着发怒的一弥,然后转过脸不再说话。偷偷窥探她的侧脸,发现她就像是颊袋塞满栗子的松鼠般,一张脸气鼓鼓的——那正是她闹别扭的表情。
  先前这一席话,应该是维多利加以自己的方式赞美一弥,本来是要向用身体保护她的一弥道谢,想要表现出彼此的友情,只不过……
  对着一旁叨念抱怨的一弥,维多利加以闹别扭的口吻说:
  「真无聊。告诉你,我只不过是指出事实,将重新拼凑的混沌语言化罢了。」
  之后维多利加便保持沉默。
  一弥则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看着突然变得不高兴的维多利加,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似乎是因为自己而生气,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四人一言不发继续上楼。
  走在最前头的聂德还是一样,在黑暗中继续抛着网球。就这样,聂德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楼梯平台。
  下一个瞬间,发出「咚」的微弱声响。
  似乎……听到一个小小的哀鸣。
  一弥与茱莉互看了一下——
  「……聂德?」
  茱莉战战兢兢开口问。
  没有回答。
  一弥接着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楼梯恢复安静。
  一弥与茱莉再次互看了一下。
  接下来两人一起冲上楼梯,踏上昏暗的平台时,发现那里有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在那里……
  聂德倒在地上,已经断气了。

  一弥发出叫声冲上前去。
  尸体的脚朝向这边,右手被压在身体下方。左手则是朝向这边,手掌贴着腰部。
  拿起左手确认脉搏。
  聂德的脉搏已经停了。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陷阱吗?这里难道有什么机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久、城。」
  维多利加以粗哑的声音呼唤着一弥。回头一看,她露出少见的紧张态度,以打从心底担心的表情,低头看着这边。  
  「怎么……?」
  「久城,过来一下。」
  「等等,他死了。我必须要确认到底是什么陷阱、究竟是什么状况……」
  「先过来再说,久城。」
  维多利加坚持。
  一弥对她的说话方式感到有点气愤:
  「维多利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我好害怕。求求你,到我身边来……久城,拜托你。」
  一弥——愣住了。
  单脚跪在地板上,他抬头盯着维多利加的脸。
  她以一向不容抗拒的表情看着自己。就像在说着快点、快点站起来。刚才的台词——我好害怕求求你到我身边来——完全不像维多利加的作风。
  一弥感到有点问题,然后认定维多利加在说谎。
  (什么害怕,根本是在说谎。而且,这家伙才不可能说出「拜托」这种话。)
  他倒吸一口气。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维多利加只是希望我移动。离开这……聂德的尸体!)
  一弥站起来,总算回到维多利加的身边。
  看看旁边,浑身僵硬的茱莉用两只手捣着嘴巴,不敢相信似的睁着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
  小声自言自语。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这、和当时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一弥一边注意茱莉,一边对维多利加窃窃私语:
  「……到底怎么了?」
  「你听好了,久城。」
  维多利加的声音带着紧张的气息:
  「我们三人通过楼梯之后,就要躲在上面的楼层。船上应该有武器,最好四处找找。」
  「什么……?」
  维多利加浮起僵硬的表情,然后……喃喃地说着谜样的话语:
  「我方三人、对方一人。但是两个小孩和一个女人可没有把握赢过一个成年男人。啊!刚才丢掉*真是失策……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茱莉也小声回问: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了?」
  维多利加抬起头。
  睁着翡翠绿的眼瞳,眼神充满不安。
  薄而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斩钉截铁地说:
  「会被杀掉。」
  「什……?」
  一弥才说到一半,又闭上嘴。
  立刻改变主意,心想就按照她所说的去做。拉着呆站一旁的茱莉,慢慢通过尸体旁边,穿越楼梯的平台。
  维多利加小声说道:
  「……快跑!」
  一弥紧紧握住维多利加的手。
  这一层楼已经相当接近上方,又是铺着豪华绵软的地毯,墙上装饰着豪华的油灯。冲进最近的房间,那是一间为头等船客所准备的图书室,房里有着亮晃晃的水晶吊灯与墙边整排的奢华书柜。一面留意陷阱,彻底搜查书柜与抽屉、地毯下方。
  一弥在柜子抽屉里找到两个小型手指虎,马上戴在双手上。然后回头看着茱莉——她手握一把大型拆信刀,正在耸肩深呼吸。
  眼光相对。茱莉把食指贴在嘴唇示意安静。一弥也点头。
  ——一切回归寂静无声。
  一弥可以感觉到心脏的声音怦、怦……作响,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就这样经过数刻……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弥和茱莉保持对望的姿势偏偏头。然后一弥转头对着背后的维多利加,正打算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时……
  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站在那里的是——
  应该已经死了的聂德•巴士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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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德右手握着一把巨斧。
  脸上毫无表情,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让人感觉到图书室的气温好像突然下降。
  他的头朝左右缓缓转动,首先看到站在墙边瞪视自己的茱莉,然后慢慢走向茱莉。茱莉一边挥动拆信刀抵挡高举斧头的聂德,一边朝着一弥他们:
  「你们还在做什么?快逃啊!快点到无线电室求救!」
  听到这声音,聂德慢慢回头。
  然后发现一弥和在他身后的维多利加。
  眼眸有如脸上的两个洞一般,黑暗而空虚。
  可是就在看到维多利加时,却开始闪闪发亮。
  「少女……是『野兔』……!」
  「什么……」
  「既然是『野兔』就非杀不可。因为我是『猎犬』!」
  他举起斧头,朝这里飞扑过来。
  聂德直接冲向维多利加,一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然后朝聂德的头侧用力挥拳。
  虽然体格上有着悬殊差异,但是因为戴着手指虎的关系,拳头有着意想不到的威力。随着结实的手感,聂德就这么倒卧在地。
  ——咚!
  茱莉飞奔过来。对着一弥的头乱摸一通:
  「做得好!真不愧是个男孩子!」
  「不、我是帝国军人的……」
  「……三男对吧?我们快逃吧!」
  茱莉拿起斧头,三人一起离开房间,合力将走廊上的橱柜推到门前,把门堵住。
  冲上楼梯,才听见聂德清醒之后撞门的声音。

  朝着甲板的方向,爬上越来越亮的楼梯。
  一弥紧抱着维多利加小小的身体奔跑。维多利加则以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表情,紧盯着一弥戴在手上,沾有聂德鲜血的手指虎。
  茱莉跟在后面,两手握着斧头,奔上楼梯。朝着维多利加,以悲伤的表情说:
  「你为什么知道……知道他没有死……?」
  一弥正想说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看到茱莉一脸苍白着急的模样,只得乖乖闭嘴。
  维多利加微微皱眉。
  然后,以无法想象是在这种急迫状况的平静声音说:
  「很简单。这是不断涌出的『智能之泉』告诉我的。」
  「维多利加,拜托你将它语言化、解释一下吧!」
  「唔……」
  维多利加勉强点头。
  「很简单。你不觉得那种倒卧的方式很不自然吗?倒卧在地上,右手压在身体下面,简直就像不想让人碰到一样。左手则相反,朝着我们的方向。就像在说:请按这边的脉搏。」
  「听你这么一说……」
  「如果是意外触动陷阱倒地的话,会是这种姿势吗?两手一起向前伸才是比较自然的状态吧?你们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很可疑才对。」
  「可是他的脉搏停了啊!这是无庸置疑的。」
  「对啊……」
  茱莉小声附和,表情有如死人般苍白,嘴唇也微微颤抖。然后以自言自语的微小声量说:
  「那个时候……脉搏…………的确停了啊。」
  「……那个时候?」
  「没、没有、没事。小侦探,继续吧!」
  维多利加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以鼻子哼了一声。
  「也是可以让脉搏暂时停止的。」
  「怎么做?」
  「把网球……夹在腋下。」
  一弥和茱莉同时「啊!」一声叫出来。
  面面相觑,眨了好几次眼睛。
  「这样……啊!」
  回想起聂德一直抛接网球的模样。将球夹在左边腋下,用力夹紧手臂的话……
  「脉搏暂时停止,也能让确认脉搏的人以为他死了。我就是发现这一点才会叫你的。」
  「我很害怕快到我身边来?」
  茱莉调侃似地说。
  维多利加的脸颊突然泛红,恼羞成怒的说:
  「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只是不那么说,根本叫不动这个帝国军人的三男。」
  「别这么叫我!」
  「哦?那我叫你帝国军人的优秀三男总可以了吧?」
  「……不行!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茱莉以有点寂寞的眼神,看着即使是一来一往唇*舌剑,依旧黏在一起不分开的两人……。


3

  三人走上甲板。
  ——天色已经接近黎明,朝阳照亮潮湿的甲板,昨夜激烈的雨势已经变小,但是仍未停止。海面上依旧暗沉,波浪还是很汹涌。
  无线电室就像是孤伶伶盖在山腰的小木屋,静静等待三人。甲板非常滑溜。维多利加好几次差点跌倒,每次都让一弥惊慌失措。
  就在两人打算进入无线电室时……应该跟在身后的茱莉,突然发出尖叫声。
  「哇啊啊啊啊!」
  急忙回头的一弥,看到从后方拉扯茱莉乌黑长发的男人粗壮手臂。
  ——那是聂德•巴士达。
  茱莉再度发出尖叫。
  「不要啊啊啊啊啊!」
  聂德•巴士达眼球充血,嘴巴张开,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小孩在恶梦里看到的[x]怪兽。茱莉的脖子弯曲到极限,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哀号。手上握着的斧头也掉落在甲板上。
  聂德将茱莉无力的身体丢在甲板上,大步走向这边。
  「维、维多利加,这边……!」
  一弥硬是拖着因为害怕而动弹不得的维多利加往前跑。好几次差点在潮湿的甲板上滑倒。
  ……打开无线电室的门。
  把维多利加塞进去,准备把门关上……这时维多利加却伸出小手,抓住一弥。
  「维多利加,你待在这里。利用无线电呼救!」
  「久城,你呢……?」
  「我要想办法挡住那家伙才行。要不然你会被他杀掉!」
  「久城……」
  「是我把你……」
  一弥看着一步步接近的「猎犬」聂德,即便全身颤抖,还是继续说:
  「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就有让你平安回去的责任。」
  「——才不是!」
  维多利加以颤抖的声音大叫。
  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痛苦。明明有话想说,却找不到可以表达的言语……像是第一次发现遇到这种状况,维多利加几次张开嘴,却找不到适当的言词,又枉然闭上嘴。
  好不容易,维多利加总算找到自己想说的词:
  「……是我自己想来的。是我找到邀请函、硬是要你……」
  「才不是。都是我造成的。」
  「拜托你按照逻辑来思考,到底是谁的责任好吗?」
  「这、这和逻辑没关系!」
  一弥急得跺脚。维多利加也学他直跺脚,把地板踩得吱嘎作响。最后一弥只得说:
  「如果我不能把你救出去,身为帝国军人的三男……」
  一弥突然感到「帝国军人的三男」就好像是束缚一般……而且怎么做都无法把自己真正的心意传达给维多利加,一切就像刚才的对话一样牛头不对马嘴。
  「……不对,我的意思不是这样——」
  一弥努力说出真心话:
  「我就是想要救你。」
  维多利加一脸悲伤,却还有话要说似的张开嘴。
  一弥硬是把门关上。
  ——维多利加脸上的表情,不再是以往那种冷静又带点嘲讽、神气十足的冷淡表情。隔在维多利加与世界之间的透明薄膜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与年龄相符、充满不安的少女神情。
  ……一弥使劲关上门。
  最后一眼看到维多利加有如迷途小狗般不安的绿色眼眸。
  「久、久城……」
  微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久城,拜托你……待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不要自己一个人。久城……!」
  一弥闭上眼睛,砰一声把门关上。
  下一瞬间,「猎犬」已经扑了上来。
  一弥握紧戴有手指虎的拳头,摆好姿势。脑海里回忆过去在东洋岛国时,哥哥教过自己的拳法。当时哥哥非常热心,而且一弥也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因此才能成为好学生。
  一弥收紧拳头,朝着聂德的鼻梁猛力挥出。
  聂德脸上吃了一弥一拳,只是踉跄了一下。接着他张开手掌,从上到下摸过自己的脸孔。当手掌离开脸部时,聂德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一弥只觉得毛骨悚然。像要打倒可怕的东西似的,连连挥出更强劲的拳头,打在聂德脸上,发出清微的声响。从聂德的是子里流出鼻血,他再一次轻轻摸过自己的脸孔,发现手掌沾满血迹。
  就在看到血迹时,聂德抖动单边眉毛……他生气了。
  突然间聂德用力踩踏甲板,跳了起来,像是要压住一弥似的从天而降。一弥被弹飞出去,背部撞上甲板,仰倒在地上。聂德就压在他身上,不断殴打一弥的脸,一弥只感觉到意识渐渐模糊。
  一弥心想,就和当时一样……在附近的道场,趴在榻榻米上发抖的那一次。
  但是……当时等着一弥的,是远比一弥更强的两个兄长,可是现在却不一样。这里不仅是遥远的异国,而且一弥还是和在异国结交的少女两人单独在此。万一一弥输了,两人的性命就会轻易地从世上消失——最后等着自己的,只有无情的句点。
  一弥咬紧牙根苦撑,看穿聂德动作稍微变缓的瞬间,把自己的拳头往上挥去——一弥的拳头狠狠击中聂德的脸。
  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没有喘不过气的感觉。一弥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原因:最近自己几乎每天都在圣玛格丽特大图书馆的迷宫楼梯爬上爬下。维多利加还曾经取笑自己,说这正好可以当作运动……或许自己的体力就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好的吧?
  聂德的头部好几次因为一弥的拳头向后仰。但是不论后仰几次,总是顽固的回到原位。脸上已经染满血迹,沾满血的头部实在很可怕,可是一弥还是不停手。
  聂德用力掐紧一弥的脖子,一弥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
  (我不会……我才不会输给你!)
  可是,脖子被成年男子的力量紧紧掐住,体力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
  (维多利、加……!)
  一弥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只看得到白茫茫一片。
  咬紧牙根,用尽力气挥拳攻击聂德的太阳穴,遭到重击的聂德,掐着脖子的力量突然减弱。一弥用力喘气,睁开眼睛。
  补充氧气之后终于恢复视力。一弥站起身来,稍微后退,背靠着甲板的扶手。满脸是血的聂德也站起来,拖着脚步、摇晃身体追过来。
  一弥集中目光凝视他的背后,那里有个人影。
  ……那是茱莉。她已经恢复意识,悄悄接近这边,手上还紧握着斧头。她和一弥视线相对,把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保持安静。一弥略点了个头。
  聂德再次朝着一弥挥出拳头。
  在那一瞬间……
  一弥灵活地蹲下,从聂德两脚之间穿过、来到他的背后。重心向前的聂德,顿时失去目标,往前踉跄了一下。茱莉高举斧头,朝着他的背后用力挥下——斧头就这么插在聂德的背上。身受重伤的聂德有如野兽般咆哮。
  茱莉颤抖的双手离开斧头。
  同时一弥抱住打算转身的聂德双腿,死命往上拾。
  「……呜哇啊啊啊?」
  聂德的身体转了一圈——
  背上插着斧头,头朝下倒栽葱般越过扶手,掉落到海面。
  一弥急忙跑向扶手,低头看着海上。
  「哗啦……」高耸的波浪将聂德的身躯吞没。
  浮起许多白色泡沫。聂德•巴士达的身体在海浪拍打之下,从海面上消失。
  茱莉也靠近扶手。用力耸肩喘气:
  「年轻人……你救了我一命。」
  「不、是你救我一命。」
  「干得好。」
  茱莉淡淡微笑。
  白色的波浪微微起伏,接近黎明的海洋相当平静。两人沉默看着吞噬聂德的黑暗海洋。
  在无线电室里,维多利加向海上救难队发出SOS的讯号。
  小小的身躯孤单端坐在巨大的四方型机械前,就好像有人放个洋娃娃在那里一样。但是又可以看到不是洋娃娃的证据——她的脸色苍白,两手忙碌地动个不停。
  门打开了——维多利加的肩膀仿佛受到惊吓似的抖了一下。
  看到进来的是一弥,瞬间露出……总算放心,差点哭出来的表情。再下一个瞬间,又恢复跟平常一样平静又带着讽刺的贵族表情:
  「……照我所见,你应该平安无事吧。」
  看到跟着进来的茱莉,不知为何维多利加脸上浮现奇怪的表情。
  茱莉并没有注意到,依然以开朗的语调说:
  「已经求救了吧?」
  「当然。应该马上就会赶到。对了,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维多利加沉着脸,耸耸肩。
  「距离当初出海的港口似乎并不远。对方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怎么会在这么接近陆地的地方遇难。想要用无线电和他们说明,还真是大费周章啊!」
  然后,维多利加站起身来,慢步走近正要把手指虎拿下的一弥身边。
  就像是精致的洋娃娃走动一般。但是,又可以看到不是洋娃娃的证据,她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说明的表情——那是安心、担心以及某种透明的……
  维多利加静默不语,只是紧紧握住一弥的手。


4

  三人在保护之下坐上海上救难队的船,几分钟之后——
  邮轮〈QueenBerry号〉发出巨大声响,沉人海底。
  那景况着实壮观。巨大的船只慢慢下沉,之后只留下一片宁静的海洋,激起波涛又消失。就好像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和〈QueenBerry号〉不同,救难船是艘有着久经使用的甲板、斑驳扶手的坚固船只。
  这时混在救难队员之问,戴着兔皮猎帽的年轻男子两人组往这边飞奔而来——不知为何又是手牵着手……他们是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的部下。
  两人都铁青着脸,大声嚷嚷。在确认维多利加平安无事之后:
  「太好了!还活着!真是奇迹!」
  「吓死我了……哇!船沉了耶!真是不得了!」
  吵个不停。
  ——维多利加靠着甲板扶手,盯着海面。有如丝线般柔细、闪耀着亮眼光彩的金色长发,在强劲海风中飘动。她身上的奢华洋装,白色蕾丝变得脏兮兮,到处都有沾一行与绽线的地方。
  一脸孤单的表情。
  一弥并肩站在她的旁边:
  「你在看什么?」
  维多利加突然抬起头微笑。然后悄然把樱唇凑近一弥的耳边,小声地说:
  「我并不讨厌美丽的事物喔。」
  然后指向映着朝阳的海面,那一波波涌近又退去、犹如燃烧般鲜艳的赤红波浪。
  那是纤巧的手指。
  不知何时雨势已停,眩目的朝阳照耀整艘船。海面被染成鲜艳的红色,强烈的朝阳,也在两人身上洒落灿烂阳光。
  一弥这才发现,这位小巧玲珑、有着金色头发的女性朋友,还是第一次把她的「喜好」告诉自己。在发现她所说的是一件非常特别的事情之后,一弥不禁微笑。
  两人并肩,静静盯着这个景色。
  最后一弥小声说:
  「下次再这么做吧!」
  「……下次?」
  「嗯!我们两人一起去看海。」
  维多利加不知为何孤寂的笑了一笑。
  「下次吗。」
  「嗯?」
  「没、没事。久城……没事……」
  朝阳慢慢上升。
  刚才感受到的红色光辉,已经变成柔和的光线。
  船已靠近陆地。
  然后,波浪温柔拍打过来又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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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茱莉•盖尔走下船,不想引人注目似的低头快步,越走越快。
  最后变成奔跑,离船越来越远。
  (原来是这样……)
  在心中暗自喃喃自语。
  船到达港口,人们鱼贯下船。四处可以听到卸货的呼喊声、往来交错的水手们忙碌的声音、为了长途旅行而来到这里的人们、为了送行而聚集的家人、货物行李运出、搬入。港口包围在早晨的喧噪中。
  茱莉巧妙混入喧闹之中,就此消失踪影。警方当然要求她必须留下,但她并不打算照作。
  茱莉混进港口早晨混杂的人群之中,大步离开。
  只要下了那艘船,自称茱莉•盖尔的女人就消失了。混入都市之中,再也没人找得到。
  快步往前走的茱莉,并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手牵着手,边走边跳的两人组——戴着相同的兔皮猎帽。
  茱莉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当时你也是这么做,对吧……)
  眼瞳中闪烁着泪光。
  ——回忆有如巨浪涌来。
  不、根本不能用回忆这样漂亮的字眼来形容。
  那是恶梦——有如恶梦般的一夜——
  (对吧!我们都被你骗了呢,修伊……)
  被放进「野兔」之中的「猎犬」。
  修伊正是聂德•巴士达——
  (当时你也是这么偏装成尸体的吧………!)
  
  
  
  
独白 —monoluogue 4—
  
  我把楼梯上捡到的心型项坠塞入口袋,起身走下黑漆漆的楼梯,打算回到原来的走廊。
  就在楼梯走到一半时,前方发生意外——
  远处传来*声与数声尖叫……
  我开始奔跑,冲下楼梯,跳进昏暗寒酸的走廊上。
  然后因为太过震惊而站在原地——
  「…………修伊!?」
  走廊上的伙伴一一倒地。娇小的法国少女像要保护丽似的趴在她身上。高壮的意大利少年背靠走廊墙壁,傻愣愣看着肩膀上不断流出的鲜血。有着一头卷发的瘦弱美国少年仰倒在地上发出呻吟。在他的前面,则是手臂流血的杨。
  就在这副有如地狱景象的中央,有个瘦削少年——
  那是应该死了的修伊。
  我不由得发出叫声,他慢慢转向这边,我屏住呼吸。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不是他本身的意志,而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控制,就像是一真恐怖的傀儡。
  「发现『野兔』!」
  他这么呢喃之后,突然露出微笑。
  单手拿着应该是从溺死的少年那里抢来的机关*。
  也就是说……他们最后留下的那几句话……
  (有鬼跑出来…………!)
  (抢走我们的*之后,把我们丢在这里……)
  「鬼」指的应该就是死了的修伊吧?
  而现在,伙伴们个个血流不止、倒在地上。
  ——只觉一股血气冲上脑门,我取出插在口袋里的*,瞄准修伊的胸膛。
  「修伊,把*放下!」
  「这是我的台词。」
  修伊笑着扣下*。
  右肩闪过一阵灼热的冲击——当我发现自己被射中时,膝盖已经跪在地上。手握着的*也掉落地上,额头冒出冷汗,直打冷颤。
  修伊很愉快似的一步一步接近。*口对着我的头……
  「……住手!」
  少年的叫声响起。
  手臂血流不止的杨站起来,挡在我和修伊中间。以愤怒而颤抖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别拿*对着女孩子。」
  「是男是女,在箱子里面根本无关紧要。」
  修伊的声音也在颤抖——因为某种理由而畏怯,眼神不安游移:
  「重要的是『国籍』。不是性别。」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协助者而已。你们是『野兔』、我是野兔之中的『猎犬』。他们命令我要看情况杀了你们。为了国家、我会把你们全都干掉!」
  「修伊……?」
  面对他痛苦的表情与难以理解的内容,我只能疑惑地望着他的脸。修伊举起机关*:
  「这里的事就是『未来』!绝对没错!」
  杨飞扑上去。
  他的胸口抵住*口,修伊扣下*———
  杨瘦小的身体飞了出去,四散的血珠喷到我的脸上。近距离被*击中的他,胸口开了一个大洞,接着倒在地上,发出难以想象这是如此瘦小的身躯所发出的巨大声音。血如喷泉般涌出,瞬间就把破旧发黑的地毯染成鲜红色。
  我发出尖叫。接着修伊把*口朝向这边。
  微笑。
  张开薄薄的嘴唇,只有一句话:
  「求饶吧!」
  我抬头恶狠狠瞪着他。修伊的表情毫无改变。
  「……不要。」
  「那就死吧!」
  *口距离我越来越近,我不由得闭上眼睛。
  ——喀锵!
  *扣下,发出小小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
  似乎是*用完了——我急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用左手紧紧握住。
  修伊转身跑走。
  我朝着他的背影,扣下*。
  *口发出几声震耳的射击声,但却没有打中。肩上的出血让我意识模糊。
  回过神来,我已经硬咽失声。一边扣着*,奔流的眼泪挡住我的视线,肩膀因为呜咽而大力抖动。
  我看了一眼死去的杨,站起身来。脚步踉跄,走到其他伙伴身边。
  美国、意大利少年各自被击中侧腹和肩膀,但*似乎只是擦过,当我叫唤他们时,还能勉强站起身来。法国少女则只是因为害怕而昏倒。
  他们三人都站起来之后,我再度背起因为失血而昏迷的丽。她的心型项坠还在我的口袋里。我心想着一定要交给她才行,再度向前走。
  意大利少年似乎想为步伐不稳的美国少年打气,开始说起话来——他说的是关于故乡的事——真是不合时宜的话题。
  「我就住在市场附近。早上帮摊位看店赚点零用钱。最棒的就是堆满各种蔬菜的摊位。夏季蔬菜看起来漂亮又好吃,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国家……」
  美国少年无力地微笑,似乎以此表示他听到了。
  突然,法国少女低声沉吟——
  「为什么……?」
  其他人纷纷回头。
  法国少女以硬挤出来的声音,对着空中发问:
  「他竟然还活着?明明已经死了」
  没有任何人说话。
  因为没有人知道。
  我也发疯似的不断在脑海中回想。当时……当时修伊的脉搏的确是停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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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6楼
发表于 2011/01/16 | 编辑
第五章 GAME SET
  
1
  
  茱莉•盖尔离开港口,坐上街边的出租马车。海风钻入车厢,黑色长发迎风飘荡,飘过她的苍白脸蛋又被吹开,如此不断重复。
  茱莉独自坐在摇晃的座椅上陷入思考。
  「没错……」
  不知不觉自言自语:
  「当时是我去按修伊的脉搏……脉搏的确停了,看来就像死了一样。在那之后,我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窗外的景色逐渐进入市区的喧闹。在都会的杂沓人群中,茱莉倍感安心。终于完成复仇,而且成功脱身。
  车夫以开朗的声音向她搭讪:
  「小姐,今天天气真好啊。」
  但她只当作没听到。
  车夫不死心继续说:
  「直到刚才都还是阴天呢!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
  「……是啊。」
  茱莉低声回应。
  独自笑了起来。
  她想到维多利加,不知不觉充满笑意。相信这位有点奇怪的美少女本人并不知道,她一瞬间便解开十年来自己心中的疑问。
  滚动在修伊倒卧之处的网球。
  十年前修伊也是用相同的手法,伪装成尸体的吧?以这种方式让大家陷入恐慌,并且成为发生争执的原因。之后便离开大家,以恶劣的方式夺人性命。
  「原来如此……」
  用力握紧胸前的心型项坠。
  不过自己也漂亮复仇了。把「野兔」关在箱子里折磨之后杀害的大人、扮演「猎犬」做少年,都已经不在世上,这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只要逃到遥远遥远的地方去。
  ——突然,茱莉感到异样。
  出租马车并没有按照茱莉的吩咐,驶向可以搭乘列车前往异国的火车站,而是沿着不同的街角奔驰,离车站越来越远。茉莉急忙朝着车夫问:
  「你要把车开到哪里去!」
  「……小姐,您说要去哪里呢?」
  车夫回过头来。
  ——是个英俊的年轻男子。带着贵族气息的长相,嘴边带着讽刺般笑意。身上穿着就车夫来说太过高级的外套,脖子有条看来相当昂贵的丝质领带。
  「你是什么人!」
  茱莉的视线完全被车夫怪异的发型——前端固定成流线型,从没看过的形状——所吸引,忍不住放声大叫。
  「我是古雷温。」
  「……古雷温又是谁!」
  「名警官啊。」
  「什么?」
  车夫用力拉紧缰绳。
  马匹嘶鸣一声,停下脚步。
  在这同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沙沙作响,茱莉不禁屏住呼吸。不知何时出租马车的四周已经围满了警察。
  四下张望,才发现这里是警察局大楼的前方。正方形的建筑物,装有整齐的的四方铁窗。这栋历史悠久的建筑物,外表充满威胁感,令人联想到监狱。呈现暗橘色的红砖墙,似乎一步步不断往这边迫近。
  茱莉定睛一看。
  警察局前站着两个少年与少女。东方人——自称是帝国军人三男的——久城一弥,和被茱莉称为小侦探、浑身充满贵族气质的金发少女维多利加。
  两人手牵着手,望着这里。
  茱莉耸耸肩。
  对着车夫笑了笑。
  「GAME SET?」
  「……似乎是这样。」
  车夫自马车上跳下,从外侧打开车门,彬彬有礼地朝茱莉伸出手。有如武器般的尖锐发型,差点刺到茱莉的脸。当茱莉扶着他的手步下马车之后,车夫挺起胸膛:
  「以杀人罪速捕茱莉•盖尔!」
  茱莉瞬间笑了出来。
  接着又转变为冷若冰霜的神情,往警察局走去。
  
  
2
  
  位于警察局里的一个房间,茱莉•盖尔就坐在德•布洛瓦警官、维多利加和一弥前面。
  警官的两个部下不知为何被关在门外,手牵手站在门前。
  ——这个警察局虽然不属于布洛瓦警官的管辖范围,但是因为维多利加事先报案,再加上贵族的尊贵身分让他拥有发言权,因此警官根本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辖区,爱怎样就怎样。
  大得不象话的房间里有点昏暗。房间中央有张毫无装饰的长桌。照明是讲求实用的单球灯泡,而房里粗糙的木椅,只要稍微移动就会发出吱嘎声响。
  茱莉•盖尔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端坐椅上,对维多利加说:
  「你怎么知道犯人是我?」
  维多利加与德•布洛瓦警官,不知为何几乎同时打开皮包取出烟斗,衔进嘴里。点火吸上一口,维多利加对着发问的茱莉、警官对着受到质问的维多利加,缓缓吐出一口烟,然后——
  「………『智慧之泉』。」
  维多利加冷淡地回答。
  待她发现茱莉、警官以及一弥全都紧盯着自己的脸,只得百无聊赖地拢起长长的金发:
  「要我说明是吧……首先,你一开始就说谎。」
  「…说谎?我?」
  茱莉眨眨眼睛。
  维多利加点头:
  「自我介绍时。茱莉•盖尔。实业家的千金,『在宽广的房子里过着自由自在……』」
  一弥不可思议的说:
  「为什么你知道那是谎言呢?」
  「久城,你应该记得吧?她在思考时一定会出现的习惯动作。」
  维多利加站起,学着边玩弄胸前项坠边走动的动作。每走五步就转身,再走五步,又转身。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抬起头来。
  「……对吧?」
  「什么对吧?」
  发现三人都愣住,维多利加似乎很不耐烦:
  「你们想想看:在宽广的房子里过着自由自在生活的人,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动作,是居住在狭窄场所——每走五步就会碰壁的大小——的人,才有的习惯。」
  「意思是说她住的房间很小?」
  「这也无法否定,如果把范围更加缩小的话——」
  维多利加在椅子上重新坐正。
  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例如监狱的单人房、或是医院的病房、房子里的阁楼。长时间无法外出就会变成这样。」
  德•布洛瓦警官不知为何坐立难安的摇晃身体,清清嗓子。
  斜眼瞄过,维多利加小声说:
  「古雷温,我刚刚所说的只是一般论。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
  警官没有回答。
  维多利加继续说:
  「我很感谢『外出许可』的事。」
  「……」
  一弥对两人间的怪异气氛感到有所疑问,频频来回对照看着两人的表情。
  维多利加再度转回茱莉:
  「你诈称自己的身分。另外还有件重要的事——你从一开始就持有武器。」
  一弥惊讶地叫出声来。
  「武器?」
  「没错,她在莫里斯找到武器打算使用时,用*将莫里斯射杀。当时她说*是在中途偶然找到的……这也是谎言。」
  「你怎么知道?」
  「从手提包的重量。」
  维多利加指着茱莉的手提包。
  「一开始在休息室时,那个手提包非常重。久城,你应该还记得打到你的头时,发出很大的声响吧。」
  「嗯,当然。」
  「当时里面就已经放着*了。所以手提包才会那么重。之后拿出*来又丢弃之后,她不小心掉了手提包,我把它捡起来。」
  「是啊,我还记得……」
  一弥记起维多利加把手提包丢还给茱莉时的情景。手提包似乎很轻,轻飘飘飞过天空……
  「聂德•巴士达之所以要取我们的性命,并不是因为他是犯人。恐怕他也是和十年前的事件有关的男人之一吧?和莫里斯一样,相信我们当中混有企图复仇的『野兔』,因而暗自害怕。所以才想要在自己被杀之前,先下手将我们杀掉。」
  房间……恢复一片寂静。
  终于,茱莉点头。
  「没错……」
  表情出奇开朗,好像罪行揭穿被捕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茱莉以直率的口吻说:
  「是我做的。准备邮轮、发出邀请函。我打算杀掉所有的人之后,让船沉入海中。但是却发生意料之外的误算……罗珊已死,毫无关系的人代替她上船。这点让我十分担心。心想绝对不能害死你们,让我一直心浮气躁。」
  茱莉淡淡微笑。
  「看到你们,我就想起过去。当时有个名叫杨的中国少年,温柔又可靠,帮了我不少忙。
  虽然最后还是被聂德•巴士达被害……久城,我看到你就想起他。」
  「你可以告诉我们,十年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吗?」
  德•布洛瓦警官插话进来。
  茱莉点头。
  「……好吧。」
  
  接着,茱莉开始叙说。
  十年前的夜里在这个城市的路边,被关进装有铁窗的黑色马车。和一群年轻人一起在那艘船——真正的〈QueenBerry号〉上醒来。恶梦般的夜晚就此开始。
  伙伴一一死亡、修伊的背叛、带着受伤的伙伴们爬上甲板。
  以及,生还的「野兔」在那里看到的东西……
  
  
  
  
独白 —monologue 5—
  
  我们沿着泡水的走廊前进,爬上船头方向的楼梯,往甲板前进……
  我背上背着丽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重。我每走上一阶楼梯,膝盖便颤抖不已。但是只剩我有办法背她。两个少年被修伊击中,伤口不断出血,脸色越来越苍白,另一位少女则是受到惊吓,一直哭个不停。如果我不背的话,就只能把丽丢下。
  我不知道无力趴在我背上的丽,究竟是还活着,或是早已死去。每往上爬一阶,她的黑发就轻轻晃动。巧克力色的光滑肌肤也逐渐失去健康色泽。
  ——就这样不断往上爬,我们终于来到甲板。
  天色已逐渐亮起。
  昨夜在船尾甲板上,因为周遭被深沉的黑暗包围,所以什么都看不到。但现在黎明的光线,从东方的天空照亮甲板。从灰色海面打来波浪,宁静接近又退后。
  以颤抖的双脚,一步一步前进,来到无线电室。
  打开门……
  缭绕在房间天花板附近的白烟,如同雾气般遮蔽视线。
  当我们浑身是血进入房间时,原来在房间里的九个成年男子一起回头。
  有人正玩着纸牌、有人抽着雪茄、有人正在阅读文件。
  雪茄的白烟冉冉升到天花板。
  男人们看到我们,个个目瞪口呆。
  然后一起喊叫:
  「是哪个国家!」
  「说出你们的国籍!死的又是哪些人!」
  「很好,这家伙是苏瓦尔人!同盟国在哪里!?」
  他们抓住我们的肩膀,粗暴地用力摇晃。
  手持白兰地酒杯的男子站起身来。在这群男人当中,他看起来是比较年轻的。大约是三十五岁左右吧抓住中年绅士的手臂:
  「算了、算了,先慰劳一下他们。」
  「莫里斯……」
  「来吧。」
  被称为莫里斯的男子,俯视呆呆的我们,举起两手——
  「啪啪啪……!」拍起手来。
  「勇敢的野兔!欢迎你们!」
  男人们也附合着他,开始拍手。
  那种笑容、笑容、笑容……
  简直就是疯了。
  ——我无力撑住背上的丽,害她滑倒地上。我叫了声「丽……!」马上蹲下,只见一个男人俯视着我——
  凝视丽的黑发与巧克力色肌肤。
  用鼻子哼了一声——
  「阿拉伯吗。」
  然后用脚轻踢倒在地上的丽。
  我发出叫声。
  可是丽一动也不动。说不定真的死了……
  我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先前想还给她的心型项坠,不禁流下眼泪。
  那群男人远远看着我们。
  「英国活着吧。」
  「当然。那家伙是『猎犬』。活着回来了。」
  「还有,这是…………法国、意大利、美国……以及苏瓦尔。」
  他们面对面互相点头。
  ——房里还有个奇怪的人。她坐在轮椅上,用红色亚麻布盖住头部,满布皱纹的皮肤,挡住半个眼眸。
  是个老女人。
  她的前方放着银壶、铜壶和玻璃壶,满是皱纹的手中,握着一面闪着金光的镜子。
  「一个青年即将送命……」
  极为低沉的声音。
  男人们回头对着老婆婆——
  「罗珊大人!」
  「他的死是所有的开始。
  世界将成为石头开始转动。」
  房间内鸦雀无声。
  罗珊婆婆大叫:
  「按照预言去做!这么一来,这个国家将会越来越富强!」
  「是……!」
  男人们低下头。
  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只能呆站在一旁。
  (预言……?这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老婆婆摇摇头,以粗哑的声音笑着宣布:
  
  「『野兔赛跑』到此结束。立刻沉掉箱子!然后把『野兔』养肥!」
 



第六章 请不要放手 
  
1
  
  茱莉在警察局的房间内,结束她漫长的告白。
  房间回归寂静无声。
  维多利加与德•布洛瓦警官手里拿着的陶制烟斗,两条细细的自烟,袅袅上升到天花板。
  没有任何人说话。最后茱莉以低沉的声音说:
  「……我一直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感到十分痛苦。不过,维多利加,你这位小侦探应该知道吧?」
  一弥抬起头,看到茱莉咬着嘴唇,目不转睛盯着维多利加。
  一弥看了一眼维多利加的倒脸。从她的表情看来,似乎已经将混沌重新拼凑,正在思考如何将它语言化。
  德•布洛瓦警官则是一副这些内容已经超过脑容量的模样,以空虚的眼神盯着窗外的飞鸟。窗口的朝阳照在尖锐的金发上,闪耀着淡淡金色。心不在焉的警官手中拿着烟斗,白色烟雾像恶作剧般缓缓飘散。
  维多利加慎重、缓慢地开口:
  「就我推测,恐怕是——大规模的占卜吧。」
  「……占卜!?」
  茱莉大叫。摇摇头说:
  「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船也沉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占卜什么?用什么方法?这么做一定花了很多钱吧!?」
  「久城,我曾向你说过——」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一弥吓得跳起。
  「什、什么?」
  「古代的占卜——先知摩西曾经做过的木棒占卜。」
  「啊……好像听过。」
  「为了占卜未来成为以色列人民领导者的人物是出生于哪个种族,因此准备十二支写有各种族名称的木棒。那支木棒的命运,也就是种族的命运。」
  「嗯……」
  「而且占卜师罗珊也在庭院里饲养野兔。但似乎经常放猎犬去猎杀——有些野兔被杀,有些野兔活了下来。活下来的就小心饲养,养得肥肥的。」
  维多利加在此中断。
  茱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恐怕罗珊是以野兔来占卜吧?把野兔冠上想占卜的人名,再把猎犬放进野兔里,利用哪只野兔存活来占卜未来。」
  「你所说的野兔,该不会就是我们……?」
  维多利加颔首。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人啊!?」
  「我推测这是更大规模的占卜……有好几个可以作为材料的混沌碎片。世界各地十一个不同国籍的孤儿、罗珊说过:『他的死是所有的开始。世界将成为石头开始转动。』、当时的男人说:『同盟国在哪里!?』、以及修伊所说,这艘船发生的事情就是『未来』、重要的是『国籍』。」
  维多利加声音变低。
  「还有,那是发生在十年前——一九一四年春天。」
  「……啊!」
  一弥大叫。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
  一弥急忙说:
  「啊,没事对不起。说到十年前,我就想到那一年六月发生的『萨拉热窝事件』,因此爆发世界大战。不过这应该没有关系吧。」
  「不,告诉你,这是有关系的——这正是答案。」
  维多利加说出的话让茱莉发出叫声:
  「怎么回事!?」
  ——一九一四年六月底,奥地利皇位继承人在萨拉热窝被人*。奥地利要求引渡犯人,引起塞尔维亚*反弹,然后其他国家纷纷给予以支持。奥地利、匈牙利、德国等国一起与意大利、美国对抗,最后扩大变成世界规模的战争……
  维多利加以低沉的声音说:
  「现在我们也只能推测,十年前*相关人士感觉到世界的危险气息,因此找来知名占卜师,打算解读世界的未来。于是他们准备大规模的舞台——名为〈QueenBerry号〉的箱子,并且放入从世界各地找来的「野兔」。在到处充满陷阱的箱子里,还有担任「猎犬」角色的英国少年。箱子里的年轻人则各自肩负他们国家的未来。」
  「怎么会……!」
  「占卜是准确的。」
  维多利加拢起金发。
  「你们回想看看那场世界大战——喂!半吊子好学生久城!」
  「……什么!」
  「你说一下战争的结果。」
  一弥虽然困扰,但还是吞吞吐吐的说:
  「世界大战是分成同盟国和协约国两个阵营……嗯……最后是协约国胜利。同盟国是……德国、奥地利、匈牙利、以及土耳其……」
  「久城,协约国阵营呢?」
  「呃……有法国、意大利、英国、美国、还有苏瓦尔(注:史实里还包括中国)……」
  维多利加紧盯着茱莉。
  眼瞳中没有浮现任何表情。茱莉则因苦恼用力咬着嘴唇。
  「怎么会这样……」
  「占卜的确是准确的。」
  「……」
  「在那艘船中,年轻人分成两边。正是同盟国和协约国。首先是匈牙利少女触发陷阱而死亡,接着土耳其少年也被*打死。而英国少年则靠着说谎活了下来——没错,英国在那场战争中正是骗子。德国和奥地利的少年也死亡、中国少年被*击毙(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中国于一九一七年正式加入协约国阵营,对同盟国宣战。可是在大战胜利后的凡尔赛和约中,列强将德国原本在山东的权利转让与日本,进而引发中国民众群起反对的「五四运动」)。而阿拉伯少女……」
  「丽!」
  「阿拉伯被卷入那场战争之中,国土变得四分五裂。」
  茱莉哭了。
  在一旁看着的维多利加,表现出有点困扰的表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看来相当高级的手帕,战战兢兢递给茱莉。
  看到茱莉接下擦拭眼泪,维多利加脸上浮现松了口气的神情。
  茱莉在啜泣中发问:
  「那么……他们是以我们的行动为基础,进行之后的政治活动对吧。」
  「没错。」
  维多利加点头。
  「历史上苏瓦尔加入协约国,参加世界大战。罗珊和相关人等已经不在人世,没有人知道究竟其中哪些是偶然、哪些是必然……总之,占卜是准确的。当然这并非客观的事实,而是主观的事实。只能说『野兔奔跑』的结果,成为政治家与贵族、外交官员等人心理上的责任回避而已。」
  茱莉抬起头来。
  「真是过分。」
  然后缓缓说出自己事后的遭遇。
  因为事发之后一直难以从惊吓中恢复,所以在疗养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稳定之后终于出院,接着便开始调查当时的事情。
  存活下来的年轻人里,有人自杀、有人成为杀人犯已被处刑、完全看不出他们的未来有所发展。丽则生死不明……说不定在当时就已死亡。
  可是只有修伊改名为聂德•巴士达,活得好好的。看到他成为舞台剧演员活跃的报导,于是将他列入复仇对象。
  十年后的现在。
  或许是因为当时「养肥野兔!」的指示,让她获得许多财产。在散尽所有财产打造出箱子的仿制品〈QueenBerry号〉之后,便送出邀请函——
  将他们齐聚一堂。除了已遭杀害的罗珊。

  ——警察局的房间里十分安静,让人难以想象是在述说这样的故事,气氛变得非常沉静。
  或许是因为遭到逮捕的茱莉本身安静坐着说话的缘故。
  茱莉保持一阵沉默之后,又抬起脸,询问维多利加:
  「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犯人的呢?」
  一时之间,维多利加保持沉默。
  「在射杀莫里斯时确定的。但是最早怀疑你是在休息室里清醒过来的时候。」
  茱莉呆然若失。
  「…………为什么?」
  「一开始你就在休息室的门边,因为想要打开门而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还为了门遭上锁而大吵大闹。但是之后另一个男人去开门,却轻轻松松就把门打开。但他却被门上所设置的*机关给射死。」
  「是啊。」
  「门从来没有上过锁。当时你之所以假装门上锁引起骚动,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离开那个房间。因为要让他们看到隐藏在壁纸下的字,告诉他们这是什么仪式——想必你早已决定要杀掉他们了吧?」
  「……没错。」
  茱莉仔细端详维多利加小巧的脸孔。
  维多利加先移开视线。
  「但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当时只是有这样的想法而已。」
  「这样啊……」
  茱莉噗嗤笑了。然后,指着一弥:
  「呐、小侦探。你因为这个缘故,紧紧握着这个男孩子的手对吧?因为他不知道我就是犯人,还和我聊天聊得很高兴。」
  「唔……」
  「即使嘴里不停说着他的坏话,却不肯把手放开……你很担心他吧?」
  「……」
  维多利加装作没听到。
  一弥一脸惊讶,来回看着茱莉与维多利加——回忆起逃进船里的事,自己想要保护维多利加而紧握她的手,没想到维多利加更担心自己……
  ——最后,要离开房间时,茱莉低声说:
  「对了,小侦探。」
  「……别这么叫我。」
  「有什么关系。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你……」
  茱莉仔细盯着维多利加的脸孔——
  「我想起来了……」
  一旁的德•布洛瓦警官不知为何突然吓一跳,肩膀开始发抖。
  「在疗养院里曾经遇到长相和你十分相似的女士。那是……什么人呢……」
  仅仅一瞬间,维多利加睁大绿色双眼。
  然后摇摇头:
  「不知道。」
  「是你的姐姐吗?还是……」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仅是向茱莉挥挥手,表示再见。


2


  讯问结束了。
  一行人走在警察局的走廊上。穿着制服的警察、看起来像是刑警的男人在宽广的走廊上忙碌往来,不时有警察回过头来,看着一弥、维多利加,怀疑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小孩子。
  弯过转角,头戴兔皮猎帽的男子两人组奔跑过来。德•布洛瓦警宫停下脚步。
  「警官!」
  「刚才接到联络!」
  保持手牵手的状态,两人组用力挥手。
  「已经逮捕先前杀害罗珊、畏罪逃逸的女佣了!」
  「现在正在送往此地的途中……啊!您看!来了!」
  茱莉•盖尔回头看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两侧有警察押送,朝这个方向走来……是个美丽的阿拉伯女子。黑发、光滑的巧克力色肌肤,在走廊油灯的照耀下发出健康光泽。
  那位女子抬头发现茱莉之后,也倒吸一口气。
  两人都已成为大人,长相跟小时候大不相同。但是只要看着眼瞳,依旧可以找到和过去一样的光辉。两人半信半疑地互问:
  「难道你是、丽……?」
  「……艾利克斯?」
  睽违十年的再会,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在走廊下擦身而过,便结束了。
  对着阿拉伯女佣的背影,茱莉以颤抖的声音说:
  「警官,那是……杀害罗珊的犯人吗?」
  「是的。」
  「是吗……原来丽也在十年后报仇了……」
  茱莉的手伸向脖子,抓住心型项坠。从那天起保管至今的心型项坠,也是丽最重要的幸运护身符。为了要还给她而从楼梯捡回,但却一直没机会还给她……茱莉抓住项坠的手,用力将它扯下——
  「丽!」
  听到呼唤声,丽回过头来。
  茱莉丢出的项坠划过天际。
  丽挣开警察的手,伸出手臂,接住项坠。
  「……你的护身符,还给你!」
  语言不通的丽偏着头。
  举起一只手,微微做出有如挥手的动作之后,再度被警察带走。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茱莉•盖尔伫立在原处,凝望空无一人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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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声 约定

1

  「……就这样,幽灵船〈QueenBerry号〉再度沉入海中。过去的亡魂们结束复仇,坠入深深的幽暗海底。」
  天气晴朗的早晨。
  在圣玛格丽特学园校舍后院里,有个可以眺望各式盛开花朵的花坛,两个小孩子就坐在楼梯的第三阶,凑近着脸正在交谈。
  两人的面前,盛开的百花沐浴在阳光下,发出眩目光辉。香甜的花香让鼻孔隐隐作痒。走过花坛间的小步道,远远就可以听到学生们说话的声音。这个楼梯可以说是个秘密场所,除了结伴聊天的这两个人之外,不见其他人的踪迹。在人口众多的学校之中,就像个人迹罕至的孤立地区,是个可以放松心情的地点。
  在这儿的两人,一个是身高不高,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东方少年,另一个是俏丽的金色短发在风中飘荡,身材苗条的白人少女。
  少女——来自英国的留学生艾薇儿•布莱德利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听着少年说话。
  久城一弥看着她的脸,内心不禁暗自得意。
  (很好很好,看来我已经成功扳回一城了。而且,艾薇儿所讲的不过是怪谈而已,我所说的可是真实事件喔!)
  不断点头,心中认定自己已经获胜。
  (我赢啦!耶~~!)
  「……噗呜呜呜呜!」
  艾薇儿忍不住笑起来。
  「咦?」
  「讨厌啦!讨厌啦!久城同学你真是的!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艾薇儿坐在楼梯上,修长的手脚手舞足蹈,大声笑了起来。每当风吹翻动裙摆,便露出令人眩目的长腿。
  「你在笑什么?」
  「因为,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艾薇儿用手背擦掉因为笑得太过分而冒出来的眼泪。
  「久城同学真是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是的~~!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相信!」
  艾薇儿伸出食指,摆在一弥脸孔面前左右摇晃,嘴里说着「胡扯!」一弥眼睛跟着那根食指晃动,不禁变成斗鸡眼。
  当他心中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时……
  「你说那个逃学大王维多利加是个女孩,还是个大美女,而且还是……名侦探?」
  「……这、这都是真的啊!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大图书馆的最上层,维多利加真的在那!」
  「哼哼!我才不会被骗呢!」
  艾薇儿装出一付讨人嫌的表情,朝着一弥伸出舌头。不仅是笑容,就连这装鬼脸的表情也一样可爱。一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要我爬上处处都是迷宫楼梯的大图书馆最上面一层,门都没有!我才不相信有人会做这种傻事呢!」
  「…………」
  维多利加也这么说过……一弥心情低落,接着艾薇儿又压低声音,以和叙说幽灵船话题时同样低沉的声音说:
  「而且那个大图书馆也有怪谈呢。『迷宫楼梯的最上方有个金色妖精』……哇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又上当了!竟然害怕得发出尖叫!久城同学真是胆小鬼!」
  「……不是的,刚才我是被你的尖叫吓到,才不是胆小呢!而且那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妖精而是人类,不过离群索居的样子,说她不是人类也……总之维多利加……」
  「是是是,总之你少吹牛了,到——此——为——止——」
  艾薇儿弹一下手指。
  一弥像反射动作一样冒出一句:
  「……对不起。」
  又道歉了。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个国家之后,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事,却总是向同年龄的少女道歉……可能是自己想太多吧。
  艾薇儿满脸笑容: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想到侦探这个角色,不过我知道故事的来源是什么——我早就看过今天早上的报纸啦!」
  「……今天早上的报纸?」
  「看!是这个对吧?我早就知道啦!」
  艾薇儿得意洋洋拿出今天的报纸,一弥扫过上面的头条新闻。
  「……啊、啊、啊啊啊~」
  看到一弥发出怪异声音,艾薇儿吓了一跳。
  从报纸的背面露出朝气蓬勃又可爱的脸孔:
  「……你怎么啦,久城同学?」
  「被、被、被抢功了!」
  「咦?」
  新闻的标题——
  这么写着:

  「德•布洛瓦警宫再度大展身手!
  精彩解决『幽灵船〈QueenBerry号〉事件』!」
  ——一弥握着报纸站起身。
  艾薇儿惊讶地仰望他的睑。
  「你、你怎么了?久城同学?」
  「……我有点急事。艾薇儿,待会儿见!」
  把一脸讶异的艾薇儿丢在花坛,一弥奔跑离开。
  这时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摇晃着及肩的褐发,穿越花坛间的小径走来。一张娃娃脸,大大的圆眼镜配上眼尾下垂的眼睛——原来是塞西尔老师。
  找到一弥之后,满脸笑容的说:
  「哎呀,久城同学,真是太巧了。」
  「啊、老师……我有点急事……」
  「你的急事是要去大图书馆对吧?」
  「不……咦?啊、对……您怎么会知道?」
  老师微笑着说:
  「能够让久城同学急忙奔跑的,一定就是这件事啦!来,这个给你。请交给维多利加。」
  把上课讲义和平常一样交给一弥。一弥只好乖乖收下。
  「为什么说……一定呢?」
  心里不可思议的如此思考,再度跑了起来。
  这时慢了几步走过来的艾薇儿,目送一弥离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
  「什么嘛。原来是要去找维多利加啊。哼——」
  赛西尔老师微笑点头:
  「是啊,他们感情很好呢。」
  「老师,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孩子啊?」
  赛西尔老师眨眨圆眼镜后面的眼瞳。
  晃晃食指——
  「哎呀,艾薇儿同学。维多利加是女生喔!」
  「什么~~!」
  艾薇儿大叫。
  「她真的是女生……对了,还有她的名字……?难道刚才说的那个故事……」
  稍微偏偏头,然后又用力摇头。
  「……怎么可能,想也知道一定是瞎编的故事。」
  艾薇儿这么喃喃自语。
  早春的暖风吹拂,两人的头发和裙裾在风中飘荡。
  天空碧蓝澄澈,看来今天一整天都会是个好天气。
  「这样啊。维多利加是女生。嗯……」
  艾薇儿闹别扭似的嘟起嘴。
  「好像有点嫉妒的感觉呢。」
  温暖的春风再度吹拂。
  吹动艾薇儿的短发与裙裾。像是受到影响,花坛里的各色花朵,也在风中摇晃不已。


2

  「维多利加——!」
  ——言归正传,这里是圣玛格丽特大图书馆。
  有着两百年以上的历史,是欧洲屈指可数的历史建筑物。
  角柱型的大图书馆,整面墙壁都是巨大的书架。中央是挑高大厅,高耸的天花板上有着庄严的宗教画。书架之间以细窄的木制楼梯相互连结,有如巨大迷宫般不可思议的建筑物。
  据说,很久以前,国王为了和情妇在此幽会而故意建造成迷宫状的大图书馆——
  今天早上,一弥也一边呼喊某个少女的名字,冲上迷宫楼梯。
  「维多利加——!」
  「……你不用这么大声,我也听得到。」
  ——在顶楼。
  细细的白烟朝着天花板上升。少女一头解开的漂亮金色长发垂落在地,独自一人抽着烟斗。白烟从烟斗冒出,朝着射入明亮阳光的天窗升起。
  郁郁苍苍绿意满盈的植物园。端坐在温室里的地板上,对着呈放射状摊开的大量书籍,以百般无聊的态度与惊人的速度跳跃阅读。
  有如故障洋娃娃般的姿势。
  ——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瞄到耸肩用力喘气冲上楼来的一弥:
  「每天跑还真辛苦。」
  「……我说。」
  「即使对心脏造成负担、往下一看就脸色发白、大腿也酸痛不已——可是冲上楼梯大喊好像已经变成你每天的例行公事了。这真是不可思议的留学生活啊!」
  「别说得好像和你无关一样!我还不是为了找你才这么辛苦!?」
  「这我知道。我只是单纯指出事实而已。」
  「胡扯!你绝对不怀好意!不怀好意!」
  「那又怎样?」
  「唔……没怎样。」
  回到学校里的维多利加,又恢复成一本正经又略带嘲讽,平常在图书馆里早已司空见惯的模样。
  一弥了解口头争论不可能赢过她,于是乖乖撤退。
  然后把从艾薇儿那里拿来的报纸递给她。
  「算了,维多利加,你先看这个。」
  在愤怒的颤抖中窥探着维多利加的表情,没想到当事人维多利加却是一脸平静。沉着读过报纸的报导后只是点点头。
  「原来如此。」
  「……这全部都是你的推理啊!而且是因为你报案才得以逮捕犯人,之后的推理也和你在警察局里的说明一模一样。当时德•布洛瓦警官根本就在看着窗外的小鸟啊……一脸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看着远方。这种事情……」
  「唔。」
  维多利加一边打呵欠,毫无兴致的说:
  「哥哥就是这么一个庸俗的家伙啊。」
  「就是啊。那个警官是个庸俗的家伙没错……等一下,维多利加,你刚刚说什么?」
  「哥哥是个庸俗的家伙啊。」
  「请问……你说的哥哥是谁?」
  维多利加愣了一下。
  把烟斗从嘴里拿出来,随着白烟一道吐出几个字:
  「古雷温。」
  「……他、他是哥哥?」
  「嗯,对啊。」
  「唔……谁的?」
  「我的。」
  「唔…………不会吧——!?」
  一弥大喊。
  凝视着维多利加有如精致洋娃娃般端庄娇小的模样。
  然后在脑海里浮现长相英俊、衣着华丽、但是发型却怪到极点的德•布洛瓦警官的模样。
  ……完全不能理解。
  抱头。
  然后目光突然落在刚才丢在地上、塞西尔老师交待的讲义。每天都从老师手里接过讲义,转交给维多利加,但是从没认真看过。
  先前就知道维多利加是贵族——从她的态度与举止立刻就能得知……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维多利加•德•……
  「呜啊……」
  讲义上清楚写着维多利加的名字。
  ——「维多利加•德•布洛瓦」
  一弥抬起空虚的眼神看着她。维多利加口衔烟斗,盯着一弥不放。
  「久城,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对。」
  「为什么你跟警官同姓呢?」
  「因为是兄妹的关系啊。」
  「不会吧————!」
  一弥大叫。
  可是,这么说来……维多利加和警官除了同是贵族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共通点,但是他们专心抽着烟斗、喜欢往别人脸上吐烟的习惯,倒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像。除此之外,外貌、头脑完全没有相像之处……
  一弥一脸正经问维多利加:
  「为什么?」
  「……又不是我的关系。」
  维多利加一脸不悦,转身面对另一边。但是不论转向哪边,一弥都跟着绕到她的面前,连连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好像是吵不过他似的,维多利加终于开口:
  「久城,你一直都不知道吗?」
  「嗯!」
  「真是个怪人。」
  「可、可、可是,难道你告诉过我吗?」
  维多利加偏着头。
  犹如丝绢窗帘般带着闪亮光泽的金发摇动。
  最后终于边打呵欠,很厌烦的说:
  「……我是没说过啦。」
  「所以我当然不知道啊!」
  「真是的,你怎么这么吵啊!」
  这个话题似乎让维多利加感到生气,开始对一弥视若无睹。像是要逃避到先前不怎么感兴趣的书籍里,故意埋头苦读起来。
  可是一弥还是不死心,不断发出「啊……」「呜……」「不会吧……」的声音,还咳个不停,维多利加总算受不了他,抬起头来。
  「你真的很啰唆耶!」
  「因为……」
  「也就是说——」
  虽然厌烦到极点,还是开始说明。
  「他是古雷温•德•布洛瓦。是布洛瓦家的嫡长子,也是布洛瓦侯爵。虽然是个庸俗又爱好女色的家伙,也是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警官。但因为是长子,所以是父亲正统的继承人。我们虽然是血缘相系的兄妹,但是从不曾在正式场合碰面。」
  「……为什么?」
  「这是因为……」
  维多利加皱起眉头。
  「我的母亲是情妇。古雷温的母亲是流有贵族血统的元配。也就是说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可是,因为这样……」
  「而且我的母亲还是个危险人物。虽然是个舞者,但同时也是个疯子,在先前的大战还曾经……算了,这个不提也罢。」
  一提起母亲的事,维多利加顿时变得饶舌。但是又立刻闭嘴。
  一弥突然想起这个学校里有好几个关于维多利加的传闻。
  有传闻说她是贵族的庶子、也有人说她受到族人疏远,大家都不愿和她住在一起,所以才把她送来学校、还有人说她的生母是个发疯的知名舞者、甚至有人说她是传说中的灰狼转生等等。
  〈QueenBerry号〉事件的犯人,茱莉•盖尔也说过,曾经在疗养院里见过一位与维多利加极为相像的美丽女士——
  维多利加虽然话变少了,还是开口说:
  「……也就是说,我是高贵血统与危险人物所生下的后代。而我自己本身也因为和普通小孩的长相不一样,所以一直被隔离在布洛瓦家中。进入这个学校之后,我也无法离开这里。」
  「怎么会这样……」
  「上周我可以离开这里,是因为大哥给我特别的『外出许可』——条件是他必须同行。虽然他途中忘记有这么一回事就独自折返了。所以,我自己也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学校。」
  「维多利加……」
  一弥无言。
  回忆起上周外出时的事情。一副不习惯的维多利加;从火车和马车探出身体,直盯着窗外风景的维多利加;还有看着海上升起的朝阳看到入迷的维多利加。
  当她说我并不讨厌美丽的东西,一弥提议下次再一起去看海时,不知为何寂寞地笑了……
  维多利加吞云吐雾抽着烟斗,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我是遭到囚禁的公主呢。怎么样,一点都不像吧?」
  温室里一片沉默。
  天窗落下春日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沉默的两人身上。茂盛的植物在天窗钻入的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摆。和地上不同,这里非常静谧,只要两人不说话,就听不到任何声响。
  维多利加开口:
  「……就是这么回事,公主总是非常无聊的。」
  「嗯……咦?」
  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弥的表情僵住。
  抬起头来,只看到维多利加一脸耍赖的表情。虽然难以说明是哪种表情,但是根据经验就可以知道——
  「啊……好无聊啊。」
  「我该去上课了……」
  正打算站起来,裤子却被拉住,害他跌倒在地。
  「好痛!」
  「无聊啊!喂!我说我很无聊耶!」
  「对不起……?」
  现在不是自己该道歉的时候,所以打上一个问号。
  维多利加手舞足蹈地摇晃身体。
  「公主都说她很无聊了!谜题!她想要解谜啊!」
  「你这么说我也没辄啊。现在又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既然如此,你就到下面去找出不可思议的事啊!」
  「才不要。而且根本没有嘛!」
  「没有就自己制造啊!快去被卷入什么事件,然后烦恼得要死……」
  「少胡说八道!」
  维多利加的动作越来越夸张。或许真的是无聊到家了吧?
  「啊!真无趣!好无聊、无聊得快要死掉了。我一定会死掉啦!喂!久城,这么一来,你本来就够少的朋友又要少一个啦!」
  「……少乱说话!我会生气喔!」
  「好无聊……」
  突然变安静。
  咦?感到不可思议,偷窥维多利加的脸庞,她小小的头已经朝着这边垂下不动。
  「喂!喂!维多利加!你死了吗?无聊到死?这算什么啊……有『无聊』这种死因吗?喂……」
  「呼……嘶……」
  「……搞什么啊,原来是睡着了。真是吓死人了。」
  维多利加金色、小巧的头部就靠在一弥肩上。她从刚才就不断打呵欠,一定是困了吧。
  因为周末出门到处冒险的关系,在最初的早晨感到疲倦想睡是常有的事。虽然对维多利加来说是很少有的事情……
  一弥决定放弃去上课,继续把肩膀借给维多利加。
  心想着这么坐着确实是很无聊。随手拿起一本她打开的书看看,但那是以难懂拉丁语写成的哲学书,连一页都看不完,就忍不住丢到一旁。
  远处有小鸟鸣啭。
  春天到了。
  真是美好的季节。

  抱膝而坐的一弥,对着沉眠中的维多利加低声细语:
  「维多利加,下次我们俩再一起……」
  有点害羞。
  心想反正她睡得正熟,就继续说下去:
  「出去玩吧!然后,再去看看从海中升起的朝阳好吗?」
  应该睡得正沉的维多利加突然睁开绿色的眼瞳。
  「……约好了喔!」
  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又静静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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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大家好,我是樱庭一树。
  谨献上新作《GOSICK》,还请多多指教。
  
  ……现在大约是十一月中旬,我正处于今年最大的压力中。事情缘起于一封昨天晚上收到的MAIL——那是非常照顾我的责任编辑K藤发的 。虽然只是个小要求,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点也不小。
  这个要求是在武田日向小姐所画、供书店宣传使用的《GOSICK》插画素材上,以手写的方式留下一些给读者的信息……啊啊啊,这样的宣传让我非常高兴。但是高兴归高兴,在MAIL最后却写着:
  
  「请写出『请多指教GOSICK!樱庭一树』这样的感觉,像是高中女生在撒娇一样的文字喔!拜!」
  
  压力真大。我写了。花了半天时间,写了二十张左右。写了又揉掉 、写了又揉掉……简直就像是昔日文豪康德般拼命写。
  也就是说,花了五倍于写成这篇后记的时间与集中力,来写那个撒娇的信息。啊!真的会用到吗?真是怀疑……如果各位在书店看到的话,那就是它了!请花个数秒的时间看看吧!如果不够撒娇的话,那真是抱歉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说起来。当我还是个高中女生时,几乎不曾做过撒娇这类的事情,写出来的字也很普通。我稍微回想一下……却只能想起当时翘课跑去图书馆生吞活剥那些书、社团活动(当时我的网球社)结束之后总是一群女生跑去面包店,一边讨论打扮或电影的话题,一边吃棒冰。这么说来,在看《校园漫画大王》时,总觉得心有戚戚焉,自己的高中生活的确是这样没错……
  啊!说到网球社,我有个压箱底的轶事。那是关于我是「米子东高校硬式网球社最后的短裤队」一员的故事。但是因为那实在太好笑了,所以放在后记的最后。这次的后记很长哦!为了让大家乖乖看到最后,只好学综艺节目耍点心机。请各位一定要上钩啊!Please。
  
  光是撒娇就扯了两页,有件事情应该先说的。这次的新作《GOSICK》,在长篇版的本书之前,就曾经在《DRAGON》(注:角川书店发行的轻小说月刊)十二月号刊载过短篇。那是参加龙皇杯的作品。结果如何还不知道,不过活动还没结束。希望读过短篇之后感到兴趣的人,也能买下这本书,所以才会跟杂志配合在相同的时间出书。但是没有看过短篇的人,也能够很愉快地看这本书。还是请多多指教了。
  
  《GOSICK》这个书名是责任编辑K藤取的。这位编辑就在其他作家的后记中被称为「Braindead K氏」的人。Braindead是什么意思啊?英文很烂的我一直想。是脑死吗……?可是从用法看来又不对。感觉上应该是智多星或智囊之类的用法,而他的确是个这样的人,我也非常地感谢他。
  根据这位K藤先生的说法,《GOSICK》有表面上的意义和内在的意义。关于内在的意义,就如同前面我所说,我的英文很烂所以完全没有察觉,简而言之就是:「樱庭小姐身边不时有很多怪胎吗?」所以取这个名字。似乎有这样的意义在。很多怪胎……我是想到好几个,但是把同业朋友的事情拿来说只会给他们造成困扰(其实造成困扰也没关系啦),所以在这里我只得忍痛大义灭亲,牺牲我重要的女性朋友,写几个怪胎的故事(还没有写到短裤队的故事喔。)
  
  【其一】
  朋友偷了貘犬。
  「貘犬」就是在进入神社时装饰在入口处左右,用石头刻成的那个。她是用台车把它偷走的。而且发生在新宿被龙卷风般的大台风袭击的夜晚……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呀?
  她是个身材娇小、有双圆滚滚可爱大眼睛的国中数学教师。其实塞西尔老师就是以她为范本。不是恐怕、而是绝对很受学生喜爱。的确是很受欢迎啦~可是她真的是个怪人。我保证学生们绝对不知道(大人是狡猾的生物,只会把怪异的一面展露在知心朋友面前)。
  按照她的说法,因为附近的神社暂停营业,她很害怕自己喜欢的那对「帅气的貘犬」被丢掉,所以就打电话给有车的同事,请他来当偷窃貘犬的共犯。结果被拒绝(←理所当然)。没办法,只好借来台车,在台风中进入到处盖着蓝色帆布、施工中的神社,靠着怪力把貘犬抬上台车。大雨之中当她与貘犬四目相望。当下感到一见倾心的命运(她是这么说的)。结果正在施工的老伯出现,在她背后不知呼喊些什么。她想或许是问需不需要帮忙吧?但是她当时只是一心想要亲手把貘犬带回家,因此头也不回,就咯啦咯啦推着台车沿着甲州街道逃跑了。
  听完这件事情,我脑中所想到的是,那个老伯怎么可能说出「我来帮忙吧!」这种话……一定是大喊「偷貘犬的贼!站住!」当时我在附近的冲绳料理店听到她叙述这件事,冷静地指出这一点时,她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可是却在第二天从学校电脑送出抗议MAIL给我,完全不肯让步。当老师的人脑袋真是硬梆梆啊。
  这位朋友刚刚才在午休时间从学校打电话给我,就在我正在扮演文豪时,她说……
  
  貘犬小偷:「喂喂,要不要去看『追杀比尔』?」
  樱庭一树:「哇!就你这种人会找我去看怪电影。」
  貘犬小偷:「这种怪电影,除你之外我也找不到别人可以陪我去看。这礼拜去吧!」
  樱庭一树:「……其实我上礼拜已经看过了。」
  貘犬小偷:「可恶!你这个怪胎!」
   
  ……电话挂断。她感到非常不满。这个貘犬的故事还有后续。当她全身湿淋淋回到家,正把貘犬搬进房间时,养在房间里的美国短毛母猫(←名字是木村拓哉)突然发出噜噜噜的叫声,发疯似的在房间里冲来冲去,完全无法制止。她很紧张,认为一定有什么东西附在貘犬上,于是把貘犬塞到外面阳台。搬到外面之后,木村拓哉就恢复原状了。真是有如恐怖片般的结局啊!我还是认为当小偷是件要不得的事。
  
  【其二】
  在貘犬的故事后,不论写什么都好像不够力……
  我上空手道课的道场的师姐,跑去动了鼻子手术。
  她是个大美人兼高手师姐,也是位知性成熟型的粉领族,同时还是全日本大会轻量级冠军。附带一提,我在这个大会中每次都在很前面的时候就输了,不过这事就不提了。这位又美丽又强的师姐确有个意外的弱点。那就是「容易喷鼻血」。根据她的说法,她的鼻黏膜本来就很脆弱,小学时常常在教室里流鼻血。即使现在已经长大,但是在运动过后血液循环变好,常常就会突然喷出鼻血。在道场练习时也经常如此,大家总是手忙脚乱抱着面纸盒、毛巾、抹布冲上前去呼喊「师姐!」然后献上去。
  当然在比赛时也会流鼻血。这次在某个重要比赛之前,师姐到附近的耳鼻喉科询问医师。于是就用药品动了点小手术,以防止鼻血流出。比赛当天,师姐在我们这些跟班面前自信满满地宣言:
  「今天绝对没问题!我已经动了手术了。」
  耳鼻科的医师表示,可以撑一个月不会流鼻血。我们半信半疑地回答:「……是!」
  然后比赛开始。师姐顺利打败对手晋级。好强!好帅!我们完全忘记了最初的不安,忘我地加油。然后,准决赛开始,只剩一分钟。整个会场因近身肉搏而沸腾……然后……
  噗噗—————!
  
  ……果然喷出来了……比赛也为之中断,「待选手鼻血止住再继续比赛……」广播响彻整个会场。
  我们顿时愣在原地。某人发出「……明明已经动过手术……」的喃喃自语,也消失在会场的嘈杂声当中……
  
  【其三】
  在各位读者的脑海里,应该出现一幅美女空手道高手不断喷出鼻血,现场有如地狱一般的景象吧?继续下一个话题。这也是个漂亮的朋友,不过表情稍显严肃了点,据说如果不是那么恐怖的话,应该会更受欢迎才对。职业是护士,如果不开口的话就是个白衣天使,可是一开口却是个毫不留情(尤其是对男性)的人。
  有一天早上她在洗脸时,右手的小指顺手一滑,就这样插进鼻孔深处,鼻血霎时滔滔不绝流出来,害她上班迟到。
  ……对不起,只有这样。写到关于鼻血的事情,我就不由得突然想起她。
  
  【其四】
  同样是不苟言笑美女的故事。觉得她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又是个问题多的出乎意料的人。其中之一就是内衣。
  她穿金色的胸罩。
  我们姐妹淘四人,今年夏天一起前往长夏之岛普吉岛旅游。海!水果!泰国拳!我们住在一间有许多蜜月夫妇也在此住宿的豪华大饭店。因为要住五个晚上,而且又都是女的,所以就有人洗好内衣挂在浴室晾干。
  早上我醒来,进入浴室,发现晾着一件金光闪闪的胸罩。
  我避开视线。
  再看个清楚。
  胸罩还在那里。这不是幻觉,它就在那里。
  我抱住头。默默洗脸、刷牙、走出浴室之后,比我早期的脸个人也一脸僵硬,各自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我们面面相觑,又别开视线……有个人鼓起勇气开口。    
  貘犬小偷:「不是我喔。」
  樱庭一树:「……绝对不是我。」
  另一个人:「也不是我啊!」
  
  然后三个人一起慢慢回头望向剩下的那个人……不苟言笑的美女躺在床上,依旧睡得很香甜。醒着的时候虽然恐怖,但是像这样沉睡着不说话,看起来就好象天使一样。
  在她还在梦乡的时候,我们决定她的绰号是「金光胸罩」,并且无条件通过。貘犬小偷还高兴得翻滚了几下。终于起床的金光胸罩则是「为什么?人家不要啦!用之前的名字叫我啦!」暴跳如雷地抗议,但终究无法胜过多数正义。
  但是,即使如此……
  平常连笑都不笑的冰山美人,没想到竟然会穿那种犹如拉斯维加斯豪华歌舞秀的内衣。啊!忘了问在哪里买的。惊……!?
  这次我学到了这个教训:人啊!真的只有在仅穿内衣坦诚相见时,才能看得到某些部分!(玩GALGAME的还知道,一般都打上了马赛克)啊啊~~多么惊人哪!
  
  ……我怎么会写着写着就写到这里来了呢?啊!对了,是因为后记的页数比平常还要多的原因。不过还是有在前进的喔!希望我的朋友不要看到这本书。
  差不多该写「米子东高校硬式网球社最后的短裤队」的故事了。不过事实上并不是那么有趣的故事。在我加入的网球社中,很明显的分成硬式、就是硬派,软式、就是软派的系统。对我们这些加入硬派的硬式网球组新进社员,最痛苦的就是「一年级专属运动短裤」这个持续十年以上的「传统」。
  二年级、三年级的学姐都穿着名为网球裙的飘逸白色迷你裙。里面还穿上绣满蕾丝的内裤。但是只有一年级「上面穿T恤、下面穿运动裤」。T恤太长,看起来就好像忘记穿短裤的粗心鬼一样。这已经够痛苦的了,那些穿立领制服的应援团员还会在我们每次经过时故意大叫:「短裤队!短裤队来了!大家快出来~」虽然拿着球拍狠狠追打他们,他们还是笑个不停,这么做反而会让他们更好笑吧。
  更痛苦的是,即使离开学校的范围,在外面还是要一边精神抖擞的喊着「东高~~嘿哟!嘿哟!」一边跑步不可。因此校外也多少知道短裤队……真是蠢到家了。
  撑过一年,心想:「今年总算可以开始穿网球裙啦!飘逸的蕾丝!」时,最后的悲剧降临了。
  继任社长的学姐突然宣布:「这种毫无意义的传统就废了吧,从今年起,一年级也可以穿网球裙。」是个改革派啊。但这真是急转直下……!我们那一年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此,短裤队从那一年起就突然消失无踪,我们也就这样背负着「最后的短裤队」(记得有七人)的十字架,与一年级学妹一起去买网球裙……和其他故事相比的话。好像很平淡嘛?
  啊啊啊,这篇后记好长啊~感谢各位耐着性子读到这里。
  差不多该进入总结了~~
  这次也受到责任编辑K藤和相关人士的照顾。武田日向老师把和笑容满脸的八重佳(注:负责本作插画的武田日向老师漫画作品《可爱动物日记》里的主角)完全不同类型的主角,画出可爱又充满透明感的插画,真是感激不尽。明明是一脸生气的模样,却让人想要用手指戳一下脸颊鼓鼓的维多利加,感觉真是棒透了,太感激了。
  还要对读过这本书的读者致上谢意。希望大家都能看得高兴。有机会再见咯。掰掰~~!
  
樱庭一树

0

主题

10

存在感

0

活跃日
 1 

参观生

7楼
发表于 2011/02/14 | 编辑
感謝字幕組!
先是看了動漫版
現在再來看文庫版不知道有沒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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