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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岩井恭平]虫之歌bug 6th. 恋梦的罪人 [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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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3/31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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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岩井恭平]虫之歌bug 6th. 恋梦的罪人 [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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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SOSG小说组]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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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校:watashi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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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zmg9174 vic65cn
排版:watashi101
作者:岩井恭平
插画:るろお
译者:曹茹苹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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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好友辞世死后,银色摩尔福蝶便与一之黑亚梨子形影不离。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亚梨子不断找寻〈第三只〉,却遍寻不着其下落。但透过〈C〉的情报能力后,得知在被火焰包围的青播磨岛上,〈第三只〉和HARUKIYO曾经接触过,于是动身前去赤濑川集团的私立图书馆会见HARUKIYO。在那里,出现一名自称是他同伙,名叫〈司书〉的人,带领亚梨子前往异空间的图书馆员室。然而——!?这是关于女孩遇上女孩、最棒又最恶劣的故事第六弹!!


●岩井恭平
1979年生,水瓶座。某大学的理工学院毕业,现居于茨城县水户市。在第六届角川校园小说大赏中获得优秀赏,以《消闲的挑战者 完美之王》一书出道。新作品是一边听着ASPARAGUS这个乐团的「JERK」,一边撰写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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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贴被奇跡のかけら在2011-06-02 18:48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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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1/03/31 | 编辑
21.翻阅梦想的司书
  
  「那么——」
  三名少女的脸庞,浮现在点亮黑暗的烛光中。
  「开始召开第一届亚梨子会议。」
  一之黑亚梨子宣告。
  她的表情一本正经,微弱的声音,彷佛只要一晃动就会立刻消失的烛火似的。平常总是活蹦乱跳的马尾一动也不动,而她为了方便运动,刻意穿着五分裤的模样,在别人眼里看来,或许相当稀奇。
  啪啪啪啪的掌声——不对,若要正确形容,是一道道死板的拍手声响起。
  「……」
  这都是一之黑家与平日无异,一如往常的景象。
  但是——不对,正因为如此,亚梨子才开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一个人保持跪坐,开口说话:
  「议题是——」
  然而又有一位娇小的女孩现身。
  就算考虑到她是小学生的年纪,可爱脸庞下的脖子依然略显纤细。这名看起来像是不上体育课,只在一旁观望的女孩是堀内爱理衣。她的小背心和发夹上都有爱心的图案。
  「<郭公>,你都发烧了,不可以再那样跑来跑去了喔。见到很多人来就跟着人来疯,你还真幼稚耶。」
  「我哪有人来疯!我也很想在发烧的时候,好好休息睡觉啊!」
  堀内爱理衣也是亚梨子邀请的访客之一。不过她听说大助卧病在床后,立刻就表示想要照顾他。虽然他们俩相识的过程实在谈不上友好,但爱理衣不知为何,似乎很喜欢亲近大助。
  「<C>……你的背心肩带有一边掉下来了……」
  「啊,你说这个吗?因为我打算把衣服脱了。」
  「不要讲得好像理所当然一样!还有<霞王>,你别用一副『果然下手了』的表情看我!不过是要照顾病人,有必要脱衣服吗?」
  「有个叫作<茅蜩>的人说,<郭公>喜欢看人脱衣服……」
  「而且还常舔别人的脸!」
  「<小源>说你喜欢舔舔。」
  「明明是她自己动手,居然还一边说:『不…不要这样,<郭公>……』这种语——」
  「在那里的<宁宁>也说过,<郭公>最喜欢强迫女孩子做不喜欢的事情。」
  「够了,别再说了,我好想死……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非得被认为是那种人啊?话说回来,你们——呜呜!」
  <霞王>不发一语挥出的拳头,击中了大助的腹部。金发少女一把将浑身无力的少年扛在肩膀上。
  「他实在太吵了,我去把他扔到别的地方。」
  <霞王>露出优雅的笑容表示,接着宁子和爱理衣立刻凑到她身边,开心地说:「先让我在他身上画点东西……」还有:「趁现在帮他换衣服。」
  这时候,响遍房间的巨大声响打破这般和睦的气氛。
  原来是亚梨子用双手拍打榻榻米。
  三名少女这才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亚梨子身上。
  「够了吧?我今天把大家集合起来,是有事想要跟你们讨论。」
  亚梨子注视<霞王>、宁子——以及爱理衣这几位被召集于此的人们,无视昏倒的大助。
  一只蝴蝶飞进鸦雀无声的室内。
  是散发银色光芒的摩尔福蝶。
  那不是普通的昆虫,而是依附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身上,啃食宿主的梦想与希望的异常存在——它们被称为<虫>,而遭<虫>附身的人们则被唤作附虫者。
  尽管<虫>早已在一般民众之间流传开来,*的公开说法依旧不承认其存在。
  另一方面,国家成立了名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组织,负责捕捉、隐蔽和研究<虫>。该机关藉由训练、统治捕捉到的附虫者,来逮捕未知的附虫者。
  这个房间里,除了亚梨子以外,其它人全都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特环的局员。
  「讨论的内容是——」
  亚梨子站起身说:
  「如何找到生出附虫者的<原始三只>之一……<第三只>。」
  
  
  1
  
  
  赤牧市的中心是商业大楼区。
  国家的主要机关密集于此,以交通与货币的流通路径来祈,这里也可说是扮演着放眼国内举足轻重地位的中心城市。当然,市内也有娱乐设施和住宅区,不过由于离市中心有段距离,所以作为住宅区的机能,并不如邻近的黑菱市或冰饱市那般发达。
  一离开车站,国高中生会出入的店家便急速锐减,顶多只剩下快餐店之类的店家。
  亚梨子一行人聚集在面对宽阔国道的高级意大利餐厅,基于前述理由,她有些在意旁人的眼光。
  霍露斯圣城学园大多是贵族子弟,她也和同班同学去过类似的店家,却不曾踏入外头只看得见*机关的无趣餐厅。但为了避开店内顾客的目光,她特意选了室外的座位,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话说回来——」
  由于家里有大助在,无法安静地说话,所以她们来城里进行午餐会议。之所以会选择这问店,是因为有人要求要吃昂贵的食物。
  提出要求的人——<霞王>在扫光第三盘意大利面后指着爱理衣。
  另一头的爱理衣非常有礼貌地低头说了句:「谢谢招待。」
  「这个小鬼是谁?」
  「反应太慢了吧!」
  金发少女之外的三人异口同声吐槽。
  「一开始不就介绍过了吗?她是堀内爱理衣,今年十岁,是新加入我们的伙伴。」
  「不,本大人觉得光听这番说明就能接受的<宁宁>才有问题……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你的亲戚,不过她的确有附虫者的气息就是了。」
  「那也是你的能力之一吗?因为太好战,导致现在还是无指定者,有如被打入冷宫的<霞王>?」
  「居然还对本大人找碴。很好,臭小鬼,拳头和巴掌,你选哪个?」
  「不要这样啦……她没有恶意……」
  「谢谢你帮我说话,即使在执行任务,脑袋也老是昏昏沉沉不清楚,被人唤作只会唱歌的稻草人,一样是无指定者的<宁宁>。」
  「……拳头和巴掌,你要选哪个……?」
  「我已经被赋予<C>这个代号。是刚结束训练的后生晚辈,还请各位多多指教。顺带一提,我隶属于情报班,编号指定是五号。」
  爱理衣边说边低头致意。
  <霞王>露出复杂的表情,嘴里嘀咕着:「刚加入就是五号指定者……」
  「爱理衣,你真了不起,不但有好好跟大家打招呼,而且遣词用句也非常客气呢。」
  「客气个鬼啦,她分明就打从心底看不起我们!我看你脑袋也不清楚了…」
  亚梨子笑咪咪地抚摸爱理衣的头,但爱理衣顿时浑身一颤,仰望亚梨子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涣散而无神。
  「是的,因为有一位很优秀的教官温柔地指导我。只要我不听话,她就会用曲棍球棒打到我哭着求饶为止。」
  「……什么?」
  「就算我哭也不肯罢手。不过教官最棒了。教官好强!教官好厉害!教官好漂亮!」
  「爱理衣?你振作点啊,爱理衣!」
  「哦,雨衣女变成教官了吗……托她的福,整个中央本部都流行起雨衣恐惧症呢。」
  「雨衣好恐怖……雨衣好恐怖……」
  不知为何,连宁子也抱头发起抖来。
  亚梨子不太了解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状况,看来里面似乎有个恐怖的指导员。
  为了让害怕的爱理衣和宁子回神,亚梨子硬是把话题转回去:
  「大…大家都吃完了吧?好了,我们就来讨论议题吧。」
  语毕,亚梨子抬头仰望在头顶上飞舞的摩尔福蝶。
  「想了解摩理,就必须去见应该认识她的<第三只>。为此,我希望能得到各位的协助。」
  花城摩理。
  那名曾经是附虫者的少女,正是使得亚梨子牵扯上附虫者,以至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人。
  银色摩尔福蝶过去是栖宿在摩理身上的<虫>。可是当摩理因病去世后,它便一直与其好友亚梨子形影不离。
  <虫>会随着宿主死去而消灭——摩尔福蝶是与此大前题相互矛盾的异常存在,而能够使用其能力的一之黑亚梨子更是特异。
  因某个事件而被特环发现的亚梨子,尽管没有遭到捕捉,身边仍被迫跟著名叫药屋大助的监视者。
  「为什么你突然要这么做?况且有关于<原始三只>,我们又不可能知道得比一号指定者的<郭公>还多。」
  <霞王>所说的<郭公>,就是药屋大助的代号。
  「因为擅长搜集情报的爱理衣终于加入了我们了呀。再说,我还得到这个东西。」
  亚梨子笑着把一根银色棒子放在桌上。
  外观看起来约莫折伞大小的棒子,实际上据大助所言,是专门为了亚梨子打造的武器。表面上虽然刻满细致的纹路,不过从外观上却几乎看不出来。
  「这东西很厉害喔。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好像可以增强力量吧。就连摩尔福蝶的新能力也可以使用。不过我到现在还不太了解那份力量就是了…总之有了这个,就什么都不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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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问你这个。本大人问的是,为什么你要选择<郭公>不在的时候,把咱们几个给聚集起来?」
  亚梨子一时语塞。
  她并不打算说谎。
  大助会在爱理衣成为伙伴,并且得到强大武器的这个时间点感冒,纯粹只是偶然。
  然而亚梨子没等他身体痊愈,就召集<霞王>等人也是事实。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理由。
  不过,若要说唯一的根据——
  亚梨子噘着嘴,移开视线:
  「因为……每次只要提到<第三只>,他就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似的。」
  「哈!你们的感情是有多好啊?那家伙是你的朋友?还是恋人?他不过是你的监视者而已,有必要因为他对你隐瞒一点事情就闹别扭吗?」
  「你太幼稚了。从过去的任务达标率来看,如果没有<郭公>,无论何种任务的成功率都会锐减。再说,找<霞王>和<宁宁>加入计划,根本让人觉得你无心达成目的。」
  「……没错,有我们在,反而会造成反效果……喂,你这家伙……」
  「总…总之!我认为在大助不在的期间多少做点调查,绝对不会徒劳无功!只要调查到连大助也不晓得的事,大家也可以在他面前得意一阵子啊!」
  被逼急的亚梨子随口瞎扯,没想到却意外成效。三位特环局员的表情顿时有了变化。
  首先表现出干劲的是爱理衣,她从挂在椅子上的包包里取出某样东西。
  「既然如此,那么从我开始发言似乎比较好。毕竟身为情报班五号指定者的我,所知道的资讯应该是最多的。」
  「那是什么?游戏机?」
  「……是我用游戏机改造而成。有线时也可以用来入侵网络数据,不过因为现在是无线状态,所以只是单纯的记忆装置。啊,当然也可以拿来打电动。这台机器的运算处理能力和分辨率非常高,若要说有多厉害……啊,刚才<霞王>说我是御宅族!我才不是!」
  「爱理衣,别理那种幼稚的人,继续说下去吧……」
  爱理衣瞪着金发少女,一面接着说:
  「就结论来说,针对<原始三只>,我也只有找到很平常的信息。无论是特环,或是由名叫利菜的附虫者所率领的集团,HARUKIYO及其同伙等团体,都有同样程度的了解。」
  爱理衣以一句「换句话说」起头继续说明:
  「孕育分离型附虫者的<暴食>拥有与人类女子相同的外表,会将回答某个问题的人变成附虫者。另外,生出特殊型附虫者的<浸父>则貌似披着长袍的老人,在与现实世界隔离的空间——<教会>内将想要力量的人变成附虫者……关于<浸父>,我们几个都有过亲身体验。」
  除了亚梨子,其余三人皆是特殊型的附虫者。金发少女双手抱胸,咋舌一声;年长少女则是毫无反应。
  「我在情报班里得到更详细的资料,不过也顶多是出没地点、时间等纪录而已。而且无论何者的计算结果,都是随机、没有规则性的。」
  「那么<第三只>呢?」
  亚梨子一问到主题,爱理衣就露出不像年*孩该有的苦涩神情。
  「<第三只>被视为是生出同化型附虫者的存在……但来历是一团谜。外貌、能力、如何将人变成附虫者……一切都不得而知。我虽然向<郭公>打听过,但被变成附虫者的他本人,却连自己何时,以及被谁变成附虫者也不晓得。」
  亚梨子紧抿着唇。
  不知该说是不出所料,还是理所当然。爱理衣的说明,不过是将大助说过的内容再重复一遍罢了。
  「身为五号指定者的我,所能得知的情报就只有这些。这都是机密情报,我只能请各位相信我只知道这么多……不过——」
  听见爱理衣提高语调,原本垂头丧气的亚梨子立刻抬起头来。
  「我在成为特环的局员之后,成功从内部入侵到权限更高的数据库,得知连一号指定者的<郭公>也查不到……唯有阶级在分部长助理以上才可阅览的情资。」
  「……?」
  「特环过去曾与<第三只>接触过。」
  亚梨子顿时倒吸一口气。宁子也难得瞪大了眼睛,然而只有<霞王>不知何故,依旧一脸复杂的表情。
  「我不清楚过程和结果,总之从数据中,可以看出特环是以歼灭目的为优先。因为他们投入了一般兵器——也就是国防武器。特环当然也派出少数局员参与作战,因此数据库里留下疑似是参战局员的名单,还有前往地点的关键词。」
  爱理衣瞪着<霞王>说:
  「<霞王>——你也有参战吧?关于在『青播磨岛』的<第三只>歼灭任务。」
  「……!」
  亚梨子没想到会蹦出意料之外的名字,惊讶地望向金发少女。
  「……本大人才没有出场的机会。当时,特环虽然组了一支以战斗力为优先的部队,莫名其妙地把我们送过去,但战场早就已是一片火海。不但没看到<第三只>的样貌,根本就只有瞧见那幅令人火大的景象。」
  「那你为什么都不讲啊?<霞王>!」
  「你是白痴吗!我怎么能随便把那么重大的机密说出来啊!」
  「遵守命令,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你们以为本大人有多叛逆唰?可恶,我就说出来算了!反正遵守又不像本大人的作风!虽然当时的情况确实很莫名其妙,不过——我想那家伙应该也在战场上!」
  「那家伙?」
  「HARUKIYO。」
  <霞王>一脸无趣地对目瞪口呆的亚梨子说:
  「我记得当时有看到他的火焰。那熊熊烈火——想必是在战斗。而且包含特环在内,他是与身处该地的所有人为敌。」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天晓得。我只看到火焰,并没见到他本人,搞不好只是因为一时兴起?」
  怎么可能有那么蠢的事——亚梨子没办法如此断言,毕竟HARUKIYO是个离经叛道的人。
  「可是,那么一来——」
  亚梨子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就表示HARUKIYO果然知道<第三只>的事情!这样的话,只要去问他……!」
  她干劲十足地望着爱理衣,她会想延揽善于收集情报的人才加入同伴,也是因为考虑到若无法直接找到<第三只>,就透过HARUKIYO与其接触。
  爱理衣以微笑叫应亚梨子的期待。
  「是的,不同于<原始三只>,HARUKIYO的确显眼许多。我已经得到他所在之处的线索了。」
  「太厉害了!真不愧是<C>!果然跟某个流氓附虫者不一样!」
  「你是在说本大人吗?臭女人,小心我宰了你!」
  「只不过,在那之前——由于我没有接触过与花城摩理有关的事件,因此重新对她做了一番调查……结果却让我不得不产生一个疑问。」
  爱理衣一边操作手上的游戏机,同时突然露出奇妙的表情。令亚梨子侧头表示不解。
  「花城摩理……真的是附虫者吗?」
  「……什么?」
  亚梨子情不自禁发出惊呼声。
  她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会被问到如此根本的问题。
  「是…是啊。摩理说要把梦想托付给我,所以去世后,才将摩尔福蝶……」
  「光凭这一点就认定她是附虫者,我只能说,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大胆了。若是平常人,一定会认为整件事情只是亚梨子在好友死后,变成附虫者而已。」
  「可…可是!」
  「没错,你就是在这个薄弱的根据下行动至今。而这一点,在<小源>透视过去的能力,及使用能力时伴随出现的人格交换——花城摩理成为主要人格的情况下,渐渐获得证明。」
  「没…没错吧?我可是一路辛苦到现在耶。可是你现在却——」
  「——乍看之下是如此」
  亚梨子再度全身僵硬。
  爱理衣继续淡淡地发言:
  「花城摩理,享年十三岁。升上霍露斯圣城学园国中部后,从未到校上课。入住医院的电子病历上存有其单调的资料——完毕。」
  「完毕……?」
  「没错,完毕。结束。就只有这样。人为证词方面,仅有主治医师的,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种老掉牙的证词。她的家人完全不予置评。至于同班同学,更是连目击证词也没有。」
  「……」
  「关于<猎人>这号人物,特环里确实留下资料。身上栖宿着摩尔福蝶的银色*使……他们过去曾经好几度确认该人物的战斗行为。」
  「什么……?」
  「……特环不是没有关于花城摩理的资料吗……?」
  宁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亚梨子。
  「对…对啊,我也请大助调查过——」
  「特环的确没有花城摩理的数据——不管是亚梨子还是<郭公>,你们似乎一开始就搞错大前提了呢。特环至今尚未确定花城摩理就是<猎人>。因此,花城摩理的相关数据里并不包含<猎人>的情报。」
  亚梨子无话可说。一切正如爱理衣所言。
  「你懂吗?这代表足以证明花城摩理确实存在的情报实在太少了——说得明白点,应该称之为异常。既没有留下纪录,也不存在于记忆中……老实讲,那些留下来的纪录,都是我可以当场窜改、毫无价值的存在。」
  <霞王>在语塞的亚梨子身旁沉下脸来。
  「臭小鬼,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如果我的说法让你不中意,我很抱歉。不过,这就是我身为第三者对一连串事件重新调查的结果。而身为第三者的代表,我想说的是……」
  爱理衣抿着下唇,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定决心问道:
  「花城摩理这个人……『真的』存在过吗?」
  「……什么……?」
  高亢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冒出。面对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亚梨子语不成调。
  爱理衣滔滔不绝地发言:
  「因为……『记得』花城摩理的人,就只有亚梨子而已。况且,若把<猎人>不是花城摩理这点考虑进去……其实亚梨子才是<猎人>的假设就能成立了。不,应该说,这样反而比较有说服力。」
  「那<小源>使用能力见到的过去要怎么说明?她可是看到花城摩理与疑似<第三只>的人对话,还有她身为<猎人>时的影像耶!」
  「<小源>也有可能是在说谎——影像中的那个人,说不定是和亚梨子在一起。而她所看见的,是身为<猎人>的亚梨子。」
  「……那亚梨子使用能力时,现身的花城摩理的人格呢……?」
  「那种东西可以用演技作假,也或许她有多重人格。」
  「最近的小鬼疑心病真重!难道你想说,这都是假的吗?」
  「我只是想针对有无可能伪装这件事,表示的确可行的看法罢了。要怀疑一个人的存在,本来是不可能的事……但对方如果是花城摩理,就有可能办到——而且!」
  大概是遭到众人责难,爱理衣的语气中多了点火气,她又继续说:
  「某人的<虫>寄生在别人身上的说法……感觉还比较像是谎言!」
  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理所当然似的,<霞王>和宁子的视线不久便转向亚梨子。
  她们是在等待亚梨子主张摩理的存在吗——还是说,连她们也开始存疑?
  亚梨子哑口无言。
  她搁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
  「你的意思是……摩理她……不存在?」
  她打着哆嗉,挤出沙哑的声音。
  好可怕。
  而比什么都可怕的是——听到别人说摩理可能不存在后,亚梨子竟开始拼命地搜寻自己脑海里的记忆。
  有的。没错,好友确实活过。
  然而如今仍想着花城摩理这名少女的人,只剩下她自己了。
  假如所有人都不再同意自己的看法,她还能断言好友真的存在过,一直坚持到底吗?
  对了——
  她回想起来。
  摩理留下的摩尔福蝶曾经生气过一次,那是在亚梨子试图遗忘摩理的时候——
  明明曾经活过,却被众人遗忘的恐惧,究竟有多骇人?
  如果被当成一开始就不存在,不留存于任何人的记忆当中——内心是否就会感到无法想象的绝望?
  「我绝对无意否定她的存在。我也试过以她存活过的观点来思考……但这样一来,花城摩理当初是否刻意将<虫>留给亚梨子,便会成为一个问题。」
  彷佛耐不住自己引起的寂静似的,爱理衣一脸难受地开口:
  「对花城摩理而言,这应该是项非常残酷的抉择。如果不留下<虫>,她就会只留下身为亚梨子好友的记忆,与世长辞……不过——」
  「……」
  「倘若留下<虫>,成功侵占亚梨子的身体,她或许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但假如亚梨子的人格消失,花城摩理曾经活过的唯一『记忆』也将完全从这个世上消失。而花城摩理将会以亚梨子的身分活下去……换句话说,花城摩理这个人会彻底变成『不曾存在』过。」
  爱理衣仰望摩尔福蝶:
  「这简直就是天使与恶魔的诱惑。要以花城摩理的身分死去,还是以别人的身分继续存活…世上居然有不得不做此选择的附虫者,实在太悲哀了。假如这是真的,那一切都是亚梨子的自导自演还比较好。因为——倘若她真的存在过,而摩尔福蝶如今在这里,那就表示……生前的花城摩理所选择的是……」
  「……够了,别再说了……」
  三名少女的视线全集中在亚梨子身上。
  「我已经受够不停猜测,左思右想烦恼的日子了。所以我决定从现在起,不论如何,就是要有所行动。」
  只有亚梨子。
  唯独亚梨子记得摩理。
  真的——是这样吗?
  「摩理确实活过。所以我必须先证明这件事,然后查明摩理为何把<虫>留下来——为此,我得去见除了我之外,可能还记得摩理的人才行。」
  「所以你才想找<第三只>?」
  亚梨子对询问的爱理衣点头。
  「不管你现在对摩理的看法为何,我都无所谓。不过我一定要和<第三只>见面不可——你愿意帮我吗,爱理衣?」
  爱理衣面露微笑。或许,她刚才是在试探亚梨子也说不定。
  「如果相信<小源>透视过去的能力……那么花城摩理是称呼<第三只>为『老师』」
  「可是,那间医院的医生——」
  「没错,那里的医生全都是普通人。特环调查过了,自出生起的所有经历都做过彻底的清查,就连不是『老师』(注:原汉字为「先生」。日本人会用「先生」来尊称医生和老师)的护士和实习医生也一样。」
  爱理衣继续发言。
  「从花城摩理身上得到的<第三只>相关线索就只有这样,不过我认为还是把『老师』这个关键字记住比较好——所以说,果然……」
  「还是得找到HARUKIYO。」
  亚梨子的语气十分果决。
  探寻摩理的线索尚未中断。尽管线索仍有如手中的细线般暧昧不明确,亚梨子还是只能全力以赴地抓住它不放。
  「没错,我想——只能如此了。」
  将随身游戏机收回包包里,娇小的小学生站起身子说道:
  「好了,我们去向HARUKIYO问话吧。」
  
  
  2
  
  
  爱理衣带领一行人前往的地方,是位于郊外的一幢奇妙建筑物。
  那地方称之为国立美术馆应该也不为过。好几栋立方体的建筑物散落在建地内,中央则耸立着一个半圆形的艺术品。在草地上铺满红砖的通道前,门扉敞开,任何人皆可随意入场。
  相对于巨大的门扉,上面贴着的门牌显得徽小。金属制的板子上,刻着「赤濑川集团私立图书馆」几个字样。
  「私立图书馆……?」
  亚梨子站在摩登的建筑物前,纳闷地倾首。她一直以为图书馆这种地方都是公家机关,因此对这间私有的图书馆心生疑惑。
  「HARUKIYO在这里?」
  <霞王>和宁子用怀疑的眼神望向爱理衣。
  「我也不确定。」
  「嗯?什么?是本大人记错了吗?刚才你不是说,要去见HARUKIYO吗?臭小鬼!」
  「这里可能——是包含HARUKIYO在内的网络组织中心地。」
  爱理衣冷静地说完:「走吧。」便走入建地,朝建筑物的入口前进。
  「这是什么意思?」
  「最近,特环捉到几名HARUKIYO的同伙。有名为<强盗>的装备掠夺者,以及一直监视西中央分部的人物<斩首>——不过<强盗>在<斩首>这个新人入局前就被打成缺陷者了……他们对那些遭捕获者身上的所有物进行了调查。」
  有着一张可爱脸蛋的爱理衣,若无其事地说着<强盗>、<斩首>等吓人的词汇。那都是亚梨子从未听过的名字。
  「虽然机器随着手机和终端机有所不同,但都有每隔固定时间就发送某种数据的纪录。尽管传送路径经过巧妙的伪装,不过在我的调查之下,发现他们都将信息送往同一个服务器。而该伺服器的所在地——大概就是这间图书馆。」
  「我是听不太懂啦,不过……你的意思是,这里是HARUKIYO及其同伙的据点?」
  「是资讯上的据点。我不晓得他们本人是否聚集于此。」
  「……不过既然<C>查到了这一点……那特环应该也调查过了吧……」
  听到宁子这么说,爱理衣立刻鼓起腮帮子:
  「一个新来的菜鸟突然说『我掌握到HARUKIYO的组织了。』这种话,根本就没人相信。那些优秀的情报班前辈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是对的……大概要等到一年以后就是了。」
  「你也辛苦了呢……」
  亚梨子轻抚走在前头的爱理衣,没一会便来到建筑物的入口处。
  自动门一打开,宽敞的交谊厅便映入眼帘。在光洁亮丽的地板和挑高的天花板之间,可以见到厅内摆有沙发、椅子和登载着馆内位置图的台架。
  位在交谊厅和入口之间的机器,看起来很像经常在车站见到的剪票机。机器上有投票口,以及用铁棒堵住的通道。
  「从这里开始就是敌营了。大家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爱理衣尽管神色严肃,依然非常规矩地把硬币投进一旁的售票机里。
  「虽说是敌营……可是没什么说服力耶。」
  <霞王>跟着排队买票,一边喃喃自语。
  其它人也有同感。
  馆内不只有亚梨子等人而已。自修室里有一看就知道是来念书的学生,沙发区则有老人在那里逗留谈天,眼前的景象一片悠闲。
  「吶,爱理衣……」
  「什…什么啦!你们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说真的!绝对是这里没错!」
  亚梨子等人一面用安慰的目光望着极力辩解的少女,一面通过剪票口,进入馆内。
  尽管一脚踏入敌营,但理所当然地什么事都没发生。比起这样,敌人突然发动攻击,反倒让她们比较能够理解。
  进去后,亚梨子第一件事便是端详馆内的位置图。
  「服务器?那种东西会在哪里啊?」
  「各位是负责出劳力的,只要你们找遍整间图书馆,不就会知道了吗?」
  爱理衣终于闹起别扭。
  「我…我看还是去找个馆员问问比较好。再说,对方要是有什么心虚的事,应该也能从反应中看出来。」
  亚梨子的提议被采用了。她们走过被划分成好几个藏书室的图书馆内部,穿越回廊,漫无目的地四处找寻。
  没多久,她们便察觉到不对劲。
  「有吗?」
  「……没有……」
  「没有喔。」
  「没找到耶。」
  亚梨子等人分头在馆内搜寻,之后又在交谊厅碰面。
  「没有馆员……?」
  四处都没看到疑似刚书馆人员的影子,一个也没有。
  这间私立图书馆似乎没有所谓的出借制度。尽管藏书数量很多,但基本上只限在内阅览。而根据在入口购买的卡片种类,设置于各区域的剪票口的可通行范围也有所不同。
  「我们一直想着HARUKIYO会不会在这里……根本没料到会碰上除了使用者外,没有任何人的情况。」
  「真麻烦。好,我们回去吧。」
  「<宁宁>,你在做什么?」
  宁子沉默地在一旁操作馆内位置图。台架似乎有查阅藏书的功能,上面还设置了触控式液晶屏幕。
  「既然都来了…干脆就来查查看吧…像是HARUKIYO、<原始三只>和青播磨岛等……」
  「……<宁宁>,那种数据是不会登录在一般情报库里的。就连青播磨岛这个固有名词,也几乎都从纪录上被消除了。因为特环里有能够检索和破坏信息的附虫者——」
  「可是好像有耶……」
  「信息一旦被病毒感染,一律会遭到破坏——什么?」
  发出惊呼声的人不只爱理衣。亚梨子和<霞王>也探身上前,盯着屏幕瞧。
  搜寻「HARUKIYO」。
  搜寻结果——「搜寻到特定藏书三本。请依循馆员的指引。」
  屏幕上——确实是这么显示。
  「真的吗?喂,没骗人吧?居然有三本?」
  「不,应该只是搜寻到其它东西而已……像是什么营养补充饮料之类的。」
  「我才不想喝那种东西!其它呢?用别的字找找看。」
  宁子输入<原始三只>。
  跟刚才一样,屏幕上出现了特定藏书十二本的内容。
  「好多!宁子,那青播磨岛呢?」
  特定藏书八十七本。
  自然而然地,所有人的视线一齐集中在爱理衣身上。
  「请…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才没有说谎!——<宁宁>,你刚刚是不是按了什么东西?」
  「因为……上面有个『传唤』的钮,所以我就按了……」
  「究…究竟会出来什么东西呢?」
  「那还用说,既然是图书馆——」
  忽然间,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听见声音后,亚梨子等人望向通往二楼的阶梯。
  「馆内请保持安静。」
  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用平静却强硬的口吻说道。
  细长的椭圆形眼镜,以及一头黑色短发——不对,她的颈子后面似乎还编了两股及腰的麻花辫。腋下夹着一本书,加上长及脚边的洋装打扮,简直就像拿着圣经的修女。虽然是个美女,不过她的年纪以馆员来说实在太过年轻。岁数大概跟宁子差不多。
  「你们是检索特定藏书的人对吧?请往这边走,我带你们去书库。」
  态度和蔼地说完后后,少女不自然地扬起一边的嘴角。
  「嘻嘻。」
  她们在原地僵立了数秒钟后,才察觉——那是少女的笑声。
  
  
  3
  
  
  一行人在引导下沿着走道前进,结果疑似馆员的少女突然嘟哝起来:
  「我的四周有好多美少女喔……嘻嘻。」
  不知为何,一股寒意窜上背脊。或许是冷气太强了。
  「请问……你是馆员,对吧?」
  「叫我<司书>就可以了。我是这里的工读生。」
  <司书>回过头,语气十分平和。
  「……这样啊。」
  亚梨子一把脸转向其它人,便见到<霞王>等人全都张大嘴,比手画脚地摆起手势。解读后才知道,她们正拼命主张「她绝对有问题。」「看起来不像是图书馆员…」「感觉好恶心。」
  亚梨子的感觉也和她们差不多。尽管才刚见面,自称<司书>的少女却浑身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氛围。
  「要是她们是美少年的话……团队领导者和金发男一定要凑成一对啊,嘻嘻。」
  「……」
  喃喃自语的少女,带她们走到一个没有任何标示牌的区域。
  一行人打开门,踏入内部。
  那是一座广大的书库。正如其名之意,这间书本的仓库里,整齐排列的书架上摆着数也数不尽的藏书。
  才刚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便发觉其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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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数量多达几万册的书本,全都装订得一模一样。同样颜色、同样大小、同样形状的书井然有序地并排着——
  <司书>操作位在入口旁的机器,把从中吐出的卡片递给亚梨子。
  「这是你们询问的书籍所在的书架号码和书名。书架上也有写着相同数字的牌子,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请随时叫我。」
  递交卡片时,亚梨子和<司书>的指尖微微相碰。
  「……嘻嘻。」
  眼前这位美少女的疯癫笑容,大概是亚梨子至今见过最教人发毛的吧。<司书>留下深不见底的恐怖,兀自绕到柜台的另一边,坐在椅子上。
  亚梨子等人立刻围成一圈。
  「第…第二届亚梨子会议!你…你们觉得怎么样?她是HARUKIYO的同伙吗?应该是吧?因为她实在有够恶心的!」
  「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看是要找出这本书,还是去逼问她《HARUKIYO之千钧一发》?这是什么烂书名啊?真想找出来后撕破、丢掉!」
  「要逼问的话,你自己去就好了。本大人不想讲话,特别是跟那种人。」
  「她又一个人不晓得在说什么了……」
  亚梨子等人往柜台望去,只见<司书>正在动笔写东西。她一边写,嘴里还不停喃喃自语。
  「小女孩应该适合温馨故事,或是充满耻辱的情色故事吧……吵死人了,别烦我啦,我有预感可以写出杰作呢……什么?你凭仟么干涉我的兴趣——喔,这桥段不错,我要了。咦?不要啦,我只是个管理员吧。说什么看守人嘛,给我安静一点。不要拉着我啦,小心我一脚踩死你喔。」
  她嘀嘀咕咕地讲个没完。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我明明是个不善于战斗的居家派,只想关在家里,锁在家中…嘻嘻——等等,告诉我那个桥段的后续啊。你要谈条件?好啦,我知道了。前提是对方找上门喔,我可不想主动出手。」
  她到这时候才注意到亚梨子等人的视线。吓了一跳后,又摆出一副扑克脸:
  「啊,请问是要梯子吗?」
  「……」
  「书库里有设置滑动式的梯子,请各位试着用用看。还有,上升时请别忘了上锁……」
  她若无其事地进行工作上的说明。
  可以的话,真的很不希望跟她有深入牵扯,可是又不得不询问。
  「请问你……认识HARUKIYO吗?」
  <司书>明显露出不悦的神情。
  「你该不会是……HARUKIYO的同伙吧?」
  尽管对方出乎意料的嫌恶表情让亚梨子感到困惑,她还是又问了一次。
  眼镜少女用力而沉重地叹了口气,没来由的嘟哝一句:「……我知道了啦。」后,接着不慌不忙地抬起头:
  「谁是那种变态的同伙——好痛……没错,我和他的确有交情。」
  虽然举止多少有点可疑,但没想到她竟坦白地承认了。
  话虽如此,这也表示图书馆内确实有HARUKIYO的同伙。亚梨子等人对眼前的少女立刻心生警戒。
  「听说这里是HARUKIYO及其同伙的据点,是真的吗?」
  「这个嘛……算是啦。这里提供包含HARUKIYO在内的少数附虫者互相联络的网络。虽然我对数字系统这方面还算了解——不过好像已经被特环发现了。」
  <司书>瞥了一眼爱理衣,发出「嘻嘻」的笑声。爱理衣双盾不禁为之一颤。
  看来,她似乎已经知道爱理衣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人了。
  然而她却没有行动。
  而且对于我方的问题也都一一如实回答。尽管一切顺利,大家仍觉得很诡异。
  「只不过,请恕我多管闲事,我劝你们最好别再把『HARUKIYO的同伙』这个称呼挂在嘴边比较好喔。」
  「……?」
  「让我来举个简单的例子吧。特环找到一名强大的附虫者,强到不需要与人结伙或躲藏的附虫者。将环说:『你一定是HARUKIYO的同伙』。于是那名附虫者心想:『HARUKIYO是谁?我去会会他好了』——有好几名附虫者就是因为这样才加入我的网络。」
  突如其来的比喻令亚梨子皱起眉头。
  「我们这些人纯粹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互相利用,各自以自己的兴趣为傲,各自游戏而已。只不过HARUKIYO是我们当中最强悍、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司书>又「嘻嘻」地一笑:
  「『HARUKIYO的同伙』——假如被如此称呼的附虫者集团逐渐成真,那都是抱此幻想的特环的错。请你们别忘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你实际上并不是HARUKIYO的同伙……?」
  「那得视时间和场合而定——顺带一提,我提供网络给他,他则提供给我尚未被世人察知的讯息,以及正逐渐消失的信息。换句话说,我是在保护、管理『有绝种危险的信息』。」
  语毕,<司书>望向单调无趣的书库。
  「书本真是好东西。不但手感和气味独特,最棒的还是在于它拥有感情。只要好好地加以管理,就不会丧失或遭人窃走。请你们一定要多读点书,这里可以自由阅览。没错,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小孩子。」
  又被人瞥了一眼,令爱理衣感到不悦。大概是不高兴被当成小孩子看待,她开口回嘴:
  「现在是数字时代。只要有电子情报,就不需要纸本媒介这种东西了。」
  「嘻嘻……我并不想区分孰优孰劣。只是数位情报太过纯粹了。因为没有感情,所以容易产生错误——像我们掌管信息的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自己正面对信息的挑战。要是判断稍有错误…一切就会扭曲了。」
  「……」
  「就算现在无法理解,一年后、两年后……请你总有一天也要了解。毕竟美少女要是扭曲了,那就太浪费啦,嘻嘻。」
  「那么……」<司书>面露令人发毛的笑意,戴上白手套。然后合上不知写了什么的笔记本,抱起一本书。
  「你们是特环的走狗,我则是『HARUKIYO的同伙』——哇—我要被抓走了—好可怕喔!」
  「什么?」
  突然间,<司书>说超生硬的台词。
  「啊啊,我无路可逃了——接下来该去哪里好呢?旧书店好像不错,不过大书店也不赖——啊啊,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打败眼前的敌人才行。」
  「等…等一下……!我们没有打算要和你作战——」
  「不过一次对付所有人实在太麻烦了。好,那就一个接一个,确实地把她们都杀死吧。」
  <司书>满不在乎地说完,同时打开手上的书本。
  「……!」
  剎那间,原本陈列一旁的书架,忽然急速滑向远方。
  亚梨子惊讶地回头,便见到连<霞王>等人也速度飞快地远去。她们朝亚梨子伸手,像在叫喊着什么,可是很快就听不见声音了。
  不只是书架,就连<司书>取出卡片的机器和柜台桌子,也不断地滑向遥远的彼方。
  「什么——」
  墙壁消失,天花板消失,连地板也不见了。脚下的立足地变得极不稳固,一阵坠落感突然袭向亚梨子。
  「呀——」
  亚梨子想出声惨叫,脑袋却撞到某个东西。她反射性地抬头,只见头顶上方落下大量书本。中古书籍宛如雨水和冰雹,持续落下。
  几乎充斥视野的书本追过下坠的亚梨子,不断在脚下堆叠——
  「欢迎来到我的『司书室』。」
  亚梨子一回过神,发现已经站在一片由书本铺成的地毯上。
  原本应该在身旁的<霞王>等人早就不见踪影。目前身在书海中的只有两人,亚梨子——以及<司书>。
  「你是第一次来到将领域扩大化的隔离空间吗?不过说起来,能够这么做的,除了<原始三只>之一的<浸父>之外,大概也没几个人了吧。」
  <司书>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木椅。
  「虽然我的程度只是马马虎虎,但听说有些怪物不需要媒介,就能把一整栋大楼置于领域下喔。看样子,你和强大附虫者战斗的经验还真少耶。」
  <司书>闲聊似的说着,并把椅子放在书海上,然后坐上去。
  「那么——」
  她举止优雅地在膝上打开书本,取出羽毛笔。
  「我们就来战斗吧。要是不留神,可是会没命的喔。」
  羽毛笔在书页上跳跃舞动着。
  随后——天摇地动伴随着巨响袭来。
  亚梨子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由得瞠目结舌。
  原本那一片书海,不知为何变成大量的波浪往这边逼近。
  海啸朝着亚梨子涌来。
  「什么——」
  浑身僵硬的亚梨子,脑袋突然被某个东西拍了一下。
  是银色的摩尔福蝶。它发出耀眼的光芒,急促地在头顶上飞舞盘旋。
  亚梨子顿时恍然大悟,赶紧取出银色棒子。
  「原来如此,那就是……<强盗>一直在追踪的道具工所制造的武器呵。」
  亚梨子根本没有余力去听<司书>说什么。
  银色摩尔福蝶翩翩飞舞,降落在她手中已延伸数倍长的棒子上。
  蝴蝶的身躯有如爆炸似的变成触手,接着刺入棒子中进行同化。表面刻划的细微纹路闪闪发光,整根棒子散发磷光。
  「可恶……!」
  等不及银色*变形完成,亚梨子便朝海啸挥舞手中的棒子。
  一瞬间静默无声。
  然后——散发银光的鳞粉大作。
  庞大的水流从中一分为二,伴随着轰隆声响,穿过亚梨子的左右两旁。
  「请听我说!我并不打算和你作战!我只是想知道HARUKIYO在哪里——」
  亚梨子任凭水珠从发丝滴落,重新面对<司书>。
  然而回望她的,却是发出冷酷光芒的*的*口。
  「『那时候,我一边感受*的坚硬触感,一边扣下*』——」
  <司书>喃喃自语地振笔直书,另一只手中则握着*。
  *声响起。
  摩尔福蝶的*喷发出银色鳞粉。鳞粉形成的墙壁,在*击中亚梨子之前将其弹飞。
  「『*行不通,我改拿机关*』。」
  眼镜少女手中的*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大型机关*。
  「就叫你听我说了!」
  亚梨子大喊,同时朝<司书>的脚下挥动*。
  「『我避开<*使>的攻击』。」
  鳞粉风暴在<司书>面前改变方向,冲往截然不同的方位。堆满脚下的书本被吹开,纸片四处飞散。
  为报方才之仇,机关*的*如雨般朝亚梨子落下。银色鳞粉一发不留地将*弹开。
  「大量的媒介——只要在我的<虫>的媒介,也就是书本的围绕下,我就能创造出这个隔离空间……而在这里,我所写下的事情都会成真。不过由于我无法直接写出对手的状态,因此讲明白点,我的速记和对方的攻击谁快,谁就赢了。」
  <司书>不断发射*,一面用事务性的口吻解说。
  「只要有办法攻击我本人,或我手上拿的书,你就赢了喔。」
  「你有完没完!要我说几次,我不想跟你战斗——」
  「你没有那个意思,可是我有,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难道说,你从来都没和讲不通的对手作战过吗?」
  <司书>一脸讶异地侧着脑袋:
  「还是说…你以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你都能够和他们沟通?好奇怪喔,你在找的HARUKIYO……可是个比我还要难以沟通的人耶。」
  「……!」
  见到亚梨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嘻嘻」笑了起来:
  「不然,还是我应该跟你约定——答应你,只要你打赢我,我就把HARUKIYO的所在之处告诉你呢?」
  「……你是说真的吧?」
  「嘻嘻,嘻嘻——居然老实相信敌人的话,你真够纯真。好,我现在决定答应你了。」
  「……」
  「老实说,我其实很不擅长战斗——因为只要一开始写,就会停不下来。你好好加油,尽量别死掉啊。」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当亚梨子鼓足干劲,打算冲向<司书>时——
  她感觉到背后有股气息,于是猛然回头。
  在她身后,是一个体型比亚梨子的身高多出数倍的庞大怪物。绿色的身体上有两只怪异的长手臂,头上长了角,嘴里则满布骇人的獠牙。
  「虽然描写虚构的物体得花不少时间……不过幸好有你陪我聊天,让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嗯,成果还不赖。第二只要长什么样子呢?」
  亚梨子往旁边跳开,勉强闪避怪物挥落的拳头。拳头敲打脚下的撞击力,使得无数本书弹至高空中。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她的内心动摇不安,赶紧采取守势,站起身来。
  她从没想过自己在人生中,居然会有与真正怪物战斗的一天。
  亚梨子闪避怪物反复的攻击,并且成功以*反击,砍下一只手臂。
  可是在那期间,又有形貌相异的怪物出现了。
  她虽然将独臂的怪物斩成两半,但同时又有别的怪物诞生。
  打倒一只的同时,又有两只怪兽出现——在相同情形一再上演之下,亚梨子光是躲避攻击便已耗尽力气。这么一来,怪兽的数量只会无穷尽地持续增加。
  没完没了。
  不。再过不久,亚梨子必定会再也无法应付怪物的攻击。
  怪物群一齐袭向亚梨子。
  「……!」
  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
  ——亚梨子……
  那是死去好友熟悉的说话声。
  过去每当亚梨子身陷危机,自我意识便会被摩理的意识所剥夺。
  若与摩理交换,她应该轻轻松松就能打倒这种敌人了吧。就跟同样是同化型附虫者的大助一样,无论面对何种敌人,摩理都能以压倒性的强大力量撂倒对方,获得胜利。
  然而,亚梨子咬紧牙根。
  在握着*的手中施力。
  「可……恶!」
  由下往上挥舞的*喷发出鳞粉。冲击的漩涡将三只怪物吞没。
  她大口喘着气,挥开心中想要依赖摩理的念头。
  <司书>说得没错。
  她之后要面对的HARUKIYO、<原始三只>,甚至于特环,全是些比起讲道理,更需要凭坚强实力来与之抗衡的对手。
  而必须找出他们,借助其力的人并非摩理。
  亚梨子本身得变得更厉害才行。
  「嘻嘻。」
  她拔腿冲向在远处讪笑的<司书>。
  亚梨子砍倒逼近的怪物,闪避攻击,在脚下的书本上一个翻滚,钻过怪物的胯下,接着猛然奔向<司书>。
  但是,就在来到<司书>不远处时,出现好几只怪物挡在面前,完全找不到空隙可钻。
  她深深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已到达极限。
  所以——她必须向摩尔福蝶借用力量才行。
  「借我力量……!你不是有之前那种古怪的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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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梨子奋力奔跑,并对手中的*呼喊。
  然而银色*沉默不语。
  敌人也朝亚梨子冲来。
  「把力量——」
  亚梨子瞪着*。
  强而有力地。
  更重要的是,同时固守心志。
  「——借给我!」
  她瞪大双眼,坚决地要求*。
  摩尔福蝶的反应悄悄到来。
  和缓的光芒包覆整根棒子。
  若不定睛凝视就看不见的微弱光芒,在刻划于表面的纹路上来回窜动。
  第一次使用这件武器时也是如此。
  鳞粉从光芒增强的棒子中溢出。那不像是喷发,反而比较像是不断向四周扩散、渗透——
  「嘻嘻。接下来出场的可不得了,是我笔下的杰作喔。」
  眼镜少女没有发觉逐渐充斥『司书室』的鳞粉,兀自得意地笑着。
  寂静。
  什么也没有出现。
  「……嘻嘻?」
  <司书>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于是从书本中抬头。见到眼前的景象后,她不禁愕然。
  被鳞粉包覆的怪物们,犹如结冻般一动也不动。
  亚梨子穿越化成静止雕像的怪物们,一直线地朝<司书>前进。
  <司书>的脸上初次浮现不安的神情。
  「怎么会……我的领域被覆盖了?不,如果是这样,『司书室』本身应该会消失才对。我的<虫>没有受到攻击,能力却遭到封锁……不对!假如被封锁,『司书室』本身应该还是会不见才对……我得逼<虫>全力以赴才行!」
  有羽毛装饰的笔,力道强劲地在书上疾走。
  「能力没有启动……难道是……<虫>睡着了?」
  这是摩尔福蝶的新能力——不,还是说,这是原有的力量?
  尽管不知真相为何,亚梨子仍成功将眼前的敌人逼到绝境。
  她把*的*头抵在一脸错愕的<司书>额头前。
  「呼……哈……是我赢了,对吧?」
  <司书>抬起吃惊的面孔——然后冷不防望向手腕上的表。
  「嗯,应该够了。」
  「……?」
  「我认输。真不愧是同化型的附虫者,果然不是我敌得过的对手。」
  眼镜少女十分干脆地宣布投降,而且还举起双手,笑着说:「You win!」
  「可以请你放下*吗?要是不放下……这话虽然听来奇怪——不过就连我也无法解除自己的能力。」
  「……」
  亚梨子默默放下*。大概是察知主人的意思了吧,摩尔福蝶随即与*分离,化作蝴蝶的形貌,向上方飞舞。
  「嘻嘻。你好纯真,居然一下子就相信敌人的话。」
  「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赢。」
  「没有错,就是那股气势。」
  亚梨子不理解「就是那股气势」是什么意思?此时少女再次「嘻嘻」一笑,随后,脚下的书本便好像影片倒带般飞到头顶上。
  「……!」
  原本掩盖事业的书本一消失,熟悉的书架和柜台桌子就出现在眼前。彷佛将散乱的拼图重组起来似的,一切急速恢复成原本图书馆的样貌。
  然后——
  「啊,是你!亚梨子!」
  不晓得在找什么,往房间角落的垃圾桶窥看的<霞王>回过头。
  可能是听见她的喊叫声,宁子和爱理衣也分别从书架后方及走道上现身。
  「亚梨子……」
  「你到底去哪里了?亚梨子!」
  她们似乎一直在找寻亚梨子。少女们露出安心的表情。
  「我跟她协调过了,她愿意告诉我们HARUKIYO在哪里。」
  亚梨子让棒子恢复原本的长度,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你说是吧?<司书>。」
  「你觉得刚刚的事算『协调』吗?嘻嘻。好啊,我就告诉你们吧,毕竟我们有约在先。」
  <司书>回到柜台桌旁,指着自己的脚下。
  「就是『这里』。」
  她用沉稳的口气,干脆地表示。
  「什么?」
  亚梨子等人异口同声。
  <司书>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直到刚刚,不久前,正确来说是几个小时前,他就抱膝坐在这里。」
  一瞬间,亚梨子愣住了——
  「……!」
  接着,她飞也似的冲上前去窥看桌子的另一边。原来如此,那里的确有可以躲藏一个人的空间。可是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司书>手按眼角。不过她手隔着眼镜,两眼也没流泪。
  「真的很抱歉。其实他威胁我要是不作战,帮他争取逃走的时间,就要把我给杀了。他简直就是[x]的代名词,那个可怕的魔人,实在是吓死我了。」
  才没有那回事——至少在亚梨子的记忆里,就算<司书>一开始奇怪的自言自语是在跟HARUKIYO说话,从那愉快的内容听来,应该也不是威胁。
  「……!」
  她一转头望向<霞王>、宁子和爱理衣,三人立刻尴尬地别开视线。
  「抱歉,本大人一直在搜查垃圾桶和花瓶。」
  「我猜想你会不会在后面的暗处……所以一直都在那里找寻……」
  「我在外面的漫画区做重点式搜索……」
  「你们分明就是一个没干劲,一个偷懒休息,一个分心到别的地方去,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拜托你们认真点找我嘛!居然在这种地方让HARUKIYO逃掉!还有,我问你——」
  亚梨子重新面向<司书>质问:
  「为什么那家伙会在这里啊?」
  「他偶尔没事也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这次似乎不太一样喔。」
  <司书>停止假哭,回复道:
  「他好像在调查<原始三只>的事,而且态度难得地认真。」
  「……!」
  「他另外也到处寻找有关过去的附虫者资料……结果心烦气躁地怒骂:『该不会每个人都在耍我吧』,还粗暴地把书乱扔,所以我就赏了他两、三个巴掌。」
  「HARUKIYO也在找<第三只>……?」
  表示要与亚梨子比赛,看谁先找到摩理的人是HARUKIYO。
  照理说,他应该认识可能是线索的<第三只>,为什么还要——
  疑惑的同时,不耐烦的情绪也涌上心头。
  「就算这样…他为什么要躲我们啊?以前又没人找他,他还不是老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才不想和打算向敌人求助的软弱者见面』——他是这么说的。当时他还抱膝坐在地上,一副耍帅的模样。」
  「那个男人……分明是想自己一个人去见<第三只>,打听有关摩理的事情!」
  「我想——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司书>直截了当地否定亚梨子的话。接着又补上一句:「虽然我不该多嘴,不过……」
  「『老师』已经不在了——」
  亚梨子听了目瞪口呆。
  「因为他是这么说的——他在这里找的是<暴食>,以及——某个特定的附虫者,好像叫作『不死』什么的……」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由于我本身也有在搜集<原始三只>的信息,因此不时会要求HARUKIYO说明关于<第三只>的事情原委,可是他每次都绝口不提。所以就算只有一小部分,只要你答应帮我从HARUKIYO口中打探关于<第三只>的情报……」
  <司书>看着陷入沉默的亚梨子等人,提出条件:
  「我就透过『HARUKIYO的同伙h们找出他的所在地』然后通知你们。」
  好不容易掌握的线索,眼看随时都将断绝——
  陷入绝望的前一刻。
  在无声伫立的亚梨子眼前。
  「嘻嘻。」
  戴着眼镜的少女,露出诡异的笑容。
  
  
  4
  
  
  一走进昏暗的房间,便听见一阵安稳的呼吸声。
  药屋大助正于铺在单调房间中央的被窝里睡觉。
  才刚静悄悄地在他身旁坐下,呼吸声就立刻停止。
  「……你的脸看起来比我更像病人耶。」
  不知是没有睡着,还是察觉到亚梨子才醒来,少年用沙哑的声音开口。
  「是吗?」
  她从大助的额头上取下毛巾,放进脸盆里,然后再次放在少年的额头上。
  「喂…先拧干啦……」
  亚梨子无视他的轻声抗议,自顾自地低喃:
  「大家都在怀疑…摩理根本不存在。」
  「……」
  「没有任何人认识摩理。」
  「……」
  「就连应该认识摩理的『老师』,也可能已经不在了……」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少年终于开口,语气却相当冷淡。
  「然后呢?」
  亚梨子不悦地嘟哝了一声。
  可是却无法做出任何反驳,只好沉默下来。
  又是一阵无语。
  大助狂咳一阵后,吃力地呻吟:
  「……是你把我干嘛的事告诉<小源>的吧……」
  「嗯……」
  「居然想到让那家伙来照顾我,真有你的……都是因为一直逃窜到刚刚的关系,我现在连翻身逃的力气都没有了……」
  「嗯……」
  「所以我才说毛巾要拧干……连枕头部湿掉了……我看你根本不想让我痊愈吧……」
  「嗯……」
  「等你哪天感冒,你就知道厉害……」
  语气中带着杀意说完,大助叹了口气:
  「我一定要尽快解决掉这个任务……等我感冒好了,就马上就回去调查花城摩理。」
  亚梨子泛起微笑。
  「……嗯。」
  「我要拼命把花城摩理的事情调查清楚,然后尽早回到樱架市去……」
  亚梨子在心理祈祷,希望喃喃咒骂的大助能早日治好感冒,届时再一起调查摩理。
  同时将滴水的毛巾,放在少年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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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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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2楼
发表于 2011/03/31 | 编辑
22.憧憬梦想的访客
  
  
  『「不死」的附虫者这个关键「技」!』
  一如往常地,霍露斯圣城学园国中部三年级的教室笼罩在一片喧嚣之中。
  现在是早晨的上学时间,教室里只来了大约一半的学生,他们甚至等不及把书包放下,就开始和同学们谈笑起来。
  这是一所贵族子弟众多的私立学校,所以窗外可见的校地非常整洁不紊。在每天都有业者负责维护的林荫树丛的另一头,可以看见对着保全系统刷认证卡后,穿越校门的学生们。
  一之黑亚梨子一边讲手机,一边把书包放在自己的桌上。
  「你吃了好大一个螺丝呢。」
  『别…别在意,<美美>,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哼歌就好了!啦~啦啦~哼哼哼哼~』
  听着异常吵闹的少女说话声,亚梨子注意到校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车子。
  是白色的礼车。
  那是国宾级的VIP才会搭乘,车体极长的高级车种。即使该校经常有高级车辆来接送学生,那辆车子仍显得与众不同。
  亚梨子很在意没有人从停下的礼车上开门出现。隔热玻璃窗半启,看起来也不像要发车。
  『『不死』的附虫者这个关键词,不存在于特环的数据库中!就算从其它各方面去搜寻,也连一丁点数据都找不到!』
  「这样啊……我是因为爱理衣表示什么都不知道,才拜托你去找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
  见到亚梨子的注意力被从未见过的超高级车的主人吸引过去,一个影子彷佛心怀嫉妒似的闯入她的视野。
  闪耀银色光芒的摩尔福蝶。
  它洒落散发光泽的鳞粉,翩翩飘浮于窗外——拥有多达四只触角的它,是不同于普通昆虫的特殊存在。
  <虫>——依附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身上,啃食宿主的梦想与希望的异常生命体。
  『你说的爱理衣,是中央本部的<C>吗?我才不会输给那种小女生呢!我突然浑身都充满干劲!Never give up mode!我要继续调查——』
  「啊!」
  听见从教室入口传来的声音,亚梨子回头望去。
  朝亚梨子一直线走近的,是名叫药屋大助的少年。中等体格加上朴素的发型,外表看来毫无特色。贴在脸颊上的OK绷,可说是他唯一的特征。
  「我还在纳闷手机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拿走了!」
  为了不让旁边的人听见,大助小声责备亚梨子,并把手机抢了回来。
  「你到底在跟谁讲——」
  『<美美>燃烧起来了!奋力吶喊吧!喔喔!』
  「喂,<美美>!你跟不是局员的亚梨子说了什么?」
  『亚梨子告诉我,<郭公>想要知道「不死」的附虫者的情报!而且要是我拒绝,就会被你舔来舔去!<美美>的贞操面临危机!不要啊!~』
  「你别被那种谎话给骗了!你真的以为我会对你——原来你也有安静的时候啊。很好很好,等我回到樱架市后,一定让你叫苦连天。」
  撂下狠话后,大助挂断电话,回头瞪着亚梨子。
  「我说你呀……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啊?麻烦收敛一下你那不知不觉就跟每个人都变要好的习惯吧。」
  大助是亚梨子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同居房客。其真实身分与平凡的外表相差悬殊。
  在这世间,<虫>和被其附身的附虫者之存在,成立于相当微妙的平衡点上。尽管传言甚嚣尘上,国家的正式宣言却不承认其存在。
  然而另一方面,据说有一个专门暗地捕捉、隐蔽附虫者的*机关。那就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简称特环的组织。特环透过训练、统治被捉到的附虫者,去捕捉新的附虫者。
  「什么嘛,既然都认识了,请她稍微帮一下忙有什么关系。」
  「那至少请你去拜托管理这座城市的中央本部就好。东中央分部,光是我一个被卷进花城摩理的事件就够多了。」
  花城摩理——
  过去是亚梨子的好友,在一年多前病逝的附虫者少女。
  摩尔福蝶原本是摩理的<虫>,宿主死后,却不知何故一直跟随在亚梨子身旁。为了调查这起异常的特例,特环派来负责监视的人,正是眼前的少年——药屋大助。
  花城摩理与银色的摩尔福蝶。
  <虫>与附虫者。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以及药屋大助。
  不久前,亚梨子终于发誓要尽己所能,接受并解决平白闯入自己平静生活中的那一切。
  「大助,我问你,『不死』的意思就是不会死吧?——那种附虫者真的存在吗?」
  亚梨子的问题让大助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就在他搔着头,准备开口时——
  「亚梨子!」
  一名跑向这边的少女,狠狠地将大助整个撞飞。
  是亚梨子的同班同学——西园寺惠那。在同学之中给人特别清爽印象的少女,一头短发和短裙打扮为其特征。不知为何,她的眼中泛着泪光。
  「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亏我还一直把你当成朋友!」
  「呃……你没头没尾地在说什么啊?」
  「听说放假期间,药屋感冒了对吧?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我明明有大好机会可以假借照顾
  病人的名义,对他这样那样的说——啊,药屋,你不要紧吧?感冒已经好了吗?」
  「……谢谢关心,除了刚才被你撞飞,敲到桌子的鼻子外,我的病都好了。」
  「啧!」
  「唔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不加掩饰的咋舌——啊,早安,九条同学。西园寺同学好可怕,希望你能帮帮我…不过你为什么要离开教室呢?」
  同样是亚梨子的同班同学——九条多贺子来到了教室——但是,她优雅地点头行礼后,就又返回走廊。令人不禁想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句话。
  「没有错,你确实做了坏事。大助,你现在马上就跳到游泳池里。」
  「开什么玩笑,你到底把我——喂,刚才经过走廊的金发猫眼女!你干嘛用好像看到脏东西的眼神看着我啊?我可是受害者——不,等一下,西园寺同学!我不要去游泳池啦!」
  亚梨子面带笑容,目送惠那以意外强大的臂力将大助拖走。
  惠那和多贺子是亚梨子的知心朋友。在与<虫>和附虫者之间的瓜葛下脱离常轨的亚梨子,总会因为她们而回想起平凡的校园生活。
  只要这两名同班同学继续当个普通女孩,亚梨子也就能继续做个普通女孩。
  「要是摩理也能像这样,跟我们一起生活就好了……」
  她在桌上托着脸颊,望向在窗外飞舞的摩尔福蝶。
  在越飞越高的银*另一端,白色礼车无声地驶离校门。
  
  
  1
  
  
  「吶,亚梨子。你知道车站前开了一间新的蛋糕店吗?不如我们——」
  课堂一结束,惠那便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亚梨子身边。
  亚梨子把课本收进书包里,苦笑着说:
  「抱歉,我今天有点事。」
  「什么,又来了?」
  多贺子也从嘟起嘴的惠那身后走了过来,一脸遗憾地微微倾首。
  「亚梨子最近好像很忙耶。」
  多贺子知道亚梨子的摩尔福蝶一事,也晓得大助的真实身分。因此她不会深入过问,但表情看来十分担心。
  「就是说啊。真是的,怎么会这么难约嘛…啊,你该不会是偷偷在对药屋这样那样——」
  「我才没有。」
  相反地,惠那则是对亚梨子、大助与附虫者有牵连之事毫不知情。由于过去曾经被卷入纷争中,因此她十分厌恶附虫者。
  亚梨子之所以对惠那和多贺子有所保留,是因为不想让她们卷入其中。
  虽然现在什么都不能透露——不过亚梨子希望有一天,当她回归正常生活时,两人能一如往常地接受她。
  「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一起玩呢?」
  被这么一问,亚梨子瞬间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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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摩理留下的摩尔福蝶有关的事件,一天天将更多的人们牵扯进来。她也知道,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正一步步将拥有不稳定力量的摩尔福蝶视为危险存在。
  如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查明已故好友的遗志了。在沙漏落下最后一粒沙子之前,亚梨子必须尽快找到答案。
  「就快了。」
  见到亚梨子笑着回答,惠那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回头望向把运动袋扛在肩上,朝这边走来的大助。
  「到时,药屋也会再跟我们一起玩,对吧?」
  大助顿时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又露出好学生的笑容。
  「当然啊。」
  「嗯,那我等你们。」
  惠那恢复好心情,无忧无虑地笑道:
  「等下次又可以去玩,我一定不会让你逃掉。我们四人组要大玩特玩,一直一直玩下去。你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喔。」
  最近——
  惠那的笑容似乎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或许是不论做什么都高人一等的天赋才能使然,刚认识时,她的笑容总给人一种冷淡、兴致缺缺的印象。
  可是认识亚梨子和多贺子之后,渐渐的——特别是在大助出现后,惠那开始有所转变。
  「啊!好期待喔。我该拿药屋来玩什么好呢~」
  「啊哈哈,真是的,西园寺同学,你说错了,应该是『和』我玩才对啦。」
  惠那用轻快的步伐走出教室。多贺子点头说了句「再见」后,尾随惠那离开。
  等到看不见两名好友的身影,亚梨子立刻给大助的胸口一记「亚梨子拳击」。
  「好痛…你干嘛啦。」
  「看到你那张脸,我就莫名觉得火大。」
  「很好,这次换我用相同的理由来揍你了。你可别怪我啊。」
  「你怎么能轻易地笑着说谎呢?」
  原本握紧拳头的大助,突然停止动作。
  倘若哪天,亚梨子能再次回归正常生活,不外乎是摩尔福蝶之事已获得解决之时。
  换句话说,那表示为了监视亚梨子才驻留于此的大助也将结束任务,离开这座城市。况且他平常也不时透露想返回分部的念头。
  「干嘛事到如今还说这些?」
  大助淡然响应,并且甩开亚梨子捶在自己胸口上的手。
  「我从之前不就一直在对她们说谎吗?」
  「你这个人真不可爱。难道就不能稍微犹豫一下……你都不会有罪恶感吗?」
  「你在生什么气啊?我只不过是个转学生,迟早会转到别的学校去——这样就好啦。」
  「才不好。我就是讨厌你那种对喜欢你的人说谎,却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感觉好像你根本不把我们当朋友——大助会有这样的表现,是因为他和摩理一样是同化型附虫者吗?一直以为是好朋友的摩理,直到死前都没有告诉亚梨子,她是附虫者一事——
  「那样叫作喜欢……?算了,话说回来——」
  大助搔搔头,厌烦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西园寺同学,我大概能更随便地应付、搪塞吧。」
  什么意思嘛——
  正当亚梨子想要问个清楚时,两个极具特色的人出现在教室里。
  「你们又在吵架了吗?别人说越吵感情越好,这么看来,两位还真是恩爱呢。」
  「越吵越……?郭…<郭公>这个大笨蛋!」
  不知不觉间,亚梨子的同学们全都已经离开了。取而代之现身的是金发少女,以及明显不是国中部学生,一身便服打扮的年*孩。
  亚梨子惊讶地回头。
  「<霞王>就算了……为什么连爱理衣也在这里?」
  「我在那里捡到她的。」
  和亚梨子一样穿着霍露斯圣城学园制服的金发少女,人称<霞王>,本名据说叫作御岳安妮莉婕。
  「在我看来,这种学校的保全系统根本跟玩具没两样。」
  一副得意洋洋的十岁女孩是堀内爱理衣。她立刻就被大助揪住脑袋:「不准一见面就随便叫人笨蛋。」「好痛痛痛,对不起!」地发出惨叫。
  「啧。你们两个,该不会又被亚梨子拜托来帮忙了吧?」
  大助放开爱理衣,一脸不耐烦的神情。亚梨子马上否定。
  「我今天没有拜托她们喔。」
  「我对那个叫花城摩理的人,还有栖宿在他人身上的<虫>很有兴趣。再说,既然都参过一脚了,我也很想知道那种人是不是确实存在过。啊,不过<霞王>只是因为被打入冷宫,所以很闲啦。」
  「本大人才没有被打入冷宫!只是被各个司令宫当成烫手山芋,推来推去而已!」
  「谢谢你们。」
  亚梨子一笑,<霞王>立刻「哼」一声地别开脸。爱理衣则是不时窥看大助的表情。
  三名少女和一名少年,各自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找了位子坐下。相对于在中央面对面的少女们,唯有大助一人坐在窗边的桌子上。
  窗外传来放学离校的学生们的声音。
  「<司书>还没有消息吗?」
  「是啊。虽然她答应一找到HARUKIYO就会通知我们,不过看样子似乎没这么容易。」
  「那应该只是用来脱身的借口吧?她不也是HARUKIYO的同伙?居然相信那种人,你也真够傻的。」
  「她自己说过,她和HARUKIYO的关系不算是同伙…而且还表示,她也想从HARUKIYO身上打听情报。所以拜托我们,对她应该有好处。只不过就算如此,可信度还是只有一半……」
  <司书>是她们在寻找HARUKIYO这个人的过程中,偶然遇到的附虫者。
  HARUKIYO曾经和将花城摩理变成附虫者的原虫指定<第三只>见过面。若能探出此事的详情,应该就可以得到了解花城摩理的线索。
  「话说回来——」
  <霞王>把手交叉摆在后脑勺,一边让椅子倾斜。她以微妙的平衡连同椅子摇晃着身体,出言质疑:
  「要是真的找到HARUKIYO,那家伙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吗?他之前会从图书馆逃走,不就表示他一点都不想帮我们?」
  「我有个想法。」
  大助望着窗外,开口提议:
  「那就是借助<小源>的力量。」
  「……」
  「……如果不立刻停止用那种眼神看我,小心我打穿你们的眉心……」
  三位少女凑在一块,窃窃私语:「他想舔舔吗?」「他想舔舔吧?」「肯定是想舔舔没错。」大助瞪视他们,手插腰际解释。
  「假如HARUKIYO不肯开口,那只要逼他的<虫>说话就得了。我们可以利用<小源>透视过去的能力,窥看他的<虫>的记忆!」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有效的方法。
  既然HARUKIYO曾经见过<第三只>,他的<虫>就应该记得当时的情形。而且此法挖掘出来的,还是毫无虚假的可信情报。
  「可…可是……」
  爱理衣担心地说:
  「我不认为HARUKIYO会乖乖接受<小源>的<虫>。想要实行这个方法,就必须将HARUKIYO——将那个单*匹马闯进中央本部,并将其破坏殆尽的魔人打到毫无反抗之力才行,此外别无他法。」
  「我会打倒他。」
  大助松开叉腰的手,望向窗外。
  「那是我的职责。」
  语气平淡。现在那张侧脸,无疑是特环中最强附虫者<郭公>的面貌。
  「……嗯。」
  爱理衣泛起微笑。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我会从后方提供支持。」
  「在那之前,本大人就会先把那个火焰男给宰掉啦。」
  <霞王>咧嘴一笑。她也拥有与大助不相上下的战斗力。假如真的和HARUKIYO开战,届时想必还得倚重她的力量。
  大助、爱理衣,以及<霞王>——他们都很清楚各自的职责。
  那么我呢?
  既不如大助和<霞王>那般强横,也没有爱理衣那样高超的调查能力。像亚梨子这样的人,也有非她不可的任务吗?
  「HARUKIYO的事就等<司书>联络……不过,现在又出现一个令人在意的关键词呢。」
  爱理衣注视着突然回过种的亚梨子,表情凝重地说:
  「『不死』的附虫者。」
  教室瞬间笼罩在寂静之中。
  「我们已经知道HARUKIYO对花城摩理的事情很执着。既然要调查他,就很可能会与花城摩理扯上关系。在听亚梨子提过后,我也试着调查了一番,不过特环的数据库里并没有疑似相关的情报。」
  「『不死』啊…也就是说,不会死啰?那种附虫者,本大人听都没听过。」
  「我听过……」
  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亚梨子身上。
  「<小源>利用透视过去的能力,采查摩尔福蝶的记忆时,摩理曾经提过。我记得……她是说:『我说不定能打倒『不死』的附虫者』。」
  「不会死却能打倒?什么跟什么啊,这是某种机智问答吗?」
  「现在想想,当时看见的摩理,似乎正在找寻那名附虫者……没错,她和『老师』在讲的也是这件事。」
  「难道,花城摩理之所以打倒那么多附虫者,甚至被人称为<猎人>的原因和这件事情有关?不过,特环真的对拥有『不死』这种特征的附虫者一无所知吗…<郭公>,你知道些什么?」
  「……」
  「大助?」
  少女们回头望着陷入沉默的少年。
  「不——我不知道。」
  亚梨子皱起眉头。大助冷淡的态度虽一如往常,但他否定的语气却比平时来得僵硬。
  「话说回来,假如那种附虫者真的存在——」
  像是要隐藏自身的不寻常似的,大助立刻接着说:
  「看来也有必要对那只<虫>使用<小源>透视过去的能力。说不定那人知道花城摩理的事——或其它更多情报。」
  「说得也是。与其烦恼谜团增加,不如把事情想成有了更多的线索。」
  爱理衣的口吻超乎年龄,莫名成熟。
  「不过最好先跟<小源>讲好,请她协助我们。这件事已经跟她提了吗?」
  「不,还没有——」
  『嘟噜噜。喀嚓。喂?』
  「香鱼游吗?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
  「喂,那边的笨蛋!你干嘛擅自打电话啊?」
  见到大助企图从亚梨子手中抢过手机,<霞王>立刻上前阻止。就在她与爱理衣两人连手绊住大助的同时,亚梨子开始与<小源>,也就是狗狸坂香鱼游进行交涉。
  『微笑。我知道了。那么条件就这么说定啰。微笑微笑。』
  「好,那就拜托你了。」
  「我不准你们擅自决定!你们一定不会提出什么象样的条件——」
  「好,我们走吧,大助。总之,先把你交出去,当作第一回合的活祭品再说。」
  「第一回合是什么意思啊?」
  亚梨子等人拖着大助,离开教室。
  「要是不赶快结束调查,我想我会死在压力之下……等我全部处理完,我一定要狠狠把你们揍扁,然后逃回樱架市。给我记住了,你这个变态!」
  「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个男人耶。只不过是出卖一下身体,你就乖乖去吧——啊?」
  就在走出校舍,正准备穿过正门时,亚梨子不自觉地惊呼一声。
  「亚梨子,你怎么了?」
  「那辆车……」
  包含眼神凶恶的大助在内,<霞王>和爱理衣也循着亚梨子的视线望去。
  正门旁边,停了一辆礼车。路上的行人无不一脸好奇地回头观望那狭长的白色车体。
  「那辆车是怎么回事?要长也该有个限度吧。」
  「它今天早上也停在那里,当时我就有注意到了……是学校的相关人士吗?」
  「我们还在教室时,它就一直停在那里了。」
  走出校门的亚梨子等人,准备和其它行人一样经过礼车旁。
  然而,车门突然开殷,从礼车内走出一名身形高大、身穿黑衣的男子。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打开后座的门。
  「……?」
  在不由得停下脚步的亚梨子等人面前,一名人物从礼车内现身。
  那是一名大约与亚梨子同世代的少女。原本还以为车上坐的是多高贵的千金小姐,结果少女穿着似乎是某校制服外套的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平凡的可爱国中生。她的手上还握着一根像是英文字母「J」倒过来的手杖。
  「幸会,一之黑亚梨子。」
  少女微微点头。
  她知道亚梨子的名字——
  亚梨子在为此讶异之前,就已经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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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少女才刚开口说了第一句「幸会」——她便对其长相、声音感到似曾相识。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
  少女将视线移离试图挖掘记忆的亚梨子。
  「呀哈。」
  少女仰望空中,发出一声轻笑。在她视线前方的,是一只银色的蝴蝶——已故好友遗留下来的摩尔福蝶。
  「你……是附虫者吧?」
  少女将手杖转动一圈,指着在天空飞舞的蝴蝶。
  亚梨子不禁目瞪口呆。
  ——你认为<虫>是什么?
  在她脑海中复苏的,是一名尽管浑身是伤,却依然面带笑容的附虫者所说过的话。
  称那名附虫者为「温柔的魔法师」的摩理已不在人世。
  而没能成为魔法师的附虫者,也在亚梨子面前死于非命。
  她原本以为,魔法师的悲伤故事已就此告终,然而——
  「可以请你教我吗?」
  魔法师过去决心守护的少女,微微一笑道:
  「教我如何变成附虫者。」
  
  
  2
  
  
  礼车内部比想象中来得宽敞许多。
  延伸在狭长车体两侧的座椅十分柔软,中央的桌子上,摆着装满饮料的玻璃瓶和空酒杯。
  一只黑猫蜷缩在地板上。那只猫的野性十足,猫毛略显杂乱,与充满高级感的礼车形成强烈对比。
  透过遮蔽外界目光的隔热玻璃向外望去,可以鲜明地见到不断流逝的街道风景。比起车顶的灯光,火红的夕阳更照亮亚梨子等人的脸庞。
  「突然向你搭话,真是不好意思。」
  制服打扮的少交客气地低头至歉。
  与少女面对面而坐的,是亚梨子和大助两人。<霞王>坐在稍远的位置上,一把抓起玻璃瓶,直接猛灌饮料。爱理衣则在<霞王>身旁,静静观察他们的情况。
  「我叫赤濑川七那。」
  黑猫缓缓起身,把身体蜷缩在自我介绍的少女脚边。七那伸出手,轻轻抚摸猫的背部。
  发出惊呼声的人是爱理衣。
  「赤濑川七那……?难道说,你就是赤濑川集团的新会长?」
  「你知道啊,爱理衣?」
  亚梨子也晓得赤濑川集团的名号。若记得没错,那应该是旗下有众多企业的大财团。
  「前阵子新闻一直在报导,说那个赤濑川集团的会长突然暴毙——」
  爱理衣话还没说完,见到七那的脸就立刻噤声。确定少女的表情没有变化后,她才又重新开口说:
  「——去世之后,他的孙女继任会长之职……由于同时间,董事和组织体系也大举革新,因此对财经界造成不小的影响。而那位新会长的名字,就是赤濑川七那……」
  「毕竟我直到最近都是个平凡的学生,所以只是徒具形式的会长——至少现在是如此。」
  七那再次抬起落在黑猫身上的视线,目不转睛地注视亚梨子:
  「再说,不管影响力有多大,赤濑川家终究还是暴发户,比不上系出名门的一之黑家。」
  「……」
  「从你被我叫住时的反应看来,我想你一定也认识我。不过并非在新闻上见到,而是从别的地方得知我的事情,对吧?」
  亚梨子的心脏猛然一跳。
  ——只要我在她心中,今后依然是温柔的魔法师……
  亚梨子是在市内的空中庭园看见七那。由于她是和身旁的附虫者女子一起单方面地望着七那,因此七那本人应该不认识亚梨子。
  想起为了保护七那而牺牲的附虫着,她的内心不仅一阵痛楚。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亚梨子一反问,七那便泛起微笑。她转动手中的手杖,指着窗外——停在车子侧镜上,在风中摇晃翅膀的摩尔福蝶。
  「那只蝴蝶不是普通的昆虫吧?这个世界上没有那样的种类——有一天,我偶然在这个城市看见它飞在上学途中的你身旁,虽然很失礼,不过我擅自做过许多调查。」
  一直默默听着的大助,这时轻轻地咋舌一声。他从从平日就一直提醒亚梨子,要把摩尔福蝶藏起来,但是亚梨子根本无法随意藏匿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虫>。
  「那是<虫>吧?」
  七那盯着亚梨子的眼眸,一派不容分说的口气。
  「而身边跟着<虫>的你,自然也就是附虫者。」
  「哈,什么<虫>和附虫者……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存——」
  「那种话就免了,因为我已经和某个附虫者实际见过好几次面,还受过对方的帮助。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跟人争论其存在与否的问题。」
  七那丝毫不把企图一笑置之的大助当一回事。
  亚梨子紧抿着唇。
  七那所说的附虫者,应该就是那名魔法师了。因为与七那相遇才成为附虫者的女子,在那之后也时常和七那见面,并一直守护着她。
  「况且,只要观察从刚才到现在的举止……便可猜出亚梨子之外的你们几个的真实身分。你们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人,对吧?」
  「……!」
  「每次我想调查附虫者,你们这些人总是会来碍事。虽然调查员经常遭到警告,不过我还是第一次与你们直接面对面呢。」
  即便面对眼神锐利的大助等人,七那依旧毫不胆怯。
  「我想和亚梨子说话,可以请你们稍微闭嘴吗?」
  「你要我们闭嘴?臭女人,你好样的,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啊?」
  「<霞王>,你是哪来的小混混吗——唔,浑身酒味!」
  「当然,如果你们也是附虫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七那咧嘴一笑,重新面向亚梨子:
  「我想知道的是如何变成附虫者。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会奉上价值相当的谢礼。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答应送给你。」
  亚梨子无视一旁传来:「既然这样,那就把肉食战队的限定手机吊饰给我拿来呀,臭女人!」「<郭公>,这个人实在太丢脸了,可以让她安分一点吗?」的声音,开口问道。
  「知道之后。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让我自己变成附虫者。」
  听见七那毫不犹豫的一句话,大助这几名附虫者的表情瞬间僵硬。
  「我想成为附虫者。」
  七那笑盈盈地说。
  亚梨子的背脊之所以窜起一股寒意——大概是因为大助、<霞王>和爱理衣望着七那的眼神骤变吧。
  也许是受不了随即充斥车内的沉重气氛,黑猫突然起身。
  「喂,你——」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霞王>瞪大蓝色双眸,手中的玻璃瓶被黑色云雾整个捏碎。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七那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她开心地拍着手:
  「呀哈,你也是附虫者吧?可以请你教我怎么变成附虫者吗?」
  「——」
  「我知道是<原始三只>将人变成附虫者!可是该怎么做,才能见到那玩意儿呢?」
  那句话似乎触怒了<霞王>。金发少女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把缠绕着烟雾的手伸向七那。
  「等…等一下,<霞王>!快…快制止她,爱理衣!大助也是!」
  「好…好的……!」
  亚梨子和爱理衣两人连手阻止<霞王>。然而真正让随时都要撕裂七那的<霞王>打消念头的,是大助平静的提问。
  「你为什么想成为附虫者?」
  少年始终保持冷静,双手环抱胳臂,注视满面笑容的七那。
  「就算只是听说,只要晓得附虫者的事,就没人会想变成那种东西。成为附虫者,只会被怪物附身,让梦想被啃食,并且一步步迈向死亡而已。」
  「可是能得到魔法般的力量吧?」
  七那的回答一点也不迟疑。
  「居然想独占那么方便的东西,你们真是太狡猾了!我也好想用用看那种力量!」
  大助的眼种变了。爱理衣也瞠目结舌,不由得松开被从后面架住的<霞王>。<霞王>激动地冲上前去。
  「你居然把这种力量当成是魔法——」
  一道干瘪的声响,使得坐在地板上的猫微微晃动耳朵。
  动手打七那脸颊的人,不是在场的任何一名附虫者。
  「……?」
  七那脸颊发红,愣愣地看着亚梨子。
  亚梨子依然高举着打了少女一巴掌的手,眼中浮现泪光。
  她不是因为生气才这么做。真正该生气的,是身为附虫者的大助等人。
  并非附虫者的亚梨子,心中的感受是——难以承受的悲伤。
  「你——」
  有一名附虫者说过,眼前茫然的七那是她的恩人。
  那名女子使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七那。结果——她代替七那而死,这种令亚梨子完全无法接受的下场。
  而一直受附虫者守护的少女,竟轻易地说想成为附虫者——
  「你究竟把一直守护自己的附虫者当成什么了…?只是使用方便力量的人……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她的吗!」
  七那皱起眉头,闹别扭似的鼓起腮帮子:
  「难道不是吗?」
  「……!」
  「让我们下车。」
  大助为了制止企图再次扬起手的亚梨子,按下设置在墙上的按钮。那似乎是用来与在隔音玻璃另一头的驾驶通话的装置。
  驾驶窥看着后照镜。
  「……小气鬼。」
  七那不满地抛下最后一句话,同时对镜子微微点了头。
  名义上是要送他们回家,但其实只是在街上绕来绕去的礼车无声地停下。副驾驶座上的男子先行下车,从外头打开后座的车门。
  爱理衣拼命把狠狠瞪着七那的<霞王>给拖出车外。
  「既然你想知道成为附虫者的方法——」
  大助下车前,又一次回头望向七那。
  「何不去问帮助过你的附虫者?」
  「……!」
  按着脸颊的七那,第一次露出动摇的神情。不同于之前一直佯装天真无邪的模样,此时的她,暴露出充满不安的真实面貌。
  「啊……」
  一个黑色的影子穿过准备下车的大助和亚梨子之间。
  「毛球!」
  黑猫跳出礼车,往街上跑去。大概是猫的名字吧,七那小声地呼唤,并且撞开亚梨子等人,跟在猫咪的后头追了过去。
  「……」
  「亚梨子?」
  虽然犹豫,亚梨子还是决定去追七那。她横越人行道,跑进夕阳照射不到的小巷里。
  就此与七那道别是很简单的事。可是目睹守护她的魔法师走向人生终点的人,正是亚梨子。
  亚梨子还没把重要的事情告诉七那。
  她在小巷的出口附近,找到在地上呜叫的黑猫,以及站在一旁的七那。在小巷的另一头,可以见到汽车来来往往的大马路。
  亚梨子的心高声跳动。
  在头顶上方飞舞的摩尔福蝶,感觉似乎稍微增强了光芒。
  这是条随处可见,有些脏乱的小巷子,也是亚梨子第一次来到的地方。
  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却莫名加速。
  「这里是……?」
  「可能是毛球原本的家吧。」
  七那没有打算硬是把黑猫带回去。她朝一旁弯下腰,温柔地抚摸猫咪的头。
  「毛球是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孩子。因为我来赤牧市好几次,每次都看见它,后来就不知不觉地到处追着它跑了……它带我去过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喔,不过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
  「你愿意告诉我,怎么成为附虫者了吗?」
  回过头,七那微微一笑。
  亚梨子重整气息,开口反问:
  「你为什么会来赤牧市好几次呢?」
  「因为我最喜欢的附虫者就在这座城市里。这里也是她第一次约我出来的地方——虽然她后来没有赴约…也从来没有这么长一段时间失联…但既然当时约了我,那她一定还在这里。」
  「……」
  「难道我不能希望,自己变得和最喜欢的人一样吗?」
  望着七那天真烂漫的笑容,亚梨子终于发觉。
  七那和她正在抚摸的黑猫是一样的。失去唯一的至亲后,就连打从心底信任的附虫者也消失无踪。
  她不晓得七那如今的处境与立场如何。也无法想象不曾渴望的地位,到底带给了她什么。
  可是原本应该给予孤苦无依的她支持的魔法使,如今已远离人世——
  「如果我是附虫者,是一直守护着你的附虫者——」
  紧握的拳头颤抖着。
  亚梨子既不是附虫者,也不是守护七那的人。这样的自己,有资格把真相说出来吗——
  「应该不会希望你变成附虫者……」
  「呀哈。」
  七那天真无邪地——用形同面具的不变表情,挤出笑声。那是朋友间互相谈笑时会出现的轻快笑声。
  「你这种人懂什么?」
  我懂。
  亚梨子认识赌上人生,誓言守护七那的附虫者,也接收其记忆与大半辈子的经历。
  因此她更无法告诉现在的七那真相。
  她不能从拼命寻找依靠的少女手中,夺走成为她最后支撑力量的附虫者——
  「我想要的是成为附虫者的方法……只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见到<原始三只>。只要你肯告诉我,我就会奉上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喔。」
  「你真的——」
  想成为附虫者吗?
  七那真正想追求的不是那种东西,而是一名附虫者,不是吗——正当如此心想的亚梨子准备出声时。
  她察觉背后有人,于是回过头。
  大助带着<霞王>和爱理衣追赶亚梨子等人。他皱起眉头,环顾四周。
  「大助?」
  「这个地方……」
  少年的样子有些奇怪。他喃喃说着:「这个墙壁的涂鸦,还有电线杆的伤痕——」一下用手触摸墙壁,一下又蹲在脏乱的地上,看样子像是在思考事情。
  「难不成——是花城摩理跟『不死』的附虫者谈话的地方……?」
  瞪大双眼的人不只亚梨子,<霞王>和爱理衣也一脸震惊地看着大助。唯独一人,只有七那狐疑地歪着头。
  「咦……?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和透过<小源>的能力见到的地点一样。花城摩理在这里问某个人是不是不会死…那个人肯定——」
  「请…请等一下,<郭公>!你的意思是说,花城摩理找到『不死』的附虫者?而且,还是在这个赤牧市里?」
  「喂,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不死』的附虫者兢在这座城市的某处吧?」
  「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助,你为什么之前都没讲?」藉由狗狸坂香鱼游的能力透视过去时,由于中途有股类似睡意的感觉袭来,因此亚梨子完全不记得后半段的事情。
  即便被亚梨子揪住,大助还是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
  「难道那家伙真的……?这不可能……再怎么说,那也太——」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郭公>,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就能调查得更清楚了呀!」
  「不——别再查了。」
  大助的一句话,令亚梨子等人的表情僵硬。
  「你们就把『不死』的附虫者给忘了吧。说不定……事情比我们所想的还要糟糕。」
  「你到底在说什么……?是什么事情糟糕——」
  亚梨子正想追问大助,但这时候,她注意到七那的样子不太对劲。
  七那愣愣地注视着亚梨子等人的背后,眼角还浮现泪光。
  继亚梨子之后,大助等人也察觉到异状。
  昏暗的小巷里,飘浮着紫色的磷光。
  「终于来了……」
  七那细微的声音中,透露着喜悦。
  「说得也是,毕竟我是如此希望成为附虫者——」
  亚梨子的背脊窜起一股寒意。不祥的预感有如电击般,从头顶窜向脚趾。
  「不会吧,喂……」
  <霞王>的声音沙哑,爱理衣则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惊愕的眼神凝视小路的尽头。
  亚梨子和大助缓缓转过头。
  眼前是往来在宽广人行道上的人群。
  「——」
  首先跃入亚梨子眼帘的,是一双在圆形墨镜后晃动的七彩眼眸。
  即使在人海中,包覆那高挑身材的鲜红色长大衣依然绽放异彩。然而对于穿着不合时节的女人,却没有一名往来的行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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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色光芒的鳞粉,从大马路流向亚梨子等人。
  「<暴食>……」
  亚梨子不由自主地低喃。
  <原始三只>之一。
  生出分离型附虫者的原虫。
  被称为<暴食>的存在看着亚梨子等人,悠然自得地笑着。
  「她是来将我变成附虫者的……」
  在呆立不动的亚梨子等人身旁,七那的眼泪悄然落下。
  
  
  3
  
  
  <原始三只>之一<暴食>——据说是拥有与人类女子相同外貌的原虫指定者,而且会生出分离型的附虫者。
  「圆形墨镜和鲜红色大衣、彩虹色的眼眸……就跟传说中的一样!你是来把我变成附虫者的吧?」
  在跑上前的七那面前,<暴食>任由一头长发随风飘扬。接着,她留下紫色的磷光,混在行人中逐渐远去。
  「咦……为…为什么走掉了?等等!」
  七那扔下手杖和猫,踏着踉呛的步伐跑了出去。
  亚梨子顿时回过神来。
  「不可以……!」
  就在她为了追赶七那,冲上大马路时,一不小心撞上某人。
  「好痛——亚梨子?」
  「咦?」
  她撞到的人,是同班同学西园寺惠那。之后赶到的大助也吃了一惊。
  「西园寺同学?」
  「亚梨子,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还有药屋也是……」
  「抱歉,惠那!我正在赶时间!」
  虽然对惠那很不好意思,但是她现在顾不了偶然遇见的同学。亚梨子扔下惊讶地呆站原地的少文,拔腿追在七那身后。
  七那似乎也拼了命地奔跑。在亚梨子等人巧遇同学的期间,她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为了不跟丢她的身影,亚梨子等人卯足劲地狂奔。
  真不愧是受过战斗训练,大助和<霞王>的体力相当好。他们一转眼就追上亚梨子,把年纪还小的爱理衣一个人抛在后头。
  「<暴食>居然会出现……难道她真的打算把七那变成附虫者……?」
  亚梨子等人钻过人群,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赶七那。
  「不是不可能。这代表七那想成为附虫者的意念,真的十分强烈……!」
  「喂,<郭公>,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亚梨子和大助望向任凭美丽金发摇曳,奋力奔跑的<霞王>。
  「那个小鬼根本不重要……理应不知会在何时何地出现的<暴食>,现在可是出现在特环中最强的你和本大人面前喔!」
  <霞王>咧嘴一笑。
  「我们应该能打倒那个<暴食>吧?」
  「……!」
  「反过来说,如果连咱们都打不倒,其它人大概竭尽全力也办不到吧?」
  「我…我也要作战……!」
  <霞王>冷冷地瞪着取出银色棒子的亚梨子。
  「你这个没用的人,给我闪一边去。」
  「什么——」
  「不管力量再怎么强大,连作战方法都不晓得的人,只会碍手碍脚而已。这么说没错吧?<郭公>。」
  「如果真的打起来,到时我可没有余力帮你。」
  并肩奔跑的大助,连一眼都没有看向亚梨子。他直盯着前方,打开挂在屑上的运动袋。看来并不打算等待被抛在后面的爱理衣。
  「之后的责任全部由我来扛。除了不要伤害到人,其它什么都不用顾虑——我们就尽全力去捉<暴食>吧,<霞王>。」
  「终于到了一分胜负的时候了。我会放胆行动的。」
  语气平淡的大助,以及兴奋的<霞王>。看着两名战斗员,亚梨子不由得紧抿双唇。
  大助和<霞王>说得没错,或许真的没有自己上场的余地。也很难想象这两人拿出真本事,却还战败的情景。
  然而,是为什么呢?
  不同于亚梨子本身的意思,某种类似预感般的东西在心中骚动不已。彷佛不是亚梨子的某人,正在发出强烈警告般——挥不去那隐约透露的莫名不安。
  「保护七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亚梨子。」
  「好…好的……」
  跑在前头的七那,从大马路拐进一旁的小路。亚梨子等人虽然看不见她,不过从她没有放慢奔跑速度来看,她应该还没有跟丢<暴食>。
  追着追着,他们很快就见到一片绿色风景和高大的栅栏。一穿过栅栏,两旁挟着杂木林的步道便出现眼前。
  横越步道后,视野立刻开阔起来。广大的建地里,矗立着大型停车场和巨大的圆形墙壁。
  亚梨子早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赤牧市营运的市民运动场。
  只不过现在正在改建中,应该是禁止一般人进入。她看见七那跨越封锁入口的栅栏。
  「等等!危险啊!」
  无视亚梨子的制止,七那的背影逐渐被吸入昏暗的入口。
  大助边跑边嘀咕:
  「真是奇怪…」
  「啊?什么东西奇怪?」
  「假如<暴食>是为了吃掉七那的梦想而现身,有必要特地逃到这种地方来吗?」
  「她大概是想甩掉我们,慢慢享用七那的梦想吧。不过本大人才不会让她得逞。」
  大助尽管还是感到纳闷,但决定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身上。他从袋子里取出漆黑色的长大衣和防风眼镜,穿戴上身。
  <霞王>也从怀中的包包里取出白色大衣和防风眼镜,穿戴完毕后,将空袋子扔到一旁。
  「……」
  不祥的预感依旧。尽管如此,亚梨子还是跟着两人,伸长银色的棒子。
  绿色的郭公虫停留在大助从腰后拔出的*上。它将身躯化作触手,接着刺入大助全身,与其同化。
  <霞王>的四周喷发出没有实体的黑色云雾。包覆少女的一部分烟雾逐渐凝固,形成锐利的爪子。
  「就在这里解决她吧。」
  「好!」
  大助用力击出的拳头,与<霞王>挥舞的烟雾爪子,将栅栏从根部整个粉碎。
  他们闯进运动场的入口,沿着昏暗的通道向前冲。一穿过弯弯曲曲的通道,视野立刻被染成一片橙色。
  亚梨子等人穿越观众席,奔向竞赛用的宽敞操场。
  在田径竞赛用的环形跑道的中心,夕阳余晖照射下的草地上,有两道人影面对着面。
  身上缠绕紫色磷光的<暴食>,面带微笑地望着亚梨子等人。
  「七那!」
  伫立在<暴食>身旁的七那,完全不理会亚梨子的呼唤声。
  「吶,你就是生出附虫者的<暴食>对吧……?」
  「快离开<暴食>,七那……!」
  「请把我变成附虫者!你就是为此,才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吗?」
  亚梨子咬紧牙根,举起银色的棒子。摩尔福蝶从头顶上方飞落,随后让身形变形,与棒子进行同化。
  就在亚梨子手持释放银光的*,准备冲向七那之际——
  「……!」
  强烈的紫色光芒在运动场内大作,鳞粉风暴将亚梨子等人反推回去。
  「——呵呵。」
  <暴食>愉快似的瞇起七彩眼眸。她所望着的人,正是七那。
  头发随风飘扬的七那,脸上的表情因充满期待而发亮,然而——
  「咦……?」
  少女瞪大双眼。
  <暴食>兴致缺缺地将视线从七那身上移开。她仰望市区的方向,用妖艳的语调低喃:
  「看来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成熟……不过,感觉是非常美味的梦想呢。」
  吃惊的不只是七那。亚梨子等人也错愕地呆站在原地。
  「你…你不是来吃我的梦想……?你不把我变成附虫者吗?」
  不是为了吃掉七那的梦想而现身——
  那<暴食>原本打算吃掉谁的梦想呢?
  <暴食>出现时,街上有几百、几千个人。要锁定其中一个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快把我变附虫者呀!」
  但是七那没有放弃,她对<暴食>投以悲痛的吶喊。
  「我想成为附虫者!」
  <暴食>再次俯视七那。
  「呵呵……」
  七那原本一脸开心,但下个瞬间,却被顿时大作的紫色磷光给震飞。
  「七那!」
  亚梨子赶紧跑向在草地上翻滚,然后便动也不动的七那身边。
  此举成了战斗开始的信号。
  面对<暴食>,大助举起与郭公虫合为一体的大型*。熊熊燃烧的*,伴随着轰隆巨响猛然射出。
  被烈火包围的*撕裂紫色鳞粉,剜挖地面,冲向<暴食>。
  「呵呵……」
  <暴食>面露微笑,朝大助弹了一下食指——光芒在美女的面前迸发,接着鳞粉开始不断聚集,生出小小的<虫>。
  轮廓模糊的<虫>表面如镜子般发亮,映照出迎面袭来的*。
  然后——
  命中镜面<虫>的*突然转换方向,往大助等人反弹。
  强烈的地震撼摇市民运动场。
  地面凹陷,部分的观众席震垮。大助在地震前一刻回避到一旁,安然降落在远处。
  <霞王>从飞扬的尘土跃起。全身包覆着坚固云雾铠甲的金发少女,狠狠地割裂紫色鳞粉,往<暴食>逼近。
  <暴食>悠悠哉哉地展开双臂。只见充斥运动场的鳞粉开始凝固,生出数量几乎掩盖视野的<虫>群。
  几十只由鳞粉形成的<虫>,一起袭向<霞王>。
  「啊啊啊啊!」
  <霞王>的云雾产生爆炸。无数爪子将<虫>射状的伤痕。一只不留地撕裂,余波甚至在地面上刻划出放射状的伤痕。
  <霞王>出手攻击位在射程范围内,毫无防备的<暴食>。
  从天而降的冲击令整座运动场晃动。
  <霞王>使出全力挥下的烟雾爪子,将运动场的一半面积化为坑洞。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精神的孩子呢。」
  虚空中响起妖艳的说话声。大概是在前一刻避开了攻击吧,全身缠绕紫色鳞粉的<暴食>飘浮在半空中。
  发光的鳞粉四处飞散。
  数不尽的<虫>再次包围<暴食>
  「臭家伙,给我下来!」
  <霞王>在坑洞的底部吼道。她用爪子刺入操场的基座部分,将其拔起,然后砸向<暴食>巨大的柏油路块,击落由鳞粉形成的<虫>,步步逼近<暴食>。
  <暴食>留下紫色残影,滑行似的在空中移动。陆块穿过美女先前所在的空间,扑了个空。
  「呵呵——」
  在企图生出新<虫>的<暴食>身后,一个黑色的恶魔已悄然来到。
  「……!」
  <暴食>赫然回头。
  然而这时,全身浮现发光纹路的大助早已高举拳头——他将<霞王>掷出的柏油作为掩护,并以超乎常人的跳跃力从<暴食>的死角接近。
  「喔喔喔!」
  大助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贯穿了<暴食>的胸口。<暴食>如同陨石坠落,猛然摔落在地上。接着大助等不及落地,便用*追击地上的原虫。
  巨响和震动摇晃地面。
  「——」
  亚梨子动弹不得,呆愣地看着那幅光景——<霞王>说得没错,这场超乎想象的战斗,确实没有自己加入的余地。
  「给她致命一击,<霞王>!」
  「知道了!」
  大助与<霞王>冲进漫天尘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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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立时大作的紫色鳞粉却令大助两人停下脚步。
  吹散尘土,笼罩在发光鳞粉中的人影,缓缓站起身子。
  「……!」
  见到那幅景象,亚梨子不寒而栗。
  <暴食>原本美丽的外表被破坏得惨不忍睹。不但左臂被雳断,左胸膛和若是身为人类就有的心脏也不留痕迹地被轰穿。脸上的墨镜碎裂,半张脸因烧伤而皮肤溃烂。
  然而比起<暴食>面目全非的模样,接下来上演的景象更加骇人。
  <暴食>体内涌出无以计数的黑色甲虫。甲虫们瞬间覆盖受伤的身体部位,然后改变形体,逐渐取代残缺的躯体。
  「我还以为,会阻挠我的人只有大助而已……」
  不消片刻,<暴食>便再度恢复其原本的美丽样貌。连墨镜都已经复元的美女,若无其事地微笑着。
  「可以到此结束了吗?你们也该明白,阻挠我进食是白费力气罢了。」
  在妖艳嗤笑的<暴食>面前,大量鳞粉不断聚集收束,慢慢形成一只巨大的<虫>
  「什么——」
  见到不断成形的<虫>,亚梨子不自觉发出沙哑的惊呼。
  「怎么会——」
  就连大助也哑口无言,只是浑身僵硬地呆站着。他似乎和亚梨子一样,无法接受眼前正上演的事实。
  「那只<虫>是——」
  没有轮廓,完全由鳞粉形成的<虫>。
  可是浮现在半球形巨大身躯表面上的七个斑点,却教人无法忘怀。亚梨子过去曾经过见被相同的<虫>附身的附虫者。
  「利菜的瓢虫——」
  巨大的七星瓢虫,振翅咆哮。
  「——快逃,亚梨子!<霞王>!」
  大助举起*,一面大喊。
  <霞王>听见吶喊,猛然回神,立刻用所有烟雾保护自己。亚梨子手上紧握的银色*,也彷佛意识到危机似的喷发出银色鳞粉,形成障壁。
  「呵呵——」
  宛如海啸的冲击波袭来,<暴食>嗤笑的身影,消失在海啸的另一端。
  
  
  4
  
  
  大助伫立在面目全非的运动场上。
  地面碎裂,连柏油与草皮的界线也分不清。假如没有三百六十度环绕的观众席作为防波堤,恐怕连运动场外都会遭受波及。
  「……」
  额头流下鲜血,*无力地垂挂在手中,呆若木鸡。要不是刚刚以*抵消冲击波,就算是大助,也肯定无法全身而退。
  <暴食>忽然消失了。
  那是当然的。她应该是为了让大助明白,与自己作战只是白费力气,才故意在此和他战斗——既然已达成目的,自然没有理由留下来。
  「看样子……状况很不妙啊。」
  <霞王>坐在瓦砾上,低声呢喃。她在防御力上更胜大助,只有受到些许外伤。
  「这么一来——你们应该明白了吧?」
  在视野的另一端,一名绑着马尾的少女缓缓起身。幸亏有鳞粉障壁缓和了冲击波,她和昏倒在地的七那才没有受到外伤。
  「<暴食>……能够使用自己生出的附虫者的力量。」
  大助很快就察觉,眼前无力笑着的少女并非一之黑亚梨子。她的表情、语气,都跟亚梨子毫不相同。
  花城摩理。
  已故附虫者遗留在摩尔福蝶身上的意念,正在借用亚梨子的身体开口说话。
  「而『不死』的附虫者…则是因<暴食>而生的附虫者。药屋大助,你也见过那个人吧?」
  没错。
  当时,亚梨子与摩理交换了人格,所以应该不记得这件事。
  校外教学时现身的那各附虫者,竟然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
  「分离型附虫者保护着<暴食>……而<暴食>今后仍将继续生出附虫者……」
  「……」
  「真是无药可救。」
  大助终于面向轻声嬉笑的摩理。
  「你——为什么要找寻『不死』的附虫者……?」
  这回换摩理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要狩猎附虫者……?」
  「究竟是为什么呢……」
  摩理移开视线,无力地呢喃。
  「难道说,你是想多找些人来陪葬?」
  「陪葬……说得也是,我好像真的经常想起这两个字——嗯。」
  摩理面露微笑,再次回望大助:
  「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打算找人陪葬……因为,我早就知道自己没救了。」
  「……」
  「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居然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没留下就消失……而且……」
  摩理的说话声越来越细微:
  「『老师』也叫我这么做。」
  「……!」
  大助听了顿时错愕。
  「我还记得……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摩理表情上的变化稍纵即逝。「喀啷」一声,银色棒子从她无力的手中掉到地上。
  「<霞王>——」
  大助头也不回地嘱咐金发少女。
  「不准跟任何人提到<暴食>的能力。还有刚才花城摩理说的话也是……」
  「……这种事情,哪可能说啊。」
  <霞王>似乎也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她一脸烦躁地咒骂:
  「不过本大人才不管什么『不死』的附虫者——下次<暴食>又出现,本大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打倒她。」
  这样就好。将来某一天,或许还会需要借助<霞王>这名一味追求力量的少女。
  然而大助——
  「……」
  他抬头仰望在空中飞舞的摩尔福蝶。
  <原始三只>。
  「不死」的附虫者。
  还有,至今尚未掌握其真面目的银色摩尔福蝶——
  对于这些错综复杂的谜团,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嗯——」
  突然间,手机铃声在变了样的运动场中响起。两名少女对声音起了反应。
  「好痛……大助……?」
  遮住表情的防风面具帮了大助一个大忙。多亏如此,他才能面对恢复意识的亚梨子,用表面的笑容敷衍过去。
  就像在教室里,对惠那说谎时那样,大助对亚梨子展开笑容:
  「抱歉,我让<暴食>逃掉了。」
  亚梨子先是愣住,随即就对他报以微笑:
  「这样啊……算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两人落寞地相视而笑。
  七那也同样因为手机铃声而恢复意识。依旧蜷缩在地上的她,从口袋取出自己的手机。
  「绮罗理——」
  她用微弱的声音,向电话另一头的人倾诉。泪水扑簌簌地滴落在干燥的瓦砾上。
  「我……没能成为附虫者。我本以为…只要变成附虫者——只要得到魔法的力量,就能找到魔法师了……」
  在大助等人的注视下,七那突然脸色大变。
  「什么……?你说魔法师不会再出现——这是什么意思?」
  七那拭去泪水,站起身子。
  「等等,我马上回去。」
  她与朋友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亚梨子把手伸向转身准备离去的七那。
  「等一下!魔法师已经——」
  「我不会放弃的。」
  回过头,七那的语气坚定。
  「看着好了,我一定会成为附虫者。」
  那便是,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大概是受伤了吧,七那踩着生硬的步伐离去。
  亚梨子目送少女的背影,心中虽然有话想说,不久后还是叹了口气,回望大助问:
  「结果,<暴食>究竟是为了把谁变成附虫者而现身……?」
  「谁晓得。在那么多人潮的市区里,不可能去锁定对象——假如可以锁定,就能埋伏在那个人身边,等待<暴食>出现了。」
  亚梨子搀扶同样叹气的大助。
  「你全身都是伤耶。待会还要去香鱼游那里,你没问题吧?」
  「什么……?」
  「你就让她尽情地帮你疗伤吧。本大人要回去了。」
  三人走在面目全非的运动场上,而夕阳,则默默洒落在观众席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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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3楼
发表于 2011/03/31 | 编辑
23.追逐梦想的蜗牛
  
  霍露斯圣城学园国中部的校舍里,响起下课钟声。
  「觉得有人在看你?」
  一之黑亚梨子把课本收进书包,疑惑地抬起头。招牌的马尾发型随之摇曳。
  「是啊,最近偶尔会这样。」
  同班同学西园寺惠那坐在亚梨子座位的隔壁桌上,晃动一双健康的美腿。这位在同学中独树一格的少女,如今却羞红着脸。
  「药屋这个人真是的,干嘛这么害羞嘛。其实他大可不必特地从远处眺望,只要他开口,我一定让他看光光。」
  「……我话先说在前头,今天他本人不在,所以不会有人陪你瞎扯喔。」
  「啧。」
  「唉,感冒复发可真辛苦呢。」
  在惠那身旁,动作可爱地用手托着脸颊的,是一样同班的九条多贺子。只是稍微偏一下头,她那头整齐的短发便柔软地晃动。
  惠那所说的药屋——药屋大助是因故借住在亚梨子家中,与她同年龄的少年。她突然想起那张除了脸上的OK绷之外,毫无特征的平凡脸庞。
  大助平常也是亚梨子的同班同学,但今天谎称感冒,请假没来上学。他说有件在意的事要去确认,接着便前往本来隶属的机关了。
  「居然连去探病都不准,他对朋友的态度实在太不象话了。亏我还想说,这是个对虚弱的药屋下手捉弄的好机会……唉~」
  「没想到我的朋友竟然是变态,真是太令我震惊了。」
  「你说觉得有人在看你,是真的吗?」
  多贺子的提问让惠那沉默下来。她坐在桌子上晃动双腿,一面望向窗外。
  一瞬间——在她的视线前方,出现一道逐渐被吸往晴空的银色光芒。
  拥有银色翅膀的摩尔福蝶。那只蝴蝶其实并非普通的昆虫。
  <虫>。
  依附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身上,借着啃食宿主的希望、梦想来成长的异常存在。由于它们大多拥有类似昆虫的外表,因而得其名。
  目前<虫>与遭其附身的人们——附虫者的存在并未被公开承认。可是为数众多的目击情报早已四处流传,这些人也被视为恐惧与嫌恶的对象。
  「唔,要说有人在看我,其实我也只有感觉到视线——」
  过去,银色的摩尔福蝶是栖宿在亚梨子的好友,名叫花城摩理的少女身上的<虫>。不过摩理因病去世后,不知为何将它留给亚梨子。
  依附宿主以外之人的<虫>——对于这极为稀有的案例,被*机关以监视的名义派来监视的,正是现在不在场的药屋大助。
  「难道是……跟踪狂?是不是应该报警啊?」
  「可是就算我回头,也没看到任何人啊。」
  见到亚梨子和多贺子担心的表情,惠那突然回神般地笑了笑。
  「一定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啦。要是我又感觉到视线,就想成是被药屋盯着看好了。」
  又胡言乱语了,亚梨子心想。
  自己替惠那百般担忧的心情,大概都表现在脸上了吧。
  就在亚梨子独自走出校舍,准备回家时,看到一位金发少女正等着她。
  「你在操心什么事吗?一之黑同学。」
  她是就读其它班级的御岳安妮莉婕——<霞王>。德日混血的少女迈步来到亚梨子身边,并肩而行。
  「是啊,我们班上的同学,可能被跟踪狂盯上了。」
  「哦,那可真是糟糕呢。对了,今晚的晚餐,麻烦请准备特级的烧肉。」
  「就算是演戏也好,拜托你也稍微表示一点兴趣嘛……啊,你今天要代替大助来住我家对吧?明明平常监视我时,老是中途就落跑……」
  「我可是一向都为自己对任务的忠诚感到自豪喔。」
  大言不惭地面露优雅笑容的<霞王>,与大助隶属于同一个机关。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简称特环的*机关,据说是为了隐蔽<虫>的存在而成立的组织。他们暗地捕捉附虫者,将其训练后,纳为局员加以统治,然后再捕捉新的附虫者。
  「那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呢?如果要继续找HARUKIYO,就得再请宁子或爱理衣来帮忙了。」
  「今天什么也不做。」
  「……咦?」
  「总之在<郭公>回来之前,你就安分一点吧。」
  <霞王>一边走向校门,一边笑着说。<郭公>是大助的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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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之黑同学只要乖乖地提供肉给我吃就好,当然还有寿司。除此之外,不准轻举妄动。」
  「这是怎么回事……?」
  这番发言一点都不像之前老是放任亚梨子的她会说的话,而且还附带蛮横的要求。
  「你突然怎么啦——对了,大助也叫我不准把之前在运动场看见的事情说出去…可是,把那个——<暴食>的能力尽早告诉所有人,不是比较……」
  「——吵死人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本大人就用暴力让你闭嘴,再把你扔回家。」
  <霞王>突然露出本性,用锐利的眼神瞪着她。亚梨子不满地低声嘟哝。
  是为什么呢?
  自从前几天,在市内的运动场与<暴食>——据闻是生出分离型附虫者的原虫作战以来,不管是大助或<霞王>,都变得莫名神经紧绷。
  「肉呀~肉呀~好吃的生肉~」
  「那是什么歌啊,感觉腥味真重……」
  「是肉食战队的新主题曲。肉呀~肉呀~寿喜烧~」
  <霞王>重新露出优雅的笑容,与鼓着腮帮子的亚梨子,一起穿越设有保全系统的校门,走出校园。
  一得知无法调查已故的挚友,亚梨子这下又担心起现在的朋友了。
  「不晓得惠那要不要紧?为了以防万一,她今天还叫了车子送她回家……」
  「第一,跟踪狂是什么?好吃吗?」
  「……你开玩笑的吧?不管怎么样,你一定在开玩笑吧?<霞王>。所谓的跟踪狂就是……比方说,像这样往后一看,结果——」
  亚梨子漫不经心地回头望向校门。
  大吃一惊!
  两位反应夸张的人站在那里,彷佛能听见他们表现出这个形容词。
  一位是看起来比亚梨子稍微年长的少年,另一位是较为年幼的少女。
  「……」
  在亚梨子和<霞王>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少女突然回过神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女孩所戴的眼罩。那眼罩像是海盗般遮住一只眼睛,上头有着用粗线条画成的漩涡状记号。此外,她头上又蓬又圆的帽子,还有长到拖在地上的腰带也很引人注目。从脖子上的短炼延伸至胸前的,是一条类似细绳的东西。
  「……」
  为了避开女孩的视线,亚梨子试着缓缓往左右移动。
  然而少女确实对亚梨子的动作起了反应。她把伸直手指的双手伸向前方,摇摇晃晃地左右摇摆身体。之后,她一不小心与走出校门的其它学生相撞,翻滚在地,不过立刻又了站起来,动作夸大地低下头。
  「她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难道在不知不觉间,我也被跟踪狂盯上了吗?」
  亚梨子的话似乎给少女带来打击。她做出彷佛可以听见「碰!」这个拟声语的反应后,战战兢兢地往这边靠近。
  少女戴着圆形帽子,双手向前伸,拖着长长腰带,一面慢吞吞地走向亚梨子。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梅雨过后看见的蜗牛。
  「看样子,最好不要和她扯上关系……」
  正当亚梨子打算逃跑时,其它学生忽然高呼:「是美美!」
  「咦……」
  其它学生也立刻回头。他们看着可疑的少女,纷纷涌上前围观。「是本人吗?」「表演美美体操给我们看!」
  「美美……?」
  是我想太多了吗?亚梨子觉得自己好像对那个名字有印象。
  亚梨子试图回想。就在这时,口袋内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
  『请…请救救我,亚梨子!<美美>遭遇威机了——我…我没有吃螺丝喔,勉强及格!』
  听见电话传来的声音,亚梨子想起来了。
  「没错,就是<美美>啦。我跟你说,我眼前正好有个和你同名的可疑人物……」
  『呜哇!是谁摸我的胸部!我坚决反对性骚扰!而且疑似伸咸猪手的人,居然露出失望的表情!别在意,<美美>!尽管现在还没发育成熟,光明闪耀的未来也一定会——』
  只听过声音的少女<美美>打来的电话——感觉不太对劲。
  『居…居然只是旁观,一点都没有要救我的意思!我可没有被人扔在一旁,还沾沾自喜的嗜好!亏我还特地看准恐怖的<郭公>不在时来见你,结果却受到如此残酷的对待!』
  「什么……不…不会吧……」
  朝亚梨子伸手的少女,与电话中描述的举止正好吻合。若是偶然,那也未免太凑巧了。
  可是,少女——不但没有使用手机,而且也没有张开嘴巴。
  「你是<美美>?真的吗?」
  『Yes!——No!对不起,请你帮我告诉大家,美美体操只能在网站上观看……哇啊!』
  <美美>——听说是大助原本在其它辖区的同事。虽然在非刻意的情况下和她连络过好几次,不过这还是彼此初次见面。
  「那旁边那个男人是……?」
  与<美美>一同出现的少年,袒露胸口的衬衫上打了一条松开的领带。一边的头发上垂着小小的三股辫,胸前的口袋则挂着一只墨镜。简而言之,看起来就像个年轻的牛郎。
  「嗯?」
  一直事不关己观察<美美>的少年,注意到亚梨子的视线后,看向这边。那哪嘴一笑的嘴角,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不认识那个人!他是路人甲!他有给我糖果!』
  「什么啊,原来你不记得我。记忆力真差耶。」
  少年满不在乎地嘀咕完失礼的话,接着便戴上墨镜。见到那左右镜片颜色不一的墨镜,亚梨子不禁瞪大双眼。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又和时髦帅哥见面了,真让人脸红心跳』。」
  亚梨子见到少年傲慢轻佻的态度,以及与外貌不符的成熟口吻,和与众不同的墨镜,总算想起对方。顺道一提,她绝对没有少年所说的想法。
  「花城摩理的亡魂好吗?」
  他是在校外教学时遇见,之后从大助口中得知其身分的人物。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本部长—— 一玖皇嵩。
  『亚梨子,快点救我!当然,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眼前的少女透过依然靠在耳边的手机喊道。
  『我会带你去找HARUKIYO!』
  被学生们当成玩具的眼罩少女,以及戴着异色墨镜的少年。
  摩尔福蝶飞舞在头顶上,从容地俯视他们。
  
  
  1
  
  
  在树木比大楼还高的蓊郁丛林中,两只暴龙仰天发出咆哮。恐龙朝这边冲过来的震动,令地面摇晃不已。
  头顶上传来展开翅膀的翼龙呜叫声,喷火的火山则将远方的天空染得一片鲜红。
  『<美美>大危机!不过我不害怕!我们还有终极武器火箭筒…没了!弹药用完了!』
  <美美>坐在吉普车的后座,高举起机关*扫射。由于她的声音透过插在手机上的免持听筒直接震动耳膜,因此相当嘈杂。
  「……」
  亚梨子一脸难以忍受的神情,在眼罩少女身旁,持续射击*。
  「要是不集中精神,可是会被打败喔。」
  一玖皇嵩从副驾驶座上出声敦促。他的武器*,则大喇喇地放在靠在椅子上的双腿上。
  为了逃离逼近的两只暴龙,亚梨子等人乘坐的吉普车以全速在茂密的树林中奔驰。然而最后还是被追上,长了利齿的大嘴捉住车子。
  GAME OVER。
  背对映照在大屏幕上的英文字母,春风满面的<美美>走下吉普车,还一面下意识地擦拭根本没流汗的额头。
  『呼,真是一场精采的战斗!就算输了也不后悔!后半段都是亚梨子一个人在作战的事,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吶,<美美>……」
  亚梨子也走下吉普车,一面用温和的目光望着眼罩少女。
  亚梨子等人的所在之处,当然不是白垩纪的茂密森林,也不是搭乘真的车子,而是备有大型液晶屏幕和外型仿造吉普车,有震动功能的座椅,以及环绕式高声量喇叭的最新型射击游戏。
  除了亚梨子等人所玩的机台之外,还有其它种类众多的游戏机台充斥四周。
  亚梨子等人来到赤牧市的大型游乐园。
  至于肩负监视亚梨子之职的<霞王>,大概是被命令不准跟来吧,在跟一玖皇嵩说了一两句话后,就不高兴地咋舌一声,独自回去了。
  『哈,你是在替我没有把脸遮起来而担心吧?本人就是超受国小、国中、高中生欢迎,以美美体操爆红的网络偶像美美这件事,连在特环也是个没人知道的秘密!』
  眼罩少女往前伸出双手,摇摇晃晃地左右摆动身体。
  亚梨子对似乎正在表演什么美美体操的少女微笑道:
  「那可真是厉害耶。不过你误会了。你听我说……」
  『原来如此,你是对我怎么说话很感兴趣啊?我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出声,于是便藉由短炼,将食道产生的声音进行数字转换,从手机播放!说出少女的秘密,害我都脸红了!』
  「这样啊,好棒的能力喔。不过你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吗?我想问的是……」
  『啊,你是说那个人吧?』
  她将有如蜗牛角般往前伸出的手,指向走在亚梨子身后的少年。
  亚梨子一瞥,少年立刻「嗯?」一声,拾起表情冷漠的脸庞。此时的他脱掉墨镜,两手插在口袋里。
  『不用担心!在知道偶然遇见的路人甲其实是本部长之后,我跟你一样也吓了一大跳呢!皇宫贵族就在面前,让我紧张不已!对了,本部长大人,请你给我高于<郭公>的编号指定,我会付钱的!』
  「哼,就算没有耳机,我也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想要更多糖果吧?好,那就给你吧。」
  『我看起来有这么贪吃吗?很可惜,你完全猜错,不过机会难得,我还是收下了!好不可思议的味道,真好吃!』
  「这是西中央分部送来的试作品,里头为了某位局员而加了很多铁质。现在正在进行普通人吃下几个,会引起中毒症状的实验。」
  『噗啊!别…别在意,<美美>!就算脑袋发晕,也绝不会错失光明闪耀的未来!如果只吃五个,还算勉强过关!』
  「还有啊,你那个什么网络偶像,可是违反规定,小心我把你降级喔。」
  『No~!大家的偶像,美美遭遇大危机!』
  少女踉呛地走在充满游戏音效的场内,忽然间,亚梨子一把揪住她的后脑勺。
  「我问你,<美美>…你不是说,要带我来找HARUKIYO吗?」
  『咿!亚梨子身上散发出跟<郭公>相似的杀气!』
  「可是你却在这种地方玩,这不是很奇怪吗?你说,很奇怪对吧?」
  这时,一旁传来「喀啷」的声音。大概是对吵成一团的亚梨子两人不感兴趣,一玖自顾自地从自动贩卖机买了咖啡,然后拉开拉环。
  他似乎一点都不把礼貌和别人的目光放在心上。一玖一口气喝下咖啡的声音响遍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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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一秒钟,当少年大口吐气时,罐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他将空罐扔进垃圾筒后,这才注意到亚梨子的视线。
  「你脸上写着『居然一个人喝,太奸诈了吧』。别担心,我会请你的。」
  「我是对你有如吸尘器般的喝法感到震惊……」
  亚梨子皱眉。现在的她,一点都不想理会两人,我要苹果茶!。「好,拿去吧」『这是红豆棒冰!又不是饮料!』的争执。
  『我之所以请你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有HARUKIYO的目击情报!你瞧,刚才的射击游戏上,最佳纪录者不正是HARUKIYO吗!』
  「什么?」
  亚梨子一回头,便见到在恐龙发狂的大型屏幕上,显示出至今的分数排行名单,而最上头确实有他的名字。
  『这里绝对是他出没的地盘没错!所以只要在这里等待,他一定会出现!而且抱着跟他一样的心情来玩,自然而然就能了解他的行动心理!那边的游戏也有他的名字,我要展开突击!』
  <美美>挣脱亚梨子的手,前往其它游戏机台。不过她双手向前伸,拖着腰带走路的速度实在很缓慢。
  少女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本部长大人,请你也仔细看看我的工作表现!这是猛力自荐的大好机会!』
  想知道已故好友,花城摩理将摩尔福蝶托付给自己的理由——抱着这样的心愿,亚梨子至今遇见过各式各样的附虫者。
  HARUKIYO世是其中一人。身为强大附虫者,能力甚至可称之为魔人的他,据说也在调查摩理。
  如果待在这里就能见到HARUKIYO,那可说是求之不得,可是——
  「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当然不会啊。」
  吸尘器吸入垃圾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玖将第二瓶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捏烂手中的空罐。
  「你说不会……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能会被那种小鬼找到的。」
  一玖皇嵩说完,便坐在自动贩卖机旁的长椅上翘起腿,并且取出香烟。
  HARUKIYO同时也是特环指定通缉的对象。一玖这么说,难道是对HARUKIYO给予高度评价?
  还是单纯认为<美美>无能?
  『唔喔!喝呀!我不会输给<C>那种小女孩啦!』
  可能正热中于某个游戏吧,与手机相连的耳机里传出吶喊声。
  这就是<美美>突然出现在亚梨子面前的原因。
  看样子,她似乎是被中央本部所期待的新人<C>——堀内爱理衣燃起竞争意识。
  她们都是擅长搜集情报的附虫者,如此的确可以理解<美美>的行为。
  然而无预警地出现在亚梨子面前的,不只<美美>一个人。
  「嗯?你是想和我一起玩吗?都这么大了,你还不能自己玩啊?」
  「……我是在怀疑你啦。」
  亚梨子像尊金刚力士似的站在长椅前。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眼前的少年—— 一玖皇嵩不管怎么看,年纪都和亚梨子没差多少。有棱有角的脸型给人冷淡的印象,从袒露胸口的衬衫中,可以窥见纤细的体格线条。如果去掉挂在陶前的奇怪墨镜和三股辫,再把头发放下来——没错,就不同于大助的意味而言,他或许更适合朴素一点的装扮。
  「那种事情又不重要,你就别在意了。把我当成空气也没关系喔。」
  亚梨子不满地嘟哝:
  「你身为公务员,又是未成年,难道可以抽烟吗?」
  「我不是未成年。我早就超过二十岁了。」
  「……什么?」
  「一个统辖组织的人,哪有可能那么年轻。拜托你用常识想想吧。」
  再仔细一瞧,他看起来依然像个少年。但要是他所言属实,那就不是少年,而是青年了。
  「外表不合常理的人才没资格说我……你真的满二十岁了?可是不管怎么看,系都只像个差劲的混混啊。」
  「混混跟年龄也没关系吧……不过我还没到三十岁,所以是还很年轻没错。你给我放尊重点,用敬语跟我说话。」
  被外表看起来同年代的人用狂妄的语气指正,亚梨子怒不可抑,完全不想听从他的话。
  「你真的……是特环的本部长?那是特环里最大的人吧?」
  「最大的是局长。不过那个位子也只是为了延续组织,一旦出了什么事,就得扛起责任、下台换人的装饰品罢了。除此之外,就属我最大。」
  「……真是不敢相信。」
  「你不用勉强自己相信啦,反正这种事情又不重要。」
  语毕,一玖便用冷淡的目光望向正打算使用手机拍摄恐龙模型的<美美>。她兴奋过头,反而被倒下的模型给压住了。
  实在很可疑。
  亚梨子丝毫猜不到眼前的少年——青年是为何目的与<美美>一同现身。她只知道,大助对一玖并没有好感。
  「不要这么提防我。」
  「……」
  「我知道了。虽然很麻烦,我还是说明一下吧。我之所以同时与<美美>出现在你面前,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必然的,因为听说<郭公>来找过我。由于我实在懒得跟他打交道,所以就让部下去打发他,自己则再次亲身来视察摩尔福蝶的情况,藉此打发时间。你应该晓得本部很在意那只<虫>吧?」
  「我是有听说过这件事……大助真的去找你?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问题真奇怪——哦?」
  一口气把香烟抽到几乎只剩滤嘴后,青年轻吐出白色的烟块。
  「原来如此。你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是吧?」
  「一无……?有啊,你不是特环的本部长吗?」
  「那个小鬼…不对,应该说那群小鬼才对……<郭公>和花城摩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喜欢同化型。他们全是一些不听话的家伙。」
  「……?你在说什么啊?」
  「意思是说,你终究只是个什么都不晓得的普通人。附虫者根本就不信任你。」
  亚梨子顿时瞠目结舌。
  亚梨子早就从大助的言行中,查觉到他从以前开始就有事情瞒着她。<霞王>放学后的态度也一样,肯定有事相瞒。
  更重要的是——亚梨子是在摩理死后,才得知理应该是好朋友的摩理是附虫者。摩理从未跟她提起这件事。
  「让我来教你该怎么做吧。」
  一玖用视线指向再次奔往其它机台的眼罩少女。
  「这是个好机会,你就好好看着那边的<美美>。」
  青年戴上墨镜,咧嘴一笑:
  「这就是被卷入其中的你,唯一能做的事。」
  如今的自己所能做的事。
  亚梨子注视正热中于游戏的少女,无言以对。
  两个小时后——
  『呼~看来HARUKIYO好像不在这里耶!别在意,<美美>!』
  亚梨子用温和的笑容,迎接笑容满面,神清气爽地跑回来的<美美>
  「你说什么?」
  『明明表情很温柔,却带着杀气,高举手刀的亚梨子好可怕!请在你劈砍我的脑袋前,给我辩解的机会!』
  「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十…二…一 ——」
  『哇啊!这根本只有三秒钟嘛!——其实目击到HARUKIYO的地方不只是这里!我会带你去下一个地点的!』
  说完,<美美>就兴高采烈……不,是慢吞吞地朝游乐园的出口走去。
  「下一个地点啊……」
  亚梨子半瞇着眼,跟在少女后头。而在她身后的,是表情冷淡的一玖。
  <美美>将有如蜗牛角般伸直的手指往前伸,头上戴着像是壳的圆帽,然后拖着躯体般的腰带前进。在她的引领下,他们抵达的地方是——
  『<美美>要唱了!用<郭公>的声音唱悲伤情歌!啦~啦啦~噜噜~』
  可兼当派对会场的卡拉OK店。
  宽敞的室内镶嵌着华丽的玻璃球灯饰,墙边则摆放长长的沙发。舞台上有大型卡拉OK设备和喇叭,另外还有巨大的屏幕。
  有如吸尘器吸取垃圾的声音,从坐在沙发一端的亚梨子附近传来。坐在一旁的一玖用吸管一口气喝完饮料,然后轻吐一口气。
  「吶,<美美>……」
  亚梨子轻声呼唤,不过舞台上的<美美>正沉迷于唱歌,没有注意到。她明明没有拿麦克风,手里还摇着沙钤,不知为何喇叭中却传出歌声。而且,那个声音和大助一模一样。
  『接着用<霞王>的声音唱歌!啦啦~哩噜哩啦~』
  「<美美>?」
  『再来是亚梨子!咿呀~啊哈~』
  「不要随便使用别人的声音啦!」
  亚梨子终于抓起麦克风抗议,但<美美>依旧忘我地高声歌唱。
  「什么跟什么嘛……话说回来,她到底是怎么唱歌的啊?」
  相对于死心地放下麦克风的亚梨子,一玖则是点燃香烟,一口气抽完。
  「她的能力是将自己的<虫>植入机器内并加以操控,应该算是可分裂的运算处理系统吧。因为也拥有记忆功能和独立的通讯体系,所以可以说她本身就是台寄生型的计算机。她大概也把<虫>植入到卡拉OK的机器里了吧。」
  「那样……很厉害吗?」
  「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因为只要有钱,就可以用普通的机器取代。况且能力所有人本身太无能了,根本白白糟蹋了这份能力。」
  亚梨子对「无能」二字起了反应。
  「你不用担心到露出那种表情啦。一来,这里似乎真的出现过HARUKIYO的目击情报;二来,我也已经交代柜台,只要疑似人物一出现就立刻通知我们。」
  「你的猜测每次都搞错方向。我才不是在想那种事情。」
  「是吗?可是你现在最关心的,就是HARUKIYO的行踪吧?」
  他说得没错。
  不过——还是教人觉得很厌恶。
  一玖皇嵩这名青年冷漠的表情,还有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淡然态度,以及高高在上的口吻。
  这一切,全都让亚梨子看不顺眼。
  「你怎么可以轻易地就说别人无能?」
  「无能就是无能。<美美>这个附虫者实在无能。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无能。根本毫无价值。」
  「……!」
  哑口无言。
  如此彻底否定一个人的存在,是可以被容许的吗?
  『啦~啦啦!……』
  不知是否为错觉,<美美>唱歌的音量似乎稍微小声下来。
  一玖重新点燃一根烟,一口气把烟抽完。亚梨子一把揪住他的胸口。
  「让我来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吧——『我也这么认为,她实在太无能了』。」
  「呼」一声,他将白色烟雾吐在亚梨子脸上。之后他瞇起眼,等待烟雾消散。
  「你每次都没猜中的预测,才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是你无聊的自尊在否定我,其实我早就猜对了吧?」
  「看来你还没搞懂找发怒的原因。」
  亚梨子将手高举的同时,尖锐的声音响彻整间派对房。
  『呀啊!』
  大概是跳舞时绊倒了吧,<美美>撞上卡拉OK设备。刺耳的噪音响起,音乐一下子突然中断。
  『我原本想让你们看看我自豪的美美体操,结果一时紧张就摔倒了!别…别在意,<美美>!反正卡拉OK这里也扑了空,那就去下一个地点吧!现在马上出发!』
  <美美>拉着亚梨子的手,来到室外。一玖也随后跟了过来。
  「<美美>,你流血了……」
  『我的头没有撞到麦克风喔!所以不会流血!』
  「可…可是,你真的……」
  『亚…亚梨子,那个…对方是个大人物,所以拜托你,务必跟他和平相处!』
  「咦……?你听见了啊?那家伙才不是什么大人物呢,他说你……」
  『还有千万不可以吵架!你别担心我的事!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亚梨子凝视拉着自己的眼罩少女,她的手正微微发抖。
  『吵架不好。吵架很可怕……』
  「<美美>……?」
  在变得稍微乖巧一点的眼罩少女<美美>引领下,亚梨子又来到另一个新地点。
  那是一间位于大型国道旁的小剧场。满是海报的铁卷门上,贴着现场音乐会或公演等的告知用广告传单。
  此时已是夜晚。星空下,打开车灯的汽车在身后往来穿梭。
  『这是他的最爱!听说每个星期,HARUKIYO都会来这里看现场的搞笑表演!真不愧是<美美>!什么<C>的,根本就比不上!』
  「可是,<美美>……这里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休馆耶……」
  亚梨子指着的地方,公布了休馆通知和募集新管理者的讯息。
  身后的一玖轻吐出白色烟块说:
  「白跑一趟啰。」
  <美美>急忙挥手,好制止怒瞪青年的亚梨子。
  『既然然连我都不知道这则消息!那HARUKIYO肯定也不晓得这里休馆了!这样一来,他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所以勉强过关——啊啊!那个人有点像HARUKIYO!<美美>,Go!』
  <美美>朝着看起来只是普通上班族的路人,慢吞吞地走过去。
  「<美美>就算再差劲,始终也是我的部下。我记得她的背景资料……」
  亚梨子瞪向一玖。
  「她的出生并非得天独厚。她之所以独眼及说话有缺陷,也跟她过去的家庭环境有关,就连极度胆小的个性也是如此。不过我并不打算说得太详细。」
  「……」
  「反正——这些『一点也不重要』。」
  亚梨子瞠目结舌。
  「在不幸的环境下怀抱梦想,这种附虫者随处可见——而这类案例在特殊型里更为显著。总之……你不觉得同情不如自己幸运的人,只是一种自我满足吗?」
  一玖脱掉墨镜,回望亚梨子。他的目光既没有气势,也没有强烈的责难——只是冷漠无比。
  若说出身名门,从小无忧无虑的亚梨子不幸运,那是骗人的。
  「我并不想比较谁比较不幸,只不过你这个人——」
  一玖皇嵩目不转睛地望着亚梨子:
  「就连附虫者也称不上。」
  也许是笑了,青年抽完烟后,「呼」地张开口吐气,露出尖锐的犬齿。
  「因为摩尔福蝶受你控制,所以我将你指定为附虫者——不过你终究还是个局外人。我不想说不好听的话,不过关于附虫者的事……你还是闪边凉快就好。」
  亚梨子继续瞪着青年——但也只能一直瞪着。
  「因为,你没有任何理由为附虫者生气。」
  既非嘲弄,亦非侮蔑,就只是沉重而冷淡的话语。
  隐含着单纯事实的一句话,令亚梨子的心一阵刺痛。
  青年说,他是来视察摩尔福蝶。
  然而实际上,就连忠告也不是——他纯粹只是为了说:「你很碍眼,给我住手」这句话才现身于此。这一点,亚梨子已经完全明白。
  『别在意,<美美>!只是不小心认错人!光明闪耀的未来是绝对不会错过!下次——』
  「接下来要去哪里?」
  『没问题的,下次一定……咦?』
  「我是指,有人目击HARUKIYO的地方啦。应该还有其它地点吧?事到如今,不管怎样都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才行!」
  亚梨子紧握双拳,拉开嗓门喊着。
  一玖要她旁观就好。
  但是已故好友摩理在她心中的地位,不是被人这么一说,就可以袖手旁观那般的无足轻重。
  只要有可以解开好友遗志昀线索,就算赌气,她也要前去一探究竟。
  『喔!你终于了解我熊熊燃烧的热情了!我一定会怀着满腔热血找出HARUKIYO,帮上亚梨子的忙!因为那就是我的使命!』
  「使命?」
  『Yes!其实,我被东中央分部派到位于这个赤牧市的中央本部,接受再训练!不过擅长察言观色的<美美>知道,那不过是表面上的名义而已!我们家的分部长,一定是在暗中命令我,协助在这里努力的<郭公>和亚梨子!』
  「是…是这样吗?」
  『绝对没错!因为分部长笑容满面地跟我说:「可以的话,你就一直留在中央本部吧」!』
  一玖从旁插嘴说:「本部才不需要你这种人。」
  「那…那应该只是开玩笑的吧?虽然我不晓得,那位分部长是什么样的人……」
  『我这个人不会分辨是不是玩笑话!不过他一定是认真的……所以要是帮不上忙,我就没有地方可去了。』
  少女的语调突然低落下来:
  『像我这种人,除了东中央分部外,肯定没有其它地方愿意收留我……就算肯收留,也会把我派去无指定的部队,送往前线……我…我讨厌作战…吵架好可怕……』
  <美美>低着头,肩膀不住颤抖。
  「『别撒娇』。」
  亚梨子回头。<美美>吓得顿时浑身一颤。
  「如果是比谁都在最前线作战更久的<郭公>,他大概会这么说吧。」
  一玖的口吻毫不客气。
  「不过要我说的话,我觉得统统都无聊透顶。」
  眼罩少女将视线从吞云吐雾的青年身上移开。
  『郭…<郭公>很讨厌我……他唯一对我笑过的一次,是在他逮捕我的时候……不过,一切都错在我太无能了……』
  「才没有那回事。」
  亚梨子抓着少女的肩膀,出言否定。眼罩少女抬起头。
  「大助最喜欢你了!」
  亚梨子斩钉截铁地断言,并且无视一玖从背后传来:「你这个人……竟敢讲这种毫不负责任的话……」的嘀咕声。
  「他一定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啦!」
  『真…真的吗?我被他爱上了?好害羞!』
  「最起码,只要能找出HARUKIYO——能完成这项任务,他一定会喜欢上你!我知道他就是这种人!」
  才不是不负责任。
  亚梨子所认识的药屋大助是个无情,也常常让人搞不清在想什么的人。然而他不会无缘无故,就讨厌努力想要有所作为的人。
  没错——他跟一玖皇嵩不一样。
  『喔喔!<美美>突然浑身都充满干劲!老实说,我对那种恶魔的求爱是敬谢不敏,不过既然可以在他面前争一口气,我一定会努力!』
  「从现在起,你就不要再勉强自己装得很有精神了!你以前一直都刻意把难过的情绪往肚子里吞吧?」
  『不,我本性就是如此!』
  「是…是吗——总之,我们一起加油吧!」
  望着两名互相握手打气的少女,一玖无力地吐出烟圈。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连本部长大人也有干劲了呢!接下来是车站大楼里的——』
  「车站大楼里的电影院。」
  『电影院……喔喔?本部长大人第一次猜中了!』
  「接着是百货公司的玩具卖场?再来是市民游泳池、市郊的健身房,还有博物馆和美术馆吧?这不是我猜测的。」
  亚梨子和<美美>面面相觑。
  一玖蹙着眉头道:
  「笨蛋,这些都是HARUKIYO拥有拟态能力的同伙,制造出来声东击西的假象,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他们大概把特环当成傻子在耍吧。」
  『呃……唔……』
  「不只<C>,整个本部的情报班都没在理会那些假象,全都将其视为不足采信、毫无意义的情报——能被空穴来风的情报欺骗到这种地步,真是服了你。」
  「你……明知如此,却一直不说出来?」
  面对亚梨子的责备,一玖依旧只是一脸冷淡。亚梨子气得咬牙切齿。
  「<美美>!没有其它的了吗?像是本部没有掌握到的地点……」
  『唔……我……那个……』
  眼罩少女的脸色逐渐发白。她会不发一语,可能是因为没有其它线索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再从头开始调查吧!好吗?」
  『对…对不起……』
  「咦?」
  『我只能在赤牧市待到今天为止……再训练其实就是重考,可是我连那个也不及格……连教官都傻眼了……』
  亚梨子倒抽一口气。
  『我…我……真…真的会被送去前线吗……好…好可怕……我好害怕……』
  亚梨子紧搂着浑身发抖的少女肩膀。一回过头,只见一玖刚吐出白色的烟块:
  「从你的表情看来,似乎是希望我『不要麻烦分部长,直接就由本部长下令,把她送去前线』,对吧?」
  <美美>整张脸吓得惨白。
  「你这个人……!别担心,<美美>!我去跟大助说,请他帮你想想办法……!」
  「没用的,同化型只会选择自己想要保护的事物。除此之外,对谁都一样残酷。」
  「就算如此,只要我以后乖乖听她的话……!」
  「那只会是反效果。他们最讨厌和人交易了。」
  『我……我……!』
  亚梨子搂着发抖的<美美>,始终怒视着一玖。
  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能毫不在乎地把眼前的少女逼到如此境地?——即便他说的都是事实,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意图。
  「看来你连闪边凉快都办不到。」
  一玖「呼」地吐出白烟,然后转过身。他戴上墨镜,冷不防地说:
  「跟我来。」
  汽车的喇叭声。
  装设华丽照明的招牌。
  行人聊天谈笑的喧哗声。
  或许是因为<美美>完全安静下来,让都市的喧嚣听起来更觉得吵闹。此时的她,正露出一副要步向绞刑台的表情。
  另一方面,亚梨子则依然瞪着青年的背影。虽然不晓得要前往哪里,不过青年大概很清楚,现在的亚梨子两人,除了跟着他之外别无选择,才会默默引领她们前进。
  「就是这里,进去吧。」
  在夜色已深之时,亚梨子等人来到一幢造型古怪的建筑物前。那是一栋有着尖锐屋顶的大建筑物。从圆形窗户纵向排成五列看来,应该总共有五层楼。
  金属制的门一推便轻易开启。
  入口的墙边摆有金属制的层架,上面写着号码和姓名。
  「……是公寓?」
  「看了还不晓得吗?别说话,快点进丢。」
  就是因为不明白,才感到惊讶。
  走进入口后,大厅随即出现在眼前。与其说是公寓,这里感觉比较像是旅馆。
  亚梨子一面皱着眉,和<美美>进到大厅。大厅内到处都摆放着观叶植物。
  『唔啊!』
  听见怪声,亚梨子立刻回头。
  只见一玖揪住<美美>的衣领,于是自然只剩亚梨子独自往前进。
  「……?」
  跟着亚梨子进到屋内的摩尔福蝶,忽然释放出眩目的光芒。
  随后,亚梨子的腿变得动弹不得。出乎意外的紧急停止,令她的视线一阵晃动。
  吃惊的亚梨子一望向脚边,就见到有如绳子般的东西缠住了她的双腿。
  不对——是藤蔓。
  从种植观叶植物的盆栽中延伸而出的藤蔓,封锁了亚梨子的行动。
  「什么——」
  亚梨子等人所在的大厅正急速变形。
  盆栽破裂,观叶植物不断急违地巨大化。沙发从内侧迸开,从中窜出的植物快速生长成巨大的树木。大量长春藤攀爬的墙壁,就像纸糊似的倒向并消失在另一边。
  不一会,视野所及全都化成一片茂密树林。
  不知不觉间消失的天花板上方,挂着一轮灿烂耀眼的太阳。
  「这是……!」
  亚梨子很快就从口袋抽出银色棒子。摩尔福蝶飞落在手中伸长的棒子上,化作发光的*。
  然而她丝毫没有挥舞*的机会。延伸至脖子的藤蔓束缚住亚梨子。
  「附虫者的能力……!」
  这和游乐场的虚拟设定不一样。潮湿的空气,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鸟鸣声,以及树木覆盖四周的存在感——一切都真实无比。
  这种现象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所在之处于转眼间被置换成其它空间的情形,亚梨子以前也曾经历过。
  『啊啊……呜呜……』
  <美美>满脸恐惧地呆站在原地。
  「我正在休息耶,你们有何贵干?」
  从茂密树林间现身的,是一名头发蓬乱的少年。他身上穿着睡衣,手里拿着马克杯。那副刚起床似的打扮,在这个异常的树林中反而凸显诡异。
  「你们没看到外头张贴的须知吗?这里禁止住户以外的人进入。」
  亚梨子被藤蔓束缚,<美美>则是被揪住衣领,全身发抖。两名少女看向一玖。
  一玖轻吐烟圈。他的态度沉着到不自然的地步。
  「原来是圈套……!」
  亚梨子透露着不甘的声音,被树林某处传来的奇异鸟鸣掩盖过去。
  
  
  2
  
  
  「唔……!」
  藤蔓勒住亚梨子的力道逐渐增强。摩尔福蝶的*一发出光芒,藤蔓的力量就稍微缓和。
  「哦,是能够减弱<虫>能力的力量啊?这种力量倒是挺方便的,不过光是保护自己,应该就精疲力竭了吧?」
  地面一阵震动。巨大的树从头发蓬乱的少年脚下窜出,接着伸长树枝,变成少年的椅子。少年一副像在自己房间里一般,自在地拿起杯子啜饮。
  「——你说圈套?」
  一玖皇嵩放开<美美>,毫无防备地向前迈步。
  转眼间,青年便被从脚下攀爬而上的藤蔓给束缚住。尽管重蹈亚梨子的覆辙,青年依旧面不改色。
  「我有必要对你们做这种事吗?」
  「什么——」
  看着全身被紧紧捆住的一玖,亚梨子愕然失声。
  『呜呜……!』
  唯独一人,只有<美美>依然伫立在原地,畏缩地无法动弹。
  「你们是什么?」
  头发蓬乱的少年简短地质问。
  「居…居然问我们是什么……我们才想问你!你到底——」
  「我们是特环。」
  一玖也简短地回答。
  「哦,你们是来追这里的住户吗?真是的,麻烦死了。不过既然收了对方的房租,身为<管理员>,我也不能有所抱怨。」
  头发蓬乱的少年——<管理员>一脸了然地点头。对于他明知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却依旧不为所动的态度,亚梨子感到似曾相识。
  「不过,既然是特环……应该就是敌人吧。就让你们成为这些孩子的肥料好了。」
  睡衣少年注视自己的目光,让亚梨子不禁毛骨悚然。那副眼神与其说是在看人,根本就如他所言,彷佛把他们看作是肥料般地不带感情。
  「那边的眼罩女。你要稍微过来一点,还是打算逃走呢?顺道一提,过来这边会被绞杀,逃走则会被刺死。看你要选那一边啰。」
  <美美>被吓得双肩一震。
  「不过这里是我的领域,所以就算想逃,你也逃不了。所以,你会选择过来救你的同伴?」
  <管理员>笑了。
  据说特殊型的附虫者中,有些人可以借着自己的能力来支配一定的空间。这片茂密的树林,应该也是因<管理员>的能力而产生的空间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突然被袭击?那个附虫者究竟是谁啊?」
  亚梨子转头朝着一玖叫喊。
  「知道他是谁又怎么样?是我们先踏进他的地盘,所以才会被袭击。事情便是如此。」
  「呃…你不动作,就表示要把选择权让给我啰?那我就承蒙盛情,快速解决你吧。」
  环绕<美美>四周的树木发出沙沙声响。树木有如生物般伸长尖锐的树枝,袭向少女。
  「<美美>!」
  『咿!』
  一滴水珠从双手捂面的<美美>眼罩下滑落。
  就在少女流下的泪水,接触长满青苔的地面后不久——眼泪突然变成大量的水流。透明的喷泉包覆住少女娇小的身躯。
  「……!」
  水流反弹锐利的树枝,而覆盖少女的泉水逐渐变成白色的固体。
  就这样,茂密树林里出现了一个纯白色的团块。那个呈现漩涡状的团块——是几乎与人同高的巨大蜗牛壳。
  壳中隐约可见<美美>的身影。她宛如母体内的胎儿般蜷缩身体,紧闭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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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管理员>生出新的树枝,对<美美>展开攻击。然而坚硬的外壳毫不动摇,轻易就让袭来的树枝断裂。
  「原来那个壳本身成了<美美>的领域啊。虽然很小,不过看来却能抵挡外来的攻击。」
  一玖冷静的发言动摇了<管理员>。也许是害怕<美美>接近吧,他用树木栅栏包围自己的四周。
  「哼……!你要是敢再靠近,我就把你绑起来!」
  『……』
  倏地——细微的声音响起。
  包覆<美美>的壳下,出现小小的水流。彷佛被宽度只有短短一公尺左右的水流冲走似的,巨大的蜗牛壳移动了。
  壳的移动极为缓慢,而那比小孩走路还要迟缓的移动方向——是与身体无法动弹的亚梨子两人完全相反的方向。
  「哈哈……啊哈哈!」
  见到蜗牛壳发出「唰唰」声响,慢慢远离,<管理员>笑道:
  「事到如今,你还想逃啊?我明明已经说过,你无处可逃了!居然还打算扔下同伴,自己逃跑呢!」
  受到树枝的攻击,大蜗牛壳重重地倒下。不过随即又徐徐起身,企图再次缓慢地逃走。
  『呜呜……咿呜……咿呜……』
  亚梨子插在耳朵里的耳机中传来呜咽声。
  从壳外隐约可见<美美>的脸。她看似睡着的脸颊上,流下一行清泪。
  『对…对不起,亚梨子…我好害怕……抱歉,我什么都做不了…呜呜……咿呜……』
  「……」
  亚梨子紧抿双唇,注视着不停啜泣,想要逃跑的<美美>。
  『别…别在意,<美美>……就算现在逃走了,光明闪耀的未来也一定……下次一定……明天绝对……呜呜……咿呜……』
  「哈哈!」
  <管理员>的攻击纠缠不清地持续着。他恶意骚扰似的用树枝攻击,让壳翻倒,然后看着缓缓起身的<美美>,放声大笑。
  「那是非常高密度的领域。在没有媒介的情况下,大概很难长久维持吧。」
  亚梨子别过头,看着语气事不关己的一玖。
  「你给我仔细看着,一之黑亚梨子。」
  统率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男子,玖皇嵩盯着亚梨子,语带讥讽地说:
  「这就是附虫者。」
  亚梨子瞠目结舌。
  「我虽然说过<美美>什么也做不了,不过那并不是只针对她。只要是附虫者……每个人都跟<美美>一样。」
  「……」
  「你看到今天一整天的她了吧?因为怀抱自不量力的愿望,于是开始迷惘,什么也找不到,最后终于落败逃亡——每个附虫者都是这样。什么也办不到,什么也实现不了,到头来终究只是徒劳无功,就连存在的意义也没有。看到那种凄惨难堪的生物,就让人觉得讨厌。」
  亚梨子的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一玖皇嵩首次表露的感情。
  竟是——厌恶。
  彷佛在心底沉淀,凝固已久般的黑暗憎恨。
  不论瞪视亚梨子的眼神,还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包含一根手指,甚至是毛发末端,青年全身上下部渗透出深不见底的憎恶。
  「我最讨厌附虫者了。」
  青年的一句话中,浓缩了亚梨子从未感受过的纯粹愤怒。
  「他们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那份异样的激情,与以前从HARUKIYO身上感受到的燃烧般愤怒截然不同。
  充满黑暗、阴郁,而且是绝对未经净化的怒意——
  「若是出于同情,我还可以允许——不过假如有人试图拯救附虫者,我一定会将那个人生吞活剥。」
  这应该是——警告。
  警告她不准再与附虫者有所牵连。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拥有最高权力的男子如此训诫亚梨子。
  倘若违背他的警告,就等于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个组织为敌。
  就连最强的附虫者药屋大助都在其支配下,亚梨子绝不可能胜得了那么强大的组织。
  「……嗯嗯!」
  亚梨子绞尽力气,抵抗束缚自己的藤蔓。
  「嗯啊啊!」
  只凭亚梨子的力量,光是让手腕以下移动便已达到极限。她使尽全力,仅靠转动手腕,掷出摩尔福蝶的*。
  「——愚蠢。」
  一玖的嗫嚅与巨大的声响重迭。
  「什么……!」
  *化作一道银光,刺进的——不是<管理员>的眉心,而是掠过<美美>,命中矗立在更远处的树木。
  一瞬间,树林的景象变得扭曲。在树林深处,被*刺中的树上出现一个大洞,洞口另一端的熟悉景物逐渐扩大。
  是公寓的大厅。
  尽管咋舌,<管理员>依然不屑地嘲笑道:
  「把宝贝的武器扔出去,这样好吗?如果拿来攻击我,搞不好还能把我打倒呢——不过话说回来,那种攻击,我随随便便就能避开。」
  亚梨子至今和好几名附虫者交手过,但那些经验都不是在闹着玩的。她知道在<管理员>生出的树林里,位置离宿主少年越远,受到操纵的植物数量就越少。
  树林会看起来无止尽地延伸扩大,或许就是为了防止被人看穿这项弱点吧。因此她敢肯定,远处一定有部分区域的领域支配力较弱。
  「快逃,<美美>——」
  藤蔓不断攀爬,紧勒住亚梨子那放开摩尔福蝶*后,软弱无力的身躯。
  「快点逃……然后把大助叫来。」
  『……!』
  <美美>似乎相当不安。
  一玖一脸无趣地叹息:
  「没用的,你以为自己可以活到<郭公>赶来吗?」
  「拜托你,<美美>。」
  『呜呜……』
  带着呜咽声,<美美>再次开始移动。她慢吞吞地朝看得见大厅的空洞前进。
  「大助一走会来救我们。」
  亚梨子比谁都清楚他有多厉害。
  若是那名比谁都要强悍的少年——即使面对这种险境,也一定能救出自己。
  尽管时间短暂,但迄今一同走来的路程,让亚梨子对他深信不疑。
  『呜呜……呜咿……别…别在意,<美美>。光明闪亮的未来,明天一定会……呜呜……如果是<郭公>,他一定……』
  「<郭公>啊,那还真有点不妙。看来我得赶快把剩下的杀掉,然后逃跑了。」
  <管理员>似乎已经不在意<美美>了。只见他一派轻松地说完,便重新面向亚梨子两人。
  勒紧亚梨子的藤蔓力道不断增强。
  「因为区区的同情,就宁愿牺牲自己,拯救附虫者……而且对象还是那种小鬼……」
  「……这才不是……同情……」
  『呜咿……呜呜……』
  「你根本不晓得<美美>是怎么活过来的,你甚至连附虫者也不是。既然无法理解她,除了同情之外,你还有其它帮助她的理由吗?」
  「我当然……有理由……」
  『明天……闪亮的未来一定会……呜呜……』
  亚梨子尽管痛苦得面露苦色,却依然泛起微笑。她的肺部被紧紧勒住,根本无法正常呼吸。
  「因为我很喜欢她。」
  『……!』
  <美美>抵达空洞处。
  「她做事总是全力以赴,我很欣赏呢……」
  亚梨子逐渐缺氧,视线也因此益发变得模糊。
  一玖皇嵩冷冷地看着亚梨子。
  <管理员>也一样,热衷于折磨痛苦呻吟的亚梨子,所以——看见那幅光景的,只有亚梨子一人。
  亚梨子开心地笑了。
  「没错…一玖皇嵩——托你的福……我明白了……」
  「……?」
  一玖对脸色渐渐发白的亚梨子皱起眉头。
  「你来猜猜看我想说什么吧……如果你行的话……」
  「『为附虫者而死,果然是件很蠢的事。请你救救我』吗?」
  大错特错。
  亚梨子毕竟是人。当面临死亡的恐惧时,心里当然有一部分会那么想。
  然而见到眼前的光景,亚梨子心中涌起一股比那更加强烈的想法。
  「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的确—— 一玖皇嵩说得也许没错。
  附虫者或许是怀抱着远大的梦想,却感到迷惘,无法如愿以偿。
  但是——也有努力不服输的人们。
  有不愿逃开,继续向前迈进的附虫者。
  虽然亚梨子的好友——花城摩理中途便丧失了生命。可是,却有其它附虫者愿意与亚梨子一同找出她曾经拥有的梦想。
  在期望了解摩理的过程中,亚梨子与众多附虫者相遇——而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不再单单只是所谓的「过程」。
  「……!」
  一玖皇嵩与<管理员>
  两名男子同时回头。
  『呜呜呜呜……!』
  纯白色的壳逐渐朝亚梨子靠近。
  『呜呜呜……呜咿……咿呜……!』
  即使没人注意。
  尽管步伐非常缓慢。
  就算少女就像只胆小的蜗牛,彷佛触角一被触碰就会立刻缩进去,她仍一步步确实地朝亚梨子前进。
  「你…你这家伙……!」
  <管理员>赶忙对<美美>展开攻击。他伸出锐利的树枝,并利用攀爬而上的藤蔓企图封锁<美美>的行动。
  然而<美美>没有停下脚步。不管摔倒几次,她依旧站起身,撕裂藤蔓,然后迟缓、慢吞吞、拖拖拉拉地来到亚梨子身边。
  然后,纯白色的壳总算触碰到亚梨子的身体。
  『呜呜呜呜……!闪亮的未来!就在眼前!』
  「噗吱」一声,捆绑亚梨子的藤蔓发出悲鸣声。
  藤蔓被行进的壳扯断,一根又一根地不断被扯碎。
  「啧!」
  <管理员>露出焦急的表情。他生出巨大的树木,使其倒向<美美>。
  茂密的树林产生震动。
  『呜啊啊!』
  <美美>的力气终于到达极限。纯白色的壳被几十吨重的树木压培,顿时碎裂四散。
  无力的<美美>用身体护着亚梨子。除了树的重量外,大概也因为保护亚梨子的关系,她的额头流淌出鲜血。
  「可恶……够了,你们全都给我去死!」
  大概是没有心情再玩了,<管理员>大吼一声,让树木一起袭向亚梨子等人,展开攻击。
  然而下一个瞬间,狂吹大作的银色鳞粉震飞周围茂密的树木。
  「我——」
  从藤蔓中被释放的亚梨子,手中握着摩尔福蝶变成的*——是<美美>捡起棒子,交到她手中的。
  「最喜欢附虫者了。」
  在鳞粉的包围下,她注视着一玖皇嵩。
  表情冷酷的青年,说了与亚梨子完全相反的话。
  他说,他最讨厌附虫者。
  可是亚梨子不这么想。
  至今遇见的附虫者们。
  她喜欢那些怀抱梦想,并为此迷惘,然后——拚命追逐梦想的附虫者。他们每个人都努力奋战,试图继续往前行。
  「我喜欢即便迷惘,即便受伤,即便胆怯……却依然拼命前进的附虫者。」
  已故的挚友少女,一定也是这样吧。
  她可以确信。
  「摩理一定也是那样的附虫者。」
  微笑的亚梨子身上,慢慢浮现银色的纹路。单手和单脚——虽然不完全,但与摩尔福蝶同化的亚梨子所释放的鳞粉,将一拥而上的树木瞬间蒸发殆尽。
  亚梨子重新面向<管理员>。
  「快将能力解除。」
  「唔——」
  双方的力量差距一目了然。<管理员>自身大概也感觉到这一点了吧。
  「我已经不想再把谁打成缺陷者了……不过要是你还打算与我们为敌,那你会自讨苦吃。」
  每个附虫者都在跟某种事物奋战——
  这句话不知是谁说的。
  亚梨子不想打无谓的战争,可是如果那是理解附虫者必须的过程,那她也一定会勇于面对。
  「……可恶!」
  <管理员>的咒骂成了投降的信号。周围的树木霎时停止动作。
  「那个混帐…又没说会有这么强的附虫者找上门。我只收这点房租,真是太不合算了…」
  「那个混帐?」
  「啊?什么啊,你们不是来找那家——」
  话还没说完,<管理员>突然抬头看,接着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亚梨子皱着眉,循着少年的视线望去。
  「——」
  见到那幅景象,她不禁语塞。
  <管理员>生出的树木,正逐渐被黑色的物体埋没。
  仔细一瞧,那些物体其实是一大群数不尽的小甲虫。甲虫矮胖的身躯上长了八只短短的脚,全身还覆盖着看似坚硬的甲壳。
  多到教人不寒而栗的甲虫群,正不停啃咬树林里的树木,它们贪婪无厌,气势惊人地企图将其吃尽。
  「……无聊透顶。」
  亚梨子回过头,不由得瞪大双眼。
  一玖皇嵩。
  这名担任中央本部本部长的男子,他身上捆绑的藤蔓也被黑色的<虫>全部咬碎了。
  不对。
  充斥视野的黑色<虫>。
  异样水熊虫的发生源,就在一玖皇嵩这名青年的脚下。
  「当时花城摩理没有理会我的警告……」
  一玖皇嵩表情冷淡地迈步。
  在那极度冷酷的目光注视下,亚梨子紧抱着<美美>,丝毫动弹不得。
  一步。
  又一步。
  一玖皇嵩一前进,水熊虫大军便随之吃尽树林。
  「因为她把<虫>留给了你,这就是证据。」
  亚梨子心跳急促,内心无比恐慌。
  一玖皇嵩从气喘吁吁,呆站在原地的亚梨子面前走过。他轻吐一声气息,口中露出尖锐的犬齿说:
  「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会再给花城摩理一次选择的机会。」
  也许是笑了吧,青年留下低声呢哺,穿过茫然伫立的亚梨子面前。
  「呜哇啊啊!」
  一玖朝<管理员>走去。残余树木伸出的树枝贯穿青年。
  「唔——」
  树枝确实贯穿了青年的血肉之躯。手脚、胸部,甚至是脸都被坚硬的树枝刺穿。肌肤破裂,肉被削掉,骨头也遭折断。
  然而从伤口中溢出的不是鲜血。
  而是大量的水熊虫。
  从体内溢出的<虫>覆盖伤口,然后轻易改变身躯,转化为失去的身体器官。那幅景象比亚梨子至今所见的都要丑恶——都还令人畏惧。
  「是要『不死』,还是死去——我会再次让她选择要喝下天使的药,或是恶魔的药。」
  修补肉体,吃掉树枝的水熊虫,从一玖的身体掉落地面。牠们加入其它<虫>的行列,继续啃食树林。
  「……!」
  水熊虫终于将茂密的树林啃食殆尽。视野恢复成原来大厅的同时,宿主也翻起白眼,无力地向后仰。
  少年变成缺陷者,重重地倒在公寓大厅内。
  「我和花城摩理很相似……不过和你却正好相反呢,一之黑亚梨子。」
  一玖皇嵩戴上墨镜,走向公寓的出入口。
  「今天你能活下来,全都得感谢花城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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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派若无其事的神情离去,直到身影消失为止——
  亚梨子始终微微颤抖,一步也动弹不得。
  
  
  3
  
  
  「——哈!哈!」
  或许连呼吸都中止了也说不定。
  一跌坐在大厅里,亚梨子这才大口呼吸空气。她全身上下冒出冷汗。
  一起倒下的<美美>很幸运地失去了意识。假如胆小的少女目睹那样的景象,恐怕真的会吓到昏过去。
  然而亚梨子也算不上没事。她搂着<美美>的手,到现在依然颤抖着。之所以勉强没有陷入恐慌,完全是因为再次回到大厅所感受到的现实感,让她稍微能够说服自己,刚才的光景也许不过是一场恶梦罢了。
  「一…一玖皇嵩也是附虫者……?」
  她一面调整紊乱的呼吸,同时努力整理一片混乱的脑袋。
  往旁边望去,变成缺陷者,自称<管理员>的少年倒在地上。
  「特环的…中央本部的本部长是……附虫者——」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附虫者。
  即使身负致命伤,一玖皇嵩依旧泰然自若。
  难道说,那就是——
  「『不死』的……附虫者……?」
  这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
  一时之间,她实在无法冷静下来。
  「喀啷」一声,银色棒子掉落在地上。解除同化的摩尔福蝶,翩翩飞到靠近天花板的地方。
  这时,轻快的音乐响起,传入茫然等待思考能力恢复的亚梨子耳里。
  那阵音乐声是从耳机响起的来电铃声。她赶忙拿起手机,从与<美美>之间的对话切换成一般通话模式。
  『嘻嘻!』
  光听那特殊的笑声,她立刻便晓得电话另一头的人是谁。
  是之前曾经作战过,至今一直没有回复所托之事的人。
  「<司书>……」
  『找到了。』
  没有任何问候,女孩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到底找到了什么——亚梨子试着回想,但<司书>却自顾自地说出某个住址,以及该处的建筑物名。
  『他就藏匿在那里。』
  「……」
  『只不过,由于有个怪里怪气的附虫者在保护他,因此可能多少会有点麻烦。话虽如此,对方也不像我这么厉害,所以你应该能轻松获胜吧。嘻嘻!』
  「……」
  『你有在听吗?他就在那栋建筑物的最顶楼。』
  「——我现在就在那里。」
  亚梨子让昏厥的<美美>躺在地板上,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什么?』
  「谢谢你,<司书>。」
  一切断通话,身体便擅自动作起来。她扯掉耳机,拍打似的按下设置在一旁的电梯钮。
  从伴随着轻快电子音开启的门冲进电梯后,立刻又按下按钮。
  电梯厢朝着最顶楼不断上升。
  <司书>告知的建筑物名,与亚梨子现在所在的公寓名称相同。她在进入建筑物之前曾经确认过,所以肯定没错。
  从抵达最顶楼的电梯走出后,来到走道。
  长长的走道上,除了电梯外,只有一扇门。
  她全速冲到门前,伸手握住门把。
  开门了。
  她打开没有上锁的门,没有脱鞋就直接跑上走道。
  然后开启走道尽头的门,那幅光景便跃入眼帘。
  「……」
  亚梨子瞇起眼睛。
  不知该惊讶,还是该生气。
  她不晓得自己该露出何种表情才好。
  没有家具,垃圾刭处散乱的客厅中央。在唯一一张沙发上,有个上半身赤裸的少年正熟睡着。
  「HARUKIYO……」
  亚梨子望着睡脸如幼童般纯真的火焰魔人,自然而然地——泛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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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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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1/03/31 | 编辑
24.恋梦的罪人
  
  那名婴儿在业火中呱呱坠地。
  祝福他的既非神的赐福,也不是母亲的亲吻。
  而是熊熊燃烧,傲慢地吞噬一切,向世人展现其无比美丽的能量。
  火焰。
  火焰。
  婴儿触碰猛烈燃烧的火舌,聆听爆裂的声音,嗅闻烧焦的气味,舔尝焦灼的空气,将闪闪发光的火焰——如同字面上的意思,烙印在眼底。
  在代替母亲抚摸他双颊的火焰中,他心中的感受想必一定超越了喜悦及愤怒等情感。
  他在出生的同时失去了双亲,夺走众多人们的性命。可是他大概没有为此哭泣,反而还为此放声大笑吧。
  像这样如此愚蠢荒诞的想象——才更适合他。
  「世果埜春祈代。他的出生,没错——」
  某间综合医院的焚毁事件。
  一起在世果埜春祈代出生同时发生的火灾事故,夺走了许多条人命。
  人们将起火原因归咎于设备不良的医疗器具。毕竟这样的原因也不无可能,总之就是一起不幸的意外事故。
  「简直就像一场『献祭』的仪式。」
  只不过,那起事故恰好与他的诞生同时发生,给人某种无法以道理与常识理解的必然预感。
  「见证他出生那瞬间的人们,全部都身陷火海之中。简直就像是为他献上性命一样。」
  身穿套装的魅车八重子瞇起原本便已细长的双眼,温柔地面露微笑。她用手指把覆盖端正脸庞的浏海挑起来,勾在耳后。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的会议室里,宽敞得有如一座网球场。
  只开启一半的灯光设备,照亮了部分室内。档案夹像是要切开停滞的空气一般,滑落在占据大部分房间的圆桌上。
  「你的话太超脱现实了,我完全听不懂。」
  接住档案夹的人,是一名坐在昏暗位置上的人物。左右镜片不同色的墨镜反射灯光,编成三股辫的部分头发摇晃着。
  「综合医院的焚毁事件……造成的损害可真大呀。」
  中央本部本部长,一玖皇嵩一边翻动档案,一边回应。
  「其中最为严重的是妇产科。」
  「妇产科医生的生存数,零。护士的生存数,零。门诊病患的生存数,零。入院患者的生存数,零。」
  魅车八重子语调平稳地一再说出残酷的数字:
  「新生儿的生存数——一。」
  就连好不容易出现的唯一正数,也只是突显事件有多么悲惨而已。
  「当时有护士带着刚从分娩室出生的新生儿逃生,但在将婴儿交给迟来的消防员后便失去意识,因一氧化碳中毒而于运送途中死亡。根据消防员的证词,护士直到最后一刻都保护婴儿不受浓烟伤害。」
  一玖翻阅的档案中,记载了事件的始末。
  自火焰中生还的婴儿,他所遭受的灾难并未就此停止。
  非但甫出生便失去母亲,就连父亲也不知去向。不知是因为在旁陪产而被大火吞噬,还是有其它理由,总之他的父亲始终没有出面。由于医院保管的病历也被烧毁,因此婴儿的身世便成为一个谜团。
  「这起事件在媒体的报导下,出现一些人表示愿意*幸存的新生儿。但因为人权团体抗议此行为,认为应该尊重孩子的自主性,于是他就被送进了育幼院。」
  年约二十五岁的八重子,用敬语向看起来只有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报告——那幅光景看在别人眼里,一定相当反常。
  「那个婴儿就是世果埜春祈代吗?」
  「应该是。」
  「……应该?」
  「收留婴儿的那间育幼院,后来也因为火灾而被烧个精光。」
  一玖皇嵩微微抬起下巴。
  「起火原因是儿童和院内员工不合,愤而纵火。那名孩童被捕后坦承一切,并自杀身亡。结果该事件的幸存人数为——一。」
  魅车八重子从头到尾都像尊圣母像般温柔,脸上挂着始终不变的笑容: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医院和育幼院的幸存者为同一人。两者只有右脸上都有烧伤痕迹,这种轻易即可伪装的共通点。」
  「不,我想应该是同一个人。」
  如此断言后,皇嵩从位子上站起来。他从墨镜后瞥了八重子一眼,嗤笑道:
  「——而且那家伙有符合成为一号指定者的条件。」
  「您要接受魔人的邀约吗?」
  「我不去,谁去?」
  用像是要出去散步似的轻松口吻说完,统率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少年背对八重子,在昏暗的会议室里越走越远。
  「您不看档案的后续吗?」
  「反正他的人生一定过得很坎坷吧?那种故事——我早就看腻了。」
  少年转回半张脸,从歪斜的嘴角发出一声轻笑后便离开了。
  八重子被留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脸上依然保持温和的笑容:
  「他的人生与您所看腻的人生,真的一样吗……」
  世果埜春祈代这名附虫者少年至今的人生历程。
  要了解那异于常人的经历,大部分只能凭靠想象。即便集结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情报班的全力,还是仅能搜集到零碎的片段。
  因为——他的人生好几度遭受「灾难」焚烧。
  不只双亲和育幼院的居民。曾与他共同相处过的人们全都被业火吞噬,葬身于火海之中。
  在吞没一切的火海里,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活了下来,能够叙述他那有如不死鸟般人生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如果真的另有其人——
  「世果埜春祈代……」
  若有人能被他浑身的火焰烧灼,却还活下来——或许就能说明世果埜春祈代的人生吧。
  憩着想着,魅车八重子对自己的念头一笑置之。
  资料上完全没有那样的人。
  「说不定……他根本不是被人生下,而是从火焰中诞生的呢。」
  档案夹被扔置在圆桌上。
  上面贴着幼童于焚毁的育幼院中死里逃生后,被送往其它机构时的大头照。
  那名脸颊上贴着药布的少年——吐着舌头,调皮地笑着。
  
  
  1
  
  
  虽说只是一时,自己仍与世果埜春祈代这名男子一起活了过来。
  至少两人共度的时光,长到足以道出春祈代的人生。之所以能如此自负,完全是因为自己每次被卷入纠缠他的「灾难」后,每次都能死里逃生。
  然而直到现在,春祈代的行动依旧令人费解。
  打从相识开始,火焰魔人就没有任何改变。
  「看来<暴食>——」
  夕阳西下,赤牧市的市民运动场眼见就将沉没在黑暗之中。
  运动场里,可以见到少年少女们定在被破坏殆尽的操场上,逐渐离去的身影。
  是一之黑亚梨子、<郭公>,还有<霞王>那群人。受了伤的他们一边说着什么,然后迈步离开运动场。
  「可以使用自己生出来的分离型附虫者的能力啊。」
  他在观战。
  他将自己藏匿在运动场的大屏幕,以及日落后降临的夜间照明的阴影中,一直观看亚梨子等人与<暴食>的战斗。
  世果埜春祈代。
  他有一头如烈火般狂野的乱发,以及脸颊上的火焰图案刺青。从敞开的高中制服内,可以窥见他尽管纤瘦,却十分结实的胸膛。
  「<暴食>连我们熟悉的<虫>都用上了,绝对错不了。」
  观看眼前战斗的人,并非只有春祈代。
  坐在春祈代旁边的,是一名年纪差不多还是小学生的女孩。她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正用人偶似的表情,拿自己的脸去磨蹭春祈代的右手。
  上方的座位还坐了一名身形娇小的人物。「他」穿着附迷你裙的束带裤,年纪看似比春祈代小上几岁。
  「把<郭公>的*给弹开那招,根本就跟我的能力一样嘛。感觉真差。」
  久濑崎梅托着脸颊,鼓起腮帮子。
  「哈哈,别人随随便便就能使用了,你还真没面子。」
  「哼,没关系。如果是我,一定能发挥得更淋漓尽致。」
  「没关系吗——是啊,是没关系。不过啊,会这么想的人只有你一个。现在事情变得有趣起来啰。」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一切、所有、全部的事。」
  梅完全听不懂春祈代的话。
  春祈代将视线移开梅,俯视空无一人的操场,对继续用脸磨蹭自己右手的少女——榊遥香毫不理睬。他早已习惯如此了。
  「花城摩理早就晓得<暴食>的能力,而且一直在寻找『不死』的附虫者。」
  春祈代喃喃说道,咧嘴展露笑容。
  远处传来警铃声。不用多久,警察和消防车应该就会赶来,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掌控下进行现场封锁。
  「既然花城摩理在找寻,就表示『不死』的附虫者就在这座城市里。而<暴食>还保有其能力,即意味着『不死』还活着——不过大概就是因为死不了,才会叫作『不死』吧。」
  世果埜春祈代的语气听来十分开心。他身边有许多诡异到不适合称之为伙伴的同党。
  那群伙伴的共通点,就是清一色都是附虫者。
  然后——他们都是恶名昭彰,前科累累的坏人。
  「但不管特环再怎么搜寻,仍是一无所获。难道那家伙不存在吗?那可是花城摩理一直在找的人耶?应该不可能会有那种事。既然这样——就表示有人刻意抹消掉那些情报了。原来如此,啊~没错,没错。我总算渐渐看清特环这个组织的真面目了。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比方说,同伙中有一名叫作<司书>的少女。她是专精古书的诈欺师,同时也是一名伪造贵重书籍,收买赃物的收藏家。
  说到收藏家,还有一个叫作<强盗>的同伙。对于名符其实,擅长打劫的他被特环打成缺陷者这件事,老实说梅心里觉得很痛快。因为那家伙个性下流,实在让他在本质上无法接受。
  然而梅虽然讨厌他们,却无法藐视。
  毕竟同为一丘之貉。
  大家都是坏蛋。
  罪人的集中营。
  那便是以世果埜春祈代为中心,构成某种网络的附虫者们。
  而久濑崎梅——也不过就是最初的成员罢了。
  「喂,你还不放弃吗?」
  梅注视着春祈代的后脑杓,叹了口气:
  「我们再去找其他人吧。虽然只是流言,不过听说西边有个很凶恶的家伙。那人有很多手下,就连警察也拿他没辙。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作圆藤绪里?要不要去找他?和这边不一样,他现在肯定还活着啦。」
  「反正他一定不是附虫者吧?那可不行。」
  「你有立场说这种话吗?你明明在变成附虫者之前就很厉害了……」
  「也是啦。」
  「……她可是已经死了喔。」
  梅说出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话:
  「又不是什么幽灵,花城摩理这个人,肯定已经不存在了啦。」
  春祈代泛起笑容,干脆地认同:
  「就是啊——花城摩理已经死了。我好失望喔,简直就是期待落空。就连平日温和敦厚的我都忍不住火大,冲进特环里找碴,表现出幼稚的一面了。」
  「你一年到头,每天都很幼稚啊……」
  「不过见到附身在一之黑亚梨子身上的『花城摩理』后,我敢肯定一件事……」
  春祈代举起没被榊遥香束缚住的左手。朝天空高举的手掌中,忽然浮现一个红色光点。
  「没错,那女人——」
  接着光点变成火焰,慢慢地膨胀并照亮四周。
  「有副打从心底憎恨世界的眼神。她想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眼前所见的人们都杀光。对她来说,其他人居然能悠哉度日,才真正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
  「直到自己死前的一分一秒,那一瞬间仍想杀死别人,花城摩理绝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只要没什么大事——不对,应该不可能。我想她平常虽然把那种表情隐藏起来,那双眼睛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改变。」
  「在没人来访,不被任何人注意的病房床上,花城摩理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一味地诅咒、憎恨、厌恶自己以外的人……在她看来,对方说是怪物,其实也不过是『自己以外悠哉度日的某人』罢了,哈哈。她简直就像是化为人形的『灾难』。」
  少年开心地滔滔不绝说着,那模样比梅更像个小孩子。
  「只不过——我还是有件事想不透。」
  「什么事?」
  「面对附虫者战无不胜的花城摩理,为什么竟没有干掉『不死』?」
  梅皱起眉头:
  「应该是因为『不死』的关系吧?虽然不会死这种事,听起来就很假。」
  「不会死所以就放弃?不对,我不认为她是那种人。照理说,就算对方命很硬,一般还是会一再尝试,加倍努力地设法杀死对方呀。」
  春祈代谈论花城摩理的语气,就像在谈论老朋友似的。至少在他们两人之间,那似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所以从现在起——我要去会会他。」
  那句话从春祈代口中冒出的同时,爆炸声撼动了运动场。
  在少年手掌中发亮的火焰进裂,一只熊熊燃烧的<虫>——左右獠牙长度相异的大王虎甲虫飞向了天空。高空中飞舞的<虫>一发出令耳膜震动的咆哮,操场四处便燃烧了起来。
  「会…会会他?」
  梅急忙站起来,拉着遥香的手,将她带离春祈代身边。整座运动场的温度急速上升,塑料制的观众席从下方开始逐渐熔化。
  「视状况,他可能也会让我失望。不过,结论还是得看『不死』愿不愿意上钩而定。」
  口吻一派轻松的春祈代自己也被火海给吞没。然而火舌唯独在他四周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开了他。
  「你们快闪边去.遥香,你充了这么久的电,应该可以再当几天我的替身吧?你就和其他小喽啰们一起去玩,顺便也带走一点我的力量。」
  遥香轻轻点头。
  原本化为废墟,鸦雀无声的运动场,逐渐笼罩在火焰之中。大王虎甲虫好比于太阳表面蠢动的日珥一般,悠游在渐渐变成鲜红色半圆型火焰球体的运动场里。
  在视野不断被火焰侵略的情况下,只有春祈代一人泰然自若。
  「从现在起,这里禁止普通人进入。」
  春祈代咧嘴嗤笑。
  悔沿着勉强剩下的退路逃跑,一面回头。看来爬到观众席的最上层后,就只能抓着自己的<虫>逃向空中了。
  普通人——
  聚集在春祈代周围的人们,包括梅自己在内,净是些大坏蛋。
  然而跟世果楚春祈代比起来,他们终究不过是普通人。
  「永生不死很惨啊,真是辛苦『不死』的附虫者了。」
  与火焰魔人一同生存至今的梅心想。
  世果楚春祈代是照亮黑暗的火焰。
  肉眼看不见的黑暗——在充斥一切罪恶与污秽的这个世界上耀眼生辉的火焰。
  只有内心栖宿着黑暗的人们,才能见到那团火焰。他们受到那火光的吸引,一个接着一个地聚集过来。
  然而在那里的并非救赎。
  而是比谁都更深重的罪恶。
  跟那些被拉过来的人们,完全无法比拟的炽烈罪孽。
  「我们都是杀也杀不死的家伙,不如来个坦承相见吧。」
  望着逐渐沉没在火海中的魔人,久濑崎梅想起与他度过的岁月。
  世果埜春祈代这个人的人生,简直就像——一团火焰。
  一边烧灼无罪之人,一边永不止息地燃烧。
  焚烧周遭无辜的人们以作为粮食,然后越烧越旺。
  那团孤独的火焰燃烧到最高点,是距今数年前的事。

  在遇到「那个」之前,久濑崎梅一直觉得自己很特别。
  就一名小学生来说,他的脑筋算非常灵活,手腕也相当高明。他自认拥有随意改写、替换,并且重组周遭环境的能力,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因此,梅认为自己有玩特别「游戏」的权利。
  没有人察觉他的作为。计划总是照他所想的实行,他事前也都会若无其事地到锁定地点进行调查。不知是周延的计划发挥了价值,还是根本没人料到「犯人」会是一名小学生,总之梅一再地执行他的行动。
  每次成功,都加深他确信自己十分特别的想法。
  然而有一天——他终于明白,那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他清楚体认到,那仅是得意忘形的小学生游戏罢了。
  「——喂,你挡到路啦。」
  梅被那个人叫住,是他在观望遭火焰吞噬的大楼时。
  大楼陷入一片火海,浓烟和火舌从破裂的窗户窜出。虽然听见消防车的警笛声,不过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抵达。面对大马路的大楼正面,应该已经骚动成一团了。不过谁也不会到大楼后方的小巷来。
  「没听见吗?你挡到路了。」
  没多久时间,火势就延烧到内有卡拉OK店的整栋大楼。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火势的蔓延方式经过精密的计算。
  身穿私立小学制服的梅,笑咪咪地看着大楼燃烧的样子,手里还拿着打火机油。
  「喂,我说你挡到路了啦——好热,啊啊~真是的,我只再说一次喔。如果你还是不理我,那可别怪会发生什么事啊。」
  「……!」
  梅赫然抬头。
  火焰的爆裂声和警笛声占据他的听觉,使得他没有注意到朝自己呼喊的声音。
  人的身体降落在梅抬头仰望的视线中。
  「哇!」
  他反射性地躲到一旁——同时,迅速将打火机油藏到口袋里。
  「砰」的一声,一名西装打扮的男子摔落在地上。可能是坠落的冲击力使他骨折,只见他按着肩膀,惨叫一声「呜呀!」在地上打滚。
  梅愣愣地俯视男子,这时又感觉到头顶上方有股视线,于是再次抬头。
  「别挡路啦!」
  该怎么形容站在那里的人物才好呢?
  整栋大楼几乎都被火舌给占领,只剩下逃生梯的三楼部分还安然无事。只不过那里也上下都被火焰包围,大概几秒钟后就会烧起来了。
  伫立在那唯一安全地带的人,是一名穿着看似国中制服衬衫的少年。
  不,梅的思考能力不知是否该将少年判断为人类。
  因为他在那种状况下——居然还咧嘴笑着。
  少年跳了。
  他在猛烈蔓延的业火中讪笑,然后从三层楼的高度,满面欣喜地跳下来——而梅定过的人生并不特别,没有能将这种存在视为人类的见识。
  「哈哈!」
  宛如魔人的少年随着大笑跃过空中,降落在梅眼前。「咚」一声的冲击力道,似乎撼动了脚下地面。
  「这……」
  这家伙是怎么搞的——
  梅的思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转动着。
  人类是从三楼跳下来还能平安无事的生物吗?不对,话说回来……瞧,刚才他所在的地方已经烧起来了。在那种状况下居然还笑得出来,这也太奇怪了吧?只是因为太害怕而变得脑袋不正常吗?可…可是从他说我挡路来看,他应该是为了活命才跳下来的——
  不知有无看出梅的混乱,少年看着这边,咧嘴一笑。
  然后——他东倒西歪地走向一旁,侧头部撞上电线杆。
  「好痛!喔…喔喔……大概是吸入浓烟的关系,整个世界感觉都在旋转耶!而且跳下来时,脚也很逊地扭到了!看来这次也很惨吶!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这次也?
  这句话让梅相当在意。虽然心里依旧满是疑惑,他还是伸手指着蹲在地上的少年背影。
  「那个……」
  「啊?都是因为你不快点闪开,害我寿命都缩短了!现在马上给我道歉!」
  「对不起。呃——你背上着火了喔?」
  「胡说!」
  「好烫!原来是真的!好烫好烫!喂,快帮我灭火!我手构不到啦!要是平常体育课有认真做柔软体操就好了!快点帮帮我,拜托你!」
  由于置之不理这种行为对一个人——对一个乎凡的小学生来说并不恰当,因此梅走向少年。尽管少年抱怨:「痛死了!那是什么灭火法呀!你这样还算是个人吗?」不过梅总算用鞋子成功地将火踩灭。
  看样子,他真的差点就被烧死了。但当他一副疲倦地大口吐气,然后抬起头时——少年的脸上已经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多谢你救了我。我这个人很讲情理,要怎么报答你才好呢?要我用身体来回报吗?真拿你没办法耶。」
  重新打量后,只能说他真是名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年。
  他一头怒发冲冠的狂野发型,令人不禁怀疑是不足被刚才的火焰给烧到了。在五官端正的一边脸颊上贴了一大块药布。以国中生来说,身材算十分高姚,从烧焦破洞的衬衫中,可以窥见他健壮的体格。
  「我又没那么说。」
  相反地,自己——久濑崎梅则不过是个就读私立小学的平凡小学生。因为长相中性,乍看之下常会让人搞不清楚性别,这点让他十分烦恼。他自认锁骨上的黑痣是最性感的迷人之处,不过却从来没有人注意到——不过说实在的,他也不想遇到那种会盯着小学生的胸口,然后说「好性感喔」这种话的人。
  「别害羞嘛。对了,你胸口的黑痣好性感喔。」
  「……」
  少年看来正是梅不想遇到的那种人。他站起身,似乎很快就从吸入浓烟的后遗症中恢复,现在已经没事了。
  「哈哈。」
  愉快笑着的少年,以及充满戒心的梅。
  两人的初次相遇——便是这么一回事。
  梅还记得,当时现场明明笼罩在大楼燃烧的热气之中,然而不知为何,在少年身旁却能忘却火焰的高温和燥热。
  「话说回来!」
  此外少年毫无预警就大发雷霆的事情,也让他记忆犹新。当下,他益发觉得少年真是个危险的生物。
  「虽然我没钱唱卡拉OK,但至少和柜台的大姐聊得很开心,结果现在怎么会这样?我闻到案件的气味了!名侦探本人我,敢肯定犯人就在这附近!」
  原以为他是和朋友或情人一起来唱卡拉OK,没想到却似乎是因为某个超乎想象的悲惨理由才碰巧在场。
  「呜哇,难不成是蓄意纵火?好恐怖喔~」
  「哈哈,居然还给我装傻——我就是在说你啦,臭家伙!」
  少年一脚踢中某个人的下巴。不知要用多大的力道去踢才会如此,仿佛汽车正面相撞般的沉重声音在小巷内响起。
  「……」
  有如足球一般飞走,然后猛力撞上隔壁建筑物的人——是比少年先从大楼掉下来,身穿西装的微胖男子。
  少年继续用脚尖朝一动也不动的男子猛踹。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不成?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点程度的小事就死掉吗?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做啊?既然要做,就给我拚了命地去做!给我拿出真本事,拚命地动手杀人!去死吧你!」
  「那个人又没有在装傻。」「他被你踢了第一脚之后就口吐白沫了。」虽然有很多话想讲,不过梅还是选择沉默。
  他沉下仅仅数公厘的身子,藉此取代沉默。
  然后少年突然停下动作,头也不回地说:
  「想杀我就拿出全力来。」
  「什么?你在跟我说话吗?」
  「少跟我装傻了。从你的动作看来,手里拿的应该是刀子吧?我的肌肉可是很硬的,你有信心*成功吗?尽管每次做柔软操时我都摸鱼,不过锻炼肌肉这方面可没有偷懒。」
  「……你没看向这边,却晓得我的行动?」
  「不,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
  「不过你的确知道这个男人就是纵火狂——没错吧?」
  少年只转过半身,眼神十分锐利。
  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梅不禁缩起身子。一种至今不曾体验过的感觉——名为颤栗的感受窜过背脊。
  比火焰更炽烈的视线。
  比火焰更鲜明的目光。
  即使实际面对熊熊燃烧的烈火也不曾口渴的梅,如今却觉得口干舌燥到了极点,然而后颈却又不断冒出汗水。
  「我以现行犯罪行逮到这个纵火狂——虽然我在短暂折磨他的期间被火势包围,逃跑时还在大楼里迷了路,但我能肯定这家伙就是犯人……然而你却恰巧出现在这个地方,身上还恰巧带着打火机油。这不是很奇怪吗?」
  被看到了——尽管梅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他带着打火机油,而且一听见声音就立刻藏起来,看样子对方还是看见自己手中的东西了。
  不对,说不定——他这次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而且一语中的。
  就像少年看穿梅偷偷拿着刀子,准备掷向他的背部一样。
  「对了,你知道吗?」
  少年扔下纵火狂,转身面向梅:
  「虽然只是传言,不过听说这附近有个很离谱的家伙,是个连纵火狂都比不上的大坏蛋。我之前为了确认,跑去警察局盗取数据,结果在逃跑途中被从背后开*射击,差点丢了小命。」
  总觉得少年所说的一切都是空穴来风。
  然而梅无法断定他是否真的在说谎。如果是眼前这位悠哉走来的少年——或许真的被*射击也死不了。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梅却见识到令他不由得有此想法的光景。
  「据说那家伙最喜欢找出坏蛋,再狠狠地整垮他们。像是以相同方式虐待喜欢凌虐动物的愉快犯,跑到强盗的家里去抢劫……诸如此类。那人还干了其他许多案件,不过让小学生听这些会不会有点太刺激了?总之,这世上就是有这么恐怖的人啦。」
  在与灼热视线对望之中,梅明白了。
  眼前的少年会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
  「就算是模仿犯,那人也实在太恶质了。什么『以犯人的犯罪手法还治其人之身』嘛,真想叫他自己去照照镜子咧。好可怕喔~吓死我了~——好啦,如果那家伙现在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找到纵火狂的他,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他的目的是「那家伙」——
  调查纵火狂的手法后,出现在犯罪现场的,不是只有模仿犯。
  「我听不太懂大哥哥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想那个人至少不会是像我这样的小孩子。」
  梅表面上装出笑咪咪的样子,一面伺机而动。
  如果不先动手,到时遭殃的就会是自己——
  虽然不晓得少年盯上模仿犯的理由,但他肯定是为了追模仿犯才出现于此。
  「小学生?跟那无关吧?」
  梅绝望了。
  没有。
  丝毫没有可乘之机。就算在脑海中做出一切模拟想象,都只涌现自己被他撕裂喉咙的情景。
  锁定猎物的模仿犯,遇上企图吞掉自己的怪物——
  「要是那个模仿犯的眼前出现了比纵火狂更糟糕的坏蛋,不晓得他会怎么做?」
  不——不行,不可以放弃。
  梅本能地感应到,比起逃跑或作战,放弃这个选项更会缩短自己的寿命。
  无论如何都要撑过现在,无论如何都非得杀死他不可。
  不管耗费几年,不管使用何种手段,都一定要在被打倒之前先击倒对方。
  少年见到梅收起笑容,表情骤变——
  「——不,或许有关喔。」
  怪物突然变得笑容可掬起来。
  「毕竟现在还只是个小鬼,或许未来的成长值得期待呢。」
  梅灌注全副精神的杀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恢复暂时停止的呼吸,回想起弥漫四周的热气。对了,旁边的大楼正在燃烧。
  少年把手放在梅的头上,打从心底不可思议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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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挺有前途,但却是个笨蛋啊。追逐罪犯有什么好玩的?」
  梅鼓起腮帮子。
  少年简直就像火焰一般。不知因何爆发,也不知为何熄灭。话说回来,他这团火究竟为什么会「发生」在这个地方?
  尽管不明白,但梅似乎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他拭去额头上浮现的冷汗。
  「我才想问你,追那种笨蛋有什么好玩啊?」
  梅走到已经昏厥的男子身旁,将取出的打火机油淋在他的腿上。
  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拿出打火机,在男子的腿上点火。
  视野顿时染成一片红色,因高温而恢复意识的男子惊恐尖叫。不过,看样子大概死不了。
  「哈哈,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傻瓜——咦,你是在说我吗?」
  「我想我的理由,应该是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很特别,又很讨厌那些自不量力的人……或许我错了吧。反正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在梅的心中,认为自己很特别的想法已经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说到底,不过是厌恶同类罢了。而比起任何人都自不量力的,就是他自己。
  特别。特殊。异常。超越。
  可以用来表达的说法有很多,然而如今,他遇到了那一切的终点。
  眼前的少年——梅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像他那样的存在。
  「怎么?你该不会自以为是正义使者吧?你难道没有罪恶感吗?」
  「正义?罪恶感?为什么?」
  看着发愣的梅,少年哈哈大笑:
  「你果然有前途。好,咱们就来试着互殴一回吧。」
  「我…我才不要。说什么有前途,是什么意思啊?」
  「根据我的经验,在某方面异于常人的人——例如欠缺身为人的重要东西,就会相对特别厉害。要不然就是反过来,在某方面感情特别丰沛的人。」
  「什么跟什么啊。」
  「就是所谓的失去越多,能力越强啦——相反地,什么都没失去就想变强的奢侈家伙,就只能拚命累积经验了。那种人比较倔强,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光从外表实在很难分辨出来。对了,另外也有一些资质过人的强者。」
  「这样啊。对了,你为什么要找传说中的模仿犯?」
  「喂,不要对我的理论充耳不闻……我的理由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一点都不重要啦。」
  没什么大不了。
  少年说完便背向梅。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有些沮丧。也许是因为梅并非他所寻求的对象。
  火焰的爆裂声,与展开灭火行动的消防车警铃,以及双腿遭火焰烧灼的男子悲鸣。
  梅不由自主地,朝不在意一切,打算就此离去的少年背后追去。
  有如火焰般,无法预测下一秒钟是什么模样的怪物。
  面对他这般人物,梅的所有情感都受到摆布。
  然而他最后抱持的诚实感想是——
  「你这个人真怪。」
  「啊?我哪里怪了?小心我侵犯你喔。」
  「你知道我几岁吗?应该说,你真的晓得我的性别吗?」
  「老实说,我觉得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
  「唔哇,你是认真的?」
  「难道我还会有假的吗?」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用撒娇的语气叫哥哥吗?」
  「……我看我就直说了。你真的是变态,大哥哥。」
  世果埜春祈代——少年报完自己的姓名后,便甩掉尾随的梅,消失踪影。
  不过以春祈代的言行为线索,梅很快又找到他了。因为梅心想,他或许会如同与梅相遇时一般,又继续监视其他罪犯。
  「唷,是你啊。」
  春祈代的口吻,就像是在路上遇到同学般轻松,他的脸被对手溅出的鲜血染得鲜红。
  大概是心里不痛快吧。被春祈代揪住胸口,疑似罪犯的人,整个人被揍得乱七八糟,就像被大卡车给辗过似的。一想到当时自己搞不好也会变成那样,梅就不禁对那人产生一丝同情。
  「HARUKIYO,你为什么要到处搜寻罪犯呢?」
  「其实是不是罪犯都无所谓,只是他们比较容易找到而已。我之前也说过,一个有所欠缺的人,是很轻易就能够变厉害的。就像你一样,色小鬼。」
  「我才不色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你很色。」
  被他这么一说,梅觉得很困扰。毕竟自己一点都不色,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很厉害。
  其实,在看过刚才春祈代胡乱殴打罪犯的情景之后,梅只体认到,不管如何驱使自己的头脑和身体,自己对他仍是望尘莫及。
  「你为什么要寻找强者?难道是想成为某种冠军?如果是这样,那你已经够格当上变态冠军了喔。」
  「不是啦,因为我觉得那些人是为了杀我才变厉害的。」
  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春祈代以为强者全都是为了杀他而存在?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才让他有这种傲慢无比的想法?
  「所以我才会特地去接受他们的挑战呀——」
  春祈代的表情顿时大变,让梅不禁吓得身子一缩。
  那双眼睛。
  比火焰更炽热,熊熊燃烧的双眸。
  「你知道这家伙说什么吗?他要我救他耶!哈,那是什么鬼话?为什么我非得救你不可?你自己的事情,当然要自己想办法呀!为什么要随随便便就放弃?你是笨蛋吗?你要是没有救自己的意愿,那别人干嘛要帮助你!如果不想活下去,那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活着!居然活得这么没出息!」
  春祈代嘴里不停咒骂,同时又踹了罪犯好几下。梅见到那幅景象,实在打从心底庆幸自己没有放弃。
  如同烈火般的少年到底在生什么气?
  是什么让他激动到这个地步?
  真正原因为何?梅完全不明白。
  正因为不明白——他对世果埜春祈代这名少年才会如此兴味盎然。
  「——哦,又是你啊,我们还真常见面耶。」
  不知不觉间,寻找春祈代已经成了梅每天必做的事。
  根据他的制服,梅终于找到他就读的那所国中。那是一间位在平凡城市里,极其普通的公立中学。
  「HARUKIYO,你在做什么?」
  梅来到国中所在的城市,很快就遇到他要找的人。
  世果埜春祈代正躲藏在电线杆后方。
  「看了还不晓得吗?你是不是笨蛋啊?我当然是在跟踪同班的美少女,然后企图查出她住在哪里呀!」
  会晓得才有鬼。
  梅在心中用不适合自己的口吻抱怨。
  「你那是什么冷淡的表情?我这个人很怕冷耶。啊,你这个笨蛋!快点躲起来,要不然会被发现!」
  「那个…我还是想问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什么?调查可爱同学的住址,可是青春的根本呀!啊,我说你呀,是不是还没有经验?也是啦,毕竟还是个小鬼。不过你别着急,这是长大[x]后,任谁都会经历的必经之路。」
  「我看会通过那条路的,只有病态的大人吧……你到底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啊……」
  「你给我在那里坐下。跪坐——不,还是抱膝坐着比较适合你。很好,就是那样。听好了,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想象力。只要知道对方住在哪里,想象力就会开始无限延伸。说穿了,就是随便你怎么想象都行。她每天都在那个房子里生活,而在她位于二楼的房间里有张床,每天晚上,她都在那里——」
  「哇,哇!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哈,别害羞嘛,你脸好红喔。奇怪,硬是说给不情愿的小鬼听后,我居然莫名兴奋起来了。好,大哥哥就再说明得详细一点吧。每天晚上都在那里…哈…呼……」
  「变态!变态!」
  每次见到世果楚春祈代这个人,梅就越来越搞不懂。
  才刚觉得他异于常人,有时却又变得充满人性。以为他超凡脱俗,却也发现他微妙地平凡。
  尽管如此,梅还是打听到春祈代住在育幼院里,而且也有乖乖去念国中。他不但有朋友,成绩方面也算不错。这部分跟梅十分相似。
  「你要告诉我……你的住址?」
  「反正我本来就没有要隐瞒。再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会来找我,不是吗?」
  当春祈代坦然地把住址告诉他时,他吓了一跳。虽然对卡片游戏没有兴趣,不过抽到稀有卡片时,或许就是这种心情吧。他决定要好好收藏。
  「你随时都可以来杀我喔。」
  在被杀死之前,杀死春祈代。
  梅确实有过那样的想法,然而如今,他对春祈代的纯粹好奇心更为强烈。不过要是说出来,很可能会被春祈代断绝往来,因此他选择绝口不提。
  自那之后,梅便经常去找春祈代。
  春祈代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当找到他认为很厉害的人,就会以水平明显不同的强悍令对方屈服。
  梅曾经一度试图助他一臂之力。
  「喂——你干嘛要帮我?」
  可是他马上就被瞪了。
  「你要帮的,应该是另一方吧?」
  什么人际关系、友情,还是同侪意识。
  当下他明白,春祈代和那些东西毫无关联。
  「不过要是紧急时,我要你帮助我,你可得照做啊——因为那也是我的力量。」
  乱七八糟。不过,看来至少他并不坚持非得一对一作战不可。
  换句话说,不管是春祈代还是梅,他们都可以随当时的心情,自由选择要帮忙或是背叛。
  真是一段复杂的关系。
  但是感觉还不赖。
  虽然梅依旧无法理解春祈代在想什么,不过他明白一件事。
  「哈哈!」
  那就是,春祈代总是很快乐的样子。
  无论是使用暴力时,还是谈论学校的话题时,甚至——连在生气时,他都看起来很开心。
  全力以赴地享受这个世界。
  就连过去从不晓得快乐是什么感觉的梅,也受到他的影响,变得快乐起来。
  只要看着他——就会觉得比起春祈代,其他人确实都活得太散漫了。梅也觉得在遇见他之前,自己一直过着莫名压抑的生活。
  开怀大笑的春祈代,以及追逐他,一同欢笑的梅。
  两人既不是朋友或伙伴,亦非敌人或同伙——
  如此奇妙的关系会持续多久呢?
  梅一如往常地来到春祈代居住的城市,在天桥上找到靠在栏杆上的他。
  他身上穿着刚入学的高中制服。
  「HARUKIYO,你在做什么?」
  大概是在等喜欢的转蛋从天而降吧。如果是他,就有可能这么做。
  「奇怪?绷带?你跟人打架啦?」
  「嗯,是啊。不过这很稀松平常吧。」
  由于的确很稀松平常,因此梅只是回以:「说得也是。」随便附和了一声。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啊,是在追之前那个美女对吧?我记得她和你念同一所高中。」
  「她已经死了。」
  春祈代干脆地说。
  梅不由得凝视眼前的少年,他也回望着梅。
  「……死了?」
  「是啊,已经不在了。」
  春祈代叹了口气,一脸地苦恼地搔着头:
  「真是的,亏我还觉得感觉不错,很有希望。这下子,只好再去找其他对象了。动作得快点才行……唉,真是的,好失望啊。」
  春祈代一面嘀咕,然后转身背对梅,走在天桥上。
  他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好像事不关己,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感慨。看在陌生人眼里,恐怕只会觉得,他现在不过是一名在找便利商店的少年。
  然而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梅,却觉得事情不对劲。
  教人不敢置信地,那名魔人看起来是如此沮丧。而且还把泄气的情绪隐藏起来,装作与平常无异的样子——
  梅还记得当时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有种连自己都觉得愚蠢的想法。
  或许。
  拥有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又充满变态思想的他,说不定……
  其实——只是个极为平凡,随处可见的少年?
  只不过,有某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在催促着他而已——
  「你知道虫毒吗?就是昆虫的虫再加上毒字,虫毒。」
  梅误会了。
  自那天起,春祈代变得更加异于常人。
  「我是在漫画上看到的——说到这里,那本漫画杂志上多了一个让我很感兴趣的新连载耶。记得好像叫作——魔法少女?」
  「你不用勉强自己想起来,快点回归正题吧。」
  梅还记得,那天两人在家庭餐厅吃午餐时,春祈代无意中提起一个话题。他在放了干酪的汉堡排上,又淋上墨西哥辣椒酱。
  「那是古代的一种诅咒,据说把许多虫子放在一个壶里,让牠们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就会变成怪物。真是吓死人了。」
  「好可怕喔。」
  春祈代喜欢的同班少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梅一再追问下,几天后,他终于说出来了。
  春祈代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举办了国中的毕业旅行。结果在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春祈代不愿意讲得太详细,不过据说幸存者只有春祈代一个人。喜欢看报纸的梅,立刻想起自己好像看过某则类似的事故报导。
  就只有这样——虽然对于这起凄惨事件来说,这样的叙述太轻描淡写了,但倘若割舍掉那一点,就只能说不过是起不幸的事故。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就只有这样啦。」
  但是听了春祈代的话后,梅不禁浑身发毛。
  听说春祈代出生的医院,也在他母亲生下他的同时失火烧毁。春祈代是当时唯一的生还者。
  之后,收留他的育幼院也遭人纵火焚毁。生还者依旧只有春祈代。
  不仅如此。
  春祈代还经常莫名被卷入「灾难」之中。
  梅用一句:「你运气真差耶。」结束了话题。
  梅并没有「可能是命中注定,也或许是春祈代这个人受到了诅咒」这种近乎妄想的想法。事实上,确实存在着运气差的人。
  关于这一点,春祈代似乎也跟梅一样。从平常的他即可看出,他并不打算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感到哀伤。
  ——事情很单纯。
  不为充满悲剧的身世悲叹,也不为唯独自己幸存的好运欢喜,尽情享受人生的少年补上了一句话。
  ——总之就是只剩我活着。
  没问他内心的感受,也没去说应该怎么做。
  对于只剩下春祈代存活这件事,梅一点都不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有那样的好运,而且他比谁都强大。
  不过,其实也可以反过来想。
  假如不变得那么坚强,他说不定也活不到现在了。
  ——总之就是只剩下我啦……
  春祈代又重复了一遍。
  自从谈论过那个话题,春祈代就变了。他变得以更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驱逐其他强者。
  另一方面,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认真地对付纵火狂之类的小角色。他不再见人就出手,而是会挑选目标,更加慎重行事。
  他在某层意义上已届达观的生存方式,已经——足以称为魔人。
  「喂,那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吗?」
  「是你自己说很可怕的呀。哦,那个看起来好好吃喔。」
  「不要啦,那是我准备留在最后享用的耶。」
  幸存者将成为怪物。
  那只是一时的无趣闲聊。
  直到后来,梅才晓得——那段对话其实蕴含了超乎他想象的深远意义。
  当时的梅以为,他与春祈代这名少年的关系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总而言之,他就是太小看了。
  太小看纠缠春祈代的「灾难」。
  然而不久后——梅便亲身体会到灾难的真正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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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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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1/03/31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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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目睹那瞬间,是与春祈代一同展开流浪生活不久后的事情。
  春祈代从就读的高中休学,也离开了育幼院。与其说害怕将别人卷入自己背负的灾难中,其实是他已经厌倦那样的生活。
  另一方面,梅则是伪装成在国外留学。他私下向留学就读的学校提出休学伸请,还塞了一点钱给寄宿的地方。此外,他也做了一些安排,因此应该可以骗过原本就对孩子不甚关心的家人好一阵子。
  「吶,你知道吗?今晚是满月喔。」
  走在某个城市的地下商场里,梅看着并肩而行的春祈代。两人的手上,正握着刚从商店买来的冰淇淋。
  「是吗?你该不会想赏月吧?这么说来,今晚确实是农历十五没错。」
  春祈代用认真的眼神,紧盯着一旁的快餐店。还以为他在看什么,结果居然是在偷窥坐在店门口的女高中生的裙底。梅立刻与他保持距离,装作不认识。
  「是农历十五吗?……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你害我想到别的地方去了。难道你忘了我们从无线电狂那里取得的情报了吗?就是盗听警察无线电的那个。」
  「啊,你是说在满月之夜出没的歹徒?那个随机打倒路人,然后用脸颊去磨蹭被害人的手,直到对方醒来为止的家伙。那些情报听起来几乎跟都市传说没两样。话说回来,到底是吸血鬼、狼人还是开膛手杰克,拜托也讲清楚嘛。况且,用脸去磨蹭人家的手到底有什么好玩啊?我真是无法理解那种变态的想法,有够蠢的。」
  「理由大概和你偷看女高中生一样吧?比方说,有恋手癖之类的。」
  「那家伙也有那家伙的美学,不准看扁人家。」
  不懂自己为何挨骂的梅,半瞇着眼以:「说得也是。」搪塞过去。
  后来,他们询问那名歹徒的犯罪动机时,对方还真的用流畅无比的英文回答「恋物癖」。那是他和榊遥香——跟春祈代拥有相同嗜好,性向恐怖之少女的相遇。至于从此之后一起行动的原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要是不喜欢这个,还有其他好几个目标呀。你觉得如何?」
  春祈代的「寻找强者」行动依旧持续着。
  可是,他始终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对象。
  老实说,梅实在怀疑这世上会有人比春祈代更强。
  那种人真的存在吗——还有春祈代所寻找的人,是否真的是「比自己更强的人」,这些都让人存疑。
  但是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太过愉快,所以梅决定留在他身边。
  知道与世果楚春祈代这名少年在一起的乐趣之后,要是回去原本的生活,恐怕会无聊到窒息而死吧。
  「嗯…要怎么办呢……」
  春祈代心不在焉地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塞进嘴里。
  相对于以流浪生活为乐的梅,最近的春祈代偶尔会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样子。
  自己在寻找的对手真的存在吗——
  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强悍的他,说不定也开始在思考这件事了。
  「——哦?」
  春祈代冷不防抬头: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声音?」
  「好像是钟声……不过音色听起来好混浊,感觉好吵。」
  悔不解地望着皱起脸来的春祈代。他并没有注意到那种声音。
  「我没听到什么钟声耶。」
  「是吗?算了,无所谓啦……对了,之前那件事,调查清楚了吗?」
  「咦?我不要啦,那个很古怪耶。」
  「笨蛋,不是啦。啊,不过那个也要调查就是了。我是说那个啦,那个。」
  梅终于想起来了。
  「是<虫>。」
  HARUKIY0一脸认真的神情。
  依附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身上,借着啃食其梦想与希望来成长的异常存在——
  悔在就读小学时便已有所耳闻。
  「我都忘得一乾二净了。跟<虫>相比之下,你说的还比较像民间传言吧?」
  「不准混为一谈。裂嘴女是真的存在,而且我还险胜过她呢。」
  「每次我都搞不清楚HARUKIYO说的话是真是假,拜托你别再这样啦。」
  对身为现实主义者,害怕听鬼故事的梅面言,那是他尽可能不想去触碰的话题。
  话虽如此,既然春祈代要他去寻找,他也不得不听话行事。毕竟那似乎不是什么幽灵,而且只要想成是特摄片或科幻类的东西,反倒能激发出他的兴趣。
  他们在地下商场里,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奇怪?那是什么?」
  正当他们找寻下一样零食,来到由推车改造成的新鲜果汁店前排队时——
  商场的尽头处传来行人的叫喊声。那有别于之前顾客们的热闹喧哗,是种异样的金属切割声——惨叫声四起。
  「……」
  往旁边一瞧,只见春祈代正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暂且静观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却见到大批顾客朝这边跑来。他们彷佛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大群野生动物,气势惊人地奔跑着。
  正在逃离什么东西。
  哀号声与怒吼声不绝于耳,梅等人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晓得。他们和周围不了解状况的顾客一样,只能呆立在原地。
  「呜哇!」
  震耳欲聋的咆哮在地下商场中回荡。
  视野所见的店铺窗户在同一剎那全部破裂飞散。推车的照明也碎掉,前后排队的女性们吓得惊声尖叫。
  警报声响起。
  地下道陷入一片恐慌。
  大部分的顾客应该是连发生何事都不晓得,就慌张地四处逃窜吧。楼梯、手扶梯、电梯,人群涌向所有出入口。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梅尽管也戚到茫然,不过还是钻进店员已经逃跑的推车里。他擅自拿起杯子,倒入芒果汁,之后眼见机会难得,所以又多加了综合果汁。
  「HARUKIYO,你要什么?要帮你随便调一杯吗?」
  梅从推车内探头询问春祈代。依现在的状况来看,就算前往出入口,也只会在互相推挤中受伤而已。
  「呵呵。」
  少年一动也不动地瞪着前方,嘴角浮现笑意。
  「这种感觉……又来了。」
  「HARUKIYO?」
  为了他在苹果汁中淋上墨西哥辣椒酱的梅皱起眉头。
  「喂,梅……」
  少年转过头。见到他的表情,梅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魔人露出尖锐犬齿,双眸闪闪发光地笑了。
  那是宛如遇上百年世仇般的愉悦笑容,可是——却也显得莫名悲伤。梅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那种表情。
  「你快逃吧。」
  感觉得出来,释放异样杀气的春祈代,全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开始紧绷。
  原来如此,这就是——
  梅立刻明白了。
  「跟我在一起,可是会死的喔。」
  春祈代从前数度遭逢的「灾难」。
  只有他一人存活下来的恶运.
  说实话——梅的内心其实一直很害怕那一刻到来。
  听了春祈代的话,梅实在不晓得灾难发生时,跟他在一起的自己会变得如何。
  「HARUKIYO,你说总是只有你幸存下来吧?」
  假如那一刻来临,自己该如何是好?
  梅一直在思考那一点。
  他不相信命运之类的东西。
  因为一旦相信,就会感到害怕。
  然而与春祈代这个集恶运于一身的少年在一起后,他发现自己开始不得不相信了。
  虽然害怕终将降临的「灾难」之日,但同时——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也就是说——」
  梅会跟着春祈代,并非只是出自单纯的好奇心。
  也不仅是崇拜他而已。
  「——只要我活下来,就表示我比你还厉害啰?」
  推车碎裂的窗户玻璃上,映照出梅发亮的眼神。
  那一天遇见的魔人。
  梅想要得到——当时感受到的强悍存在感。
  「……哈。」
  春祈代一时惊讶地瞪大眼睛,不过很快就又恢复笑容。他抬起仅仅低垂一瞬间的脸,用炽热的目光望向前方。
  「哈哈!就是这股气势呀,臭小鬼!你发育得这么好,大哥哥我真是太高兴了!」
  「你讲话真的很色耶。」
  梅鼓着腮帮子,走出推车,把装满果汁的杯子往嘴边送。
  啪唰一声——梅手中杯子的水面产生了波纹。
  断断续续的震动撼摇地下道,而且强度还慢慢加大。
  不——是正在接近才对。
  梅跟春祈代一起瞪着灯光闪烁的地下道尽头。响个不停的警报声吵闹极了。
  「是地震吗?还是大洪水引起的淹水,气压变化让玻璃破掉?这里是地下楼层,感觉好像不太妙耶。」
  「你的耳朵是用来装饰的吗?刚才明明就有吼叫的声音。」
  「如果只是猛兽逃窜,玻璃才不会破掉。那应该是某处的爆炸声响吧?」
  这时,通道的尽头处浮现一对光点。
  见到映入眼帘的物体,梅终于明白接连不断的震动的真面目。
  那是——脚步声。
  「那家伙」用六只脚踩碎地面,向前冲刺,有如重战车的脚步声。
  「唔——啊——」
  杯子从梅的手中掉落。他愣愣地注视那家伙。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就连春祈代也浑身僵硬地呆住了。看到气势凌人地朝这边冲来的那玩意儿,他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一共六只的脚分成了好几节,末端刺进柏油地面中。整个身躯都被宛如厚实钟甲的壳给覆盖住。那大概是头部吧,从上面长出的獠牙正骇人地蠢动着,此外还埋了两颗弹珠般的眼睛。
  比春祈代还庞大的昆虫怪物——
  脑海里只浮现出这样的形容词。
  但是就梅所知,世上不应该有此种生物存在。
  梅和春祈代急忙转换方向。
  「唔哇啊啊!」
  「唔喔喔!」
  猛然逼近的怪物,朝梅和春祈代冲了过来。眼看就快来不及,两人才刚拔腿逃跑,身后的推车随即就被整个撞飞。
  怪物的擒抱实际上比看起来更有威力。一回头,只见被辗过的推车已经化成猛力撞上天花板、墙壁的破铜烂铁。
  怪物并没有因此停下来。牠不顾一切地以全速猛追梅和春祈代。
  「怪…怪物——」
  梅好不容易才让差点跌倒的自己稳住脚步——要是在这种状况下摔倒,梅恐怕会成为第二个推车,被摧残得不留痕迹吧。他全身不由得微微颤抖。
  「怪物——」
  春祈代的声音也在发抖。看来,就算是一向我行我素的春祈代,在这种状况下也没办法保持冷静。
  在他们身后,像是推上机的怪物脚步声不断逼近。由于速度的落差实在太大,因此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从未见过,也不曾听闻那种生物。
  既然是怪物,想必牠一定是把人类当成食物吧?姑且不论春祈代,年纪还是小孩子,且细皮嫩肉的自己肯定是怪物眼中的一顿大餐。
  眼前出现一道混凝土墙。
  通道的尽头——是死巷。
  无路可逃。
  但是梅和春祈代没有减缓奔跑的速度。
  他们借着反作用力跳跃,朝挡在面前的墙壁一蹬。
  「是怪物!」
  「是怪物耶!」
  梅和春祈代踢了墙壁后,分别往左右散开。
  大地震令整座地下商场剧烈摇晃。来不及停止的怪物就这样猛力撞上墙壁。牠的头部陷入墙中,混凝土墙上产生巨大裂痕。
  然而怪物并没有受伤。牠马上就把头拔出来,高声咆哮。怪物找到迅速绕到身后的梅和春祈代,并且挥舞尖锐的足部。看样子似乎是生气了。
  「是…是怪物耶,HARUKIYO!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这下非拍张纪念照不可了!不晓得能不能在那只脚旁边比个胜利手势!」
  梅沉下身子,闪避扫向一旁的足部。怪物的脚十分锐利,而且比梅的身体还粗。倘若受到直接攻击,上半身肯定会瞬间灰飞烟灭。
  「喂喂,这次居然是怪物啊!不对,世界上哪有什么怪物!这也未免太犯规了!实在太离谱了啦!呜呀——好…好硬!痛死人了!流血了啦!哈哈!」
  春祈代避开从头顶上方挥落的脚,朝怪物的身体出拳攻击。然而尽管他使出全力,厚实的外壳却毫无损伤,反而是他的拳头皮开肉绽,喷出血来。
  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事态实在太出人意表了。
  他们想都没想到,出现眼前的既非事故,亦非天灾,居然是真正的怪物。
  太超乎想象——反倒教人兴奋不已。
  「喂,我想要这个!打倒牠之后就给我吧!这是机器人?突变的物种?还是秘密组织派出的怪人?弱点会不会是关节和眼睛啊?」
  梅一面闪躲怪物的攻击,一面神采奕奕地喊着。
  怪物的攻击速度,与人类的拳击、蹴踢几乎没两样。而且因为都是直接出击,所以从关节的构造和脚长,即可大略预测出攻击的范围和路径。只要冷静以对,躲避攻击并非不可能的事。
  不过,在只要遭到直接攻击就会立刻毙命的情况下,人类究竟能冷静到何种程度,那就不得而知了——
  「试了才知道哪里有效!」
  春祈代往后跳开,把手伸向一旁店铺的窗户里.他从玻璃碎裂的窗缘中,使力扭下一根铝制的窗架。
  「什么嘛——原来世上有这种怪物。」
  把窗架当成*挥舞的春祈代,脸上浮现笑容。他用熊熊燃烧的双眸,紧盯着挡在眼前的巨大怪物。
  「除了这家伙外,一定还有其他…还有更多惊人的怪物——」
  望着少年的侧脸,梅不禁打了个哆嗦。
  面对超乎想象的怪物,春祈代比梅还要开心好几倍。
  「我有种被救赎的感觉……喂,你不觉得吗?」
  前不久还一副怅然若失的少年。如今他看着怪物的眼神,简直就像在凝视心爱的恋人一样。
  见到那样的世果埜春祈代,梅心想——
  他究竟在寻求什么呢?
  难道——他想死吗?
  尽管他看起来活得那么开心。
  尽管他连对悲惨的过去也不抱罪恶感,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如果想死,只要自己了结生命就得了。他不是那种既然真心期望,还会犹豫不决的人,这点梅心知肚明。
  「喂,梅,你可别松懈啊!不管怎样,就算手脚都被拧断,我也要宰了这家伙活下来!」
  明明想活着,却又希望死去——
  梅的脑海里浮现如此愚蠢的念头。
  多么矛盾——又多么任性的愿望。
  也许对世果埜春祈代这个男人而言,这样的想法才真正适合他。
  「吶,就这样约定好了喔!你一定要做到!我绝对要得到这家伙!我要把牠做成吊饰,拖在大街上走!」
  「少啰嗦,这家伙会被我干掉的啦。」
  春祈代和梅,以及怪物。
  双方的战斗持续着。
  面对展开一面倒攻势的怪物,两名少年一再做出小小的反击。然而他们的抵抗几乎徒劳无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坚硬外壳反弹回来。
  「呜——」
  <虫>的足部终于逮到梅。尽管勉强避开尖锐的前端,但他娇小的身体仍被轻易地弹开。梅猛力撞上墙壁,头上流下鲜血。
  「好痛……唉呀,好像断掉了。」
  梅缓缓坐起上半身,发觉刚才立刻伸出来防御的左手使不上力。整只手麻痹,没有感觉。等一下如果开始发疼,那就是撞伤,肿起来的话便是骨折。
  「哈哈!你搞什么呀?好逊喔!」
  嘲笑他的春祈代本身也并非安然无恙。采取重点式反击的他勉强得以回避攻势,不过偶尔中招的身体也四处都是撕裂伤。
  正当梅站起身,准备再次参战时。
  「你……你们是什么人……!」
  悔的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伫立在那里的,是一名将领带打成蝴蝶结形状的少女。大概跟春祈代差不多年纪吧,收束在后脑杓的一头长发像蟹脚一般散开来。
  「快点闪开,不然我杀了你们……!咦?」
  对梅出言恐吓的少女,突然双腿瘫软跪地。见到从短裙露出的大腿上刺着一把刀,她立刻脸色发白。
  原来是梅在转身的同时,将藏在身上的刀子掷了出去。
  梅绕到少女背后,用新取出的另一把刀子抵着她,笑咪咪地问:
  「大姐姐,你是谁呀?」
  「咦——啊——」
  「喂。」
  听见春祈代的呼唤,梅一抬头,便见到怪物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眼睛,有效耶。」
  弯曲的窗架深深地刺进怪物的眼睛里。
  看到少年站在足部不停扭动挣扎的怪物头上,来历不明的少女就像被捆住似的动也不动。
  在攻击眼睛之前,春祈代似乎受了不少伤。他浑身伤痕累累,被自己的血给染得一身红。尽管如此,他炽热的双眸依然炯炯有神,露出愉快笑着的模样。
  「怪…怪物……」
  少女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
  满身疮痍的春祈代和梅,两名少年面面相觑。
  「喂,你是不是把这家伙和我搞错了啊?你眼睛好像不太好耶。还是说,你是在宣布你决定改行当眼镜美少女?哈哈,请你务必这么做唷。」
  「喂,HARUKIYO,那家伙不动了耶。会不会是这个人手里有遥控器啊?你赶快给牠最后致命的一击啦,要不然活着的话,就没法做成吊饰了。」
  「你…你们为什么要阻碍我……我的<虫>——」
  「<虫>?喂,她刚才是说<虫>吗?」
  「她确实有说。这样啊,原来这就是<虫>啊,没想到真的存在。」
  「我的<虫>…要被杀死了——」
  见到少女充满恐惧的神情,梅突然想到。
  刚才,她对梅两人说:「不闪开就杀死你们。」换句话说,只要闪开,他们就不会被杀,也就是说,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梅他们起冲突。
  这么说来…梅想起来了。
  怪物——<虫>出现时的样子,看起来也像是在逃离什么似的。
  「……!」
  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春祈代与梅回头望向同一个方向。
  刚刚因<虫>猛烈冲撞而龟裂的墙壁。
  挡住去路的混凝土块中,浮现出红黑色的痕迹。
  「那是什么?」
  「——HARUKIYO!」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不用梅大喊,春祈代也早就察觉到危险。他迅速跳下<虫>的头部,离开墙壁。
  春祈代躲避之后,混凝上墙随即破裂。
  混凝土变成红黑色,彷佛巧克力般融化进裂。混凝土变成浓稠的黏液状,覆盖住<虫>。
  <虫>大声咆哮。四周喷发出烟雾,焦肉般的恶臭弥漫地下道。
  液化的红黑色混凝土——熔岩将<虫>整个覆盖。尽管企图抽身抵抗,然而伸出的足部却因强大的热能而变形,只能束手无策地慢慢被熔解。
  在梅的眼前,被认为操纵<虫>的少女向后倾仰。她无力地倒在地上,用毫无生气的双眼仰望天花板,就这样不再动弹。
  是因为自己的<虫>被打败了吗?这么说来,传闻中的确提到,宿主和<虫>一心同体。
  「咦…好奇怪喔……」
  熔化的墙壁另一头出现空洞。整个挖空成圆形的空洞墙面散发红黑色的光芒,成了一个微微发亮的洞窟。
  「猎物居然这么弱……什么嘛,真无聊。」
  一瞬间,梅的身体浮在半空中。
  某种巨大的东西覆盖并压住刚才<虫>所在的地方。身躯巨大到足以震动地下的「那个」,又是一样梅不曾见过的生物。
  那该说是身躯被熔岩覆盖的蚯蚓吗?与其说是昆虫,反而像软件动物般蠕动的那生物,大小几乎可与混凝土墙匹敌。
  「这是你们干的好事?」
  在红黑色蚯蚓的保护下,一名驼背的少年伫立在洞窟中。少年将外套上的帽子压得低低的,还把拉链整个拉上来,用衣领遮住嘴巴。凹陷的双眼笔直凝视地下商场里的梅等人。
  一股寒意从梅的趾尖涌上脑门。
  这个人很难对付——
  「没错,就是我们。」
  从容笑答的春祈代令梅大吃一惊。
  他应该也感觉到才对。与眼前的这个人相比,刚才对付的那只<虫>根本只能算个小角色。
  然而,浑身是血的他,目光为何还能如此炯炯有神,梅实在无法理解。
  「你也是那个吧?<虫>的——呃,是叫作附虫者吗?总之,那应该也是<虫>吧?你这个<虫>小子,有何贵干啊?」
  「没什么事……我只是在找乐子玩而已。狩猎自己以外的<虫>,很有趣呢。」
  「哦,所以说,是那么一回事啊?我们只是在你游戏的途中,偶然碰上而已。你对我既无恨意,也不是受到怂恿。纯粹只是因为凝眼,就抱着除了冲动以外,别无他物的一时情感。」
  世果埜春祈代的脸上,挂着至今从未显露过的欣喜笑容:
  「而且还用充满浓浓杀意的眼神看着我。」
  「你应该愿意为妨碍我的狩猎负责……对吧?」
  少年用无比冷酷的低沉声音说话的同时,熔岩蚯蚓甩动了身体。
  「哈哈!」
  春祈代在千钧一发之际,后退躲开蚯蚓。蚯蚓通过的地板被高温熔解,周围落下的熔岩飞沫令四周烧焦。
  「你真棒!太赞了!很有前途喔!超棒的啦!很好,来杀我吧!赶快绷紧你全身上下的神经,拚命来杀我吧!」
  目睹高声大笑的春祈代,梅浑身僵硬。
  自己已经——到达极限了。
  对付刚才的<虫>就耗光自己所有的精神力,现在的他一点都提不起劲跟熔岩作战。就算想要攻击宿主,蚯蚓的一半身体也正包围保护着对方,根本无法靠近。
  「——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你杀死我。」
  春祈代浮现魔人般的讪笑,毫不犹豫地转身。他背对企图压过来的蚯蚓,如脱兔般轻巧地在通道上奔跑。
  「哇哇,等等啊!」
  梅回过神后,也慌张地跟在春祈代后面。
  「居然挑衅对方,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的脑袋绝对有问题!甚至比以前还怪!」
  「哈哈!反正不论如何,他都打算杀死我们呀!」
  「难道你有办法对付他吗?」
  「总之,先逃再说!」
  与第一只<虫>战斗时所受的伤绝对不轻。他们两人迟早会因为出血和疼痛,虚弱得连站都站不住。
  「尽全力逃跑,把伤治奸后再报仇!不管是赌气把他找出来,还是来个突击都好,总之我们一定要赢!」
  到时候,麻烦你一个人去就好啦。
  梅暗自在心中抱怨,一面望向后方。
  巨大的蚯蚓从头部开始沉入地板里。看来,牠似乎跟真正的蚯蚓一样,可以在地底下移动。宿主少年不知何时也失去踪影。
  「——不行啦!这里也堵住了!」
  不晓得找过多少个出入口。
  好不容易找到的逃生梯,已经被热度退去而固体化的熔岩给堵住。就跟之前去过的出入口一模一样。
  明明和<虫>作战了这么久的时间,警察却没有出现在地下道这点,实在教人匪夷所思。他们原以为可能是被涌到出入口的顾客挡住,警察才进不来。
  然而实际上,刚才的连帽外套少年似乎已经堵住所有可以逃出去的路。通往地面的路全都遭到熔岩封锁。
  「咿呀!」
  正准备跑去寻找其他出入口的梅,突然被春祈代一脚踢开。
  梅用力撞上墙壁,同时某样东西伴随着巨响,出现在他身旁不远处。
  是熔岩蚯蚓。
  自地底下无声接近的蚯蚓,从地面垂直贯穿天花板。
  「……」
  梅交互望着地面以及天花板上赫然出现的大洞,顿时整个人虚脱无力。惊愕和战栗让他一瞬间差点失了魂。要是春祈代没有把他踢开,他恐怕早就成了连骨头部不剩的浓稠梅子汁了。
  「臭小鬼,你不是说要活下来吗?」
  春祈代染血的脸上带着笑容,脚步却已开始踉呛。他在无法急救的状况下不停奔跑,出血量应该早就到达极限了。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对方要攻击?明明又没有声音。」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我玩打地鼠,可是能在地鼠冒出来前就打下去呢。」
  「那分明只是没打中目标……重点是,你刚才那一踢,好像害我的肋骨裂开了,你说这下要怎么办……」
  「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他说得没错。这句话由好几次死里逃生的春祈代来说,听起来更加有说服力。能用一根骨头免去变成果汁的命运,梅相信自己仍是个幸运儿。
  逃离突袭的蚯蚓,在地下道里四处奔走,寻找生路。
  可是他们始终没有找到退路——回过神时,两人已经被火焰和瓦砾包围。
  地面和天花板开了个大洞,好几间店铺都被从熔岩延烧过来的火焰吞噬。
  伴随着轰隆声响,熔岩蚯蚓从通道前方的地板爬出。
  看样子,牠打算使出最后一击。
  「HARUKIYO……」
  终于要结束了吗——
  熔岩飞沫扬起,蚯蚓朝这边逼近。
  无路可逃。
  没有胜算。
  一旦被逼到只有绝望的情境中,内心便涌起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情感。
  「我来当诱饵引诱对方。所以,你就趁隙——」
  快乐的日子即将结束。
  因此,我要献上自己的性命,以作为他带给我快乐时光的谢礼——梅是这么想的。
  不,其实他并没有那种情操,也没有牺牲奉献的精神。
  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看见世果埜春祈代这名少年的死状——
  就只是想实现这最后一次的任性而已。
  然而下一个瞬间——梅被打了。
  「啊呜!」
  那是毫不留情,使尽全力的一击。梅还以为自己的下巴要被打飞了。
  跳向一旁的HARUKIYO,以及并非自愿撞上墙壁的梅。巨大的蚯蚓以惊人之势过分散两边的他们之间。
  「醒了吗?臭小鬼。」
  比起红黑色的蚯蚓,与在四周流动的熔岩。
  更加灼热的视线狠狠瞪着梅。
  「你难道睡傻了不成?你有好好睁开眼睛吗?你有尽全力活着吗?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睡着?你判断自己无路可逃也没有胜算,是真的有经过一番彻底、认真的思考了吗?小心我宰了你啊,臭小鬼!」
  春祈代用响彻商场的音量大声吼叫。
  蚯蚓把吵闹的少年镇定为最初的目标。牠无视瘫坐在墙边的梅,直接扑向春祈代。
  「没有——」
  梅捂着脸颊,开口吶喊。划过下巴滴落的透明水珠,因充斥周围的热气而蒸发。比起熔岩,比起火焰,被殴打的脸颊更加灼热。
  「没有了啦!没有没有没有,我已经不行了!」
  其实他在见到蚯蚓的那瞬间,就已经晓得。看见宿主少年时,他便直觉就算乞求饶命也是白费工夫。
  「无路可逃又没有胜算!什么都没有!根本已经没救了呀!」
  「既然这样,你现在马上就去死吧。」
  春祈代的双眸贯穿了梅——在火焰、熔岩与地上大洞的缝隙间到处跳跃,躲避蚯蚓的身手,简直神乎其技。只不过,那迟早也会到达极限。
  梅一时语塞。
  「——你明明还会犹豫嘛。」
  以毫厘之差躲过蚯蚓的春祈代,头发被热气烧焦,脸上的药布也脱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春祈代的脸颊上,刻着火焰图案的刺青。
  比包围四周的火焰更显眼,彷佛此刻仍烧灼着他的鲜红色刺青随笑意扭曲。
  「你还不想死吧?还没活够对吧?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去做,没错吧?既然这样,何必装得一副大彻大悟,好像没有事情比这更简单的样子!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任性地坚持下去!想装乖巧,给我等死了以后再装!」
  梅咬紧牙根。
  他当然不想死。
  自己还只是个孩子,有太多还没做过的事情。因为不想死这件事太过理所当然——所以他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这一点。
  「我……当然想活下去呀!我不想死!我还想继续玩!想吃好吃的东西!也还想——再跟HARUKIYO一起玩!」
  「哈哈!就是那股气势!你看,现在不就来劲了吗?」
  「可是……假如还是死了怎么办?到时不就只剩下满腹悔恨了吗?」
  「如果事情变成那样,那就是——『惩罚』。」
  春祈代像在跳舞般地与蚯蚓搏斗,一面说:
  「明明不想死却死了。明明很认真地想活下去,却跟蝼蚁一样地被杀死。那样的遭遇,我想只能说是某种惩罚了。」
  「那种事……我无法接受——」
  什么叫作惩罚?
  梅的确做过许多不好的事情,但光是那样,他还是无法接受。
  因为——梅本身并没有罪恶感。
  自己只不过是想快乐地活着,却受到惩罚,这怎么能让人接受。
  「我——」
  想到这里,他才发觉。
  那正是——惩罚。
  明明无法接受,却要被杀死。
  还有比这更教人不甘、无法释怀、遗憾不舍的残酷对待吗?
  一想到这里,他突然害怕起来。
  「不要……我不要那样!我又没做错什么事!」
  「是啊,你说得没错!你只是活得很快活罢了!」
  「什么遭受惩罚的,我才没办法接受!」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谁受伤或死掉,根本不关你的事!因为那些又不是你造成的!我们要继续活着,尽情享受人生!」
  「我想继续活下去!」
  「要是死了,什么罪过都会被加诸到你身上!你应该无法接受这种事吧?就算是赌气,你也要爽快地活下去啊!」
  春祈代愉快地笑着,然而这时,他的后脚跟却应声冒烟。
  终于——被追上了。
  周围都是熔岩、火焰和蚯蚓穿过的洞穴,退路完全被阻绝。另一方面,蚯蚓则是伸长了长长的身躯,在洞上滑行逼近春祈代。
  「HARUKIYO——」
  春祈代满面笑容。正如他所言,他丝毫没有放弃。
  可是他却即将遭到杀害。
  「不要啊,HARUKIYO!」
  倘若真如春祈代所说,那么现在是他正准备要受到惩罚吗?
  这一点才真正——让人无法接受。
  「HARUKIYO!」
  他到底做了什么?
  出生的同时,母亲和不相干的人们被烧死,这难道是他的错?
  之后,他身边又有许多人死去,只剩下他活下来,这难道也是一种罪?
  这才不是什么罪过。
  他只是过着运气比较不顺遂的人生而已。
  运气不好并非他的错。牵连别人什么的,那种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绝对不是春祈代的罪过。
  「啊啊——」
  在死亡与载着惩罚的蚯蚓不断逼近的情况下,世果埜春祈代无畏地笑着。
  即便现在这个瞬间,他应该仍在思索如何活下去吧。就算可能性是零,他也绝不放弃。
  尽管在性命将被夺去的状况下。
  忽然间,他喃喃自语。
  「——这钟声吵死人了。」
  钟声。
  梅也听见了。
  「……!」
  原来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混浊污秽的声音。残破、喑哑,让人忍不住想尖叫着痛苦翻滚的刺耳声音。
  听到那钟声的同时,梅视野中所见的一切全都静止了。
  宛如时间暂停的地下街景象开始旋转。
  「——」
  视线随着奇异的坠落感暗了下来。
  被扔到黑暗世界里的梅,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而且他连自己的身体也看不见,更不晓得有没有地面或空气。
  钟声再度响起。
  受到钟声的吸引,梅回过头。虽然连前后上下的感觉也没有,但总之他回头了。
  在那里——他看见春祈代的身影。
  春祈代的前方,有一座腐朽的教堂。理应有彩绘玻璃的窗户破裂,墙壁崩塌,屋顶也破破烂烂的。本来应该有十字架的地方,则只剩下一根凹折的棒子。
  伫立在荒野中的春祈代,脸上露出梅从未见过的表情。
  过去总是全身洋溢着对生命的喜悦,以及烈火般的怒气皆已消散。取而代之支配他的情绪,仿如风平浪静后的平静海面。
  简直就像等待定罪的死刑犯一样梅心中浮现如此奇妙的想法。
  「——」
  想要呼唤春祈代,却发不了声音。
  他似乎正在和谁说话。只见他一脸平静,只有嘴巴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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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春祈代走向教会,穿过敞开的入口。
  梅竭尽所能地大声呼唤春祈代,可是声音却融入黑暗之中。从自己也听不见春祈代的声音来看,或许两者所在的空间被完全隔绝了。
  又是钟声。
  格外庞大,令人难以忍受的污秽瘴气充斥着异样的空间。
  那就像是——祝贺魔人诞生的声音。
  「——」
  梅确实听见了。
  虽然没听到声音,但那肯定是——怒吼。
  在充满愤怒与憎恶的无声叫喊中,梅又再度被坠落感所包围。
  「——」
  梅不断叫唤春祈代的名字。
  春祈代怎么了?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仅是不祥预感。梅可以确定,他一定发生了某种无法挽回的事情。然而梅的吶喊却融入黑暗,不成声调。
  视线转暗,意识逐渐远去。
  不,不对。
  是从异样空间,被拉回原本所在的世界。
  从昏暗的世界恢复原状后,他最初感受到的——是焦灼肌肤的业火热气。
  「……!」
  一回神,双眼便见到即将被蚯蚓覆盖的春祈代。
  梅无能为力地目睹那幅光景。
  看着垂头站立不动的春祈代,即将被火焰包围的瞬间。
  以及——被熔岩包覆的巨大蚯蚓的头部,顿时熔解的情景。
  「——该死……」
  被鲜红火焰吞没的春祈代嘟哝了一声。地下街热风大作,使他的头发如狂舞般倒竖。
  包覆他的火焰缓缓变形。被如生物般蠢动的火焰接触到的蚯蚓,仿佛果冻般不停熔化。
  春祈代睁大炽烈的双眼,大声吼叫:
  「该死!」
  爆炸迸裂的火焰变成一只怪物。
  左右獠牙长度相异的大王虎甲虫——
  由火焰形成的大王虎甲虫用散布熊熊业火,来取代出世的啼声。它在地下街里四处窜动,简直不把一半身体都被熔化的蚯蚓放在眼里。它吞没所有的一切,让周遭的店铺不留痕迹地沉没在火海当中。
  梅只能愣愣地,用自己的双眼把那幅情景刻划在记忆里。
  「问我想不想要力量?」
  在火焰的中心,春祈代全身因愤怒而颤抖。
  之后才知道,梅所见到的教堂,那就是传说中生出附虫者的〈原始三只〉之一〈浸父〉的化身。
  响起污秽钟声的腐朽教堂。
  春祈代被引诱至那里变成了附虫者。
  他在那里乞求了什么,又被赐予了什么,梅一无所知。
  「是啊,我想要!想要得快发疯了!我只能说想要不是吗?如果说不需要,不就等于我没有全力以赴了?明明不想要这种东西,却只能说想要!结果却得到这种无聊透顶的力量——」
  只不过,直到现在梅仍记得自己看着放声吼叫的春祈代,想起了一件事。
  梅没有罪恶感。想必是打从一出生,就没有那样的情感。
  但是世果埜春祈代又是如何呢?
  就跟不知何时突然冒出的念头一样。
  即便只有一亿分之一的机率,假如他万一真的是个普通人呢?
  要是他内心存在着罪恶感这种情结呢?
  「为什么要给我这种力量?为什么要让我变得更强!该死的家伙,竟然多管闲事!」
  出生的同时,双亲和不相干的人们死去,只剩下他存活。
  在育幼院内生还,也在同学之中活了下来。
  总是独自幸存的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身而为人,真的能够不抱一丝一毫的罪恶感,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你说你叫迪欧雷斯托伊是吧?要我成为附虫者之『王』?我哪晓得那是什么东西!这辈子,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那张脸!我恨死你了!要是敢再出现,我绝对会杀了你!从来不曾恨过谁的我,肯定会满怀恨意地宰掉你!要是不想被烧光,消失在这个世上,就永远远离我的视线,滚到地球上的某个角落去过活!」
  钟声传来。
  留下污秽的余韵,那急速远离的声响显得嘶哑——简直就像在畏惧自己生下的附虫者。
  「HARUKIYO……」
  梅挤出沙哑的声音,望着愤怒发狂的魔人。
  没有罪恶感的梅,不想受到惩罚。
  但是春祈代呢?
  难道——他其实渴望受到惩罚?
  没机会接受地狱的审判,甚至无法得知自己是否有罪,再三被逼回人世生存的少年。他不停怒吼,像是要为此一吐怨气。
  宛如火焰般烧尽周遭众人,今后也将熊熊燃烧的魔人。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给予现在的他惩罚吗?
  「原…原来你也是附虫者——」
  在大王虎甲虫的火焰攻势下,连帽外套少年被逼得现身。
  春祈代的双眼捉住了蚯蚓的宿主。
  「喂,你——」
  「可恶!」
  失去一半身体的蚯蚓,从死角袭向春祈代。
  但是凌空飞翔的大王虎甲虫,将火焰獠牙刺进蚯蚓的体内。熔岩身躯立刻因此熔化,被撕裂
  成两半。
  「呜呜……!」
  连帽外套少年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看来〈虫〉与宿主果然是一心同体。
  蚯蚓被扔在地上,不停扭动挣扎。春祈代在自己生出的火焰包围下,走在蚯蚓身上,一步步接近蚯蚓的宿主。
  春祈代的手一把揪住少年的前襟。
  「你说,你要怎么负责?」
  「咿……!」
  「都是因为你,害我又活下来了」
  突然间,梅的胸口一阵刺痛。
  不知是断掉的肋骨发疼,还是因为见到春祈代气愤颤抖的关系。
  倘若他真的希望接受惩罚。
  那么他的愿望要实现,恐怕已是——
  「为…为什么——」
  连帽外套少年面露苦色。他的双眼会逐渐失去生气,可能是因为蚯蚓的身体正慢慢从截断处熔化。
  「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另一个怪物……」
  另一个。
  春祈代瞪大双眼。
  「——」
  梅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另一个?少年是说另一个吗?
  「亏我…好不容易才从〈猎人〉的手上逃走……」
  〈猎人〉——
  那就是另一个春祈代的名字吗?
  「我…我还以为只要不接近那座城市…就可以再……打猎了……」
  「喂——喂喂喂喂!」
  春祈代脸色大变。原本愤怒扭曲的表情,慢慢地出现变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猎人〉是谁?」
  「我不想再被狩猎了……在地底下逃了好多天,可是还是很害怕……谁知道,终于来到地面,结果却……」
  梅不禁打了个寒颤。
  比现在的春祈代更可怕的〈猎人〉。
  听到对方口中,光是想象就教人恐惧的存在——春祈代双眼又浮现神采。
  「真的吗……喂,你是说真的吗?」
  春祈代原先满是怒意的脸,渐渐堆起笑容。
  「你见到我就动手反抗,可是你对那家伙——遇上那个什么〈猎人〉的就逃跑?凄惨的逃跑?连抵抗也不想抵抗?你的意思是说,世界上某个地方,有个就算悲惨地逃了又逃,依然随时都有可能追过来,有如恶魔的家伙吗?就像拥有人形的『灾难』一样吗?」
  「亏我好不容易…逃掉了……」
  「那个恶魔在哪里?那家伙是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喂,快回答我!」
  「啊啊——」
  蚯蚓最后的碎片已完全烧尽。
  同时,少年的双眸也彻底失去生气。
  「……」
  好一阵子,春祈代结冻似的一动也不动。
  但是没多久,他就扔开连帽外套少年,转身走出去。
  「——HARUKIYO!」
  听见梅的呼唤,HARUKIYO停下脚步。
  「这次绝对不会错。」
  他回过头,火焰刺青因笑意而扭曲。
  「那个〈猎人〉,是为了杀死我才存在的。」
  那便是——梅与他的短暂离别。
  那时刻,那个瞬间。
  世果埜春祈代的眼里,大概只看得见尚未谋面的〈猎人〉吧。
  肯定容不下梅。
  之后梅成为附虫者,再次与他相遇——他依旧没变。
  火焰魔人眼中所见的,只有极小撮的存在。
  他心里所想的,以及真正期望的是什么,梅完全不明白。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够理解世果埜春祈代这个男人。
  假如有,那肯定是跟他一样,寻求惩罚的人——
  或者——不是人也说不定。
  就算是现在,梅也依旧这么认为。
  
  3
  
  当少年出现在眼前的那瞬间,心里莫名有种能够了解他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位被火焰缠身,有如魔人的少年,与自己怀抱着相同的愿望吧。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异于常人的特殊存在。
  「啊啊……」
  在灼热中和魔人相遇,是在与被称为〈猎人〉的少女分别了一段时日的事情。当时的自己,就快能够平静地回想起与少女之间的回忆了。
  虽说是一时,〈猎人〉却在某座城市掀起轩然大波。
  不要再让其他人跟那名附虫者少女一样,因自己的过错而面临悲惨的下场了。
  尽管他心里这么想,然而——
  「怎么会这样……」
  他穿着被泥土和煤灰弄脏,烧焦破损,像块抹布似的白袍。
  演前所见净是火焰,火焰,火焰——
  某人的惨叫声传来。那是听来极度痛苦的——死前哀号。
  「看来,我们好像终究被找到了……亚里亚……」
  视野尽头发生了一场大爆炸。为数稀少的住宅,好几间同时被炸个粉碎。
  伴随巨响,通过头顶上方的小点是战斗机。对方为了歼灭无力的自己,特地投入一般军武。他并不觉得这是小题大作,因为对方非常害怕自己和第三者——会有「寄生植物」的可能性。
  「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呢……」
  所有生命都被一一铲除,一片灼热的地狱。
  他所在的地方,在昨天以前被称为青播磨岛。
  它是座和平且美丽的岛屿,只有少数渔夫及其家人在此生活。
  「再不久,就会进入沉眠了啊……」
  青年跪地仰天,以火星隐藏泪水。
  模样无比凄惨可怜的自己,过去曾被唤作「老师」。
  如今心中,却仅剩满腔的绝望与悲伤。
  「明明就无力逃跑,也无力抵抗了啊……」
  还是说——那就是所谓的惩罚?
  他迄今犯下许多罪过。
  应该每个人都责备他,讨厌他吧?他就是在那些重复上演的情境中苟活到现在。
  「是啊,没错……我觉得我们一直都只有在互诉绝望……」
  在只听得见爆炸声和悲鸣的地狱里,他一个人不停喃喃自语。
  快点杀了我。
  快点消灭我。
  快点——给我惩罚。
  他一直如此希冀,然后厚脸皮地生活至今。
  不晓得和内在的「东西」对话了多久时间。就连在对话的期间,理应吞没他的火焰也都避开了他。
  为什么要让我活着?
  他怀抱着憎恨,瞪视埋没小岛的业火。
  难不成,还有该做的事,该见的人吗?
  应该没有那种人才对。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想杀了他。假如真的有,那也绝对不会是人类。
  多半是要把他拖向地狱的死神,或是跟他一样罪孽深重的罪人——
  然后,那个人确实出现在他面前了。
  「——哎呀,这里还真够惨耶,简直跟我出生时一样。这就是所谓的『故乡故土』吗?」
  地狱的死者——有着少年般的外貌。
  就像从火焰中诞生似的,又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一般。
  拨开火星,悠然现身的魔人,脸颊上有着火焰图案的刺青。看似某间高中制服的衬衫上,没有任何焦痕。
  「哎唷。」
  那人任凭头发被背后产生的大爆炸吹动,信步走到他的不远前。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除了我以外,居然还有人活着——不对,其实已经死了?」
  他跪在焦土上,茫然仰望。
  少年两手插在口袋里,两眼炯炯有神地俯视自己。
  两名罪人相遇的地方,正是最适合他们的——没有救赎的地狱深处。
  「唉,算你倒霉,碰上这场『灾难』,我真同情你呢。」
  那人闲聊似的独自说起话来。
  「看样子,我们都是无故被卷入扑灭〈第三只〉的行动中吗?虽说我是凑巧与特环的部队起了冲突,凑巧从那些人口中打听到这项任务,又凑巧起了兴趣,来到他们的目的地,不过这次应该不是我的错吧?这样应该不算数吧?」
  从火焰中现身的魔人,一脸为难地叹息。
  〈第三只〉——那是与〈暴食〉、〈浸父〉并列,生出附虫者的〈原始三只〉之一。是与怪物之称名符其实,众人避讳的存在。
  「……」
  「我还以为这里会有许多附虫者,所以就顺道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一个都没有。是他们都已经来过?还是躲起来了?如果他们是采取先空投*,之后再进行扫荡的作战方式,那我应该只要继续等待,就会碰上了吧?」
  「……」
  「喂,你有在听吗?别人这么友善地跟你搭话,好歹也应个声嘛。你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侧脸被狠狠一踢。
  他没有抵抗,也没有出言责难。只是倾斜着身躯,小力咳了几声。
  魔人不耐烦地咋舌一声:
  「你果然还活着。虽然你我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而且是打从生理上就无法接受。你想死对吧?既然不打算活下去,那就停止呼吸呀。我世果埜春祈代活下去要用到的氧气,才不屑给你这种人用。」
  他终于得到些许情报,认识了少年是谁。
  首先,魔人的名字似乎叫作世果埜春祈代。原以为他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局员,但看来并不是。
  令人惊讶的是,名叫春祈代的魔人——不过是一名过路客。
  他只是一时兴起,顺便来这地狱的深处。
  「既然这样,要不要我现在就杀了你?」
  魔人口吻轻松,像是突然想到了好点子一般。
  听到那句话——
  「……呵……」
  连自己也不敢置信,居然笑了。
  原来在这种状况下,我还笑得出来啊。
  说不定这样也好。
  不,应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惩罚了。
  适合杀他的人无法杀他,想来杀他的人也来不及杀他,反而是一个魔人般的过客,因为一时兴起而杀了他。
  对他而言,这简直是太完美,太适合自己的死法了。
  「杀了我吧……」
  他开口说话。
  「——提出这种要求似乎不合情理呢……在适合杀我们的人动手之前,我们不能死啊……比起其他人,我唯独不想被区区一名过路客杀死……」
  自己的声音沾上煤灰和烟雾,变得十分沙哑。
  「但正因为如此,被你杀死,才等于是惩罚……」
  「喔,你很懂嘛。我对你有点刮目相看了。」
  魔人背对熊熊火焰,非常开心地笑着: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虽然我很快就会忘记了。」
  「我是〈第三只〉……」
  「哦,这名字还真少见——不对呀,把状况搞成这样的,不就是你吗?居然随便把他人卷进来,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至今不知有多少人不顾死活地寻找他的下落。
  不知有多少人痛恨自己。
  可是这名魔人却对那样的他一副不甚关心,不感兴趣的态度。
  「说到名字,我还有另外一个,我以前被唤作『老师』……」
  比起双亲给予的名字,那个称呼应该更能被眼前的魔人接受。
  魔人与「老师」。
  在死气沉沉的岛上,异常冷静的两人持续对话着。
  「哈,你叫『老师』啊?可是你看起来没那么了不起耶。」
  「没错……我实在配不上那个称呼……」
  「你刚刚说,你要接受惩罚?那我问你,你犯了什么罪?——啊,对喔,你是生出附虫者的〈原始三只〉嘛。所以所谓的罪,就是指生出附虫者这件事啰?嗯?那也算罪吗?不过若是我看到〈浸父〉,我也一定会宰掉他就是了。」
  「生出好几名附虫者……那是我身为〈第三只〉的罪……」
  「『老师』这个名字也有罪吗?」
  「我之后将会忘记自己的罪……那是我被唤作『老师』时所犯下的罪行……」
  「照你的说法,你的身体里好像有『老师』和〈第三只〉这两个人耶。」
  魔人居然一语中的。他原以为不管谁听了他的话,都会一头雾水。
  「忘却罪行,没有犯罪的自觉。有比这——更罪孽深重的事吗?」
  春祈代顿时有了反应,脸上收起笑容。
  「我也这么认为。」
  「我也许,只是平白被卷进命运或恶运之中。可是到头来,却只有我一个人还悠悠哉哉地活在世上……」
  「没错,独自幸存,那就是结果。」
  「所以一回顾过往,就会不由得心想:说不定一切都是我的错……」
  「要不去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同样的想法,肯定会在脑中出现几千遍、几万遍。」
  「结果还是找不出答案……」
  「不可能找到的啦。凭自己心情导出的答案,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解答。」
  「……说不定只是一场『灾难』。说不定只是运气比别人差一点而已……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去挽救什么。」
  「……」
  「可是结果还是徒劳无功……照这样看来,这些就是我的罪吧……」
  他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晓得,只是一直自顾自地吐露内心积存已久的想法。
  然而魔人似乎可以理解他的话。
  「我最痛恨你这种放弃一切,想要寻死的人。不过——」
  灼热的视线带着郁积的情感俯视他:
  「看样子,你我似乎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
  原来如此,他们是最适合在这个灼热地狱相识的罪人。
  他说了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抬起头,仰望与自己是同一种人的魔人。这回换他听魔人说了:
  「说说你想做什么……虽然我可能帮不上忙,但只要你愿意说﹒……」
  「我在找〈猎人〉。」
  他听了瞠目结舌。
  「我只知道那家伙是厉害到跟怪物没两样的附虫者等等,应该是附虫者吧?唔喔,亏我找了这么久,居然到现在才察觉这惊人的事实。这么说来,那家伙根本没说〈猎人〉是附虫者呀——喂喂喂,这可不只是粗心大意而已耶!难道我会一直找不到,都是因为对方根本不是附虫者吗?我该怎么办啊!」
  「……」
  「老师」望着抱头苦恼的少年,眼睛里——
  溢出了泪水。
  「唔喔,吓死我了——你干嘛突然哭了?好恐怖喔!」
  惊人的事实令他哑口无言。
  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那个名字。
  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连在一起。
  在这个随时都想一死了之的最后一刻,想起她的笑容。
  ——我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
  没想到那个单纯而虚渺的梦想,如今还会在这里冲击他早已冰冻的心——
  「〈猎人〉……是附虫者……」
  仰望被火焰染得鲜红的天空,他动了动嘴巴低喃。
  浓烟和灰尘掩盖天空。
  这里真的就像是地狱深处一般。
  少女的内心肯定也是那样。
  他认识那个试图从无可救药的绝望深渊中,挣扎爬出来的少女——
  「是我……将她变成附虫者的……」
  原本搔着脑袋的春祈代忽然停止动作。
  「她的名字是花城摩理……」
  「真的假的?喂喂喂,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你要是敢撒谎,我就宰了你!」
  少年揪住他的衣襟,双眼如幼童般闪闪发光。
  令他看了也不禁笑道:
  「而且……还是个超级美少女喔。」
  「哇哈,真的假的?她很强吗?喂,快说!她应该很厉害吧?」
  「很厉害。在数以百计的附虫者之中,她的能力是最强的…可以说强到一个极致。」
  「哈哈!最强的!听起来真是太赞了!糟糕!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一看就知道,春祈代应该也是很强悍的附虫者。
  见到魔人狂喜的模样,他突然想捉弄少年一番。
  就当作报复他踢了自己一脚。
  「喂喂,她现在在哪里?你应该不会说不知道吧?要是敢这么说,我就在你开口说第一个字时把你给烧光光!」
  「她的病房在——赤牧市。」
  春祈代浑然忘我地不断复诵。
  他不怀好意地瞇起单边眼睛:
  「可是…不晓得你有没有本事找到『她』……」
  找到花城摩理这名少女留下的痕迹。
  找到她一心只想活下去的梦想延续。
  「找到想要得到『魔法之药』的她……」
  「魔法之药?那是什么东西?我才不管——我一定会找到她!没道理找不到!」
  「那可不一定……现在一玖皇嵩和魅车八重子回来了,你有办法抢先他们吗……我看光是抵达赤牧市,就要让你花上好几年吧……」
  「管他们是谁啊!我才不把那些家伙放在眼里!我只对花城摩理有兴趣!花城摩理!花城摩理!我记住你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找到你!」
  春祈代愉悦地狂吼,全身喷发出鲜红色火焰。
  一只火焰大王虎甲虫现身。伴随着震耳咆哮,飞翔天际的〈虫〉,以狂风吹走在周围燃烧的火焰。
  「我决定不杀你了。」
  看到笑容满面的魔人,他发觉自己算计错误。
  有关花城摩理的话题,似乎让「老师」也从春祈代的眼里消失。
  「如果你是尽全力对抗我,那也就罢了!但既然你这么马虎,我就要拒绝你!故意让别人杀死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惩罚。自杀才不是惩罚!明明一点都不想死,却像只蝼蚁似的被干掉!这才是真正的惩罚,对吧?」
  「……」
  「——往西边去吧,那里有我搭来这里的舢舨。」
  「……」
  「在你抵达那里之前,敌人就由我来对付。我现在心情很好,决定放你一条生路。」
  「……」
  「我不晓得自己的罪到底算不算罪!也没有罪恶感!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答案!所以我——决定用结果论来评断。」
  世果埜春祈代吶喊:
  「死了就是罪!但只要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那就无罪!」
  究竟过着什么样的人生?
  究竟目睹了多少次死亡?
  火焰魔人的咆哮,突破包围四周的火焰,直冲天际。
  「——这方法不错。你最好效法我。」
  说完,少年露出跟之前截然不同的异样笑容。
  「花城摩理……」
  少年欣喜若狂,愉快笑着的模样,简直就像——
  迷恋上——花城摩理一样。
  「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去见你。」
  少年为了不曾谋面的少女心急如焚,消失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
  他愣愣地目送少年的背影。
  「……哈哈……」
  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缓缓站起身。
  看来又做了一件坏事。
  没想到事到如今,还会去欺骗陷入爱河的少年,多背一条罪行。
  「——走吧,亚里亚。」
  生出附虫者。
  被犯下此般滔天大罪之物所生下的存在,说不定也有将罪过寄托给结果论的余地。
  罪孽深重的他,没资格在适合被杀之时死去,必须死得完全不对题才行——
  「我们的罪孽太深重……看样子在死之前,首先得拚命活下去啊……」
  之后,「两人」聊了好一阵子。
  在心里面。
  不久后,他们得出结论。
  「——」
  他闭上双眼,打从内心祈祷。
  一面感受某样东西逐渐从自己体内消失的感觉。
  希望两人今后也能像短暂相遇的火焰魔人一样,努力活着。
  然后有朝一日——受到惩罚。
  那便是被唤作「老师」的男子,最后的愿望。
  「——」
  再次睁眼时,他感到不明所以,发现身在宛如地狱的惨状中。
  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这里是哪里……」
  必须尽快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才行。
  只要往西边去,就会有船——
  在他恍惚的脑袋里,莫名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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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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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1/03/31 | 编辑
  4
  
  某种东西一直郁积在胸口深处。
  是出生那瞬间所怀抱的,生命的喜悦。
  是数度从「灾难」中幸存而怀抱的,对生命的执着。
  是因为变成附虫者而怀抱的,愤怒与憎恶。
  围绕自己的,全是些教人无法理解的事。
  然而这个世界是如此有趣而美丽。他这么喜爱这个世界,可是世界却讨厌自己吗?就连活着这件事也不被允许吗——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厌烦了。
  没错,早就思考了上万遍。
  离开故乡,变成附虫者,在青播磨岛与〈第三只〉分别。
  好不容易摆脱特环的追击,如今来到赤牧市——却依然没有结论。
  「……」
  世果埜春祈代纵身于火海之中。
  前不久还是市民运动场的地方,此时已化作闪耀红光的半圆型火焰球体。消防车八成正在努力从外面进行灭火,但区区水*,不可能消灭自他内心燃烧而生的火墙。
  突然间,火墙上出现波纹。
  看来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总算出动了。那些附虫者试图消去火焰漩涡,却根本束手无策。再这样下去,将很难对世人隐瞒这起异常事态。
  「……」
  春祈代依旧坐在燃烧的观众席上,一动也不动。
  他知道,栖宿在他心里的大王虎甲虫,正以惊人的速度将他的心——他的梦想一口口吃掉。如果「等待之人」再不出现,他将会自取灭亡。
  然而那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
  春祈代一直都是赌上性命活过来的。
  这次也只是照做而已。
  「……」
  夜间比赛用的照明设备从根部开始烧熔,随后缓缓地弯曲倒下,猛力撞上草皮被烧尽,成为炭灰地毯的地表。灯的部分熔化,浓稠地流向地面。
  举目所见净是火焰。
  火焰。
  火焰。
  早就见惯了的炽烈能量——
  从他人生开始的那瞬间到现在,那些能量总是陪伴在春祈代身旁。
  他想起自母体呱呱坠地时,保护他逃出医院的护士。依然存在于记忆深处的护士,是如此勇敢,对生命充满强烈的执着。可惜的是,那股动力是向着甫出生的他,而不是自己。
  后来收留他的育幼院里,不只孤儿,还有各式各样的人们。虽然从坚强的人到软弱的人都有,可是生还的还是只有春祈代一个人。
  国中的同班同学中,有个他很喜欢的漂亮女孩。女孩是个生存意识很坚强的人,是难得拥有春祈代所渴望的坚韧特质的宝贵人才。但是最后——与出生时救了他的护士莫名相似的女孩,死在春祈代的怀里。
  火焰燃尽春祈代周围的人们。
  只让他一个人独活。
  然而真正的火焰是——
  「火焰——就是我自己吗……」
  他开始觉得,火焰就是自己。
  将自己以外的人们焚烧殆尽,独自存活。
  以他人的性命为粮食,不断茁壮强大。
  像这样的人生,简直就如同——火焰本身。
  「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自问自答了几千遍、几万遍。
  自己的存在被命运所厌恶。他受到了诅咒。
  他并不打算把事情想得这么夸张。
  只不过是运气比较背而已。
  只是生来就很不幸。
  但是,他敢抬头挺胸地大声说——
  他其实一直都很希望活着。暂且不论出生之时。无论育幼院失火时,还是同学们死去时,他总是拚命地想活下来,并且试图帮助身旁的人。
  偏偏结果总是只剩下自己。
  没能帮助到任何人,唯有自己独活。
  难道这也是他的罪吗?
  每次幸存,那样的念头就缠扰着他,挥之不去。
  「那种口头上的定罪,我不会实行,也不会接受。」
  然而有一天,心中胶着的疙瘩顿时变了色。
  他不会忘记。
  〈猎人〉——当他得知其存在时。
  花城摩理——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
  变成其他东西无法取代,驱使他的一股冲动。
  一名至今未曾谋面的少女,让春祈代心急如焚。
  急切想要见到花城摩理这名附虫者的心情,将他引至此地——
  「——为此,我一再不停地调查。」
  春祈代瞪大双眼。
  因为他看见,他所生出的灼热墙壁上出现黑点。
  那物体穿过火墙——是冒出大量浓烟,不住蠢动的黑色甲虫。
  娇小,却拥有无数粗肥小脚的水熊虫。
  「听说花城摩理拚了命地在寻找那个名叫『不死』的附虫者。」
  应该没有人能接近这个地狱才对。
  就算是一般的附虫者也一样。
  假如有人能踏入其中——那人必定和春祈代一样,是拥有超越人类极限力量的怪物。
  而现身在这般普通人无法靠近之领域的,确实就是怪物。
  大量的水熊虫不断聚集、变形——幻化成一只人的手臂。
  「我真的好嫉妒那家伙——」
  春祈代站起身,喜孜孜地笑着。
  接着,水熊虫变成的人类手臂又再伸长。穿过火焰墙后,水熊虫再次聚集,化作黑色西装,左右颜色相异的墨镜——最后是人类的脸。
  呼——
  水熊虫聚集成形的少年,从口中吐出白色烟雾。
  「这里——还真闷热呢。」
  春祈代泰然自若地迎接那个人。
  「你是谁?快报上名来。」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央本部本部长——一玖皇嵩。」
  少年用尚未再生完全的裂嘴笑答:
  「让我来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吧:『太感谢你应邀前来了!我可以跟你聊个天吗?』——对吧?」
  「大错特错。」
  春祈代举起右手。周围的火焰随即缠绕在他手上,变成大声咆哮的大王虎甲虫。
  「是先杀了你再说。」
  掩埋在火焰中的运动场里吹起狂风。
  大王虎甲虫以令空气振动,犹如大炮的气势冲向一玖皇嵩。业火奔流一面掀起汹涌波涛,同时撒布冲击波,将墨镜少年吞没。
  只有上半身穿过火焰墙的皇嵩,毫无抵抗之力地碎裂四散。大量的水熊虫如水花飞沫般朝四周飞溅。
  「这里除了『不死』外,其他人禁止进入。」
  春祈代双眸闪闪发亮地笑道。
  他的目标,只有花城摩理过去一直在寻找的「不死」附虫者。
  为此,他才创造出这个领域。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不可能不晓得花城摩理费尽心思在找寻的附虫者。倘若他们知道却刻意隐瞒——就表示该存在一定就在特环的组织里。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无法忽视的空间。
  唯有「不死」才能进入的地狱。
  没有花城摩理那么有耐心的春祈代,借着准备符合那两个条件的舞台,引诱目标人物自己主动现身。
  「原来如此。那正好……」
  就在皇嵩的声音从某处传来之后不久——
  黑色海啸突破火焰墙,涌向运动场内部。
  多到数不清的黑色颗粒——是一大群的水熊虫。
  尽管身躯遭到烧灼,水熊虫依然紧紧纠缠周围的火焰。即便烧到冒烟,身躯渐渐熔化,还是朝火焰伸出利牙。
  它们正在——啃食春祈代的火焰。
  「我今天特地来试探你的『资质』,也算有价值了。」
  少年的声音从春祈代的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眼中映照出被水熊虫群覆住半个身体,不断再生的一玖皇嵩。他朝春祈代伸出由
  黑色甲虫集结而成的手臂。
  「哈哈!」
  春祈代高声大笑,同时挥动左手。
  迸裂的火焰和热气漩涡,将一玖皇嵩的身体撕裂成两半。随后产生的高压狂风,更将少年残余的身体连同背后的观众席一起刮走。
  突然间,脖子被某个东西紧紧掐住。
  一回头,便见到由水熊虫群堆起再生的一玖皇嵩。少年的中指和小指尚未再生完全的手,抓住了春祈代的颈子。
  春祈代的身体被抛向一旁。被以超乎常人的臂力扔出去的身体令观众席凹陷,在成了炭山的地面上翻滚一阵,破坏不断熔解的照明设备后才停止。
  「——『资质』?」
  照明设备被狂风吹飞。春祈代缓缓起身。由于他随时都以看不见的热流墙进行防御,因此身上毫无损伤。只要没有全身都被水熊虫覆盖,他就能阻隔几乎所有的瞬间物理性攻击。
  「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皇嵩一边急速恢复[x]形,同时松开衬衫的衣领——明明全身上下都在冒烟,他却仿佛这么做就能舒缓热意似的。
  「能够待在这里的,只有『不死』不是吗?」
  大概是肺部被灼伤吧,少年「呼」一声,吐出白色的气息。
  一玖皇嵩的身后隆起一座黑色的山。堆栈而起的水熊虫山为了展开反击,企图扑向春祈代,将其覆盖。
  「不死」——
  此话正是出自「不死」的附虫者之口。
  奇妙的矛盾使得春祈代开始思索。
  「哈哈,这么说来——」
  火星掉落在春祈代的眼前。
  小小的火星一粒又一粒增加,然后下一个瞬间——火焰箭从空中爆炸似的落下。
  是焚毁罪孽深重的城市,所多玛与蛾摩拉(注:旧约圣经创世纪中记载,这两座位于死海西边的城市因罪恶深重,遭上帝降下天火焚毁)的天空之火。
  有如旧约圣经中的大灾难暴雨,接连不断地驱逐蜂拥而至的水熊虫。
  「你应该不是『不死』吧?」
  让春祈代存活至今的,不只是肉体上的强悍。
  他还拥有随时思索如何生存,导出唯一解答的思考力。
  「我就是『不死』。」
  一玖皇嵩大大地张嘴嗤笑。熔解又再生的墨镜表面上,映照出冲破地表喷出的水熊虫柱。
  「虽说是『不死』,不过应该有很多种不同的含意吧?杀不了和死不了是两回事才对。」
  大王虎甲虫怒吼,用獠牙捉住冲破地面现身的大量水熊虫,然后从一端开始反噬回去。
  「——那不重要就是了。」
  他口气冷淡地扔下这句话。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明白了许多事。在春祈代察觉到的事实中,或许也有揭露惊人秘密的答案。
  然而比起那些,有一样事实燃起了他的愤怒。
  「因为我对你丝毫!连一根头发!就算是一秒钟也没有兴趣!」
  狂暴的火焰将水熊虫群反推回去。
  「我一眼就晓得了!光看就让我怒火中烧!你那双眼睛……明明还活着,却像个死人的眼神,就跟我在青播磨岛上遇见的那家伙一模一样!」
  「我也看过很多像你一样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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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玖轻吐出白烟。他的眼睛里,燃起对春祈代的憎恶火焰。
  春祈代与一玖皇嵩,两人带着深恶痛绝的目光交错。
  「我打从心底厌恶你这种人!」
  「光凭是附虫者这一点,我就相当厌恶你了。」
  鲜红的火柱,以及水熊虫海啸。
  双方的缠斗持续着。
  「虽然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花城摩理的事情就另当别论!她为什么要找你这种无可救药的家伙?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杀了你——」
  「哼。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要怎么杀死『不死』?」
  「我会一个又一个地试尽所有方法!直到杀死你才肯罢休!」
  春祈代以许久未使出的全力应战,同时脑海里忽然浮现某个人的脸孔。
  曾经有一名附虫者使尽全力打穿春祈代的火焰,给了他重重一击。是个名叫〈郭公〉的少年。
  对了,他和花城摩理一样,都是同化型的附虫者。
  那名少年很强悍。而且不是简简单单就得到的强大,是经过训练、累积经验、反复锻炼出坚强意志的强横。既非失去什么的强,亦非出自才能的强,那份强大不懂得中途放弃为何物。
  光凭这一点——〈郭公〉就不符合资格。
  那名少年大概只要有理由,就能和任何人战斗。但他若是有与春祈代作战的理由,那就失去意义了。春祈代衷心期望有一天,那名少年会心碎,然后变成一个想对眼前一切赶尽杀绝的人。
  他可说是前途看好。
  现在春祈代热切想望的,果然还是只有花城摩理。
  「原来如此。那女人……还真是麻烦。」
  半个身体都烧成炭的一玖皇嵩,一副困扰地叹气:
  「花城摩理的亡灵居然连魔人都吸引过来了啊——实在是做得有点太过火了。」
  水熊虫急速再生破烂不堪的身体。虽然应该没有屈服于威胁之下,不过恢复人类样貌的皇嵩还是开口道来:
  「花城摩理确实对我很有兴趣。事实上,我也亲自去鉴定她的资质——而且还不自觉一反常态地给了她忠告。」
  「你们果然见过面!花城摩理为什么要找你?」
  「花城摩理她——想要活下去。」
  剎那间。
  春祈代操纵大王虎甲虫的手停住了。
  「那就是,那个悲哀女人的梦想。」
  想活下去。
  多么单纯而纯粹的愿望。
  春祈代所希望、追求、实行至今的人生,全部都总括在这短短的一句话中。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不死』的我产生兴趣吧——她是从〈第三只〉那里听说我的事情。」
  「哈……」
  那就是花城摩理所怀抱的愿望。
  这一切——简直就是命运的安排。
  自己充斥着火焰的人生,以及袭击他的「灾难」等,都只不过是恶运。
  那种无聊之事,一点都配不上那两个字。
  名叫世果埜春祈代的少年,与花城摩理相遇的事实,才真正称得上是所谓的命运。
  「果然没错!真不愧是花城摩理!她果然不是个散漫活着的人!是个从来不把死亡放在心上的家伙——哈哈!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因为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了!」
  「我也有同感。尽管一度离开人世,她还是透过摩尔福蝶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我在她身上看出那样的资质。」
  「那个果然……是花城摩理,对吧?」
  借用一之黑亚梨子这名少女躯体的,花城摩理的人格。
  那的确是本人没错。
  当时的她露出了不顾好友,只为自己生存,加以利用的冷酷眼神。
  春祈代开心得浑身发颤。
  「她真是不得了!就算死了也没有真正死亡!完全没有受死的意志!而且还利用别人复活,她真不是人!看在她那种人的眼里,毫不相干的我,恐怕就跟蝼蚁没两样吧?哈哈!」
  「——我错看他了。」
  仿佛结冻一般。
  春祈代的笑容变得僵硬。
  「我一直以为那女人选择了天使的药,不过我错了。」
  相反地,一玖皇嵩则是张大嘴巳笑着。
  天使的药——
  春祈代晓得那是什么。
  因为他在花城摩理住过的病房里,读过她留下来,名为《魔法之药》的图画书。
  「这么说来,她选择恶魔的药吗?」
  一名魔法师来到卧病在床的派翠西亚身旁。
  魔法师是这么说的——
  我这里有天使所给的药和恶魔所给的药。喝下天使的药之后,会失去最重要的人,不过你的病痛会痊愈,并且能够永远活下去。喝下恶魔的药之后,你会就这样一命呜呼,不过重要的人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抚慰你。来吧,你要喝哪一种药呢?
  「不,那也不对。」
  派翠西亚开口。
  我想要恶魔的药。
  魔法师听从派翠西亚的愿望。
  派翠西亚在重要人们的守护之下,进入再也醒不过来的沉眠中。
  但是派翠西亚并不寂寞,重要的人们永远守护在身边,陪伴于山丘上沉眠的她
  「那女人——」
  一玖皇嵩冷冽的声音,贯穿春祈代高声跳动的胸口。
  「应该两边都没能选择吧。」
  在胸中跃动燃烧的火焰,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
  一瞬间,他心中高涨的情绪产生动摇。
  「喂……那怎么可能?」
  「呵,我见到花城摩理时,她可是很犹豫不决喔。」
  皇嵩笑了。他第一次出声嘲笑春祈代。
  「那你怎么想?看看那只摩尔福蝶!看到一之黑亚梨子!看到花城摩理忽隐忽现的亡灵!她
  像是你口中,坚定不移的附虫者吗?」
  「开什么玩笑……少在那边胡说八道了!那是花城摩理!我才没有眼花看错!那家伙的确就是花城摩理!证据就是摩尔福蝶至今依然存在!她选择天使的药!选择侵占一之黑亚梨子的身体,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你只是在说服自己这么相信!你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你有像现在跟我在此对峙一样,认真地和她交战过吗?没有对吧?之所以没有,是因为——」
  没有半点松懈的打算。
  然而春祈代的火焰会稍微受水熊虫压制,是因为——
  「那玩意儿太弱了。」
  皇嵩嘲讽的话语令春祈代心如刀割。
  「既没有像花城摩理还在世时那般惊人的力量!也没有残酷地掠夺一之黑亚梨子的身体!有的只是不协调和半吊子!那样子,真的是你口中的花城摩理吗?她有能力承受得了你的一击吗?」
  「她现在只是……还没恢复而已!你等着看吧,花城摩理很快就会——」
  「你真以为她能复活?透过那么不稳定的摩尔福蝶?」
  「——」
  春祈代一言不发,无力反驳。
  「那种〈虫〉,就是一直希望活到最后的附虫者下场吧?照现在看来,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死它。还是说,你打算痴痴地守护那玩意儿,直到花城摩理完全复活为止?不,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只不过——是花城摩理的梦想残渣罢了!你只是不愿意承认那一点!」
  「少……少啰嗦!」
  喉咙深处发出沙哑的声音。
  ——花城摩理这个人,肯定已经不存在了啦。
  久濑崎梅说过的话掠过脑海。春祈代当时对那番话一笑置之,现在却无法那么做。
  理由就是——一玖皇嵩说得没错。
  听到花城摩理已离世时,他曾一度气馁。
  可是得知摩尔福蝶的存在后,他再次找到了可能性。
  然而,实际见到的摩尔福蝶却——
  「说到底,花城摩理也不过是个平凡的附虫者!」
  为什么很弱?
  他一直十分不解。
  一之黑亚梨子当然不用说,就连借用那副身体的花城摩理,也远远不及春祈代。
  现在还没成定局。总有一天,她会取回原本的力量他总是这么告诉自已,如今也一直在等待着。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已经思考起「那件事」。
  花城摩理——真的会复活吗?
  「抱着不自量力的梦想,迷惘,中途放弃死去——那就是附虫者!花城摩理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而已!没什么好不可思议!」
  「少啰嗦……」
  即便能够取代一之黑亚梨子的人格。
  但那真的是花城摩理吗?
  春祈代成为附虫者时,得知的无情〈猎人〉——
  在青播磨岛上,〈第三只〉口中最强的附虫者——
  那样的花城摩理真的会再度复苏吗?
  「只想着要活着?从来不把死亡放在心上?哈!花城摩理才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她只是一个连自己要生要死都无法抉择,到现在仍犹豫不决,无药可救的半吊子附虫者!」
  「我叫你少啰嗦!」
  火焰风暴以怒吼的春祈代为中心狂吹大作。
  观众席被粉碎,地面遭剜挖掀起。照明设备全都熔解蒸发。
  巨大的大王虎甲虫一口咬碎一玖皇嵩。尽管如此,威力依旧不减的火焰〈虫〉飞上高空,大声咆哮。
  「——真悲哀,果然只是个附虫者。」
  明明自身也是附虫者的少年说话声,从包围运动场的火焰墙传来。
  在墙壁前不远处,水熊虫聚集在一起,逐渐让一玖皇嵩的样貌再生。但是他马上就把一只手伸进墙里,尽管烈火灼身,依然穿过火焰之膜。
  「现在的你,简直像个在根本不会孵化的蛋前,兴奋雀跃的小孩。」
  春祈代回过头,用灼热的视线怒视「不死」的附虫者。
  「把我叫出来,这样你满足了吗?不管怎么样,我看了你的资质,确实觉得很满意——现在就先放你一马。你赶快让这个引人注目的领域消失,然后随便你要去哪里都行。」
  「你说什么……!」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滑稽地守护那颗蛋。直到它腐烂为止。」
  水熊虫群如潮水退去般聚集于一点,打破火焰墙后离去。
  春祈代愣站在自己生出的火海当中。
  又来了——
  打从出生时便体会到的那种感觉。
  无论再怎么思索,无论再怎么战斗,无论再怎么挣扎——回过神时,自己总是一个人孤单地茫然伫立着。
  然后心底深处,只留下燃烧不完全又挥之不去的情感。
  「花城摩理——」
  紧握的拳头颤抖着。
  紧抿的双唇咬裂,滴落的血在落到地面前就蒸发消失。
  他所在之处,甚至连自己的血都没留下。
  「居然连你也一样——」
  从一开始,春祈代的内心就觉得很迷惑。
  花城摩理真的会复苏,并且完全恢复力量吗?
  至少可能性是有的。一之黑亚梨子和花城摩理这两人的人格,正一点点地模糊混淆。
  然而一玖皇嵩却斩除那渺小的希望。
  他说他所遇见的花城摩理,实际上非常犹豫不决——
  「开什么玩笑!你们每个人分明都是满口谎言的骗子!说什么〈猎人〉?那种人根本就不存在!说什么花城摩理在赤牧市?其实早就已经死了——花城摩理会复活?那分明也只是表面上装出来的而已!」
  每当春祈代大吼,热风便随之大作,运动场也因而变形。
  对自己的梦想抱持犹豫?
  那种半吊子的人,绝对不是春祈代要寻找的对象。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嘴唇流下的血,随着吼叫飞散在空气中后蒸发。
  又一个人独活了。
  而且这次是不战而胜。
  不对,不只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
  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带来焦躁不安的情绪。
  第一次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要呼唤我……」
  原以为这就是命运。
  过去袭击他的「灾难」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唯独与那名附虫者少女之间的相遇,并非出自我意志或偶然。
  「你为什么要呼唤我,花城摩理……」
  弥漫蒸腾的热气,令滑落至下巴的水滴蒸发。
  既然已经不存在,那春祈代晓得她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那只摩尔福蝶。
  它呼唤了春祈代。
  除了施予他惩罚之外,还有其他将他引导至此地的用意吗?
  只要继续活下去,就会烧光其他人。
  而每一次,他也会变得更加强悍。
  难道它是想给拥有那种无用力量的他,惩罚以外的什么吗?
  除了遭受惩罚之外,还有什么事有意义?
  「——我不能接受。」
  春祈代迈出步伐。
  欺骗他的人罪该万死。
  应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
  世上只有一个。
  
  5
  
  那名少女走出霍露斯圣城学园的校门,悠哉地漫步在人行道上。
  健美的手脚显露在国中部的制服之外。绑成马尾的头发,每走一步便跟着活泼地跳动。
  「很好,今天也要鼓足干劲,寻找HARUKIYO!」
  精神饱满地说完,一之黑亚梨子拍了拍并肩而行的少年肩膀。
  「你说是吧?大助!」
  「是啦是啦,我知道了。要是能找到就好了。」
  把脸别向一旁,口气平淡的人,是一名脸上贴着OK绷的平凡少年。他的外表虽然缺乏特色到大概得花一个小时才能找出特征,事实上却隐藏着被称为〈郭公〉的附虫者一面。
  两名国中生开始轻松愉快地斗起嘴来。
  「你的回答怎么这么没有干劲啊?你应该有精神地说:『是,亚梨子大人!小的今天也会诚心诚意地服侍您』才对!」
  「拜托你,不要在街上大声说这种事……」
  「什么嘛!你明明平常在家都会说!」
  「我才没有!你为什么要一直故意引起别人的误解!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一道银色的光芒,飞落至亚梨子和大助的头顶上方。
  花城摩理遗留下来的摩尔福蝶。
  貌美到令人不禁着迷的〈虫〉,只是摇摇晃晃地在空中飘荡着。不仅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算是为了得到花城摩理的线索,你也未免太热中了吧?」
  「我太热中……什么意思啊?」
  「你寻找HARUKIYO,真的只是想问他摩理的事情吗?」
  「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目的……哈哈。」
  至今有许多附虫者被吸引到摩尔福蝶的身边。
  有时是火种一号的附虫者〈郭公〉,有时则是「不死」的附虫者。
  火焰魔人也是被引诱的附虫者之一。
  若将其他小角色也包括在内,便有多到数不尽的附虫者遭受过摩尔福蝶的玩弄。
  然而那一切——也将于今日终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呵呵呵,没想到大助也有可爱的一面。说得也是,毕竟是青春期嘛,你这个小淘气~」
  「不晓得为什么,我明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却觉得相当火大。」
  「我寻找HARUKIYO没有其他用意啦,所以你这么吃味,让我很伤脑筋耶——」
  「你给我面向这边,我今天一定要把你那平坦的胸部打穿。」
  「亚梨子上钩拳!」
  一面打打闹闹,亚梨子和大助在十字路口前停下脚步。
  放学时间的斑马线,因为等候红绿灯的霍露斯圣城学园的学生们而热闹非凡。
  「不过老实说,我确实找HARUKIYO有点事情。」
  「有事情?」
  「是啊。HARUKIYO很厉害不是吗?」
  「嗯,可以这么说啦。那又怎么样?」
  「我觉得,他的厉害——」
  一直在制服打扮的少年少女头顶上飞舞的摩尔福蝶,行动突然有了改变,但是亚梨子和大助并未察觉异状。
  滋滋——
  空气烧焦的臭味飘散在十字路口。
  「那份强悍一定有什么意义。」
  那瞬间,同时发生了许多事。
  摩尔福蝶释放出不寻常的光芒。
  大助以锐利的眼神回头,并且将手伸向自己背后。
  好几名等待红绿灯的学生,小声地说着:「好热!」他们的制服末端烧焦,冒出袅袅白烟。
  十字路口充满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疑惑地询问,还一边四处张望的人是——
  与数秒钟前无异的一之黑亚梨子。
  摩尔福蝶显露异常光芒不过只有短短一瞬间,随后立刻又若无其事似的,继续在空中晃晃荡荡地飘荡。
  其他学生们的骚动也很快就平息。有些人满脸不解地看着出现焦痕的制服,有些人则俯视空无一物,烧焦发黑的地面。
  「不——没什么。」
  瞪着周围好一阵子的大助也解除戒备。也许是还无法释怀吧,平常敦厚的他,用判若两人的目光继续扫射四周的行人。
  「什么嘛,真是的。你平常就已经够形迹可疑了,不要没事吓人啦。」
  「刚才有一瞬间出现了杀气——喂,你说形迹可疑?我什么时候……」
  「是是是,好啦,你听我说。你不觉得摩理的摩尔福蝶,不知为何,老是吸引一些强者过来吗?也就是说,他们的强悍是有意义——」
  一之黑亚梨子与药屋大助的对话乘着风,消失在晴朗的天空中。
  交通号志的绿灯亮起,霍露斯圣城学园的学生们同时开始移动。
  「真是的……」
  一名少年混在成群结队离去的国中生里,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发型如怒发冲冠的少年,俯视着自己的手掌。
  伴随着焦臭味,世果埜春祈代脸上的火焰发出一阵亮光。药布被烧尽,黑色的烟灰随风消散在空中。
  「别人说初恋难结果,原来是真的。」
  他握紧手掌,转过身子。
  构筑在不祥「灾难」之上的力量。
  那种东西有意义吗?
  过去满脑子只想着要战胜恶运的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那种无谓的事情。
  应该有,或是不该有他向来只有思考结果,不曾试图找出其中的意义。
  「没想到我竟然是那种会依依不舍的人,连我自己都吓一大跳。看样子,倘若我还想要报复对方——似乎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因为听见意想不到的话,于是放弃攻击——实情并非如此。
  如果他原本真的打算要杀死一之黑亚梨子,就会选择药屋大助不在的时候下手。只要他在,不管再怎么隐藏行踪,能够接近的距离也很有限。
  尽管如此,他之所以会瞬间愣住,决定罢手,是因为——
  「总觉得整个人好累喔。我看,我去〈管理员〉那里好好休息好了。不过那家伙收的房租有够贵的。算了,管他的,总之——」
  他搔着头,一面嘀咕。
  一放松下来,愤怒的火焰也随之消散。
  「先睡一觉再想吧。」
  现在或许正是放手之时。
  说不定,其实早在很久以前,他一直追求的东西就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火焰魔人,世果埜春祈代已不该留在这座城市里。
  「我的力量的意义啊……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火焰魔人背对斑马线离去。
  银色的残渣,也在他的视线中流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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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11/03/31 | 编辑
后记

  大家好,我是岩井恭平。
  《虫之歌bug》系列来到第六集了。
  一如往常地,我想为本书收录的故事作一点补充——
  
  翻阅梦想的司书。
  这是刊登在杂志《The Sneaker》上的连载短篇。
  因为只有看过作为公共设施的图书馆,我就曾想过:如果是由企业来经营,会用怎样的营运方式呢?他们想必定会将人事费用压到最低,同时借着设施的数字化来充实馆内资源。希望能成为一个用数字文化保存纸本文化的时代。
  
  憧憬梦想的访客。
  这是在杂志连载的故事。刊登这则故事的该期杂志上,公布了《虫之歌》动画化的消息。
  有些角色在《虫之歌bug》系列和本篇的《虫之歌》系列都有出现,而且个性会随着登场时期有所改变。赤濑川七那便是其中一人。
  
  追逐梦想的蜗牛。
  这是在杂志连载的故事。
  关于〈美美〉这个人,印象中我传送很多数据。るるお老師繪製的插圖真是太棒了。她是「如果真的存在,虽然很有趣,但也不想和她做朋友」的票选第一名。
  
  恋梦的罪人。
  这是我新撰写的故事。系列开始至今已有好几年,如今我终于写出这个男人的故事了。尽管有时充满谜团,有时教人害怕,有时又极富亲和力,但是无论哪一种面貌都卓越超群,这就是他。就连不幸也出类拔萃。
  
  今后的《虫之歌bug》系列将加速迈向最终结局。
  我会继续努力写作,也希望各位读者能支持本作直到最后。
  岩井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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