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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成田良悟]BACCANO!大騷動!1934 完結篇 Peter Pan In Chains[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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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自录][SOSG小说组][成田良悟]BACCANO!大騷動!1934 完結篇 Peter Pan In Chains[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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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SOSG小说组]自录
录入:哦☆卖糕的 水树奈々 凌水柒月 折原まいる 深珀の瞳 angelgamer watashi101
校对:哦☆卖糕的 水树奈々 凌水柒月 折原まいる 深珀の瞳 angelgamer watashi101
二校:奇跡のかけら 920619lqy
扫图:watashi101
修图:zmg9174 gsnoopy vic65cn 流光.
排版:奇跡のかけら
作者:成田良悟    
插画:エナミカツミ
译者:正树七十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转载时请保留录入信息
僅供試看学习交流,禁作商业用途,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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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萨克──离开恶魔岛监狱,和蜜莉亚约好在芝加哥会合。
贾格西等人──听到爆炸案的消息,决定和蜜莉亚一起回到芝加哥。
拉德──为了杀死修伊,开始在监狱深处大动拳脚;费洛则心中另有盘算。
瑞尔──逐渐陷入疯狂。吸血鬼成员──无力挽回。
葛拉罕和克里斯多福──一味享受战斗,毫不反省自己给别人造成的麻烦。
而掌权者们──带着愉悦的心态做壁上观。

这是场三百处同时爆炸事件和两百人的失踪案件,以杀手和不死者为中心的骚动。
所有的演员都站上混乱不堪的舞台后,每个人开始顺着被赋予的角色行动,
而究竟谁才是摆布众人命运之人──!?

成田良悟
相片中的我带着おかゆ老师先前不晓得为了庆祝什么,送给我的名牌面罩。おかゆ老师和负责拍照的Mさん,在此向你们郑重道谢……!此外,这阵子看到这张相片,我都会省思一个问题:「身为一个活到这把年纪的人,是不是该再稳重一点啊?」

【Kadokawa Fantastic Novels】
BACCANO!大骚动
  The Rolling Bootlegs
  1931 钝行编 The Grand Punk Railroad
  1931 特急编 The Grand Punk Railroad
  1932 Drug & The Dominos
  2001 The Children Of Bottle
  1933 <上> The Slash ~阴天之后的腥风血雨~
  1933 <下> The Slash ~腥风血雨后的艳阳天~
  1934 狱中编 Alice in Jails
  1934 娑婆编 Alice in Jails
  1934 完结编 Peter Pan In Chains

无头骑士异闻录 DuRaRaRa!! × 1~7

插画:エナミカツミ
生长于广岛,现居于东京。据说是个电影迷,特色是在创作角色之际,会参考个人记忆中的演员进行作画。是一位画风富于变化,相当受瞩目的实力派插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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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少年集团的喧闹——

「嗯?什么啊?你想问贾格西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若是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叫什么来着?」
「爱哭虫。」
「毛毛虫。」
「呀哈!」
「毛毛虫是什么鬼?」
「我不否定爱哭虫的说法。」
「我们第一次遇见他是何时啊?」
「我们的话,应该是某次在街上大打群架的时候吧?」
「对,对!那家伙突然插进来,大喊什么:『不可以打架啦』!」
「我那时好像对他说:『我们男人和男人赌上彼此的尊严在战斗,你少来劝架!』然后一拳把他打飞。」
「不过那场架的原因,其实只是看电影时,我们都想抢靠走道的座位罢了。」
「你们真的很夸张耶……不过既然你们扁了贾格西,下场大概是那个吧。」
「你猜得没错,我们首先被东尼抓住头部,随手抛向一旁。」
「接着妮丝说了一句:『打架的人统统有错』,便笑着点燃了*。」
「大姊头从以前就很胡来呢。」
「呀哈——」
「嗯,然后那个时候,贾格西救了我们。」
「他当时一脸快哭出来地大喊:『快趴下。』结果爆炸后,飞得最远的人也是他,真的很傻眼耶。」
「嗯,之后我们就不晓得为什么混在一起了。只要有贾格西在,就会有种很奇妙,却又很舒服的气氛。」
「毕竟妮丝大姊和贾格西之间的互动,还满百看不厌的啰。」
「换句话说,我们就像一堆被收集在一起的拼图缺片,因为贾格西和妮丝两人契合得太过完美,其他块缺片便会以他们为中心,自动聚集过来啰,咿嘻嘻嘻。」
「恰妮……你很久没发言了。」
「想不到一开口,就说了那么有哲理的一句话。」
「这小妮子,平常明明只会在一旁『呀哈』而已。」
「……呀哈。」
「喂,这次很小声喔。」「干嘛害羞?干嘛害羞?」
「呀哈!」
「没人叫你嘻哈啦,小鬼!」「你很烦耶!」
「呀哈——」「呀哈!」
「…贾格西能受人爱戴是很好……不过还真希望,他能稍微过滤一下爱戴他的对象。」
「我们也没资格讲别人啦。」
「……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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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卡多少爷的自言自语?

真是一群乱七八糟的人。
克里斯也好,葛拉罕也罢,连那位叫作希库尔的姊姊都一样。
真是不合理到极点了。
明明在这里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不对,至少克里斯多福和葛拉罕有赚到。
那两人现在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该怎么说……嗯……
我心里有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羡慕。
因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像他们笑成那样了。不,我打从出生到现在,曾经那么「生气勃勃」过吗?……印象中,父亲和母亲死掉的时候,我也因为无法接受现实……因而没有大哭大闹。
克里斯一直说自己是不自然的存在,不过从是否像个人类的角度来说,我不自然的程度一定远胜于他吧。
若说还有什么事让我感到羡慕——
那便是陪在我身边的克里斯多福,从来没有露出那么活力洋溢的表情,这真的让我很不甘心。

先前和露雅为了打发时间,制作拼图的时候,克里斯曾经这么说:
「如果以拼图来比喻这个世界,我大概是一块正方形吧,和其他的地方毫无接合处。若这样也算完成的话,我就是单独一人,只有我自己一片的拼图游戏。好开心,好愉快呀!」
克里斯当时那番话虽然让我一头雾水,可是看见现在冒着冷汗,目光愉快地游移的克里斯——我开始觉得……
葛拉罕和那位姊姊,一定也和克里斯一样,是正方形的拼图。
正因为如此,因为这个原因——两片正方形拼图遇在一起时,便能完全契合到一个夸张的地步。虽然他们马上会散开,不过若将他们放进一个框框,一定能构成一幅很美丽的图画。
可以的话,我也……
不,别再想了。
我现在只要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好了。
而我目前该做的……是思考如何制止他们的这场打架。
如何使劲踢翻这个愚蠢的拼图台。
就像我对于这个世界想要做的那样。
踢的时候动作要大一点,要开心一点,表情还要和这三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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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犯们的对话——

「我的女人很喜欢拼图喔。」
「喔,是吗?很好啊。」
「她最喜欢的是纯白色的拼图。单靠形状做判断,全神贯注、一股劲地将几百片拼图凑在一起。等到拼完整片白色版面后,再于上面作画。有时画风景画,有时画自画像,更常画的,则是一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画。」
「原来如此,白色拼图虽然让人一听就想打退堂鼓,但若是为了作画,我倒稍微能够理解。」
「对吧?然后每当她画完以后,就会让它支离破碎地散开,并露出恍惚的笑容。她那寂寥的表情棒极了,每次都让我不禁想将手伸向她的脖子……」
「……怪不得能当拉德的女人。」
「不愧是我的女人吧?」
「……」
「怎么啦?」
「……没事……算了,讲也没差。我的女朋友和同伴们,有时也会发了疯似的排骨牌啰。就算真的排出很漂亮的图案,他们也会在排好的瞬间将骨牌全数推倒。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排。」
「和人生一样啰,明知终究难逃一死,活着还是一件让人愉快无比的事啊……可是,却有很多家伙不晓得这个道理,需要我去指导他们的人生。光是想像那一瞬间,我就会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活着。」
「喂,别太兴奋。」
「对我的女人而言,她的人生就是一个拼图游戏。所以当她人生的拼图全部排好的瞬间——我会将她……啊,抱歉,不小心炫耀了我们的甜蜜。」
「……那样算甜蜜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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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纽约的酒吧——

麦沙:「察斯,怎么了吗?你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有点心神不宁。」
察斯:「唔……嗯…不,没什么。」
罗尼:「我来猜猜……你觉得芝加哥发生了那种事件,下个地方说不定会是纽约,所以自己感到不安是很正常的,我没说错吧?察斯。」
察斯:「咦!?呃,那个…嗯,是没错。」
麦沙:「喔,原来如此,仔细一想,会不安也很正常。只不过,这里的人神经都太大条,所以我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威胁。」
罗尼:「谁教我们这群人,净是一群没有危机感的家伙啰。」
麦沙:「说到神经大条——艾尔摩也算一个,不过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呢。」
罗尼:「蕾妮吗?」
察斯(咦?罗尼认识艾尔摩吗?还是同名同姓的别人?另外……蕾妮又是谁啊?)
麦沙:「不过我觉得,那个人其实不是神经大条,而是欠缺某种感情。」
罗尼:「不……那女人欠缺的不是噶宁——而是与他人的连系。」
麦沙:「连系……吗?」
罗尼:「如果将命中注定的缘分比喻成一个巨大的拼图游戏,人不一定得自己去寻找拼图缺片,因为那些缺片会很自然地镶嵌在它应该存在的位置。但是那女人欠缺能够与他人相连的『形状』。也因为这样,她只能将他人垫在自己的缺片下面,好固定住她自己。嗯……那些『被制造出来的孩子们』……能够排除被她压在底下的命运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必须找到和他人之间牢不可破的缘分,并且好好抓住才行……」
察斯:「罗尼先生!罗尼先生!?」
麦沙:「你一直念念有词,是在自言自语什么……?」
罗尼:「嗯……。……我只是酒喝得有些多了。」
察斯:「罗尼先生只要喝醉酒,一定会开始自言自语呢。」
麦沙:「他醉的不是酒,而是他自己啰。就像维克托上次那样。」
罗尼:「……算了。」

罗尼:「我不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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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贴被奇跡のかけら在2011-05-10 19:11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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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贾格西  不良少年的领导者,极端爱哭。即将年满二十,正在考虑将来该何去何从。
  妮丝  贾格西的恋人,脸上戴着眼罩外加眼镜的*客,最近在钻研日本的烟火。
  
  费洛·普罗宣查  马尔汀乔家族的年轻干部,很介意自己还没摆脱娃娃脸,便成了不死者一事。
  拉德·卢梭  普拉契德的外甥,不按牌理出牌的杀人魔。随着年岁增长,个性沉稳了一点,但还是很激动。
  
  克里斯多福·夏尔多雷德  修伊培养出来的人造人,有着红色眼球和海豚般的利齿,行走的模样有如吸血鬼。
  里卡多·卢梭  卢梭家族首领——普拉契德的孙子。十分在意自己如女孩般的长相。
  葛拉罕·史贝特  拉德认的小弟,为一名拆卸工。似乎也和贾格西和妮丝熟识……
  夏夫特  葛拉罕的小弟,专门负责吐槽。
  
  瑞尔  修伊的旗下组织「吸血鬼」的成员。脸上带伤的*客,很崇拜妮丝。
  「诗人」  「吸血鬼」的一分子。克里斯多福等人奇妙的用字遣词都是他教出来的。有如他们的师傅一般。
  希库尔  「吸血鬼」的一分子。足技高超的美女,使用热情的巴西武术卡波耶拉,为人却十分冷淡。
  夏姆  「吸血鬼」的一分子。充满谜团,负责谍报&联络。
  希尔顿  「吸血鬼」的一分子。和夏姆一样,负责谍报&联络。
  丽萨  「吸血鬼」一分子……的样子,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修伊的女儿。
  
  修伊·拉弗雷特  「不死者」的其中一人兼夏涅的父亲。目前被关在监狱里,但是……
  
  蕾妮·帕尔梅迪斯·布林维利尔  尼布罗的干部,看似笨拙,实际上也真的很笨拙,但总是带着笑容,有种笑盈盈的冷酷性质。
  
  居斯塔夫·圣杰曼  DD报社的副社长。嗓音低沉的干练记者。另外还有一个故事本篇没用到的设定,便是他拥有绝对记忆。
  凯洛儿  DD报社的年轻摄影师。横看竖看都像名小学生的少女。喜欢称自己为「有勇气的胆小鬼」。
  
  艾尔克·迪安  一如往常。
  密莉亚·哈文德  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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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续章 研究者,游说爱
  
  修伊·拉弗雷特直属研究机构「节奏」的主任,撒罗米·卡本特氏的阐述——
  
  对于这次的结果,我不得不说,实在很遗憾。
  因为一点微乎其微的误会,让我们痛失一个重要的研究素体。
  该素体从开始观察至今尚不满十年……实在让人不胜晞嘘。
  我指的是为了方便,被取名为瑞尔的研究素体,编号0038。
  从编号为四位数这一点来看,修伊大概至少想制造超过千具以上的实验体。而身为普通人类的我,应该无法活着看到这个实验的结果吧……不过,对拥有永恒生命的他而言,四位数或许并不算多。
  我想告诉你我偏题了,但其实没有。
  没错,我这一生能够接触到的研究素体,充其量只有一部分,极其少数的一部分而言。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更要强调!
  我自认对于每一具成果的看顾都非常谨慎,可是如今,我还是失去了编号0038……失去了瑞尔,这让我感到无比悲伤。
  现在仍在制作中的素体编号已经到0068,但是仍继续存在的素体数量并未过半……他们都是我们亲手制造,并进行过各种处置的东西,所以还是令人很难受。
  瑞尔是个经过稍微特殊处理的存在,不,他其实半算是偶然下的产物。
  有种病叫无痛症,你知道吗?
  那是一种全身丧失痛觉的先天疾病。瑞尔的皮肤感觉虽然没有完全到那地步……但已经处于一种相当接近的状态。之前我们大胆地拿一些素体的脑部进行实验,却没出现半个成功案例,事后才改为实验素体全身上下与大脑相连的神经节,他便半偶发性地变成这种状态。
  ……根据我超乎逻辑的推测……这或许是因为生为人造人的他大脑径自进化,开始拒绝传递疼痛吧。就像过大的电压,会让保险丝烧断一样。
  对……没错,我们当初便是在没有施打麻醉的情况下,拿刀切割瑞尔的身体。
  这个实验的目的是想透过一点一滴逐步的增强,测验瑞尔他们这些人造人,究竟能忍受多大的「痛苦」。
  他算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高密度地经验到人一生所能遭遇的各种肉体疼痛。听说纽约有一位专门使用剪刀的王牌拷问师,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听听他的意见。总之瑞尔的身体,便是被痛苦侵蚀到如此地步。
  不过大概是在五年前吧,瑞尔逐渐开始没有痛觉。第一次或许是某次有着修伊参与的身体切割实验。对,没错,我记得很清楚。从那时开始,瑞尔就不再发出惨叫。有趣的是,瑞尔在感受不到痛楚的同时,好像导出自己其实是「物体」的结论,并且深信不疑。
  瑞尔似乎误以为,有人在中途帮他施打麻醉,遂对自己失去感觉的身体惊疑不解。
  他当时的痛觉似乎有逐渐恢复……之时在反复的「手术」下,身体渐渐对痛觉感到麻木了。
  嗯,对,你说得没错。我们对瑞尔的身体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切割。遍布他全身上下的缝合疤,可说是我们经年累月实验的证明。
  正因为如此……他若不认为没有痛苦很开心,我们会很遗憾。
  当然,这也是一种不方便,因为痛苦是告知身体危险的一种重要讯号。
  他今后会有什么样的成长……这部分也是我想研究的一个课题,如今却发生这种情况,令人相当惋惜。
  我还知道另一个类似的案例。
  不过那个案例受损的不是痛觉,而是俗称的「感情」。
  那便是修伊的的旧识,名为艾尔摩·C·埃布尔托洛斯的男人。
  他自幼时,便持续承受着超乎想象的痛苦——结果感情回路似乎出了问题,让他连自己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都无法理解。如今是不死者的他,据说现在仍将让世上所有人都获得幸福,当作他的人生目标。
  那算是一种常人的理想,同时是狂人的真实。
  我认为艾尔摩这名男人是个值得观察的存在,但修伊制止了我的行动。
  艾尔摩是我重要的友人,我不允许你将他视为实验体——嗯,修伊制止我时没有那么情绪化,不过他大致便是这个意思。虽然我当时的感受是,这个将全世界,包括自己的女儿们视为实验对象的男人,怎么会说出这种可笑的话……不过对修伊而言,那名叫作艾尔摩的男人,似乎象征着一条将他自己和世界系在一起的锁链。
  ……呃,抱歉,我这次真的是偏题了。
  话说回来,瑞尔虽然拥有类似那男人的经历,却选择了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他憎恨……或者说试图唾弃包含我们在内,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一切。
  但即便是那样的瑞尔,碰上我们这些白袍实验者,依旧会表现出明显的畏怯。
  照理该蔑视我们的孩子,看到我们却会心生畏惧,说起来倒也滑稽。
  对瑞尔而言,我们大概是他难以接受的心结吧。或者是难以理解的内心创伤?哎,反正如今已经无从确认了。
  ……嗯?你说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敢对年幼的少年做出如此过分的事?
  喔,是啊,我们确实很过分。
  即便不将「它」视为人类,而是当作和白老鼠一样的实验素材,我们也还是太过分了……
  罪不可赦。我也觉得我们的行为罪不可赦啊,嗯。
  每次被瑞尔的惨叫撼动鼓膜时,我们的心中便会感受到无可救药的罪恶感和后悔,对于自己的存在感到怀疑、迷惑……心头会涌上千百种情绪,将喉咙堵得满满的。
  可是,我们最后还是成功地熬过那分难过和悲伤。
  为什么?
  那还需要问吗?
  当然是因为我们爱他啊!
  对瑞尔他们做出那样残忍的行为,会让我们心中产生无穷无尽的罪恶感。
  而让我们克服难关,摆脱罪恶意识束缚的,是我们对实验体的爱呀!
  正因为有爱他们的心,不论多么残酷的事情,我们都做得出来!
  对了……上一代技术人员的纪录中有记载,曾有一位不死者发表过和我相同的言论。他说正因为爱着对方,才能忍受虐待对方所产生的内心煎熬。
  那个人是谁呢?…听说他已经被吞食了,对方是他所爱的那位少年不死者。印象中……他叫作菲尔梅特,而少年不死者的名字,好像叫作察斯沃夫吧。
  呃,抱歉,我又偏题了……说实话,我就算被瑞尔吞食掉或是杀掉,也都能够甘之如饴。我推测这就是所谓的爱吧。
  对他而言,我们是创造主,是等同于神的存在。
  我不是无神论者,也不是理神论者(注:认同神是创造这个世界,但不相信神会干涉世事的人)我相信神的存在。
  正因为相信,我才能认知到我们是他们人造人的神。
  就像神的爱无穷无尽一般,我对瑞尔的爱也是无边无际。
  所以我们无力止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因为我们始终以爱灌溉的存在,唐突地,过于突然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你想听听我们失去他的前因后果?
  你要我道出一切,重新回想一次,引诱我再次坠入悲伤的深渊?
  你们当情报商的家伙就是这样!
  但是好吧,就说给你听吧。
  透过诉说整件事情,将我们观察到的结果和事后获得的情报加以整合,或许有些什么意义吧。
  将夏姆和希尔顿等人传来的情报加以整理……可得出事情的罪魁祸首,似乎是一对情侣……以及围绕在他们四周的闲杂不良少年们。
  当然,尼布罗的那个疯狂女科学家、克里斯多福,以及卢梭家族的余党——叫作葛拉罕的男人也百分之一百二十有参与到这件事里。严密来说,一名事发当时待在监狱里的男人——费洛·普罗宣查也和这件事有关。
  好了,我该从哪里说起呢……嗯,这毕竟是瑞尔的故事,就从他的事情开始叙述吧。
  那名可悲实验体,在失去朋友法兰克之后,一步步踏上失控的道路。
  他走得不快——但步伐坚定。
  瑞尔为了救出法兰克……不,正确来说,是为了向夺走法兰克的人们复仇,动身前往城市的黑暗时……他的的心灵或许已经处于半崩溃状态。
  瑞尔的行动,便是自暴自弃到那地步。
  不,感觉上他不只舍弃他自己……还舍弃了世上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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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照耀蓝天
  
  艾尔顿山庄  郊外
  
  夺目刺眼。
  时间是大白天,「那个」——却还是释放出极其明亮的光辉。
  
  艾尔顿山庄。
  这里是芝加哥的一个邻近小镇。
  一个在详细地图上才会被登载,在粗略的地图则没有任何标示的小镇。
  隐藏在大都市周边一隅的该地区,因为一个理由,在全美拥有颇高的知名度。
  但它在地图上还是没有获得太大的重视——理由便在于这个小镇的特殊情况。
  整座小镇充满乡村风情,广大的平原零星散落着各式大小的建筑物,彼此间则连接着四通八达的宽阔马路。
  这里乍看之下,像个宁静恬适的农村地区,但平野上实际却见不到什么农地。寥寥无几像是农地的地方,四周也围着重重栅栏,大多数都看不见里面的样貌。
  这里的建筑物彼此之间几乎都间隔相当大的距离,唯一例外的是看似一般住宅的建筑物,只有这些房子才集中在小镇的一个角落。
  也有些建筑物是两、三栋比邻盖在一起,但他们基本上都被建造于同一道围墙之中,就像小镇里四处分布着几间、几十间的学校。
  然后,那些「设施」都有着一个共通点。
  那便是进出那些建筑物的卡车和建筑物本身,在某个地方都被漆上一个徽章。
  ——复合企业体「尼布罗」。
  他们都使用全美著名的巨大企业集团的社徽,作为他们的象征标志。
  那是一个很独特的图案,据说是参考了德国艺术家,卡鲁纳·斯特拉斯堡的作品设计而成。
  小镇各个角落,似乎都见得到那个图案。
  到处都是复合企业「尼布罗」研究机构和仓库的这个小镇,人口组成相当特殊,里面的居民几乎都是同一个企业集团的相关人士。
  一栋栋相关机构间之所以隔得那么开,一个理由是因为它们虽属同一个集团,进行的研究却分属完全不同的事业部——而孩童之间,则谣传这是因为那些机构都进行着诡异可疑的实验,随时有可能发生爆炸的关系。
  如此一个小镇的某一天。
  谣言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型态,化成了现实。
  仿佛要将天空洒下来的阳光赶回去一般,小镇中迸现刺眼的红光。
  那道理应一瞬即逝的闪光,先是在观者的眼睛里留下极其眩目的残像,接着才缓缓消散。
  但还来不及沉浸在那余韵里,破坏性的爆炸声便响彻那一带的天空。
  低沉、浑厚轰鸣的巨响,仿佛正在缓缓地破坏天空。
  紧接着散布至四周的,是光线所引发的热浪。
  
  小镇的各个角落同时迸发出声音、光线和灼热。
  一个能一览一切的小丘上,蠢动着许多人影。
  站在该集团前端,眺望小镇情况的矮小人影,事不关己似的嘀咕了一句:
  「哎——呀,开始了。」
  品味着撼动全身的爆炸声,和同时吹拂身体的暖风——
  脸部和手臂有着醒目缝合疤的少年,再度自言自语:
  「这下可回不了头啦。」
  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可是背后却传来一道摆明向着他的回答:
  「这可不一定,瑞尔。」
  「……我没问你啦。」
  待在他背后的无数人影,是一群年龄参差不齐,甚至也有孩童存在的男性集团。
  其中的一人,对着他称为瑞尔的少年轻轻摇头:
  「想要回头的话,随时都可以啊,只要罢手就行了。」
  「……你还好意思讲,明明就没有阻止我。」
  「放心,一来你的行动对修伊大人的实验并不构成妨碍,二来对尼布罗实行破坏行动,说是能够促进实验效率也不为过。」
  「……」
  瑞尔陷入沉默,而毫无个性的人群只是静静望着他的背影。
  接着对方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打破沉默:
  「嗯,你觉得很火大吗?有种始终逃不出修伊大人手掌心的感觉吗?」
  「……」
  「请你放心,修伊大人现在也遇到了麻烦,没有办法干涉我们这边的状况,目前也没有任何他的手掌要伸进来的迹象喔。」
  瑞尔只将夏姆听来有些讽刺的言论当成耳边风,眺望着继刚才的光线之后,逐渐扩散开来的红色光芒——延烧小镇各处的火势。
  在无法理解内心一闪而逝的情绪究竟为何的情况下,瑞尔静静地回顾自己的行为。
  在短短半日之前——
  他亲眼目睹自己甚为重要的同伴——法兰克被人抓走。
  比起被抓走这个说法,更正确的是被伤害。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他很不愿去想,但法兰克也有可能已经遭到杀害。
  想起那瞬间的画面,瑞尔对那个令他愤怒兼害怕的白袍团体——以及当时无能为力的自己,怒不可抑地咬牙切齿。
  正因为如此,自己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眺望着复仇的火焰。
  他找出自己在芝加哥市里联络得到的夏姆,拜托他们尽量给予协助。原本就算得不到任何协助,他还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没想到「他们」竟然一口应允——然后便导致眼前烈火在艾尔顿山庄肆虐的结果。
  瑞尔带到芝加哥的*被他用掉将近一半,不过*的份量其实没有太多。
  虽然不知道制造者是谁,那些*的威力高得实在吓人,即便瑞尔心知肚明那是自己的惯用武器,第一次见识到其威力时,他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然后瑞尔刻意使用那份力量。
  仿佛认为恐怖才是力量一般,他为了斩断自身的迷惘,利用了那份恐惧。
  理由是为了让自己疯狂。为了前往过去的自己,无法达到的某个地方。
  就只为了这么一个很难说是纯粹或执着的理由——
  小镇便沦入一片明亮的光芒之中。
  不过,即便现在看到小镇四处遭到爆炸的结果,瑞尔的心中也还是没有出现多大变化。
  ——不够。
  涌上他心头的,是新的不安和抑郁难解的愤怒。
  ——只是这样,只有这么一点程度——还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机构的防灾措施完善,火势没有继续蔓延,逐渐受到扑灭。瑞尔看着机构的受灾经过,用力咬了咬牙:
  「问一下,今天爆破的机构里,有看见法兰克吗?」
  「不,至少确认过的地方完全没有他的身影。」
  「喔……是吗?」
  「如果他真的在里面,说不定已经受到火灾波及,被活活烧死啰。」
  夏姆这句不识时务的发言,让瑞尔更用力地咬了咬牙,但没有做出任何辩驳。
  正如对方所说,这次的行动算是有可能牵连到法兰克的危险行为,瑞尔也能了解这一点。可是除此之外,瑞尔别无他法也是事实。
  在他如此作想的时候,来自背后的轻佻声音重重压上他的心头:
  「嗯,老实说,我觉得先搜集好情报,再将所有矛头对准目标机构也是一个不错的做法,但这也算是一个选择啰。发起如此之多的爆炸行动,对方确实会无暇顾及法兰克不是吗?」
  姑且为这次愚蠢的「狂飙」赋与一定程度的意义后——若真有那个意思,原先也能阻止这场破坏的存在,带着让人看不出意图的笑容,向前踏出一步:
  「你对于该怎么办才好,其实也完全没有头绪吧?」
  「……你很啰嗦耶。」
  瑞尔不悦地表示,但其中一个「夏姆」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帮忙征询修伊大人的意见喔。这点我应该还是办得到。」
  「闭嘴!」
  瑞尔忍不住怒吼,但又随即调整呼吸——征询眼前仅有的商量对象:
  「喂,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疯狂啊?」
  「依我积累下来的诸多知识来判断……在你能够体察自己处于疯狂状态的时候,应该就不算疯狂了。要是修伊大人或希尔顿,应该会故意给你不同的答案吧。」
  夏姆三不五时地提到修伊,让瑞尔相当不悦,但他还是沉稳地接着问下去…
  「……克里斯的话,会说什么呢?」
  「老早就疯狂的他,大概会邪邪一笑,开心地对你说:『试着超越疯狂呀』!」
  「哈哈,夏姆,你很不了解他耶。」
  瑞尔苦笑着如此回答,但是——
  「或者……」
  夏姆接下来讲的话,却让他有种心脏被紧紧勒住的感觉:
  「如果他很在乎你的话,或许会这么说吧:『我没有办法让你恢复原状,如果你想来到疯狂的这一侧,我能担任你的向导,可是我觉得你现在正处在交界之处,所以我无能为力。因此,瑞尔你必须自己想一想再作决定,是在发疯之前找到一条救赎之道,或是看清楚自己明确的未来。』……大概就是这样吧。」
  「……」
  他模仿克里斯多福的口吻说出的那段话,让瑞尔静默不语。
  虽然内容没有完全一样,在瑞尔的记忆里,他确实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在自己因为绝望和无力感,无声哭泣的那一夜。
  说是那一夜,也只是短短半天以前。克里斯多福对他说的,真的就类似刚才那一番话。
  在感到轻微惊讶的同时,眼前这个仅负责「监视」和「打杂」的男人,对克里斯多福的了解程度比自己还深的事实,也让他有些恼怒——瑞尔皱起眉头,瞪着他身后的团体。
  在瑞尔找不到任何反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件奇妙的事。
  正确来说,他在更早以前便发现事情有些蹊跷,只是先前因为情绪激动不已,才没有特别理会那个疑点——那便是伫足在他身后的团体,全部都是男人。
  「……?问一下,来这里的只有夏姆吗?希尔顿呢?」
  「希尔顿说没空理这件事,因为她自己似乎也遇到一些麻烦。我先前跟你说过,是与修伊大人有关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
  「修伊大人遭遇袭击,被人『挖掉』一只眼睛。并且带走。」
  「喔……」
  修伊·拉弗雷特。
  是将他们制造成扭曲的人造生命体,只应该被憎恨的对象。不过对于他眼睛被人挖掉的消息,他在冒出「他活该」的念头之前,比较强烈的感受是:「竟然有人办得到这件事」的惊讶。
  在他的印象中,修伊是一名在各个方面都完美无缺的男人,永远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幕后支配者,而这一点也让瑞尔对他的憎恶和恐惧成倍增加。
  看见瑞尔露出复杂的表情,负责联络的男人静静笑了…
  「修伊大人遭逢不幸,让你很开心吗?」
  「不,我既不觉得他活该,对详细经过也没兴趣,就连是谁为了什么做出这种事,也和现在的我毫无瓜葛。」
  他自虐性地说完这句话后,总算抬头回望夏姆的脸庞:
  「夏姆啊,我觉得你今天看起来有些高兴……是我的错觉吗?」
  「是吗?是你的错觉吧。因为除了为能够帮助你们工作的喜悦之外,我还得去面对修伊大人受到伤害这么一个事实。只负责联络和打杂的我,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啰。」
  「这样啊。」
  瑞尔接着稍微低下头,自上衣口袋取出怀表,掀开盖子:
  「至少你有事能做,光是这样,就让我有点羡慕了。」
  「……」
  从传进夏姆耳里的这句话来看,瑞尔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态度。
  可是夏姆早就察觉了。
  瑞尔现在确实还没发疯——
  但他显然正在「崩溃」。
  瑞尔看着怀表中滴答滴答前进的秒针,不对任何人,而是对着蓝天大吼一声:
  「因为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的一切都炸掉!」
  接着——小镇中再次迸发耀眼的光芒。
  瑞尔转身背对照亮附近一带,不停摇曳的火焰和烟雾,口气沉稳地向夏姆们表示:
  「所以我会顺着这条路直直走下去,直到它的尽头。会发疯的话倒也不错。」
  瑞尔的发言已经不带任何情绪,冰冷的声音伴随烟雾一起被飘向天空。
  「如果能因此让我去到『某个地方』……那我一定会乐得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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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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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3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间章 卡莫拉中坚干部,不情不愿地陈述
  
  恶魔岛监狱  地下特别牢房
  
  「地牢」——设置于恶魔岛地下的特殊隔离房。
  比那「黑暗」再低一层。
  隐藏于监狱的结构图上,监狱中名符其实的最深处——
  「他们」便存在于那里。
  这原本是为了一名男人建造的特殊牢房。
  但以牢房而言,那未免过于宽敞,空间和小旅馆的房间相仿。
  可是——从目前待在那空间的人数来看,那房间反而给人一种压迫感。
  
  「你们……」
  那个既宽广又狭窄的空间,响起一道充满愤恨的声音。
  听着那道带有满满杀意的声音,费洛·普罗宣查独自思考。
  如果诅咒真的能杀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光听声音便如坠冰窖,觉得自己少了几年寿命的费洛,将视线投向那道诅咒的主人——拉德·卢梭,以及环绕在他身边的室内情况。
  同时,也强制性地被迫再次确认自己目前所处的立场。
  
  在一连串「事件发展」中,费洛的地位十分微妙,很难判断是单纯还是复杂。
  因为某个事件成为「不死者」的费洛,又因为该事件被卷入一场风暴,被调查局的不死者维克托·泰波给盯上。
  接着,费洛接受对方给出的条件——不追究自己的恋人,艾妮丝的过往罪责,接下一个任务——对被关在这座恶魔岛监狱之中,同样是不死者的修伊·拉弗雷特进行调查——但在短短三十分钟前,事情突然复杂了起来。
  带自己过来的狱警,照理是奉修伊之命潜入恶魔岛的间谍,同时也是他忠实的部下,向费洛提出一个交易——
  (你可以帮助我……不,是帮「我们」……从修伊老爷身上挖下「一只眼睛」吗?)
  这是一个让人一头雾水的请求。
  挖掉不死者的眼睛,这种行为本身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对方根本没让费洛有机会提出这个疑问。
  因为艾妮丝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对方口中——对方以她的人身安全为条件,提出请求。
  结果就像费洛当初不情不愿地听从维克托的命令一样,他再次不情愿地答应,帮助自称「夏姆」的人物。
  同时在心中涌起对自身软弱的愤怒,以及对当前情况的明显厌恶。
  
  而现在。
  入口处站着那名将自己带来这里的看守。他照理已被拉德揍到昏迷,现在却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室内还有另一名看守,目前正站在拉德的另一边,与门口的看守相对而立。
  另外,拉德的身边则是三个严阵以待的囚犯。
  白人矮子,全身伤疤的黑人,以及双手烙印着刺青的东方人。
  若说得再仔细一些,房间内还有两道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影。
  一道是费洛脚边的白衣男子。
  另一道,则是和和这座监狱最为格格不入的存在——一名年幼的黑发女孩。
  费洛的视线落在脚边男人——脖子上插着一把*,「暂时失去意识」的不死者——修伊·拉弗雷特身上,思考了一会儿。刚从修伊身上挖下来的眼球,在他的右手中蠢蠢欲动想要回到本身的体内,让费洛满手恶心的触感。
  ——好了,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啊?
  目前围绕在拉德四周的,是自称「夏姆」,同时也是前斐利克斯·沃肯的团体。
  但是费洛从记忆的深处——那份不属于他的可恨记忆中找到的信息来判断,夏姆并非团体名称——而是一个「既为团体,也是单一」的存在。
  「喂……」
  正当费洛试图冷静分析状况时,诅咒之声向他开口。
  他顿时感到一阵寒意。抬起头,看见拉德脸上带着几分焦躁,却依然散发压倒性杀意地瞪着「夏姆」们。
  「费洛,你和他们似乎不同伙耶。」
  「……嗯,算是吧。」
  虽然费洛本身也很怀疑,都已经帮他们挖下修伊的眼睛了,还能算是不同伙吗——但眼前男人们散发的诡异气息,让他决定不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而夏姆最让他觉得诡异的画面,随即在他的眼前上演。
  五个人完全同步的声音,仿佛单一生物在房间里回响:
  「『【﹝﹛ 喂喂,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 ﹜﹞】』」
  「『【 怎么可以说和我们不同路呢? 】』」
  【﹝﹛ 虽然只是暂时性的,可是我们现在不是携手合作的关系吗? ﹜﹞】
  「【﹛ 我希望今后也能和费洛先生保持友好的关系呢。 ﹜】」
  起初是五人异口同声,随即又换成每次只有三人同步发声。
  就像是房间内到处摆放的喇叭随机发出声音一般,让费洛越来越感到迷惑。
  然而男人却丝毫不受奇妙的情景所惑。
  拉德的情绪仿佛即将爆发,但那既非愤怒也非哀伤,而是一股笼罩全身的纯粹「杀意」。他只有口气仍然一如往常地询问费洛:
  「嗯,没差,我想问的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
  「这群家伙……到底是『什么』?」
  「这个嘛……」
  这个单纯至极的问题,让费洛一时词穷。
  不过督促费洛给出答案的,反而是五名当事人:
  「『【﹝﹛ 没关系啦,费洛先生 ﹜﹞】』」
  『【﹛ 就告诉他吧。 ﹜】』
  【﹝﹛ 你的话,应该能够简单地加以说明吧? ﹜﹞】
  「『【﹝﹛ 毕竟你拥有圣拉多的记忆啰 ﹜﹞】』」
  「夏姆」合声说出这句话,并且五人同时露出笑容。
  人种、年龄和长相都迥异的五名男人,带着一模一样的表情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一幕画面和他们说的话让费洛感到难以言喻的厌恶,他用力咬了咬牙齿——深呼吸,然后缓缓地吐出:
  「好吧,讲就讲。」
  「费洛,记得简单扼要。最好再附上能轻松干掉他们的方法。」
  拉德同样咬了咬牙,摆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虽然他的手脚放松到令人觉得诡异,但只要稍有不对劲,他的重拳马上会朝五名夏姆挥过去。本来他早该动拳,以强大的冲击力让对手溅出脑浆,但夏姆等人口中提及的「露雅」这个人名,将他那股疯狂抑制在临界点上。
  「这个要简单扼要说明有点难度……嗯,不过你不晓得为什么,似乎知道『不死者』的存在,这样就好办了。」
  不管怎么看,目前杀气最浓烈的都是拉德,可是费洛却没理会露出野兽眼神的拉德,而是恶狠狠地瞪向从容不迫的五个人——
  然后缓缓地,道出关于他们的情报:
  「他们是『不死之酒』的副产物……是一个叫圣拉多的老头子持续研究,用来试验尚未完善之『药』的实验体……喝了那个『药』的人们,意识和记忆会被彻底剥夺。」
  「……被谁剥夺?」
  「没有谁,硬要说的话……」
  「就是……『拥有意识的药』本身吧。」
  
§
  
  圣拉多·奎兹,与他底下的研究者们。
  他们为了两个目标,长年持续不断地研究。
  「完美无缺的人造人」和「不死」。
  「不死之酒」的调制法,仅存在于一名叫作麦沙·阿法罗的男人的记忆之中。在重现那种酒的过程中,圣拉多创造出被称为「不完全液」的溶液。
  那是一种不完全的不死——能让任何身体的损伤进行再生,却只有老化无法加以抑制,算是一个美中不足的产物。
  然而那个「不完全液」,最后并未以单纯的失败告终。
  圣拉多从那种药之中,找到制造人造人的新提示。
  不管是服用完成品还是不完全液,藉由恶魔之酒所获得的不死——应该都是一种让自身的细胞,和另一个次元的「什么」进行融合的行为。
  以魔法用语来说明,就是让能够无限再生的某种群生物体「附身」,以达成不死的目的……
  他当时发现的便是这个原理。
  就像沙丁鱼群会群众构成一个生物的外形一样,倘若非这世间生物的群体附身在人类的细胞,以及其他更小的单元上,化为自己的肉体,不就能造出无论如何破坏、摧毁,都能够进行再生的效果吗?
  那时候的圣拉多逆向思考。
  既然能让不同次元的世界里,连是否为生命体都不晓得的「什么」附身在人类肉体上——
  那么是不是有可能,让这个世界的复数肉体,附身在那个存在之上呢?
  假设让复数人类,同时服下利用该理论制作出来的溶液,从不同次元的空间被拉来这世界并且被迫滞留的存在——会不会能够同时「控制」复数的人类?在那种情况下,身为同一存在的「他们」,是否能透过不同次元的世界,几乎忽视时间的影响,去共享一切的感觉和经验呢?
  根据圣拉多沉睡在费洛脑中的记忆,那项研究照理来说尚未完成,仍由圣拉多的子孙继续进行当中。
  这虽然只是尚未实现的研究成果,但是遭到圣拉多吸收的众多炼金术师的「知识」在费洛脑中的波动,让他「没来由地」相信——
  利用单一意识,创造出如神一般,能够操纵复数人类的傀儡师。
  那个研究理论,恐怕真的能够完成吧。
  然后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大概就是那个成果。
  
§
  
  「能够完成,嗯……就是那个啰?」
  听完大致说明的拉德,依旧晃着他的手,继续询问费洛:
  「这群家伙大概就类似同时受到一个鬼魂操控的傀儡?」
  「差不多就是这样。」
  「换句话说……露雅的身边也有他们的同伴……不对,是他们本身,我要是在这里向他们出手,同一时间,那边的人也会察觉吗?」
  拉德压抑着怒气提出的问题,让同时是一人和五人的男人们,露出沉稳的微笑:
  「『【〖{太好了,你理解得很快。}〗】』」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让拉德瞬间压低视线——随即古怪一笑,大大摊开他的双手。铁色的义手被他不自然地举起,诡异地反射室内的灯光。
  「喔——喔——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了解了,了解得比海还深,比天还高……我很想这么说,不过有两件事,就两件事情,我想先确认一下。」
  「『【〖{什么事?}〗】』」
  「第一点,换句话说你们……不,是『你』,绝对不会死对吧?」
  「『【〖{除非我想自杀,或是地球哪天灭亡啰。}〗】』」
  夏姆们游刃有余笑着回答的瞬间——
  ——!
  站在一旁听他们交谈的费洛,全身突然受到一阵没有底限的寒意侵袭。
  ——怎……怎么回事?
  并非夏姆先前那一句话让他毛骨悚然。
  费洛的全身,感受到的是一个更根本性的变化。
  这个原先不过是个地牢的房间,现在仿佛变成一个关着饥饿野兽的牢笼,这样的危机感笼罩他全身上下。
  ——喔喔,我懂了,我知道是什么变了。
  费洛透过五感的其中之一,感受到某个让自己的本能为之冻结的变化。他聚精会神,寻找伴随阵阵寒意的怪异之处究竟来自何方,并且马上找到问题出处。
  ——拉德在笑……?
  ——拉德这家伙……竟然笑得出来。
  如此单纯、简单的一个变化。
  满溢而出的杀气维持原样,但拉德的唇线却开心而愉快地上扬。
  费洛之前曾见过那样的笑容。
  拉德先前在食堂打倒身为夏姆之一的黑人巨汉时,也曾露出和现在类似的笑容。
  只不过,他当时的笑容没有杀气和怒意——现在仔细一看,明明是同一类型的笑容,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若说当时是肉食性动物的笑容,现在的笑容则充满一种难以形容的氛围。夏姆似乎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彻底显现出他和费洛之间敏感度的差异。
  ——如果…嗯…怎么说,真的只是如果……如果断头台或是*,这种专门为杀人而制作的道具会笑,那八成就是这种感觉吧……
  拉德的脸上流露出让费洛不禁想退缩的狂意,继续沉静地提出问题:
  「第二点,露雅现在好吗?」
  「『【〖{目前还好,端看你的表现。}〗】』」
  ——唉,我觉得你最好别再说了。
  费洛见到夏姆继续出言挑衅,独自深信着。
  虽然不确定具体上会发生什么事,但夏姆再这样下去,下场绝对会很凄惨。
  自己还是隔山观虎斗吧。
  费洛做出如此判断,而舞台上的演员则继续当着他的面,散发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原来如此,换言之……这么说吧……我所能做的事,就是相信露雅啰。」
  「『【〖{是的,请你一边祈祷她的平安,一边协助我们}〗】』

  「很好!我相信她!」

  「『【{咦?}】』
  这道声音,是四重奏。
  那声疑问照理该从五张嘴发出,但其中一张,最初将费洛带过来的狱警的口中——已经塞进了拉德的右拳。
  以打桩机一般的力道轰进去的拳头拔出来后,顺势一记漂亮的反手拳,砸向站在他背后的东方人夏姆。
  一脸被砸个稀巴烂的狱警无力倒下,连头带着身体被击飞的东方人撞上墙,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间发生。
  「放心啦,不是什么大事。」
  「『【等…等一下!】』」
  拉德踹着黑人的肚子往上一蹬,快速跃上天空,转身将鞋底板踏进另一名狱警的脸部。
  「我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优先级罢了。」
  「『难道你不管人质的安全吗?』」
  夏姆们总算了解事态,但拉德脸上仍然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使尽全身的力气,将直拳轰入刚才肚子被他蹬了一脚的壮汉咽喉处。
  「唔噗」的空气外泄声,和「啪喀」的物体碎裂声交错响起,黑人的身体随即像张骨牌般向后仰倒。
  拉德露出十分开朗的表情,转头面对最后一个白人矮子:
  「我说了,我要相信她啊!」
  「这…怎么可能……」
  矮子目瞪口呆,拉德则当着他的脸大幅度转动脖子,在发出喀叽声的同时开口表示:
  「没错,我坚信的程度比确定天空不会落下还深!谨慎的程度不亚于眼前待在此处的我!抱持着和杰克·汀普希很强差不多一样的梦想!我确实地,百分之百地相信了!相信露雅!」
  「什么……」
  只剩下一个男人的夏姆,像是无法理解眼前生物一般地后退一步,而拉德则配合他的动作,向前一步逼近对方,大喊:
  「啊……不行哪,不行不行,完——————————————全不行!真是的,我已经到了让人叫叔叔也无可奈何的年纪,想说做人应该稳重一点,结果呢?一听到露雅的名字,我竟然就变得坐立不安。这都是你害的,你要怎么负责?啊啊,混账,别看我这样,除了设法杀掉倒在那里,叫作修伊的混账的时间之外,我还试图当个模范受刑人呢!」
  「我…我不懂你的逻辑!」
  「不懂我的逻辑?别担心别担心,我不怎么明白这世上的逻辑,可是今天的太阳还是照旧升起,然后沉没在海的另一端不是吗?你知道重要的是什么吗?重要的不是理解逻辑!而是去接受已成定局,摆在你眼前的事实,然后做出选择。看是要加以接受、反抗,或是当作没看见。我没说错吧?就算你说我错了,我也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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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比出现在这间房间时更高昂的兴奋,拉德持续踏着小幅度的拳击步伐。
  费洛看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拉德,觉得有些缺乏现实感。可是修伊的眼球在手中蠢动的触感,明显地告诉他这是现实。
  ——喂喂,这家伙是怎样,竟然能够比艾萨克和珂雷亚更加亢奋。
  费洛此时只剩下这样的感慨,而搞不懂状况的男人和看破一切的男人,则继续当着他的面进行滑稽的对话。
  「等…等等,那个叫露雅的女人,怎么样你都无所谓吗?」
  「吵死了,我说过我相信她啊?难道你聋了?还是你笨到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放心吧,敲一下就能治好的,治不好也没关系,去死就用不着在意自己很笨这件事了,换句话说,你已经自由了,OK?」
  「等一下!我不明白你想讲什么!」
  「没关系,我明白就OK了。我和你之间似乎有很深的隔阂,不过这些事完完全全不重要,只要一一跨过它们就好了,对吧?转几圈,一点亮光,歪七扭八再昏昏沉沉地拆除就行了!首先,对,首先呢——」
  此时,会话戛然而止。
  「啊啊啊啊啊,还是随便吧,真是麻烦。」
  拉德依上勾拳的诀窍将挥起来的手臂快速向上一刺,直接插进嘴巴还半开着的矮子口中。
  「呕唔。」
  他手臂的动作没有因此停止,像颗投石机发射的炮弹一般,在空中画出弹道轨迹。
  碰巧费洛便待在弹道的正前方——
  ——喂,别向观众席扔东西好吗?
  他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同时身体向后退。
  但是他却故意不闪开,而是用力地回拉身体,一记头槌撞向朝他飞来的矮子。
  「嘎!」
  脑门和脑门撞在一起的矮子,被弹开掉落在地面上,接着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好痛。」
  费洛伸手摸了摸额头,拉德则是一脸畅快无比地向他举起右手说:
  「喔,抱歉抱歉。」
  「不……我正好想扁他一拳,而且刚刚那情况,你也能够宣称是出于无奈。」
  费洛露出淡淡苦笑,随即收敛心神,向拉德提出一个疑问。拉德和矮子之间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似乎也让他相当好奇。
  「……嗯,那个叫作露雅的女人……是哪里值得让你相信?」
  「嗯?喔,搞什么,你想听我炫耀我们的甜蜜吗?好吧,我当你是同伴,告诉你吧!将我们强而有力,总是甘甜味美,同时享受甜蜜时光的成功经验,一五一十,然后香艳刺激的——」
  「记得简单扼要,拉德。」
  费洛将对方先前对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拉德一副没趣地耸耸肩——点头应允,平静地说出自己和露雅之间的关系:
  「嗯,简单来说,我和她说好要杀了她,她答应要让我杀,让我这最糟糕的家伙杀掉啰。」
  「简单过头了。」
  省略过多的说明让费洛一阵头痛,拉德却一脸毫不在乎的模样,继续情绪激昂地说下去:
  「嗯,那件事要提的话,故事会变得很长,你就自己想象吧。总之那女人答应我,只会被我杀掉!换言之,她绝对不会被这群奇妙怪异的混账们杀死!我不过是『相信』这点罢了,你能理解吗?」
  「根据是什么?」
  「直觉。」
  「简单过头了……!」
  ——啊啊啊,我受够了。这家伙果然古怪。
  和艾萨克他们说话时不同,眼前男子就某种意义而言,同样令费洛头疼。他有些傻眼地叹了一口气,谆谆告诫:
  「不,听好了,你想想看,就算她很努力让自己不被杀掉,会被杀掉的时候就会被杀掉不是吗?到时候,你能负责吗?」
  费洛的问题,让拉德将手托在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喔……到时候,就等于是我间接杀掉她啰……你觉得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
  他不胜其烦地回了一句,但拉德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对于这个疑问,我很想回答YES,可是到时候高兴的人恐怕只有露雅一个,我会一点都不高兴。不过相对地,我也杀了他们,爽了一下,可是……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啦不行不行!不行轮摆式位移刚才瞬间该死地碰、碰敲打了我的心脏!我无法想象我不能够亲手确实地虐杀掉露雅的情况,露雅大概也希望在人生的尽头,被我缓缓折断颈骨杀掉……我是这么想的,费洛你觉得呢?」
  再次被问到的费洛,以更加疲惫的表情仔细思考对方的话——好不容易在脑中成功解读那段话后,悠哉地抛出下一个问题回去:
  「……我这问题还满正常的,就是你们没有『不要彼此杀人和被杀,两人一辈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一个选项吗?」
  「没有耶……呃,等一下…………嗯,还是没有耶。」
  「等等等等,我想先确认一下,那个叫露雅的和你之间的关系。」
  「朋友兼恋人兼未婚妻。」
  拉德直截了当的回答,让费洛益发想要抱头大喊。
  「嗯……被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开始担心起露雅的安危了……总之,我该杀掉谁来确认露雅是否平安呢……啥!感觉事情开始好玩起来了!费洛,你也这么觉得吧?」
  「不觉得。」
  「是吗!可是我很快乐喔!好了好了……这种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情况……开始出现露雅是否会被杀掉的选项了!哎,这一点还是不好玩耶……这是一个新的疑问,我个人非常讨厌『认为自己不会被杀』的家伙,可是『认为自己的恋人绝对不会被杀』的想法,究竟是不是罪恶呢……你觉得呢?」
  「……让我想想。」
  一大群人倒在四周,站着的只有自己和一个脑袋不正常的杀人魔。
  ——拜托……我就说了……
  ——这种状况,到底要我怎么办啊……!
  
  费洛有股想哭的冲动,而不死者的眼球仍继续在他的手中蠢动着。
  那颗骨碌碌滚动的眼球,仿佛正在嘲笑费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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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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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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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爱哭鬼,哭泣
  
  芝加哥联合车站 车站内
  
  悠然矗立于芝加哥中的芝加哥联合车站,是大陆横贯铁路的重要一站。
  才刚在1925年竣工的车站建筑看来仍相当新颖,让初次见到该车站的旅客,会有种仿若来到新落成的歌剧院一般的印象。
  从让人联想到希腊神殿的庄严支柱开始,建筑物本身便带有类似美术馆的和谐氛围。今天也在车站里熙来攘往的人潮之间,酝酿出一股庄严隆重的气氛。
  这座车站日后被用在电影「铁面无私(The Untouchable)」的*战场面中,不只让美国人,更认全世界知道它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这里完全没有*战的预兆,响彻四周的,只有听起来很窝囊的丧气话。
  
  「呜呜,怎么办?我追丢了啦……」
  在人数较平常要少的车站中,一名青年垂头丧气地走着。
  他脸上有着面积颇大的剑形刺青,表情像是背负着全世界的绝望一般,带给擦身而过的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印象。
  在他如此沮丧的前进方向上,有着一个人数至少在二十人以上的大型不良少年集团。
  里面有些男人长得好像杀人无数,还有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玩*的家伙。看似墨西哥人的高大男人存在感十分强烈,让人难以忽视,带给周遭民众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看见他们的人们,心中都浮现「那个有刺青的男生,该不会要到不良少年那里去受死吧?」的不安,但最终证明他们只是杞人忧天。
  「贾格西,你没事吧?」
  一名在眼罩上带着眼镜,浑身疤痕的女孩,一脸担心地跑向刺青青年。
  「呜呜……那…那家伙,不晓得消失到哪里……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了,冷静点,贾格西,没事的,乖喔。」
  女孩——妮丝带着有些无奈的表情安慰他,但刺青青年——贾格西·史普罗德却满脸阴郁地表示:
  「妮丝,怎么办?他躲起来,就表示他有可能已经看见我们了……!哈…哈哈,我们赶快找到艾萨克和葛拉罕然后逃跑吧!」
  「就跟你说,艾萨克明天才会来了。」
  妮丝像是安慰小孩一般地握住贾格西的手,而不识时务的几名不良少年,则拉长脖子,盯着贾格西半哭泣的脸纷纷表示——
  「喂,搞什么,你干嘛突然冲进列车里啊?」
  「我瞬间还以为你真的想逃走咧。」「我则是相信了一半!」「我百分之百这么认为,结果你干嘛回来啊?钱还我!」
  「咦咦咦?什么钱?」
  「好了好了,你不记得的话,我现在借你吧。」「我也借你!」「我也要!」「十天要还五倍喔。」
  「咦咦咦咦咦咦?等等,这…这钱我不能收!」
  同伴们的胡言乱语,让贾格西益发手足无措,视线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游移不定。
  「嗯,先不开玩笑了,那家伙是谁?」
  「什么是谁……他是卢梭家族的干部啦!」
  听见一名不良少年慢条斯理的询问,刺青青年眼眶泛泪,将迫向他们的危险告诉同伴们:
  「我…我也是在妮丝提醒后才发现的…她,她那么说我才想起…印象中脸上有那道伤的……好像是卢梭底下的人。」
  卢梭家族。
  一个以芝加哥部分区域为根据地的黑手党组织,和贾格西一伙人渊源匪浅。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久以前就超越了孽缘,到达双方都有人丧命的地步。双方不但不可能和解或结盟,今后说不定还会继续出现伤亡。
  正因如此,贾格西才始终反对这趟芝加哥之行,害怕自己和同伴会有性命危险。
  然而他的同伴们,却毫无危机感到一个夸张的地步,七嘴八舌发表意见——
  「什么?卢梭?」
  「很幸运啊。」「干掉他们!」「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回来,你到底在想什么,竟然独自跑去追人家?」
  「你很不会打架,不要乱来啊!」
  「贾格西应该确认的不是对方的长相,而是自身的深浅啊。」
  众人对此只表示出好战或谴责自己的意见,让贾格西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场蹲了下来:
  「呜呜,大家都好过分。」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要你重新评估自己的能力耶。」
  「你不是和人打架的料子,却适合领导我们吧?」
  「肮脏的工作,交给我们就行了。」「贾格西虽然很笨,头脑还是比我们精明啊!」
  「呀哈!」「爱哭没关系啦,反正你打架很弱。」
  称赞他的话一时多了起来,但捂住耳朵,抱着头的贾格西一句也没听见。
  在这样的环境下,贾格西再次回顾事情如何演变至今。
  
  ——啊啊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昨天中午以前,我们都还在纽约的啊……
  一天前的正午。
  贾格西等人位于百万富翁区的根据地,收到一条新闻。
  收音机播报的新闻,告知他们芝加哥发生爆炸事件,爆炸地点多达三百处。警方分析是人为犯案,原因尚且不明,同时提及嫌疑犯可能是卢梭家族的首领——普拉契德·卢梭。
  此外,同日还发生人数累计高达两百人的失踪案件,让芝加哥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气氛中。
  在那个时点,他也只要担心一下人在芝加哥的朋友,葛拉罕·史贝特就行了——但新闻报完后隔没多久,便有两名访客前来拜访。
  ——对了,提姆和爱迪尔跟我说,葛拉罕似乎被卷入某个危险的事件中……让我越来越替他担心了……
  贾格西等人心中顿时产生动摇,而最为致命的一击,则是一通从遥远的彼方——大陆的另一头打至别墅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因为窃盗罪被捕的友人——艾萨克·迪安。
  那通电话电话带来他已受完刑,平安出狱的消息,让贾格西一伙人欢欣鼓舞,瞬间忘记先前的不安。
  然而,就在他们面带微笑,看着艾萨克的恋人——蜜莉亚·哈文德讲了一会儿电话时,事情开始朝奇妙的方向发展。
  『嗯,嗯嗯,好的,艾萨克!我现在就去芝加哥为你接风!』
  ——没错,就是这样……那时候,我根本听不懂蜜莉亚在讲什么。
  一问之下,才知道艾萨克身上的钱,竟然不够他坐火车来到纽约,顶多只能购买到芝加哥的车票而已——
  因此他想请蜜莉亚带着钱包,到芝加哥来接他。
  贾格西原先试图拼死阻止蜜莉亚,但如今蜜莉亚的眼中只看得到艾萨克,让他当场确定再怎么劝也没有意义。
  更不巧地,天生的*狂妮丝对「爆炸事件」产生了兴趣,然后喜欢跟着起哄的同伴们又一如往常地闹了起来——
  
  ——回过神时,我已经搭上列车了……
  对自己的随波逐流感到厌恶的贾格西,重新审视现状一会儿后——「啪」地拍一下手,像个弹簧娃娃似的瞬间站起来。
  「对了!我…我们直接到旧金山去接艾萨克吧!无…无论如何,都要尽早离开芝加哥……」
  贾格西认为自己想到一个天才点子,脸上熠熠生辉,但妮丝却一脸不解地注视着贾格西:
  「现在搭车去旧金山的话,不是百分之两百会和他擦身而过吗?」
  「啊!」
  「而且……现在如果搭上那班列车,不就等于要和卢梭的干部共乘同一班车?」
  「啊啊啊!」
  小孩也听得懂的正确意见,让贾格西的泪水和回答顿时哽在喉咙之中。
  「再者,葛拉罕该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有…有没有办法在五分钟内找到葛拉罕?要…要是葛拉罕在的话,我就不用害怕卢梭家族的干部了…大概吧…不过不行啦,这是我们的问题,不可以拖累葛拉罕。」
  贾格西哭哭啼啼地大喊,结果身旁不良少年集团的咒骂声顿时涌进他的耳里——
  「本来想骂你老是想靠别人,结果你打消这个念头了?干得好。」
  「应该说,别再哭了啦!」「要我们五分钟找到他?别开玩笑了!」「呀哈!」
  「你这家伙……五分钟……葛拉罕对你而言,只有那样的重要性吗……!」
  「给我回想一下,葛拉罕当初为我们做了些什么?想想我们在夕阳照耀的小山丘上,互殴的那个早上!」
  「唔呃,你们刚才说,没有见过葛拉罕。」
  「不要想起那件事好吗?」「这样我们揶揄贾格西的计划,不就大失败了?」「东尼,你这笨蛋!」
  「唔呃,抱歉。」
  「话说回来,你想用五分钟找到他,硬把他拖出芝加哥吗……?」「你没有考虑到说服他的时间吧?」「话说回来,贾格西哭着哀求的话,感觉上真的不需要太多时间耶!」
  「话说回来,谁要帮我找妹妹啊?」
  「话说回来,你根本没有妹妹好吗?」
  「话说回来,谁要帮我找愿意当我新妹妹的女生……」
  「话说回来,你闭嘴。」「闭嘴。」「闭嘴。」「呀哈——」
  「先不说这些,我还满担心那些晾在外面,还没拿进房间的衣服……啊啊!」
  「怎么了?」
  「你刚才讲的那句话…明明是『夕阳照耀』的小山丘,最后又是『早上』,不奇怪吗?」
  「太慢反应了!」「闭嘴!」「滚蛋!」「去死!」「散!」「散?」
  「真受不了他们,又像小孩子一样闹起来了……」
  妮丝不理会不停乱起哄的青年们,冷静地对贾格西说。
  姑且不论那副眼镜,有着眼罩加伤痕的妮丝,外型看起来虽然很不像善良百姓,柔和的表情与态度却和那外型构成反差,让人感受到超出实际的温柔。
  「吶,贾格西,你放心,他完全没看见我们啦!」
  「真的?」
  「是啊,他刚才的神情慌慌张张的,就像在躲避什么似的……」
  妮丝一边回想刚才的状况,一边安慰道。
  听见她的说法,贾格西瞬间感到安心——
  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脸上再次布满不安的神色:
  「躲避……是想躲避什么?」
  「咦?」
  听见贾格西的问题,妮丝不禁一时词穷,露出尴尬的笑容,开始寻找答案:
  「躲避什么呢……我想大概是警方吧。喏,卢梭家族的人,据说不是遭到追缉吗?」
  「也…也就是说,警方在找的,不只有首领普拉契德啰?」
  「可能是这样吧。」
  妮丝自认给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大出她所料。
  贾格西原本便惨白的脸孔,血色褪得更多。苍白的脸孔上,刺青颜色变得益发鲜艳夺目:
  「不…不好了!那么我们更要快点找到葛拉罕!」
  「……?为什么……?」
  妮丝提出疑问——贾格西却露出茫然不解的眼神反问妮丝:
  「咦?因为……葛拉罕来这里,是『为了帮卢梭索族的忙』不是吗?」
  「……?」
  「所以,葛拉罕说不定也遭到警方追缉……我们得快点找到他,带他一起逃跑……」
  「……你早就知道葛拉罕和卢梭家族有关了?」
  贾格西的回答,让妮丝大感意外。
  她刚到纽约的时候,便独自调查了葛拉罕和其他势力的分布,也知道葛拉罕和卢梭家族之间关系匪浅。她最初对葛拉罕抱持警戒,在判断对方并非坏人后,也曾经向他求证过,因此这件事准确无误。
  贾格西明明已经受到通缉,他还是不以为意地给予他们协助,妮丝才因此稍微信任葛拉罕,只是觉得没必要让贾格西感到不安,才一直对此事避而不谈。
  可是贾格西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听见她那个极其单纯的疑问,贾格西益发感到不解:
  「咦……我当然知道啊……啊啊,对了,大家也都不谈那件事,是妮丝你下的封口令吗?」
  「……」
  见妮丝露出纳闷不解的表情,陷入沉默,贾格西猜到她想说什么,露出有些伤脑筋的笑容:
  「真是的,卢梭的人确实是我们的敌人,但你也知道,葛拉罕是个好人啊。」
  「……那才是重点吗?」
  「咦,我…我搞错什么了……?」
  见贾格西再次露出不安的表情,妮丝有些目瞪口呆地张开嘴巴——但她的唇形随即转为微笑的形状:
  「……贾格西,你这方面真的很厉害呢……」
  「是…是吗……」
  贾格西似乎觉得被称赞了,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不过即便两人的交谈出现如此微妙的气氛,周遭的情况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众人见贾格西头低下去后,变得很好敲打,便趁机啪啪叩叩地拍打起来——
  「喔喔,贾格西,你现在是在放闪光吗?」
  「我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不过还是降罪给你。」
  「我让你接受惩罚。」「相对地,让我接收你的皮包吧。」
  「换言之,去死吧,你这个受疼爱的家伙!」「呀哈!」「混账!我好羡慕……!」「贾格西的泪水,该不会内藏什么能够吸引女人的秘药吧?」「唔唔!也分一点你的泪水给我嘛……!」
  「胡说八道什么!咿——?」
  挨快到扎实且疼痛的膝撞后,贾格西的惨叫声瞬间传遍了整座车站。
  「唉,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会哭耶。」「喂,刚才是谁踢那么大力的?」「懂不懂分寸啊!」
  「是谁!」「就是你!」「是我?」「没错!」「哎呀呀。」「呀哈!」
  默不吭声踢了骨盆一脚的少年,被推进圈子中间,胆颤心惊地向贾格西道歉:
  「对…对不起啦,贾格西,不然你踢我们一下报仇好了。」
  「喂,为什么我们也要被踢?」
  「吵死了,连带责任啦!」
  贾格西不理会小声吵架的不良少年们,眼眶积着泪水,开口询问:
  「呜呜,呜呜呜……真的吗?」
  「轻一点,要轻一点喔。」
  「好,我现在难过得有些行动不便,东尼,你就替我踢一脚吧。」
  贾格西泛泪说出的这句话,让周遭的不良少年们同时定格。
  「喂,等等,贾格西!不,等等,贾格西先生!等等呀,贾格西总统!」
  此时,突然被点名的壮硕同伴,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便直接答应:
  「唔呃,我不清楚是什么事,不过好,轻轻踢,对吧?」
  「喔喔喔喔!」
  看见东尼迈开沉重的步伐,不良少年集团顿时像群小学生一般,一哄而散。
  「贾…贾格西这混账!这种时候才板起领导者的面孔下命令吗?」
  「这混蛋意外地不好对付!」「唔哇——!」「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呀哈!」
  
  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下,一名女孩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抬头抑望天空。
  她便是促成这趟旅行的女孩——蜜莉亚·哈文德。
  五官稚气未脱,要说是少女也成的女孩,在蓝天清爽的阳光照耀下,内心充满希望,全身散发着光辉。
  为了迎接心爱的恋人,来到芝加哥这里的蜜莉亚,以蓝天为背景思念爱人的容貌,同时以快活的声音唱出她的祈祷。
  并唤着她深爱不已的那个人物的名字。
  「希望能快点见到艾萨克!」
  
  【神的孩子们,在此拒绝你们的愿望。】
  
  可是,蓝天却仿佛笑着对她那么说——
  芝加哥的天空,让蜜莉亚等人的鼓膜,笼罩在猛烈尖锐的轰鸣声响中。
  「……?什…什么声音?」
  陷入混乱的月台之中,贾格西的身体夸张地大幅颤动,询问轰隆作响的理由。
  「……看来是爆炸。」
  妮丝冷静地回答,同伴们则同时环顾四周——只见车站内的人们也做出类似的反应,不是趴下便是愣在原地,但周围并没有看到什么火势或浓烟。
  爆炸事件终于波及到芝加哥市内了,众人因此出现轻微的恐慌。如果真的窜出浓烟,说不定马上会形成近乎暴动的局面。
  「啊啊啊啊啊啊,怎…怎么办?大…大家冷静一点!不行啦赶快逃,冷静一点,要去找葛拉罕,不叫大家冷静点,所有人会死光光的啦啦啦啦啦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呀,冷静点——!」
  「你才要冷静啦!」
  被同伴杰克和尼克前后各踢上一脚的贾格西,喷出肺内所有的空气,紧接着发出呻吟。
  然而遇到这种状况的不良少年们,终究还是无法像平常一样镇定。大多数同伴还是对爆炸声表现出焦躁反应,看起来冷静的人们,也只是仍不了解事态罢了。
  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在眼罩里感受到奔腾热流的天生爆炸狂。
  「……爆炸半径……大约十公尺。」
  静静地让五感变得敏锐,以身体所有的知觉去感受远方「爆炸」的妮丝,依周遭情况和过去经验,逐步判断大爆炸的规模。
  「……西边五百公尺…………?」
  在疑似和爆炸有关的焦臭味随风吹来的瞬间,她的推论顿时中断。
  接着,她发现那是她「闻惯了」的*味——
  妮丝的手掌冒出冷汗,剩下的左眼则因惊讶睁得非常大。
  
  「这*……为什么……?」
  
§
  
  数分钟前芝加哥市内
  ——到头来,我还是只有一个人。
  走在芝加哥联合车站一旁的马路上,瑞尔静静抬头,仰望天空。
  瑞尔的脸被连身帽深深盖住,将他那醒目的缝合疤藏在阴影之中。
  平常他对出示自己的疤痕不会感到任何犹豫,但他此时的处境,让他不能将象征自我的特点,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执行一天前的同时爆炸案后,他还是没有掌握到法兰克的行踪。
  不,不只是法兰克。直至昨天为止,还答应要帮助他的夏姆,也在炸过艾尔顿山庄后不久,完全销声匿迹。
  因此瑞尔被迫必须独自行动——可是尽管他是修伊直属组织「吸血鬼」的成员之一,现在的瑞尔除了「爆炸」以外,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但是瑞尔似乎不太在意。瑞尔的心中,已经不存在「逃跑」这一个选项。
  他已经失去了「拯救法兰克」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陷入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状态——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说他「自暴自弃」倒也没什么不对。
  但他现在并非普通的自暴自弃,而是处于一个已经无法克制自我的危险状态。无人能阻止的「*狂」,如今将自己也化为一颗危险的*,徘徊行走在城市之中。
  在瑞尔心中不停回响的,是前天夜里,克里斯多福对他说的那番话。
  (该怎么说啊……因为我已经坏掉了,所以没办法帮助你复原,如果你要来坏掉的这一边,要我拉你几把都没问题。可是我觉得,你现在正站在一个分岔路口上……要走哪条路,应该由你自己做主才对。)
  ——做主?做什么主?
  ——决定要遇什么人生的权利,我们本来就没有不是吗?
  (只不过…我希望能有一个还没坏掉的人,帮你恢复原来的样子。)
  ——什么叫作还没有坏掉的人?竟然……竟然要我求助于那种见都没见过的人……
  ——若要那样……我干脆坏掉算了。什么叫恢复原状?我根本就没有应该要恢复的「原状」好吗?
  (因为如此一来——你应该能以「一个人类身份」活下去吧。)
  ——啰嗦,吵死了!
  ——克里斯为什么要讲那种话?
  ——我对人类根本就没有兴趣。
  ——就算被全世界的人称作疯狂也无所谓。
  ——我明明只是希望……克里斯……你能够拉我一把。
  一个个念头生成又消灭——瑞尔就有如站开一步,够着远方的风景一般,注视心中的念头。
  ——一直以来……我心中大概都存着那样的想法吧。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却冒不出任何情绪?
  ——是因为前天夜里,我太过放肆地又哭又笑吗?
  现在的瑞尔,觉得悲伤和欢笑给他的感觉都很模糊不清。
  心里带着明确轮廓涌现的,只有令人抑郁的烦躁,而他也任凭那些烦躁和愤怒控制着自己,不停行动着。
  正因为瑞尔自己也能了解那一点,他才变得更加浮躁。
  ——这是怎样?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现在这么奇怪,就算遇见了谁……又能够怎么办?
  ——谁都得不到幸福不是吗?
  ——……就算能够再遇到法兰克和克里斯他们……我可能还会是这个讨厌的我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算一直、始终、永远一个人也没关系。
  不过对瑞尔而言,神依旧是个残酷的存在,在他浮现这个想法不到一分钟,就有人伸手搭向他的肩膀——
  「瑞尔。」
  「!」
  他不自觉跳向一旁,将手伸入怀里。
  转头一看,只见到一张陌生的面孔。对方穿的虽然不是那名女研究者手下穿的白袍,但是绝对不能大意,毕竟穿着白袍在街上行走,本来就不太自然。
  如此作想的瑞尔露出警戒的神情,于是男人疲惫地笑了笑,朝他摆摆双手:
  「我是夏姆啦,太好了,你还平安无事。」
  「夏姆!……干嘛,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瑞尔却似乎认识对方,说话的口气马上变回平常的调调。
  然而瑞尔的眼神和声色却全然不见情绪。那样的他,仿佛泄漏出心中那难以察觉——「混浊黏稠」、缓缓摇晃的疯狂。
  不晓得疑似夏姆的男人是否察觉瑞尔那令人发毛的表现,只是将瑞尔拉到小巷里,以一副伤脑筋的口吻表示:
  「这个…事情变得有点糟糕了……」
  「什么事?」
  「我和希尔顿现在的处境变得有点糟糕……啊,修伊大人有传话过来,你要先听吗?」
  「我不要,另外帮我跟他说一声『去死吧』。」
  见瑞尔毫不迟疑地回答,夏姆苦笑着摇摇头:
  「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现叛意了,是没差,我会帮你单方面地转达……这次的留言稍旧了一点,修伊大人说:『瑞尔,我近期内会过去直接下令,很期待能够见到你』。」
  「……什么?那个被关在监狱深处的家伙,在胡扯什么啊?」
  身为瑞尔他们主人的不死者——修伊,拉弗雷特目前被收监于恶魔岛监狱,是如同字面所述地无计可施。
  正因为如此,如今才会由「夏姆」、「希尔顿」或「丽萨」担任联络人,向他们传达指示。
  即便身处那样的状况,他还是说要过来直接下令,就代表——
  「那个笨蛋,难道打算逃狱吗?」
  「先说一下,他听了我刚才帮你传过去的『去死吧』,给出『我是不死者,所以死不了』的回答。此外,关于逃狱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说什么。」
  「……你还真的把我的『去死吧』直接传过去……胆子不小耶!」
  瑞尔口头上一如往常地讽刺着,内心对于修伊的诸多情绪却不停地汹涌翻腾——是常年来对他抱持的怨恨和憎恶,以及恐惧。
  那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如今也全部融入他那浮动不已的烦躁之中。
  ——啊啊,我在想的是什么?对修伊有什么样的看法?
  ——烦死了……
  越来越浮躁。
  ——啊啊,够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无所谓了。
  越来越浮躁。
  ——「管他三七二十一」……「炸掉吧」……
  「等等,瑞尔?你把*拿出来干嘛?」
  夏姆变得紧张的声音,让瑞尔回过神来。
  接着他看见自己右手中的蛋形凶器,察觉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
  「嗯,如果我的行为让你如此愤怒,我道歉就是了。」
  「……啊,不,抱歉,这只是个玩笑。」
  瑞尔连忙将*塞回怀里,此时他才察觉,自己已经冒了一身冷汗。
  自从身体遭到切割,痛觉变得微弱以后,他就很少流汗了。研究者们提过这对体温调节有一些影响,但症状似乎并不严重。
  唯独冷汗另当别论。
  每每想起过去接受的各种「实验」,他的手掌心和脖子总是会​​冒出冷汗。
  而对于自己刚才采取那样令人难以置信的行动,以及针对那件事流出冷汗的反应,瑞尔感觉到的——同样只有缓缓蠕动的焦躁。
  瑞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得很怪的念头,更让他有种胸口发闷的感觉。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向夏姆询问:
  「……抱歉,嗯,夏姆,你刚才想说什么?我为什么会突然联络不到你?」
  「嗯,那是因为……」
  夏姆也露出总算可以回归正题的表情,点点头——
  然而最后,男人却无法继续说下去。
  「喔,找到了找到了。」
  「咦?」
  第三者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夏姆不自觉回头一望——
  他见到一对黑衣男人,在窄巷中站在自己左右两边,将他围了起来。
  「糟糕!」
  夏姆似乎见过黑衣男们,脸上出现惊愕的表情,想要扭转身体——
  但对方的动作更快!一名黑衣人取出早就握在右手上的针筒,迅速插进夏姆的脖子。
  「唔……!」
  被另一名黑衣人架住身体的夏姆,持续抵抗了一阵子,但药效随即发作,他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
  「咦?」
  短短几秒钟之内发生的状况,让瑞尔愣了一下—
  从夏姆身上拔出针筒的黑衣人转头看向瑞尔,露出狐疑的表情:
  「……嗯?那这家伙就是前天放*的小鬼啰?」
  夏姆仍继续挣扎着,而压制住他的黑衣人,听见那个问题后回答:
  「嗯,把他的连身帽拿下来确认一下,有疤痕的话,准没错。」
  「也对。」
  拿针筒的黑衣人用力点点头,缓缓将手伸向瑞尔。
  以时间来说,这也只是几秒钟的事情。
  然而这段时间中,却有无数个念头在瑞尔脑中交错。
  ——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夏姆?——针筒?——黑衣人——黑手党?——不对……
  ——他们知道我?——疤痕——前天?——前天有什么事——什么事?
  ——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爆炸——粉碎。
  ——没错啊——炸掉了——两次——卢梭——要将法兰克……
  ——将……法兰克……?——……?——?——……
  ——呃!
  思考迸出火花,瑞尔脑内的白袍集团——和待在中心的眼镜女的影像,全都碎裂消散掉。下一个瞬间——他抽出先前才要放回怀里的*,手指伸向引信。
  「啊!就是他!」
  「等等!在这里引爆*,别说是他,就连你自己——」
  他们彼此在狭巷之中的距离,比他之前炸掉白袍女人们时还要近得多。
  不管是谁,都会认为在这里使用*,必定让彼此都难逃一劫。
  但是——
  ——啊啊,这些家伙在讲什么啊?
  ——不行,我根本听不进去。
  ——好烦躁——好烦躁!——好烦躁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脑中激昂地呐喊,但表现在连身帽之中的,依旧只有冰冷的扑克脸。
  接着,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拉开距离,他便拉开了*的引信。
  在药物影响下,意识蒙胧的夏姆,和架着他的黑衣人们同时目睹那一幕。
  看见被缓缓掷出的蛋形「物体」,夏姆和黑衣人同时倒抽一口气。
  结果在「物体」爆发之前——夏姆发现一件事。
  瑞尔的意识,已经没放在周遭的事物上。
  没理会照理是他同伴的夏姆的性命。
  不在乎与他们敌对的黑衣人。
  甚至不顾瑞尔自身的生命。
  视力遭到轰鸣、热浪和光线剥夺的同时,在其他身体中继续保有意识的夏姆,确定一件事。
  那便是——
  瑞尔,已经开始疯狂了。

§
  
  数分钟后
  一烟雾和喧嚣声之中,和平常没有分毫差异的啼哭声,回荡在芝加哥市里:
  「呜哇,好,好浓的烟雾,光吸到这些烟,就有可能致死耶。大家还是快逃比较好啦!喂,喂,真的很危险啦,妮丝!不要靠近比较……」
  「抱歉,贾格西,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确认一下!」
  贾格西等人抵达时,现场已是一片烟雾弥漫,远处则聚集了一群好事者,眺望着疑似是爆炸中心的巷子内部。
  警方和消防队还没赶到,在可能发生二度爆炸的状况下,没人敢闯进浓烟密布的小巷内。
  在这种情况下——妮丝拨开两旁的围观者,毫不犹豫地冲进巷内。
  紧接着,是一直叫喊着好危险好危险的贾格西;接下来,则是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不良少年集团——所有人都跑进巷子里。
  围观者讶异地看着他们的行动,但没有人想跟进去。结果最先进入爆炸现场的,变成刚回到这座城市的不良少年集团——导致事件变得更加混乱。
  「真的没错……这股烟和味道……错不了……」
  「没…没错,妮丝,这里真的很危险啦!所以我们赶快回去!」
  走在小巷里的妮丝喃喃自语,旁边的贾格西则给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
  现场残留的烟雾导致视线不佳,单眼少女集中注意力观察。
  ——有没有……有没有什么线索……就算是*的碎片也行……
  妮丝观察周遭的情况,试图先找出爆炸点——
  忽然问,她看见巷子里有个缓缓移动的矮小人影。
  「啊…咦?里面……好像有人走过来耶?」
  贾格西也几乎同时看见人影,眼神依旧惶恐的他,将意识集中在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影身上。
  人影的脚步明显地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一般。
  「孩子?」
  正如妮丝下意识念出的这个词,从烟雾中出现的,是名穿着灰衣的年幼少年。
  他的脸上似乎有一大片疤——但比那疤痕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布满他脸上的鲜红。
  「不好!他…他受伤了!」
  一马当先冲过去的,反而是刚才害怕无比的贾格西。
  他赶紧扶住因为浓烟,不停剧烈咳嗽的少年,以发颤的声音询问:「你…你没事吧?」
  少年却是不发一语,沾满鲜血脸孔上的那双人偶般眼睛,散发着空洞的光芒。
  也不晓得少年是否听见贾格西的声音,他以不带感情的眼神,盯着​​贾格西和妮丝,以及后头跟上来的不良少年集团一会儿——
  「……我得……过去。」
  「没…没事的,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喔!」
  贾格西拼命挤出笑容​​,尽量安抚对方。然而他脸上随处可见轻微的颤抖,让站在一旁的不良少年们看得心惊胆跳。
  「我得去……炸掉。」
  「咦、什…什么?怎么了?」
  扶着少年的贾格西听不清他的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提出反问。
  然后在他打算先带少年去看医生,准备移动的时候,少年的意识首次注意到贾格西他们:
  「大哥哥……你们是谁?」
  「啊…呃…嗯。放心!没事的,你放心!」
  此时不良少年们没有理会因为混乱而语无伦次的贾格西,分工合作,确认该如何离开巷子,以及检查附近是否还有其他伤患。
  不久后,便有看似警察和消防员的人影自巷子另一头走来,让贾格西和妮丝等人松了口气。
  但是那一瞬间。
  少年茫然看着警察们走近,突然说出奇怪的话:
  「不要……妨碍我。」
  「咦?」
  「不要……妨碍我啦。」
  贾格西和其他的不良少年,以为少年只是因为一时错乱,才说出这句话——
  只有妮丝注意到「那一幕」。
  少年的右手不知何时已伸进怀里,从里面取出不知为何的小球体。
  她还看见——少年的手指,毫不迟疑伸向上头银环的画面。
  「……?」
  由妮丝发现这件事,到底是命中注定?还是因为待在爆炸现场的她,神经敏锐到一个极限,所以必然能注意到?这一点无从判断。
  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注意到这一幕的不是妮丝,下一刻恐怕就要有人伤亡了。
  长年经验培养出来的本能,瞬间将妮丝全身的血压提升至极限。
  ——不妙。
  少年的动作,那东西​​的形状、颜色,周遭的气氛和直觉,全对妮丝发出警告。而那些警报声,让妮丝确定了一件事。
  这名浑身是伤的少年,正是引发这起爆炸的元凶。
  另外——他此刻拿在手上的东西,正是那个*。
  可是,妮丝察觉这一点的瞬间,伤痕累累的少年已经拉开那颗「蛋」上头的引信。
  妮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少年身边,夺下那颗蛋。
  「等等!妮…妮丝?」
  妮丝不理会贾格西的惊呼,瞬间环顾四周——使尽全身的力气,将那颗「蛋」扔向看似没有人的巷子深处。
  ——拜托,那边千万别有人……!
  她在心中祷告一声,并近乎同步地向同伴们大吼:
  「趴下!」
  就这么一句话。
  听见这声呐吼,朝巷子入口走来的警察们一时不知发生何事,纷纷停下脚步——但他们没有立刻趴下。
  然而其中一名警察,看见妮丝特征过于明显的外表后——
  「喂,难道是你——妮丝?」
  这么问了一句。
  ——啧。
  自己也准备要趴下的妮丝,在心中咋舌一声。
  妮丝在孩提时,常常在这城市的周边惹出爆炸风波,被警察抓去不少次。虽然基于她仍是个孩子,以及没有造[x]员受伤或是器物毁损,警方也只好放她一马。但是那个过​​程,让警局内一部分的人理所当然地记住妮丝的特征。
  好死不死,竟然就在这种案发现场遇见「那一部分」的人。
  「啊,难道说,昨天的事件也是你——」
  对方过于符合预期的反应,让妮丝紧咬嘴唇,只否定了一句:
  「不是!好了,你们快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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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表示没有时间继续说明一般,妮丝的身体已经趴倒在地上。
  而不良少年集团,则受到脑中一个制约反射的控制。
  制约的条件十分简单。
  便是「妮丝要大家趴下来」。
  彻头彻尾的「*狂妮丝」,直接明了地喊了一句:「趴下!」
  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过去重复过无数次的经验。
  以及学习。
  不良少年们不是靠记忆,而是以身体记住她的一字一句——全体反射性地趴向地面,并对马上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心理准备。
  「咦咦咦咦咦?」
  在稍微慢了一拍的贾格西,一边哀号一边扑住少年身体的瞬间—
  本日第二次的爆炸,毫不留情地席卷整个巷子。
  
§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
  比贾格西等人迟了点才抵达现场的蜜莉亚,正挤在围观民众之间,眼神不安地眺望着巷子。
  「大家没事吧……」
  她准备跟着他们进到巷子时,警察正好赶到,围观者变得再也无法进入现场。蜜莉亚心想,贾格西他们大概也会马上被警察赶出来——
  过没多久,巷子里便传出剧烈爆炸声。
  围观民众顿时发出惨叫,鸟兽散地快速远离巷子。
  蜜莉亚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随即回过神来,想起贾格西等人还没从巷子里出来。
  「不好了……!」
  她也跟着跑了起来,方向却和四散的围观者相反——朝传出爆炸声的巷子跑过去。
  同一时间,巷子里涌出极为浓密的烟雾,让赶来现场的警察和消防员们也陷入混乱。
  就在蜜莉亚打算趁机跑进巷子的瞬间——
  她在异常厚实的浓烟中,看见熟悉的巨体朝她奔来。
  「东尼!」
  呼喊高大墨西哥人名字的同时,她发现那名男人的肩膀上扛着两个人。一人从服装来判断,应该是贾格西,另一人的体形则完全是个孩童。
  不良少年集团中有几个孩子,因此她开始担心,会不会是其中一个孩子和贾格西受了伤。
  然而跑在东尼旁边的妮丝眼尖地发现蜜莉亚,不由分说便抓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奔跑。
  「咦?」
  一手拉着完全不理解事态发展的蜜莉亚,妮丝气喘吁吁地在烟雾中奔跑着…
  「太好了……!我还担心会不会和你走失……待会再向你说明,我们现在先逃离这里!」
  蜜莉亚受到妮丝情况紧急的表情震慑,二话不说便遵从她的指示。
  当着一起奔跑的蜜莉亚的面,妮丝从腰包里取出一根圆筒,以牙齿扯开连在其一头的线状物,头也不回便朝后一扔。
  隔了片刻,蜜莉亚听见轻微爆破声和某种喷气声,她回头一望——只看见一道烟雾障壁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仔细一看,其他不良少年也自烟雾中窜出,分散逃进围观民众之间,造成有点混乱的局面。
  那一幕和蜜莉亚一年多前,在百万富翁区的别墅看到的场面简直一模一样——而掷出该*的妮丝,则露出难为情的表情向她道歉:
  「对不起,蜜莉亚,把事情搞成这样……」
  确认过后头没人追上来后,妮丝缓下奔跑的速度,放开蜜莉亚的手。
  而蜜莉亚则确定大家这次也是在躲避着什么,因此直截了当地询问:
  「发生什么事?大家在躲什么?」
  看见蜜莉亚心惊胆跳地提出问题,妮丝露出苦笑,有些害羞地回答:
  「嗯,那个……我们在躲警察。」
  「咦?」
  看见蜜莉亚侧头不解,妮丝的苦笑再次转为自虐性的笑容,疲惫地补了一句:
  「有点说来话长,不过……」
  「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被当成一连串爆炸案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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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5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间章Ⅱ 灵魂异形,游刃有余

  恶魔岛监狱 地下特别牢房
  拉德将夏姆们一一揍倒后,时间过了一分钟。
  费洛对现状叹了一口气,拉德的手指则按在太阳穴上,思考着一些事情——接着突然拍一下手,朝费洛露出一个开朗至极的笑容:
  「好,费洛你慢慢地思考,我先送他们最后一程。」
  「为什么要那么做?」
  看着眯起眼睛询问的费洛,拉德一脸不解地回答:
  「为什么要那么做?『当然可以』这么做。我好歹是个杀人魔啰,若被问到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试图杀掉他们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的答案会是杀了也无妨。我刚刚就是这样扪心自问。答案当然是YES!不需迟疑!换句话说,我肯定自己的一切…换言之就是YES!没错吧?」
  「在你要杀人的那当下,就注定是件坏事了好吗!这种情况根本构成不了什么正当防卫吧?你要是在这里杀掉他们,别说刑期增加了,你马上会被送上绞刑台。」
  「绞刑台啊……喂,以前的刽子手是不是都觉得:『我是属于杀人的一边,绝对不会被杀啊』?还是一边想着:『哎,说不定这就是我明天的下场』,一面胆战心惊地过活呢?你觉得他们属于哪一种?喂,哪一种啦?」
  「哪一种都无所谓啦。」
  拉德依旧说着和现在状况无关事情,​​让费洛感到头疼。他同时思考着,该如何处置右手那颗蠢蠢欲动的眼球——
  「哎呀哎呀,费洛啊,这个问题很重要耶。而且和现在的我息息相关啊。我现在拥有单方面杀死他们的权利,不过假设我现在极度嚣张地虐杀掉这些躺在地上的家伙,我的心中会萌生出什么样的情绪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
  「你听听嘛,毕竟我不曾杀掉昏迷中的人啊,这可是一场小冒险耶,要是我出现这种『自己不可能会死』的嚣张想法,我会对自己无法交待的。」
  费洛的回答很冷淡,但兴致过度昂扬、不停疯狂转着圈子,蠢蠢欲动的拉德就是停不下话匣子。他带着异常高亢的情绪提问:
  「费洛你呢?你又怎么样?有没有曾经杀过正在熟睡的家伙?有没有在压倒性,且程度相差甚远、完全不同等级、超级无敌百分之百拥有优势的情况,动过『我现在既然想杀人,当然也就有可能反被对方杀害』的念头?」
  「我怎么可能——」
  会有,这两个字他最后说不出口。
  当然费洛本人没有那样的经验。
  可是他有类似的记忆。
  在圣拉多·奎兹的记忆里,有着一则距今超过两百年,在某艘船上的记忆。
  他并不想回想那段记忆,但记忆终究是记忆,还是会在某些原因触发下,突然浮现脑海中。
  半夜中,他站在某张床前,右手伸向床里露出来的头——
  接下来,就是他不愿回想的感觉了。
  下一个瞬间,被他吸入右手的——
  ——是麦沙的……弟弟。
  吸入对方的下一秒,这次换成走马灯般回顾他人的记忆。
  费洛陷入错综复杂的回忆。当他回想​​麦沙弟弟的记忆,流入圣拉多体内的回忆到一半时,突然发现,自己正使尽全力握紧右手。
  「啊,糟糕。」
  他想起被自己握在手里的东西是眼球,顿时恶心得差点松手。但是一旦松手,眼球便会立即溜走,钻回倒在他脚下的修伊右眼里吧。
  「喂喂,别捏爆它啦。对了,你打算怎么将那东西带回去?我现在对你要如何从这个连一根发夹都会详加检查的严密监狱国度中,将那颗眼球混水摸鱼带出去感到无与伦比的好奇,难道你要把它吞进去?印象中有人说过,人类的眼球其实很美味,你要不要噗滋噗滋地舔它个几下?还是喀嗞喀嗞地把它咬碎,品尝其中的味道?」
  「少恶心了!谁要吃眼球……」
  ——人我倒是吃过。
  想加以驳斥的刹那间,费洛想起圣拉多被自己的右手吸入的感觉,和那瞬间流入脑中的种种记忆,反射性地把话打住。
  「……?干嘛啊,你从刚才就一直怪怪的耶。」
  「没事啦。」
  费洛故意叹一大口气,借此避开拉德的问题。
  他是「来杀死修伊」的。
  拉德刚刚提到,他是「来杀死修伊」的。
  并从费洛的反应,看出「是有办法,能够让不死者死亡」。
  如果将「相互吞食」的事情,告诉抱持那个目的的他…他或许会迸出一句:「好,换句话说,我只要让你饥饿到一个极点,再将你的右手和修伊的头绑在一起就行了!」而且他可能真的会付诸实行,而不是嘴上说说。
  继续推而论之——他有可能发表也要杀掉其他不死者的意见。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杀人狂知道不死者的秘密。
  想起艾妮丝和麦沙等人的费洛,在心中做出坚定的觉悟。
  就在那一刹那——拉德仿佛看穿他的觉悟,突然停住所有的动作,踢了踢脚下的狱警​​表示:
  「好,切入正题吧。我是不打算杀,但你脚下的那个不死者和其他人,比方说…像你这样的不死者……」
  「……」
  「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够加以杀死?」
  听见预期中的问题,费洛反而浅浅一笑,反问对方:
  「你觉得这世上,有人会傻到把杀掉自己的方法,告诉一名杀人魔吗?」
  这个单纯明快的回答,让拉德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接着将嘴角咧开至极限,挤出一个凶残的笑容:
  「你说的没错!非常正确!我如果是吸血鬼,八成也不会将『只要以木桩刺进我的心脏,就能够杀死我喔』,告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换句话说,会做出那种事的,都是对自己相当具有自信的家伙,百分之百认为自己是无敌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混帐,混帐!混帐!可恶的混帐!」
  「!」
  变化来得极端唐突。
  拉德突然激动了起来,一个跳跃,使劲一拳砸向房间的墙壁。
  砸出去的,是他那根和铁块差不多,刚硬且精巧的义手。
  他似乎透过肩膀、腰部等全身的动作,来控制不过是个平凡铁块的义手,那动作看起来,就和一个人正常挥拳揍人没什么两样。
  一阵轰隆巨响随之而来——
  墙壁出现龟裂,接着,费洛看见铁手臂深深地陷入石墙。
  「……!」
  如果墙上有颗人头,凄惨的程度大概会更胜被牛踩烂的蕃茄吧。费洛瞬间忘记自己的不死身分,对那一击之威感到轻微的恐惧。
  那只是一个单纯至极的行为——「揍」。
  越是一般人,便越难想像遭到*击或是被*砍伤,是一种什么样的痛法。费洛在成为不死者之后,也数次体验过被*扫射成蜂窝和喉咙被割开等致命伤害,而那些是正因为体验过,才会因此觉得「可怕」的痛苦。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比那些伤害更好理解。
  被揍到就会死,这个远比**更容易理解,直截了当到令人战栗的现实,让他的脑内顿时警铃大作。
  不过他的警报器马上就不响了。
  「唔嘶喔喔喔喔喔喔喔!好痛!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因为将手臂从墙里拔出来的拉德,以仍为肉身的右手按着肩膀和脖子,当场满地打滚。
  大概转了三圈后,他一个翻身站起来,朝费洛露出爽朗的笑容:
  「超痛的……我的锁骨搞不好已经骨折了。可恶,离开这里后,我在使用这招之前,一定要先打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我说,你在干嘛啊?」
  完全无法理解拉德行动意义的费洛,表情呆滞地观察着拉德。微微摇晃的电灯,为倒在地上的人们和两名男人照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让费洛觉得身体有些诡异地发寒。
  怎么思考,这种状况都不正常。
  他甚至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拉德却吊儿郎当地轻声道歉:
  「喔喔,抱歉抱歉,超级抱歉,我在反省了。吓到你了对吧?哎呀,没啦,我只是想起一个让人超级火大…不,是相当该死,可悲到快要抓狂地步的混帐王八蛋!」
  「那家伙也被你杀掉了?」
  「不,我杀不了,还差点被他干掉,所以我的火大才会成倍增加到这地步。」
  「……?」
  ——会有那种人吗?
  眼前男人的脑袋确实古怪,不过实力却是无话可说。就算自己拿着*或是机关*,和这名男人正面对峙并且杀掉他,还是很困难吧。
  费洛一瞬间,冒出这世界还真是宽广的想法——
  「啊啊……那个混帐王八蛋车掌……下次被我遇见,我一定不会轻饶。我要让他尝尽一百万元份的痛苦、后悔、难受、悲伤和来历不明的东西,再将他撕成碎片!」
  「嗯?」
  车掌这个单字,让费洛隐约想到一些什么。
  「我这个杀人魔说这种话还满怪的,总之对方是个从发梢末端开始疯狂的家伙……还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像什么『这个世界全部都像是我做的一场梦,所以我绝对不会死』之类的!」
  「……」
  ——完了。
  费洛沉默不语,背后的冷汗却像瀑布一般落下。
  车掌。
  比拉德还要强。
  世界是我的一场梦。
  我绝对不会死。
  光是那么一点情报,就让费洛前所未有地「确定」,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差点甚至大声呐喊:这就叫作「确定」吗!这次的灵光一闪,便是如此强烈。自己的记忆、经验、本能,以及类似的一切,都让他确定了那名车掌的身分。
  「我最后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没差,只要去调查当年在那班列车上执勤的车掌有谁,马上就能查到他是谁了。喂,费洛,你有想到什么吗?那班列车叫作飞翔禁酒坊。」
  「……」
  「你干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讲话?」
  ——这家伙……
  各式各样的情报,闪过费洛的脑中。
  1931年。
  艾萨克和蜜莉亚回来时,搭乘的那班列车。
  有如费洛弟弟一般的察斯沃夫·梅耶鲁,来到纽约的那一天。
  以及——一班列车,自人类社会被抹去的那一天。
  ——和那班列车有所关联……!
  飞翔禁酒坊号。
  在1931年年底,遭到废弃而停用的那班列车,让人嗅到许多事件,似乎即将发生。
  艾萨克他们说那班列车出现了什么怪物、强盗和恐怖分子之类的人,不过费洛还是一如往常,只将他们的话听进一半。
  但考虑到那班列车事后受到的处置,以及抵达时的异常情况,上头恐怕真的发生过一些事。
  他也曾经试着询问察斯,不过后者当场脸色发白,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让他实在无法继续追问。
  他因此做出不要提到那件事情比较好的判断,并在不久后忘了那班列车的事情——
  ——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另一个事件关系人。
  这样的偶然让费洛感觉有些诡异,他谨慎地选择回答方式:
  「我不知道……我是认识几个车掌,但不会一一去问他们搭的是哪班列车啊。」
  「嗯,也是,你说的得很对。」
  拉德似乎不太失望,随便回了一声,又开始以鼻子哼起歌,快活地拾起脚下的来福*:
  「嗯,你说得很对,所以差不多该给他们补*了……」
  「就说为什么要那么做?」
  「放心吧,我想了好一会儿,决定把他们叫醒后再慢慢杀掉。」
  费洛瞪大眼睛摇摇头,快步走向拉德,以左手夺下他手上的*。他刚才还提防着对方的靠近,不过谈着谈着,他确定拉德对自己真的没有敌意。
  拉德毫不抵抗地让他将*拿走,苦笑着发出抗议:
  「喂喂,抢武器是吧?那样子不酷喔。再者,我徒手还是有办法把人殴打致死,费洛你呢?你是讨厌手上残留直接感觉的那一型吗……应该不是吧?」
  看着倒在费洛身后,地上的修伊,拉德这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和我虽然是不同的人种,但却是同道中人,对吧?」
  费洛接着将*放在椅子上,再次转头面对拉德:
  「谁知道?可恶,和你讲话比和艾萨克聊天更没有交集。话说回来,你不在乎吗……那个,嗯……对你很重要的……」
  「露雅。」
  「对,露雅。她现在被他们挟持为人质吧?你不用确认她的安危吗?」
  费洛这句话,让拉德的笑容戞然而止。
  隔了几秒钟的沉默,拉德露出认真的表情,说起他的推测:
  「嗯,刚才将他们全部揍趴是我个人的一时兴奋……不过要说的话,我算是有个露雅仍然平安的不确切证据。」
  「怎么说?」
  「喏,刚才我问他们:『露雅现在好吗?』的时候,这群变态王八蛋们,回答的是:『目前还好』对吧?」
  「嗯嗯……是啊。」
  费洛完全不了解对方的凭恃为何,只能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怎么可能有人在看见露雅以后,还觉得她『很好』?」
  「……你跟我说没用啊,我又不认识那个叫作露雅的人……」
  「离开这里后,我再介绍给你认识吧。」
  ——事情落幕了?
  费洛总算能开始思考今后该如何行动,他松了一口气,再次对拉德问话:
  「嗯,现在这种状况,你有什么打算?」
  「嗯?我说过,总之我被赋与的使命就是从能杀的家伙开始开刀,所以现在先来杀人吧。」
  ——他果然没救了!
  费洛露骨地做出沮丧的反应,拉德则是毫不在乎地环视房间。
  他接着低头望着身体不断抽搐的夏姆们,朝他们踏出一步。可是费洛见到杀人魔的动作后,对他静静地摇摇头:
  「我说过很多次了,别乱来。这些人怎么说也是囚犯和看守,你会被关上一辈子的。」
  「嗯,我知道,所以……我要杀的不是他们。」
  「?」
  「被你挖掉眼球的那家伙,我会慢工出细活地做掉他。」
  接着他跨过东方人的身体——
  朝昏迷在房间角落的娇小身驱,踏出一步:
  「我就先杀一个……应该不在这座监狱记录之中的家伙吧……」
  「!」
  那道人影是拉德刚才带来这个房间,一名横看竖看年纪都还很小的女孩。费洛先前根本没看过那名女孩——
  「喂,等等…等等!」
  他不禁正颜厉色地抓住拉德的肩膀。
  他不知道女孩的身份,看样子应该是艾萨克前几天提到的「妖精」,但不管怎么样,对方都只是一个孩子。虽说她并非没有是不死者或人造人的可能性,但现在也无从确认那一点。
  「啊?搞什么,你是杀不了小孩的那一型啊?」
  费洛很想吼他一句废话,不过他不断叫自己冷静。好不容易才将那声怒吼吞回喉咙里,并将自己的想法转为嘲讽道出:
  「……我不晓得。但如果在战场有个小鬼拿*对着我,大概会被我杀掉吧,不过无论如何,我这人就是杀不了,也不想杀无抵抗能力的小鬼。」
  「你是黑手党吧?如果首领下令要你杀呢?」
  「我不是黑手党,是卡莫拉。另外,倘若我的首领会下达那种命令,我当初也不可能会尽忠于他了。」
  「天真耶,天真天真,你太天真了。」
  听见费洛沉声道出的那句话,拉德「哈」地短笑一声,不过他露出的眼神却非轻蔑,反而是一种赞赏:
  「那样也好,你是不杀,但还是有想到因为不动手而被那个小鬼杀掉的可能性。算是经过思考后,对死亡有所觉悟的类型。」
  「……」
  「我很喜欢这种家伙,即便你是不死者也一样。不过,我刚才说的那个混账车掌却对我这么大放厥词!说什么:『就算有小鬼拿*对着我…我还是能安然无事。因为我这么强,就算他接着在我背后放黑*,我也能轻而易举闪开』!」
  看着拳头和牙齿都紧紧闭合在一起的拉德,费洛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
  ——嗯,那家伙是有可能那样说啦。
  费洛心中如此作想,拉德则想起过去压倒性胜过自己,让露雅置身在死亡威胁下的那名车掌的长相。对方的脸当时虽然溅满了鲜血,而且只是依稀浮现在破晓微光之中,但他的声音、表情和凶恶的杀意,还是完完整整地留在拉德的记忆之中。
  看见拉德狰狞扭曲的唇线,费洛伤透脑筋地皱起眉头。
  瞬间——费洛的右手传来一道轻微的疼痛。
  ——啊?
  仔细一看,不知何时起身的一名狱警握住他的右手,夺走他手中的修伊眼球。
  ——什么?
  他的右手握得很紧才对,可是狱警手指用力掐住的地方却出现触电的戚觉,让他的手指使不上力。
  「辛苦了,你的任务暂且到此为止。」
  他留着鼻血却又一派从容地露出微笑,将修伊的单眼扔进不晓得从哪拿来的一个瓶子里。被丢进瓶中的眼球,血管有如蛞蝓般地不停蠕动,试图爬上瓶身的玻璃壁面,但是瓶盖已经被牢牢地封上,它甚至没办法从缝隙间渗出来。
  「你这家伙……」
  看见对方站起来的拉德,走过去想再揍对方一次——却突然停下脚步,狠狠瞪着费洛的肩膀带。
  「?」
  不晓得发生何事的费洛转头一看——只见一名手持*的矮小男人,以*口抵住费洛的后脑勺。
  「……喂……」
  白人矮子不理会眼神充满抗议的费洛说什么,缓缓地向后移动。
  他的*口却还是死死地指着费洛,对拉德说了一句既能当作奚落,也能视为称赞的一句话:
  「哎呀哎呀,服了你…你实在是超乎我想象的一个人呢。」
  黑人和东方人也开始起身,但与刚才不同,说话的只有狱警一人:
  「嗯。这下可伤脑筋了,该怎么样才能让你理解,我们是真的抓了人质呢?」
  「那你可以问问露雅喜欢什么花,再把答案告诉我。」
  「没办法。」
  「……这话什么意思?」
  听见拉德的语调陡然一沉,夏姆静静摇摇头:
  「现在囚禁她的地方碰巧发生了一点状况,我没有办法去找她问这件事,并不是她无法开口说话了,请你放心。」
  「……」
  「嗯,这样吧……状况排除之后,我再好好地向她询问一下。请恕在下先行离开,毕竟也不能现在就将你们收拾掉。」
  「哈——说得一副你轻松就能收拾掉我们的样子,你流着鼻血讲这种话,还真是大爆笑耶!但我一点都笑不出来,怎么回事?说啊?这明明是个笑话,我却笑不出来,很不可原谅耶?」
  听着拉德蛮不讲理的说词,夏姆苦笑着叹出一口气。
  费洛紧张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心中迷惘不已。要从白人矮子手上夺下*是很容易,可是那么做的话,会不会只是重复刚才的情况而已?若是这样,此时应该先观察一下情况,让拉德不要乱来,事情才能有所进展吧。
  「你说话的方式和葛拉罕有点像呢,真不愧是称兄道弟的两个人。」
  对方突然提起自己小弟的名字,让拉德再次咬牙切齿。
  夏姆们不理会他的表情,开始缓缓朝房间的入口移动。抱持着最大的戒心,犹如行走于*遍布的地区一般,全神贯注在拉德和费洛身上:
  「对了,这件事还要请你们对修伊保密一下。」
  「『现在让他知道这件事,我就头疼了。』」
  「『【人质永远在我的手上。】』」
  「『【(拉德也就罢了,费洛应该不想看到什么意外吧。)】』」
  撂下几句令人火大的台词后——恢复意识的四名夏姆,再次在各张脸上挂起相同的微笑。
  除了仍倒在入口的狱警,另外四名夏姆离去后——费洛一脸纳闷地询问拉德:
  「喂……你不可能忘记我不会死吧,刚才干嘛不开扁?」
  「你想要中*吗?」
  「……不。」
  「那不就对了。讨厌痛苦和拒绝死亡可是同等重要的感觉喔。两者还是有差别啦,痛苦可以靠觉悟忍受一定的程度,但这招对死亡就没有用了。」
  ——原来如此……不,等等。
  费洛差点同意对方的说法,不过想起先前残暴的画面,他又皱起了眉头:
  「先前对方拿叫露雅的女人当人质时,你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动手吗?」
  「我说过吧,我相信露雅啊。嗯,也不是说我不相信你啦,只不过我们刚认识而已。」
  拉德咯咯笑了出来,并将他对夏姆们的火气转化为愉悦一般,开玩笑地问费洛一个问题:
  「而且……万一你也有人质被他们抓了,他们有可能会要你『杀掉那边的某某某』,到时候,有人质在他们手上的你该怎么办?」
  「……」
  费洛没办法当场回答。
  这种事他想也没想过,可是照常理来说,这种事情的确有可能会发生。
  只要觉得能够利用一次,就可以重复利用许多次。摔落的对手就应该加以践踏。
  这在自己栖身的黑社会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在一般人的生活中同样所在多有。
  ——我要是站在夏姆的立场,只要状况不对……不,若是我,就算情况不糟还是会这么做。
  费洛不喜欢抓人质的做法,可是自己从事的职业,让他无法说这种冠冕堂皇的大话。正因为了解这一点,他才对自己没有顾虑到这件事的愚蠢感大火大不已。
  费洛已经挖出一个和自己无怨无仇之人的眼睛了。如果这样子,艾妮丝和在纽约的朋友们还是被抓去当人质,自己该怎么办?
  待在这间监狱里的自己,根本无从确认外界的状况。
  只不过,费洛所拥有的知识让他超出必要地深信,那个名为夏姆的存在,应该真的能对艾妮丝和城里的人们「做一些事情」。
  ——我在这座监狱里……只是任他摆布的一枚棋子?
  ——身为卡莫拉中坚干部的我是枚棋子?
  ——混账……我该怎么对麦沙和首领交待?
  看见费洛迷惘的模样,拉德转了转脖子,同时视线落在仍倒在地上的修伊身上。
  「算你运气好,长不大的彼得潘,我杀人的优先级稍微有些变动了。」
  拉德欢愉、畅快地笑着,并将同时涌出的杀意封存回自己体内。
  「看样子,梦幻岛似乎还不到毁灭的时刻。」
  拉德并未压抑心中的念头,只是很单纯、很纯粹地浓缩着他的杀意。呼吸平顺下来后,他耸耸肩,对费洛表示:
  「话说回来,这年头还真是让人讨厌哪,对吧?」
  「哪里讨厌?」
  「因为这年头,就算想杀掉眼前的家伙,也开始需要事先进行场勘和筹划了。」
  听见那回答的费洛,瞬间思考了一下他想表达的意思,随即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真的很难以捉摸耶。
  两人才认识没多久,但费洛已经理解了拉德.卢梭这名男人——他是教人无法理解,也不该去理解的对象。
  他本来不该接近拉德,但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了。
  事实上艾萨克此刻才正要出狱,可是费洛原本便没有将艾萨克纳入考虑之中。并不是说他帮不上什么忙,而是他不想将艾萨克卷进此事的念头更为强烈。
  ——我不想再听到蜜莉亚嚎啕大哭了。
  而在囚犯这边唯一可以帮助费洛的杀人魔,却没有理会他在想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铁制左手,不停想象继续浓缩下去的「杀意」能带来什么结果。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你不觉得好戏连连吗?」
  「连个鬼。」
  无视于费洛冷漠的响应,拉德一个劲地不停拼命提高自己心中的亢奋度:
  「场面好不容易才热络起来耶,既然如此,我应该亲手让它变得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好玩才对!」
  「随便你吧。」
  「哈!当然随便我!那是由我个人发起,对我自己应尽的义务!同时也是命运,对吧?哈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拉德高亢的大笑声,回荡在恶魔岛的地下。
  但是听见那笑声的只有费洛一人。他听着那癫狂的笑声,再次了解到自己所处的立场。
  心中先前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如今已经具体成形——接着,他再次说出心中的领悟。
  ——这下被卷进麻烦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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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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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夫老妻,大伤脑筋

  芝加哥市内 酒吧「Dolce」

  高楼大厦栉次鳞比的芝加哥中,其中一个人潮比其他地方少了几许的区域。
  宽敞却带着淡淡寂寥氛围的酒吧内,身为经营者的老夫妻趁开店前的短暂片刻闲谈着…
  「呐,老伴……白天好像又发生爆炸了。」
  「是啊,刚才送货的小哥跟我说过了,这次好像是在市内……」
  「我看今天还是不要开店好了。」
  「喂喂,那样就有点过于胆小啰。」
  妻子忧心忡忡的表示,被先生一笑带过。
  但是老妇人脸上的不安,却没有任何消融的迹象:
  「我有不好的预感。」
  「又来了…你在重要时刻总会那样子。几年前说要去纽约旅行的时候也是…喏,要搭上那班…好像是叫飞翔禁酒坊的列车前,妳突然说出这句话,结果害我们的旅行泡汤不是吗?」
  「是啊,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觉得那次的预感没错。」
  「你在说什么啊呀,报纸翻来翻去,不是都没看到任何关于那那班列车遭遇事故的报道吗?」
  「可是……那班列车之后不是马上就废车停驶了?」
  妻子坚定不移的口气,让身为老板的先生摇摇头叹口气。
  老婆的直觉确实准确。只是才发生一起爆炸事件,就不安成那个样子,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一点?
  毕竟他们经营的这家店在今天届满三十周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他们没有特别举行纪念派对和活动的打算,也没打什么广告,只打算他们自个带着小小的骄傲,品味那小小的成就感……即便如此,这样对他们而言,就是个充分值得纪念的日子了。
  从几天前开始,便一直期待今天到来的老板,耐着性子地继续说服有些不情愿的妻子:
  「哎,昨天的爆炸案,一定也是尼布罗的人引起的什么意外嘛。喏,十年前也是啊,那个看似温柔,却『十分泼辣』的妮丝,也常常搞出爆炸不是吗?这次一定也一样啦。」
  「……对了,这几年都没看见那群孩子呢。」
  「喔喔,是啊,从两、三年前开始就没见到他们了。嗯,那群不良少年们,也差不多该长大[x]啰,说不定已经找到正经的工作,搬到某个城市去了。」
  说着说着,老板想到这个话题说不定也能拿来说服妻子,便接着重新展开说服:
  「所以为了让那群家伙几年后还是能安心回来,我们不能为这点小事就关门休息是吧?」
  「你偷偷把话题转回去了。」
  被直截了当地指出意图的老板,有些没面子地耸耸肩:
  「唉,没关系啦,大不了,不让可疑分子和带着奇怪行李的人进到店里,这样行了吧?」
  「……你真的要注意一下喔。」
  最后总算让了一步的妻子,为了准备餐点进到酒吧后头——目送妻子进去后,老板叹了一大口气,准备走到店外开店。
  话说回来,那也只是一个单纯至极的作业——将门口牌子从「CLOSE」改挂成「OPEN」而已。开店第三十年的今天,开店的步骤照理也是一成不变。
  然而——
  真的打开门走到店外后,门口已经站了两名等待他开店的客人。
  「啊,抱歉!我这就开店!」
  对太阳逐渐西下才开始营业的店家而言,门口有客人等待,是件很难得的事。
  一位是帽檐深深盖住眼睛的络腮胡男,另一人则是身着典雅礼服,年轻美丽的女性客人。两人看来并非恋人,彼此间可能是亲子,兄弟姊妹,或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另外——老板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两位特征明显的客人。
  「咦?客人们……你们昨天也光临过本店对吧,快,请进请进!我们最欢迎熟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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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喔喔……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表现铭刻在人类脑髓的喜悦呢。所谓的永远,由一连串的剎那组成,一切都是被封锁于命运之轮的群像……如果时钟的表面正是锁住时间的永远之轮,封锁住命运的圆环才是映入眼球的世界也说不定。」
  年迈的男人轻快地欢迎他们进店里。女人不发一语地走入店内后,帽子男则是念着有些奇妙的台词,跟着走了进去。
  目送喃喃自语的男人走进店内后——
  老板没将他们的表现放在心上,远眺着蓝天,豪迈地正式开门营业。
  从结果来说,这么一个动作,让老板和这家店走上命运的岔路。

§

  芝加哥市内 路上

  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葛拉罕·史贝特今天仍然一如往常。
  「好悲伤……来讲个乍听是悲伤,其实是不可思议的谜团,再仔细一听,果然还是悲伤的故事吧……」
  「太长了,请把这句话删短点。」
  「好悲伤……讲个悲伤的故事吧。」
  「葛拉罕大哥,你似乎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别人一定要听你说话这么一个前提耶。再怎么说,你都是在请人们分配他们人生中有限时间的一部分倾听你说话。可是你讲话时,却似乎完全没有那方面的诚意。你知道诚意这个词的意思吗?要是不知道,那就是一个最悲伤的故事了,尤其是对葛拉罕大哥的脑袋来说。」
  他的背后跟着几名同伴,旁边则是地位已经俨然是他伙伴的小弟夏夫特,后者正不知死活地吐着他的槽。
  然而负面情绪高涨的葛拉罕,让手上的巨大扳手啪地转了一圈,乖乖地接受夏夫特的批评:
  「听我说……我要说这个悲伤的故事……」
  「我觉得你的诚意似乎不增反减耶……你该不会生气了?」
  「我才没有生气,现在涌现在我心中的,只有悲伤和悲伤和悲伤和愤怒……唔,我有愤怒耶,这教人好悲伤啊!我现在似乎就连自己的感情,也无法瞬间做出判断了……为了克服这份悲伤,我该如何是好?我该怎么样,才能够确认自己的感情?是行动吧?没错吧?换句话说,借由三个悲伤和一个愤怒的行动,来向这世间和我自己传达我本人的心情,正是我的使命……具体而言,就是我说三次悲伤后,就会想给夏夫特愤怒的一击。好悲伤!啊啊,人生真的好悲伤!」
  「咦……等等……你愤怒和悲伤的均衡度有问题……唔喔……!」
  对方一面喊着悲伤,同时挥出扳手攻击夏夫特腹部。他痛得边走边按着肚子,陷入沉默。
  葛拉罕无视搭档的呻吟,一脸畅快。愉悦和悲伤的情绪瞬间交替。
  「好了!既然碍事者已经闭嘴,那就让悲伤却不可思议的事稍为往后延吧!先来聊开心的话题!今天夏夫特说要介绍一家最适合暂时填饱肚子,却又不太为人知的餐厅给我们!既然是介绍,当然要由夏夫特负起全责,他说万一不好吃,他愿意负全责!也就是说,他要全额买单!」
  这番无理至极的说词,激起后面同伴们的轻声喝采。
  唯独现在正抱着肚子,冷汗直流的夏夫特一人除外。
  「……!咳呃……!等等,没人这样说吧!」
  「哎呀,你已经复活了吗?看来刚才那记腹部攻击有点浅,让我想再次将愤怒转化成行动,但是我不喜欢诉诸暴力,所以还是暂且算了。没错,老实说,刚才那记腹部攻击是对你说我脑袋很悲哀的报复,啊啊,我现在就向蓝天发誓,我要诚实一点!抱歉,夏夫特!我刚才真的是一时火冒三丈!」
  「……算了,我已经不介意了,请你下次至少以言词来报复言词……」
  「我会加油的。好了,那家店在哪边?」
  夏夫特瞪了丝毫不见反省模样的葛拉罕几眼,随即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顶了顶下巴,指着前面的路说:
  「嗯,就在前面。」
  「那是一家差不多从现在开始营业的酒吧,里面的餐点都满好吃的……店名叫『Dolce』,你们有听过吗?」

§

  芝加哥某处 私家轿车内

  「前面那条路右转,接着直直开一段路。」
  「好,好!」
  副驾驶座传来冷淡的引导,红眼球男人则热情地回答。
  身为驾驶的男人,边哼歌边开车不久——看见坐在副驾驶座的孩子沉着一张脸的模样,愉快地扬起嘴角。
  他的嘴唇之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但诡异的是,那些牙齿全部都由犬齿构成。
  「里卡多,怎么啦?你从今天早上开始,表情就一直很凝重耶。」
  「克里斯多福……你对昨天的爆炸案有什么看法?」
  「百分之百是瑞尔干的,这下事情有趣了。」
  「这一点都不有趣。」
  里卡多·卢梭叹气的同时,对他的司机兼保镖,同时也算是朋友的奇人——克里斯多福·夏尔多雷德表示:
  「看见瑞尔引发那样的事件,克里斯多福难道都没有任何看法吗?」
  「呃,我说我觉得事情有趣起来啦!若硬要发表什么其他看法,大概是『干得好』吧。」
  「你不打算阻止?」
  「那是瑞尔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也算是一种拯救法兰克的方法吧。」
  听到克里斯多福平淡地回答,里卡多有些错愕地陷入沉默。
  自从昨天那起骚动后,他们逃离家里,漫无目的地在路上徘徊着。
  广播和报纸,似乎都将里卡多的祖父——普拉契德.卢梭报导成爆炸案和失踪案的嫌疑犯。
  普拉契德目前处于失踪状态,干部们则是纷纷遭到逮捕,其中还有几个人下落不明。而当事人普拉契德的豪宅内仍残留着*和爆炸的痕迹,一切案情在找出失踪的普拉契德之前,似乎不会有所进展。
  「话说回来,那群白袍人完全没有上新闻呢。」
  「可能是权力甚大的一群人吧,感觉就像总统直属部队似的。」
  「我倒不觉得这个国家已经糟糕到,总统会去指挥这么一群怪异分子。」
  接着车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换克里斯多福抛出一个愚蠢的问题:
  「你厌烦无比的日常终于破灭了,感觉如何啊?」
  「……我大概还没理清自己的情绪吧。」
  那个问题问得很没大脑。但里卡多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看来,他明白克里斯多福就是这样一个人,再者透过一整年的相处,里卡多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他的作风。
  在这种状况下,里卡多选择「还没有理清」做为自己的正式答复,但其实他已经相当平静地接受了现状。
  「不晓得为什么,我多少有种爷爷已经死掉的感觉。卢梭家族算是已经走到了尽头,克里斯多福没什么理由继续跟着我了。」
  「哎呀,做朋友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这种让人难为情的事,你还能如此大方说出来,真的很厉害耶。」
  冷淡地回了一句后,里卡多再次谈论起瑞尔:
  「话说回来,你和那个叫瑞尔的男生是朋友吧?」
  「应该比较像家人。」
  「那你要再珍惜他一点啊,就算不想阻止,也可以去救他吧。」
  「嗯——基本上,我已经跟他说过想一起走的话,我不会拒绝啰。再说,现在要是出手帮助瑞尔,我觉得反而对他不好。」
  「为了家人或朋友采取行动,不需要想太多不是吗?」
  「你爷爷是那一型的人吗?」
  这个同样不经大脑的回答,让里卡多顿时哑口无言,但并没有不舒服。正因为克里斯多幅是这种会大剌剌践踏别人内心的人,他才有办法好好重新审视自己吧——内心浮现这成熟想法的里卡多,稍微转换陈述的观点:
  「我讲这种话也有点奇怪,可是那男生真的有点不正常,所以得有人在一旁看着他啊。」
  「里卡多,你要是这么觉得,就不要对瑞尔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没有,我和平常一样啊,反而是他在讨厌我吧?」
  看见里卡多面无表情回答的模样,克里斯多福忍着不表现出内心的愉悦,尽量平静地表示:
  「哎呀。我觉得你们一定很合的,就算会吵架,也是因为同类相斥的关系。」
  「别闹了,那家伙和我到底哪里像了?」
  「很多啰,首先就是你们都觉得『克里斯多福要被抢走了!』因而忌妒着彼此吧?」
  「嗯,你真的是自恋过了头。」
  无视里卡多当场抛出吐槽,克里斯多福不带情绪地继续说下去:
  「还有都讨厌这个世界,却又不能彻底否定它。」
  「我才没有否定呢。」
  「你要是能脸红一点,大喊:『才没有那回事呢!』的话,一定会很有趣。」
  「无意义地发脾气,只会让肚子变饿而已。话说回来,说要一边填饱肚子,一边商量今后该怎么走的人是你吧?」
  里卡多说到这里,「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
  「哎呀哎呀。」
  「……」
  「喔,你刚才好像有一瞬间露出害羞的表情。」
  ——这点倒是颇像女生。
  他这次很难得地顾虑到对方的心情,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里卡多乍看之下像名少年,日常生活中似乎也将自己视为一名少年。他没有特别说明理由,不过从他身边仅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看来,可能是普拉契德对此事施加了一些压力吧。
  不过,克里斯多福对此并未多作评论。
  克里斯多福什么都没说,里卡多也没有特别去询问原因——这件事就被两人视为「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路相处至今天。
  肚子咕噜叫的里卡多只沉默了一瞬间,便继续为驾驶指路:
  「啊,那边要左转。」
  「好,好!」
  「接着再开一下就到了。」
  「喔——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为了吃饭跑到这里,那家店真的那么好吃吗?」
  克里斯多福是个怪人,对吃却非常坚持。
  尤其对点心或甜点,他更是有着无比的热爱,曾经为了市售玛德莲蛋糕(注:一种只用奶油和小麦粉等基本材料制成,看似饼干的蛋糕)无法满足他的口味,而自己烤来吃过,其味道获得了里卡多和瑞尔,甚至是较年长的奇和修伊的肯定。
  里卡多清楚他的玛德莲蛋糕的美味,如今告诉他:「有家不为人知,却又非常美味的店家」,让克里斯多福带着些许的期待,向里卡多询问目的地店家的情报。
  听见这个问题,里卡多难得地露出柔和的表情:
  「嗯嗯,很好吃喔,那家店已经开了三十多年,由一对夫妇独立经营着。那里的苹果派味道可是一绝,所以我今天想去品尝一下。」
  「喔,那我可期待了,不过为什么是今天?」
  「因为我不晓得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说不定,这会成为我们在芝加哥的最后一餐。」

§
  
  酒吧「Dolce」

  「所谓的味觉,可说是装在舌头上的眼睛、脑袋、耳朵和心灵。舌头上翻转的甘露,可以让我看见酿造者的梦想;下巴合上后,在黑暗中扩散开来的咸味,让我感受到制作者从过去到未来的诞生;品尝在咬齿暴力间渗出的滋味,让我听见料理者内心满溢的呻吟,然后一切再被关入我的喉咙去思考。美味吗?可口吗?若能享受这一瞬间,就算遭到数万条罪责贯穿,我也在所不惜。同时我的唇舌会做出表述,那便是一句话:『好吃』。」
  「请你闭上嘴,安静等餐送来。」
  一对坐在酒吧吧台边的男女,进行着如此奇妙的对话,让店内笼罩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之中。
  除了一般酒吧风的吧台外,木纹装潢的店内还摆放着六张桌子。
  仅看摆设和大小,这家店就像是西部片中常出现的酒吧再狭窄一点的版本,不过能让人心情放松的木质地板和其他装潢,倒让店里的整体气氛呈现近代化的风格。
  店内感觉并不时尚,客人目前也仅有两人,这样的大小反而让店内显得有些空旷。
  此时此刻,店里正处于客人永无止尽自言自语的奇妙状态——但身为老板,迈入老年的男子也只是挂着和蔼的笑容,继续擦拭玻璃说:
  「哎呀,我才疏学浅,听不太懂您的意思,不过您那样称赞我们,我们反而不好意思。」
  ——我不觉得他在称赞你们啦……
  听见老板这句话,女人叹了一口气,合上菜单,直接向对方询问:
  「请随便准备两份能够填饱肚子的餐点。」
  「那要不要试试看碳烤猪肋排?」
  碳烤猪肋排,据称是一道可以代表美国,同时也能代表芝加哥的料理。
  历史上一名真正可称为「诗人」的人物——卡尔(标记)桑德堡(Carl Sandburg),在身为诗人的同时,也有着记录作家、歌手等多才多艺的一面,后来还获得普立策奖(注:一个在新闻报道、摄影、创作方面极富公信力,被视为甚高荣誉的奖项)——在过去出版的诗集中,曾为芝加哥取了好几个绰号。
  其中一个便是HOC BUTCHER FOR THE WORLD(猪肉连锁地球分店),说明芝加哥这里有着甚为发达的畜产业。
  使用以大蒜、西红柿酱和酒醋为原料制成的酱汁,对猪肋排进行调理,烹调出具有独特风味的肉类料理——这座城市的环境背景,也随着烤肉的飘香味让人更加印象深刻。
  即使是相同的调味和材料,也会因为料理的顺序和烧烤时的温度,产生迥然不同的味道,可说是很适合用来品鉴各店手艺的一道菜。
  「好……那来两份堪萨斯市作法的(注:使用微甜微辣,西红柿酱味道较重的酱汁烤出的猪肋排)。」
  「好,马上来!」
  即便礼服女子讲话的口气像个男人,老板依旧见怪不怪地露出笑脸回复。
  看见老板前去向厨房里的妻子下菜单,女人对坐在隔壁的帽子男说:
  「好了,『诗人』,你有什么打算?等了一个晚上,夏姆和希尔顿还是没有和我们联络,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在一步之前的黑暗中,金色的蛇和红铜色的逆鳞正闪闪发亮着,如果能够RAT TAT TAT地轻快击打其逆鳞,人生或许就会有如出类拔萃的蛞蝓残响般,在爬行的痕迹中,散布虔诚草莓所掉落的金币……」
  「够了,我现在很清楚,你也束手无策。」
  见到女人回答时瞠目结舌的表情,被称为「诗人」的男人,动作夸张地摇摇头:
  「漂浮于黄昏的白藻低语,应被称为不晓得的语言是一种看破。然而它顶多是马上便消失不见的虚幻妄语。黄昏中飞舞的乌鸦,叫着我们应该前进的道路,只能自己从黑暗中抓取。希库尔,我有说错吗?」
  「没有思考的必要,我们该做的事情,便是去寻找瑞尔和法兰克。」
  被称为希库尔的女人说完话后,紧紧握住放在吧台桌上的玻璃杯。
  他们是在直属于修伊·拉弗雷特的执行部队「妖怪」中,只由奇人异士组成的「吸血鬼」。身为其中一员的她,正为了这几天发生的状况伤透脑筋。
  事情到他们依照夏姆传来的指示,聚集到芝加哥为止都没什么问题,但之后便发生了一连串出乎他们意料的状况。
  第一个恶兆,是发现一个疑似黑手党的集团,拿着通缉单在寻找他们。他们和看似与那些黑手党同伙,身穿工作服的男子发生冲突——并落入得暂时溃逃的窘境。
  接着他们和瑞尔走散,并了解散布他们通缉单的人可能是卢梭家族。但日后闯进他们的根据地时,却遭到神秘白袍集团的反击——这回换法兰克在冲突中失去踪迹。
  他们隔天跑去探察卢梭家族的状况,结果得知他们的首领卢梭已经下落不明,而半夜发生的*战和爆炸,又让现场受到大批警力包围。
  ——那次爆炸,恐怕是由瑞尔的*所引起吧……
  希库尔做出那样的推测,结果隔天又出更大规模的爆炸事件。她虽然感觉得到那一连串的行动背后有瑞尔的影子,却只能毫无建树地看着时间流逝。
  她们如今陷入这种就算想要开始修伊的「实验」,也无能为力的状态——话说回来,希库尔他们也还没听到具体的「实验」内容。
  照理说夏姆、希尔顿或是丽萨会为他们传达这个讯息,可是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无法和其中任何一个人取得联系。
  坐立不安的希库尔,将玻璃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接着以超乎想象的轻快节奏拉开椅子,并站起来说:
  「我去上厕所。」
  礼服女道出男人般的台词后,离开座位。
  「诗人」沉默地目送搭档离去,不发一语地独自等待点好的料理。
  在店内女厕的门被关上的同时——
  数名男人走进酒吧里。
  思考着今后该何去何从的「诗人」,并没有特别理会对方是谁——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样的反应,也决定他们——以及这家店稍后的命运。

§

  一分钟前  路上
  「就在那里,葛拉罕大哥。」
  看着夏夫特伸手指着的那间老旧酒吧,葛拉罕开心地啪的一声,转了一圈扳手:
  「喔喔…这里感觉满老旧的,但这样正好…看起来很有破坏的价值……等等…我刚才说了什么?我竟然想破坏待会要吃饭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破坏欲似乎不想让我吃饭耶!我到底干了什么?如果我的性命不保,我的破坏欲本身也会回归虚无啊!这没有道理……为什么我得配合这种慢性自杀?有这么令人憎恨的事情吗?为什么…我得去憎恨自己内心涌出的冲动?」
  「觉得可恨的话,就快把它排除掉吧。」
  「可以的话,我早就实行了……不,等等,仔细一想,我好像没试过耶。这是怎么回事?过度强烈的憎恨似乎让我失去了冷静!忘记要挑战自我的我,究竟会有什么报应?忘记?对明天充满梦想的我不适合过去……对了,现在就杀掉吧!杀什么?杀掉我心中的憎恨!啊啊,这件事多么悲哀啊!我和自己的战斗要到哪里才分得出胜负呢?总之我现在可以说的便是对不起,对不起这家店的人,我刚才竟然说这家店看起来很有破坏的价值……」
  葛拉罕刺刺不休地说着常人听见可能会想逃跑的台词,但他身边的同伴或许都已经习惯他说话的方式,每个人都一脸疲惫地苦笑着。
  「已经到了,店内请保持肃静。」
  听见夏夫特叹着气说出的请求,葛拉罕将扳手的前端抵在嘴唇上,屏气凝息。
  看见他那个不知该说是可爱还是诡异的动作,夏夫特再次大大叹口气,打开挂着「Dolce」招牌的店门。
  店内此时仍然相当宽敞,只有一名坐在吧台边,帽子戴得极深的男人。
  「你好,可以用餐了吗?」
  「你好,欢迎光临!嗯,我们才刚刚开店,可能需要多等一会儿……」
  「好,没有关系。」
  「那么往这边请。」
  心情异常好的老板自厨房中走出来,将葛拉罕一行人带到里面的桌子。
  葛拉罕听从同伴的指示,一直默默不语,只有在坐下来,稍微看了菜单后,简短说一句:
  「……我要卡罗莱纳州作法的碳烤猪肋排(注:使用味道较淡,带点酸味的辣酱烤出)。」
  「啊,我也点那个好了……大家都点这个没问题吧?」
  看见周遭众人点头的夏夫特,请来老板进行一番点餐。
  看着老板笑嘻嘻走进厨房的模样,葛拉罕将扳手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环视店内一圈。
  「比起酒吧,这里真的比较像餐厅耶。」
  此时——不停东张西望的葛拉罕,听见一道奇妙的自言自语:
  「所谓的空腹……便是胃中一片寂静,又将它统统吃下的悲哀……」

§

  希库尔离席后,暂时独处的诗人——为了考虑「今后该怎么办」,决定先思考自己的事。
  因为他认为,在无法得到夏姆和希尔顿指示的现在,得先重新了解一下他们自己,才有办法知道他们该做什么。
  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整理这些想法——在他的脑中,一次又一次重复想着几个看似能带来结论的念头。
  
  修伊拥有的研究机构「节奏」,赋予他一双能够将光转换成特殊波长再反射出去的眼球。
  与人四目相接,便能让对方心中感到不安。
  接着再施以类似催眠术的技俩,一定程度地操控人心,便是自己被赋与的能力。他另外还拥有一个人造人的「不老」能力,不过这项能力除了长寿以外没有其他作用,不予讨论。
  「诗人」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赋与这一双眼睛的。
  因为他懂事的时候,便已经拥有这双眼睛,他也没特别向「节奏」或修伊询问过此事。
  将周围的光线反射成幽蓝色,并透过眼球运动的细微痉挛,便能对与他四目交接的人,强制性制造出深度催眠的「机会」。
  那是一种强迫对手进入半梦半醒之间,再向对方做出暗示的方法。
  简单地说,将悬吊在人眼前的水晶坠子或蜡烛火焰具有的效果,压缩数十倍加以强化后的功效,便是「诗人」眼睛所拥有的能力。
  可是他本身并未具体了解那作用如何产生,也没有想加以理解的念头。
  就像过着正常生活的人们,不会特别去理解人眼为什么能够看见东西一样。
  但和普通人不同的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那一双「眼睛」。
  一直闭着眼睛当然能控制那一份力量,却会对日常生活形成妨碍。他判断自己无法下定决心,在接下来的余生中,过着日常大半时间都处于盲目状态的生活。
  和自己四目交接的人,会瞬间变得很容易接受周遭的言词和状况——如果有人大喊一声「去死」,即使当事人当时没有采取行动,「去死」这个字还是会铭刻在他的心理深层——接着可能在某一天,某个原因的触发下,陷入失控状态。
  他自觉到这件事后,便故意做出奇妙夸张的言行举止,将自己贬为一个怪异的存在。
  他没有像克里斯多福那样醒目过头,而是刻意在长相以外的部分——用字遣词上变得很怪异,让他的同伴和路上的行人们都产生一个念头。
  「别和这个人有视线的接触」
  他只是很单纯地祈祷,希望别人能够主动别开视线。
  ——真滑稽,明明无止尽地使用这份力量,可以让我活得更加傲慢一点。
  想到这里,「诗人」又想:
  ——没办法下定那个决心,终究是因为我的胆小吗?
  ——还是说,自己并非人类的事实,产生了什么抑制作用?
  他们「吸血鬼」,是一群名为「人造人」的异端者。
  聚集在一起的,不是一群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也不是有着特殊身体的人们。
  他们只不过是碰巧被某种意志——如果这世界没有神,便是「偶然」这种东西所具有的意志——选中,并且落入凡世的一群人。
  克里斯多福,奇和他自己,统统都是这样。
  唯独丽萨特别一点,不过她的根源应该和大家一样吧。他的一言一行,都透露「我是得天独厚的存在」这种自豪的想法。那比瑞尔所抱持的「我们人造人比人类更厉害」的想法还怪异,感觉得出来,那是基于一些只发生在她身上的经历所造成的。
  另外——就算是他们这群「人造人」,也有好几个人像自己这样,「假装自己失常」。
  大家刻意制造自己和世界之间的隔阂,恐怕是为了接受一个无奈的事实——他们和一般人不一样。希库尔的言行举止和奇的服饰,便是其中显着的例子吧。
  过去从双子那里,听到名为艾妮丝的人造人情报时,他也曾经对能够过着普通生活的她,感到一些忌妒。
  ——我们是多么滑稽的存在啊。
  他又想起下落不明的法兰克和瑞尔,心想…
  ——他们还年轻。
  ——和已经完全疯狂的克里斯多福,以及彻底看破、放弃的我都不同。
  ——总希望,他们能够走在更幸福的道路上。
  ——如果真有那条路的话。
  自己到头来也找不到那条路,只能像现在这样装疯卖傻,一天天地蹉跎人生。
  同时还得欺骗自己,要遵从修伊的指示。
  假装相信那样才安全,是他们最平稳的一条路。
  ——这样子的我们,在这种状况下,到底能够做什么啊……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7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这些思考告一段落后,「诗人」感觉自己饿到肚子都快咕噜叫了,想也不想便道出一句伪装疯狂的感想:
  「所谓的空腹……便是胃中一片寂静,又将它统统吃下的悲哀……」
  长年重复之下,这种说话方式对他而言,已经变得相当自然。
  只不过他想正经的时候便能够正经,所以这依然是一种演技吧。「诗人」的心中如此认为,并继续让「字词」永无止尽,滔滔不绝地流泄而出:
  「他将吞入泪水,仅凭低俗的余音,质问本能和情绪相互嗫语的饥饿。若欲望才是掌管人类存在的现实之神,我们将无法向那位神灵发起抗争,也不懂对他产生怀疑,只能始终俯首称臣…咕噜——姆!咕噜——姆!只能对拥有生命并合上的肉壁,木讷地提出询问!像是怜悯,像是感叹地表示:『叽哩叽哩蜂就要坠落,溺在花蜜里,朝蔷薇之刺构成的海洋坠去』。而在将一切放入口中嚼碎之后,我才赫然发现,叽哩叽哩蜂便是我自己……」
  趁着会吐槽的希库尔去上厕所的期间,「诗人」想也不想,不停叙述着自己脑里,以「空腹」进行联想所浮现的字句。
  背后是来了新的客人,不过反正没人在听他说话。就算听了,也只会觉得他很怪异而不愿靠近。这正是我的目的……「诗人」心中正常的部分如此想着——
  结果一道蓝色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他右侧,并伸出手臂,将几枚硬币推向柜台:
  「老板,给这位艺术家来杯龙舌兰。」
  「……?」
  不明所以的「诗人」皱起眉头,将视线移向对方——
  下一个瞬间,他从背脊到头发,全部冻得僵直。
  「……!」
  「说个让我很感动的故事吧……我好感动,想不到我能在这么一个都市角落里,听见刚才那样优美的诗歌!语言是什么?语言就是一种美啊!只要语言本身够澄澈,我们光是听见,就能得到一股感动……没错,就是感动!你刚才的言词罗列!将我确实卷进感动的旋涡之中!」
  看着男人大喊并握着自己的手,使劲上下挥动的模样,「诗人」不发一语地流着冷汗。
  这件湛蓝色的工作服。
  这头亮丽的金色头发。
  这个刘海遮住眼睛的奇妙发型。
  以及这种无与伦比亢奋的说话口吻。
  「诗人」当时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站在人群之后,瞪大眼睛看着这名男人——
  和瑞尔、希库尔和奇等人展开的死斗。
  ——……不妙。
  他们已经被对方认出来了?通缉单上虽然没有详细画出自己的肖像,却描述自己是名「说话浮夸的男人」。难道对方已经凭着这条信息,认出他了?
  ——不,对方或许早就得知他们来到这间店的消息?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偶然?
  若是偶然,机率未免也太低了吧。
  确实是有几家店因为昨天的爆炸案和失踪案暂时停业休息,但芝加哥这里还有几千间酒吧和餐厅啊。
  在这么多家店之中,还能够「碰巧」偶遇,这种事真的可能发生吗?
  「哎——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我碰巧被同伴带来这家店,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像你这样的艺术家!我要感谢名为今天的这一天!」
  「我不太明白客人你的意思,不过还是恭喜你。」
  「……」
  接过笑眯眯的老板递过来的龙舌兰,「诗人」决定要探查身边男人的真正意图。
  可是即便想观察对方的表情,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眼睛几乎没有露在外头,结果他只能在什么都无法确认的情况下,任凭时间不停地流逝。
  「喂喂,你突然沉默起来了耶。」
  「……不。」
  「你在害羞吗?那么便是我唐突了……打扰艺术创作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意图性的干扰更可说是一种侮辱!啊啊,好悲哀……怎么这么悲哀啊!我要怎么样,才能赎掉这条罪呢?对了,让我再请你喝一杯吧,如何?」
  「不……我不介意。因为以身体承受飞溅出来的火花,便能以其为火种,沉醉在自身熊熊燃烧的美感之中……漂浮在玻璃杯中的模仿虫如此蠢动,告知我人生的深度。」
  「是吗!虽然听得不是很懂……可是我欣赏你的灵魂。来,喝吧。」
  即使对方还没发现自己的身分,希库尔一回来,事情便会马上曝光,而且希库尔本身也不会默不吭声吧。
  她的右脚踝和臂骨,前几天才被这名工作服男子用扳手给「错开」。
  一般人照理会承受不了那种痛苦而不良于行,但希库尔和奇事后马上将骨头接回去,并凭借意志力忍受那份疼痛。
  当然,希库尔照理还是会觉得痛,只是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这让「诗人」对希库尔的耐力佩服不已。
  ——不过她见到这名工作服男子后,应该还是会发怒吧……
  诗人持续处在那样的紧张中,结果他身旁的男子隔没多久便匆匆站起来:
  「……嗯,希望你能多花些时间琢磨自己的艺术……我想要将今天如此美好的相遇带给其他人……这将是排解我自身恨意的方法吧。不管是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和大大后天,我都会带着这份信念活下去!这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啊!」
  他接着便以鼻子哼着歌,一边转着圈圈一边行走,消失在男厕那一头。
  男女厕所的两扇门相对而立。
  就在工作服男子走进男厕,碰一声关上门的同时,女厕的门啪的一声开启,自里头冒出希库尔依旧冷冰冰的面孔。
  ——好险。
  浮现这个感想的「诗人」,才松一口气没多久——
  「咦?」
  「嗯?」
  「喂,那个……」
  「咦……」
  「真的的假的?」
  坐在餐厅角落,看似工作服男子同伴的团体,在看见希库尔后,开始骚动了起来。
  ——糟糕。
  当希库尔等人和工作服男子发生冲突时,这群人很可能像自己一样,站在远处观察情况。
  所以即便他们看见自己没有反应,还是很有可能记住希库尔的外形。
  ——这么说来,他们来到这里,真的是偶然了?
  他的脑中闪过这个疑惑.但现在已经没空去想那些了。
  「我们走。」
  「……?走……走去哪?」
  希库尔也注意到男人们看见自己后,躁动了起来。她侧眼看着他们,纳闷不解地皱起眉头。
  可是「诗人」已经无暇向她详细说明情况,从怀中的钱包取出几张钞票,放在柜台上:
  「老板,抱歉,我们突然有急事,这些钱应该够吧?」
  这句突如其来的发言,让老板一时瞪大了眼睛,但他还是将钱推回去,摇摇头说:
  「客人,这样不行啦……哎,虽然我们确实已经在处理您的餐点了,但既然你们没吃到,我就不能收钱。」
  「唔……那么这样吧,请你拿我们的餐点去请那一桌的客人,就跟他们说,这是请我喝酒的回礼好了。」
  「这……这样真的好吗?」
  「嗯,没关系。」
  老板似乎感受到「诗人」的急迫,没有再说什么,从收款机中取出找钱递给他。
  「喂,怎么回事?」
  希库尔不悦地询问,但「诗人」还是拉着她的手,不发一语地朝店外走去——
  就在这时,「诗人」明确地看见一种无形的东西,堆栈起来的画面。
  一种叫作「时机」的东西,精准地重叠在一起——

  「咦?」

  那是——他们很怀念的一道声音。
  同时,也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声音。
  「咦咦咦?怎么这么巧?」
  在酒吧大门打开的同时传人的声音,口气感觉有点像小孩子。
  那口吻和瑞尔很相似,声质却成熟了许多。
  过于唐突的相遇,让「诗人」瞪大帽子底下的眼睛,就连在一旁的希库尔,也同样目瞪口呆。
  从外头阳光刺眼的世界进到昏暗店内的,是一名真的会让人联想到「吸血鬼」的男人。
  红色眼球的下方,有着一整排利齿的嘴巴咧得老开。
  看见那一幕,首次见到男人的老板也不禁露出和希库尔他们相同的表情。
  然而,那名有着怪物外貌的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
  却露出满脸喜悦,更胜惊讶的表情,大大摊开双手,欢喜不已地大喊:
  「太棒了!太棒了啦!这不是『诗人』老大和希库尔吗!哎呀,瑞尔先前跟我提过你们也来到这里,想不到我们竟然会在这边相遇,这是什么偶然啊!这就是所谓家人的羁绊吗?」
  「克里斯多福!」
  希库尔和「诗人」同声喊出这个名字,于是那名男人露出开朗的笑容,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来回移动后说:
  「哎——太好了,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偶然遇到你们!我该向神道谢吗?不,按照我个人的风格,应该要感谢大自然的引导吧。」
  「呃……嗯……」
  「毕竟我是肚子一饿就遇到你们,所以来感谢一下即便我们是人造物,还是赋与我们空腹这个系统的自然吧!对了,我以前曾经听奇说过,有个叫作日本的国家有八百万众神的信仰,他们认为每一片叶子,以及路上的每一颗石头里,都分别住着不同的神明喔!很棒吧,这种想法正适合热爱大自然的我。不过那种想法正确吗?像我们这样的人造人,也有所谓的神吗?有八百万个神的话,多少分一个神给我们也无妨对吧?既然这样,就请傀儡之神兼任一——」
  「够了,你闭嘴,冷静一点!」
  这话说来讽刺,因为现在比较急躁的反而是希库尔自己,但她还是打断克里斯多福以异常高速发表的言谈,说出自己心中冒出的最大疑惑:
  「我有很多……真的很多的事情想问你……不过克里斯多福,你刚刚……说『瑞尔先前跟你提过』是吗?」
  「我说啦。」
  「你在哪里见到他的?他现在人在哪里?」
  听见希库尔凌厉的口气,克里斯多福耸耸肩,说了一声:「你还是一模一样呢。」并且平淡地笑着回答:
  「没啦,前天白天的时候,他好像遇到什么*事故,最后倒在地上被我救起来。现在大概为了救出法兰克,试图到处发动爆炸吧。」
  「……!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和他一起行动?救出法兰克是什么意思?他没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你一次问这么多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啊?我会依序做出说明,你先冷静一——」
  克里斯多福试图安抚怒不可遏的希库尔——
  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闪烁着银光的物体。
  长年培养出来的经验,当场警告他「那东西很危险」。
  他马上转移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他误以为那是丽萨的环形飞刃——结果看似一道银色圆环的那个——是一把高速旋转的工业用扳手。
  克里斯多福经过特别锻练的动态视力捕捉到那画面的同时,右手也很自然地穿过希库尔的肩膀上方。
  「!」
  瞬间以为对方要打自己,而将身体朝一侧弯曲的希库尔,「啪」地听见一道响亮的声音。
  她的视线反射性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结果见到克里斯多福的手上,握着一把活动扳手。
  对于扳手这东西有着强烈印象的希库尔,全身上下的细胞顿时活跃起来,迅速望向「东西」飞来的方向。
  接着——她看见了。
  看见穿着湛蓝色工作服的男人,缓缓移动幽灵一般的脚步——
  将手伸向放在桌子旁边,那把巨大扳手的画面。

  「真开心……讲个开心的故事吧。」

  蓝色猛鬼,握着闪闪发亮的银色铁棍——笑了(注:这句话是日文俗谚「猛鬼拿铁棍」的延伸,俗谚本身为如虎添翼之意)。
  欢愉,而且疯狂地笑了。

  「消失在面前的敌人,再次出现在面前,而且还一次两个!偶然遇见绿色女人的命运,可以说,我们彼此连着一条红线吗…?若是这样,代表我可以再次喜欢上她啰?老板,你觉得呢?」
  「咦?」
  突然被点到名的老板,拼命在脑中试着厘清目前的情况——
  接着战战兢兢地,给出一个答非所问的回答:
  「嗯……客人,我觉得扔扳手是个很危险的举动。」
  「正确……!糟糕……即便我得到的回答与问题毫无关联,老板的话依旧百分之百正确……怎样?现在是怎样?我该如何是好?要为谁敲响宣告答案正确的铃声?啊啊,真神奇……既神奇又悲伤……而且人生真的很好玩!竟然让我巧遇到这样子的偶然……!」
  「客…客人……?」
  老板一脸不安地出声询问——于是工作服男子坚定地点点头,像是要让他安心一般:
  「没事啦,老板,你放心。」
  话说回来,他接下来的发言,根本就无法让人安心——

  「我会在猪肋排烤好之前,把事情结束掉的。」

§

  同一时刻  大陆横贯铁道  车厢内

  一台蒸气火车头,正朝着芝加哥坚定有力地奔驰着。
  而连接在它后方,以货物车厢为首,后头依序跟着从三等车厢到一等车厢等载客车厢的传统列车中——现在,即将发生一场邂逅。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没有其他乘客的三等车厢中,回荡着一名年轻男子的愉快歌声:
  「滴答啦答答恰恰——♪叭叭啦叭——叭——叭——叭啦啦啦——♪啦啦噜噜噜啦啦啦,叮——咚锵——♪铿答铿答铿答……」
  从鼓声到小号、木琴声,全部都用自己的嘴巴演奏出来的男人,重新调整头上的牛仔帽——
  那是他以买完车票后所剩无几的钱买来的,在车厢内发出益发快乐的声音:
  「答啦啦啦啦,答啦啦啦啦,答啦答啦答啦——♪」
  接着他看着自己倒映在窗户上的脸庞,首次打住他的歌声(?),自问自答了一句:
  「嗯——……是不是应该再华丽一点呢?」
  是不是该再为这顶牛仔帽点缀些装饰呢?想着这件事的男人,发现自己在窗上倒影的背后,站着某个人。
  「谁?是我的朋友吗?」
  男人嚷着奇妙的问题回头,而人影——一名穿着西装,年纪尚浅的男子则摇摇头:
  「不,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与你会面交谈……请问是艾萨克先生吗?」
  「什么……所以你不是我的朋友了……?」
  「总之目前还不是。」
  「好,虽然我不太认识你,我们从现在起当朋友吧!」
  艾萨克·迪安说着出人意表的话,向眼前的男人伸出右手。
  对此有些措手不及的男人,苦笑着礼貌回握他的手:
  「你真厉害,竟然愿意和初次见面的人做朋友。」
  「不喜欢吗?」
  「不,不会……」
  「那不就好了!我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简直可以和全世界的人当朋友,不,是做家人!」
  艾萨克像个孩子似的笑了笑,西装男则苦笑着抽回他的手,缓缓坐在艾萨克对面的椅子上。
  「方便坐这里吗?」
  「很方便啊?」
  艾萨克依旧给了个答非所问的响应,但是西装男没有特别在意,面对艾萨克缓缓地表示:
  「哎呀,你真的和大家说的一样……嗯,也可以说和我至今见到的一样就是了。」
  「嗯?什么?你认识我?」
  「是的,我从许多人那里听过你的事情,也曾经远远看着你……简单地说,我是你和……蜜莉亚·哈文德小姐的粉丝。」
  「粉丝?」
  艾萨克一脸惊讶地四处张望,随即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询问:
  「我和蜜莉亚的?」
  「是的。」
  男人的发言极其可疑,但艾萨克就像一个孩子看见他不曾见过的蝴蝶般,毫不疑惑地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神:
  「原来如此!等等,蜜莉亚有粉丝,我是可以理解,因为她真的像百老汇的当红明星一样可爱!……可是为什么我也有?话说回来,你说你是粉丝,是什么意思?」
  听见艾萨克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车厢里的男人颇为和气地回答:
  「没有啦……因为我从很多人那里听到你们的事迹,觉得有一些羡慕。」
  「很多人?」
  和男人虽然只是初次见面,艾萨克已经把对方当成相识多年的友人在交谈。
  西装男温和地凝视表现出那样态度的艾萨克,思考一会儿后表示:
  「是啊…比方说,马尔汀乔家族的人啦……或者是贾格西·史普罗德先生啦…甘德鲁家族……察斯……伊芙·杰诺亚德小姐等等……从他们那里,我得知你们的故事。」
  听见对方接二连三的说出自己的旧识,艾萨克并未感觉有异,反而极其钦佩地大喊:
  「哇喔!小哥,你的人面超广的耶!那就更没问题啦,你和大家都是朋友的话,和我当然也能做朋友,蜜莉亚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非常感谢你。」
  男人有些害羞地苦笑,此时艾萨克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拍了一下膝盖:
  「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耶!这样我就不能把你介绍给大家了!还是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绰号也没有关系!」
  艾萨克这个极为直接的问题,让男人瞬间思考了一下——
  接着再次露出为难的笑容,开始进行时间上有点晚的自我介绍:
  「嗯,我的话,从事的工作很类似间谍。」
  「间谍?好厉害喔!」
  听见那个同样可疑的单字,艾萨克的眼睛有如孩童般熠熠生辉。
  见到艾萨克的反应,男人露出更为迷惘的模样——最后叹了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名字…
  「嗯,这名字有点像绰号,但其实也是我的真名……」

  「希望你能够叫我……夏姆。」

§

  同一时刻 芝加哥某处
  
  芝加哥的市区,在汽车制造业蓬勃发展的时期,兴建了许多工厂。
  各式各样散布在城里的工厂,随着世界遭遇经济恐慌,发生各种故事且一间间倒闭——那些故事已经结束的工厂,有许多如今都已成了废弃工厂,散布在城市之中。
  就像葛拉罕·史贝特他们也将其中一间废弃工厂当作基地在使用一样——
  这座城市的好几间废弃工厂,后来成了那类帮派和混混团体的基地,或是黑手党分子制造私货的场所,继续上演着它们各自的故事。
  即便现在禁酒法已经废除,制造的私货不再局限于酒,众多从事非法行业的人们,依旧置身于那种说不上是在逐梦,还是绝望的状况。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由不良少年少女构成的团体,已经知道何为梦想和绝望。
  他们过去使用的工厂遗址,位于好几间工厂连成一排,人迹罕至的地方——数年前的某件凶杀案发生后,不良少年们从此销声匿迹,后来警方调查完毕,不再出入此地,这里便成了一个真正的废弃工厂。
  然而事隔三年后——那间工厂再次亮起了灯光。
  不过工厂里没什么欢迎过去居民归来的气氛,充斥其中的,只有长满锈痕的废铁和机油臭味。

  接着——一道与三年前没有丝毫差别的不良少年哭嚷,撕裂工厂内部的空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怎怎怎…怎么办呵……」
  「贾格西,冷静一点。」
  贾格西抱着头蹲在工厂的墙边,妮丝则是温柔地伸手抚慰。
  然而妮丝的温柔,反而让贾格西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
  「都是我……都是我害妮丝变成*客的嫌疑犯……!」
  「我本来就是*客,没差好吗!况且早说过,不是你的错了!」
  「是我的错!都怪我当时叫大家『快逃』……如果留在那里,向警察好好说明的话,就算存在着一些误会,他们或许还是会相信我们啊……」
  见到贾格西仿佛对人生的一切都感到后悔的沮丧模样,妮丝和他说起道理:
  「然后把那个男生交给警方吗?」
  「唔……」
  妮丝指着另一头,一名裹在毛毯里睡觉的少年。
  貌似比贾格西他们小上许多的少年,此刻正发出轻微的鼾声,而他身上裸露在外的缝合疤,让人看了着实心痛。
  他看样子是没有性命危险,但为了保险起见,贾格西的同伴还是跑去找当年熟识的密医。
  对于神秘少年的健康状况,他们实在无法抱持太乐观的期望,但是再糟,也糟不过他们自身现在的处境。
  本来他们也可以将少年扔在医生那里,马上闪人,但是那样做不但消除不了对方对妮丝的误解,还会产生把年幼少年送交警方的罪恶感。
  话说回来,这名少年在当时就已经确定是爆炸犯无疑了,因此对那样的作法仍会感到罪恶感这一点,可以说很有贾格西风格的烦恼——可是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顾虑。
  那便是回到这个基地,为少年进行过急救处理之后,妮丝说的一番话:
  「那样近距离看过爆炸后,我确定了一件事。不,应该说我早就确定了……所以现在算是确认吧。」
  「什…什么事?」
  「这孩子刚才使用的*……和我们偷出来的一样。」
  「咦……?」
  初听见妮丝这句话,贾格西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但在了解她的意思后,他的刺青周围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你是说……」
  「和我们从飞翔禁酒坊上偷出来,拿去盗卖的*一样啊……如果是后来再量产的*.事情倒还有救……」
  妮丝一脸凝重说出的这句话,让贾格西想象了一下什么是「没有救的状况」
  那便是——这种*该不会是透过他们,才散布到世上的吧?
  贾格西脸上的血色尽褪,身体微幅颤抖了起来。
  终究还是被卷进麻烦之中的焦躁。
  对于「少年是什么人?」「为何会使用这些*?」以及「葛拉罕他们现在是否能安然无恙?」等几个未知问题感到的不安。
  对于卢梭家族的恐惧,以及闷在他内心深处,「想为同伴复仇」的敌意。
  诸多情绪在贾格西的脑中形成旋涡,随着身体的战栗,他甚至开始涌出泪水。
  这名一股劲害怕的胆小男人,并没有听见—
  听见一家距离这里没有很远的店家,里头传出的喧哗声。
  至少现在还没有。

§

  「Dolce」店内

  店内乱成了一团。
  并不是说里面的椅子和餐具满天飞,到处都是破坏过后的狼藉——但是和现在相比,那种情况或许还令人安心一点。
  要说的话,此刻的紧张情势不像一般互殴,而像两名*手即将*实弹对决一般。
  在经过一个个分明的阶段,逐渐变得紧绷的空气之中,有两名男人毫不理会那样的气氛。
  而那两人,正是造成这种紧张气氛的罪魁祸首。
  「哎呀,我还在想是谁呢?结果是扳手先生啊,嗯——我们大概三十五个小时又二十四分钟没见了吧?」
  克里斯多福甩了甩因为接下扳手而发麻的手臂,脸上假装冷静地表示。
  相对地,葛拉罕也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回应:
  「不……是三十六小时五十九分二十三秒。」
  「真的是那样吗?」
  「骗你的,我随便说说罢了。」
  「我也是!」
  克里斯多福干笑一声,将扳手朝上一抛:
  「话说回来,你们好像在烤肋排是吧?我可不能落于人后。」
  他没有盯着抛出的扳手,并在扳手要掉下来的时候帅气地伸手去接。
  但扳手却穿过手的后方,当啷一声巨响,掉在地上。
  「……再一次。」
  克里斯多福不是很害羞地拾起扳手,将它拿在手中旋转,同时继续说下去:
  「呵呵,老板,我也要一份碳烤猪肋排,孟菲斯作法的(注:使用干香料将肋排腌一会后再拿去烤的作法)!」
  「咦?好…好的!」
  受到他的气势震慑,上了年纪的老板像是逃跑似的冲进厨房。
  看着老板的背影,克里斯多福再次将扳手向上抛。
  那个动作毫无意义,但酒吧的气氛却为之紧张,仿佛那便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一般——结果第三个不理会现场气氛的人,打破了这个局面——
  「克里斯,你不点我的份吗?」
  「啊!」
  先前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克里斯多福脸部突然冒出惊讶,完全无视店内众人集中在他身上的视线,转头看向店家入口。
  而他朝头上抛出的扳手,同一时间掉落下来。
  「叩」的一声钝响,和克里斯多福「唔!」的一声呻吟同步响起,经过他头部的缓冲,缓缓落下的扳手,被他眼前的里卡多接住。
  「……克里斯,你在干嘛?」
  「好痛——没啦,饭前运动一下。」
  他摸着头,再次转头看向店内。像是想要搪塞什么一般,将里卡多交给他的扳手递向葛拉罕。
  「你很厉害耶。」
  「……你也很强,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笑了……」
  「喂!你们两个,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夹在两人之间,却被完全排除在外的希库尔激动地大喊。
  为避免遭到波及,「诗人」不知不觉已远离三人所构成的直线,躲到柱子背后并靠在上头。
  「克里斯多福,给我说清楚!你和那个工作服怪物认识吗?待在你背后的小鬼是谁?还有,瑞尔和法兰克到哪里去了?」
  「嗯——我有一大堆事情想向你说明,不过他似乎不允许耶。」
  克里斯多福视线另一头的工作服男人,拿着比克里斯多福手上那支至少大上五倍的巨大扳手,啪啪啪地不停转动,同时那双沉醉于凶器的疯狂眼神则笔直对准着他。
  他接着一边转动扳手,一边对克里斯多福说出一段很长的话:
  「来个悲伤……然后令人惋惜的话题吧。」
  「喔,好啊,我听。不,应该是你快说吧。」
  「我刚才做出了承诺,为了让老板安心,我说了一句,会在猪肋排烤好前『将事情结束掉』。对,我不小心立下了承诺。我决不能背叛我为了让别人安心所说出的那句话。所以我从现在开始——打算拼尽全力对付你。为了谁?嗯,就为了老板,以及已经饿了的我自己!」
  「你说得真对。」
  克里斯多福苦笑着回答。葛拉罕听见后满足地笑了,并说出一句奇妙的话:
  「既然你能了解……麻烦你站左边一点,我是指从我这边看过来的左边。」
  克里斯多福瞬间皱了一下眉头,但随即「好啊」地点头,在店内缓缓迈开脚步:
  「这样?」
  「再过去一点……对,就是这样,那边就行了。」
  『?』
  ——他们在搞什么鬼啊?
  看样子,知道答案的只有当事人们本身,其他人都不知所措,只能咽了咽口水,在一旁静观其变——
  答案随即自葛拉罕带着疯狂笑容的嘴巴,直截了当地说出:
  「在那里,就不会殃及里卡多少爷和绿*了。」

  同时——巨大扳手带着几乎不可能的高速度,在空中水平射出。
  有如飞碟般华丽,同时夹带炮弹一般的声势。
  单纯只追求破坏的银色物体,就这么冲着克里斯多福的身体笔直射去。
  接着——

  看着迫向自己的银色物体,克里斯多福一如往常地浮现:
  「唔哇,杀伤力似乎比丽萨的环形飞刀强耶!」的念头。
  同时多年培养出来的厮杀经验,则冷静地发出警告:「要是被正面击中,必死无疑。」
  整个过程一时间来说仅有一、两秒钟。
  但是那一息的时间却让克里斯多福觉得好漫长,感觉能想很多的事情——但想到「这好像死前的走马灯」之后,他决定什么也不想,先靠本能回避再说。
  克里斯多福瞬间朝地面蹬了一脚,打算往旁边飞扑。
  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从容回避了。
  旋转的扳手激起的风压掠过侧腹,「死亡」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感觉,让克里斯多福全身上下的神经紧绷起来。
  然而,情势突然出现了如字面所述的「不仅止于跌倒」(注:在日文谚语中,「不仅止于跌倒」有跌倒后再站起来,越挫越勇的意思,刚好在这里形成双关)。
  扑向一旁的克里斯多福,用脚使劲向上一踢,狠狠朝上击中了旋转中,「化为圆盘」的扳手中心。
  「……喔!」
  超乎想象的冲击自脚上传来,但被皮鞋鞋尖踢中的扳手止住旋转,速度骤减,并且摇摇晃晃地弹向上方。
  完成这项特技的男人并未跌在地上,而是使用臂力支撑住身体——做出鞍马项目体操选手一般的动作,恢复身体平衡。
  同一时间,巨大扳手撞上墙壁发出巨响,速度更加缓慢地弹向天花板一带。
  仅是一瞬间的行动,克里斯多福便精采地展现出超越人类极限的动作。
  他接着打算夺下葛拉罕用得最称手的巨大扳手,取得对战的优势——
  克里斯多福的红色眼球,却在视线一隅瞥见跃上空中的蓝色身影。
  「……!」
  一旁观战的人们,所有人的视线都受到巨大扳手轨迹的吸引。当然,也包括将它踢向空中的克里斯多福自己在内。
  唯一一个例外——便是最初将它掷出的男人,他早就采取了下一步的行动。
  一掷出扳手便在店里起跳的葛拉罕,将他和克里斯多福之间的椅子和桌子当成阶梯踩踏,自己也朝着扳手追过去。
  理所当然,他追不到自己掷出的东西—
  但最后抢到自壁面反弹回来的扳手的人,却不是将巨大铁块踢向空中的克里斯多福,而是踩着第三张桌子,跳到天花板附近的葛拉罕·史贝特。

  葛拉罕一接住扳手便踹了前方的墙壁一脚,脚上施力让自己瞬间改变方向,直接朝克里斯多福扑去。
  当然,手上的扳手也劈出一大道弧线。
  别说是葛拉罕的同伴,就连希库尔和「诗人」,也瞬间想象了克里斯多福头盖骨碎裂的声音。这个仅由一个人完成的连续攻击,便是精彩到如此地步!
  但是最后响起的,却是划破空气的尖锐金属声。
  火花溅散。
  克里斯多福瞬间以双手握住刚才拿到的小扳手,挡住朝自己劈下的凶器。
  「哈!」
  葛拉罕惊愕地瞪大眼睛,嘴巴却流露出心情甚好的笑容:
  「嗯,你接下这一击了……接下了耶,啊啊,很好,你接下了!」
  与亢奋不已的赞扬声相反,他手上施加的力道越来越强。
  「谢谢你的夸奖……呃!」
  相对地,克里斯多福也动员全身的肌肉,将对手的力量压回去。
  两人的力量几乎不分轩轾,不久后彼此的视线变得等高。这样的状态仿佛两名日本武士握着刀剑拼力量,但就武器大小的差别来说,这简直是十手和薙刀的对抗。(注十手是一种「卜」字形的短兵器,薙刀则类似中国的关刀,不过刀面窄了许多。)
  「老实说吧!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能够这样彻底挡下我这把扳手的,你是第二人!」
  葛拉罕大声嚷着,同时想起过去破天荒只出现过一次的紧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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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被他视为小弟关照的贾格西·史普罗德一行人,当初来到纽约时,葛拉罕等人本来计划将他们交给卢梭家族,好领取赏金。
  但是在误解和错误判断之下,他们要抓的人变成夏涅·拉弗雷特,并在过程中与夏涅刀剑交击。
  话说回来,正确的说法是刀与工具交击才对。
  就在那时,一名有如「卡佩斯托拉诺的诅咒(注:小说家强斯顿·麦考利所虚构出来的一名蒙面英雄,向来都在紧要关头出现)」般的红发男子潇洒地现身。
  当时那名自称斐利克斯·沃肯的男人,接下葛拉罕使尽全力掷出的扳手,并以更快的速度将扳手扔回来。
  在不允许分心的状况下想起一幕幕回忆的葛拉罕,才在脑中拔掉那名红发男令人可憎的脸孔,便又想起贾格西和妮丝等,先前日子才和自己分别的小弟们。
  ——对了,不知道贾格西他们现在好不好?
  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就在这家店旁边的葛拉罕,苦笑着继续想到:
  ——我可不能败在这种地方。
  「好悲伤……啊啊,对了!告诉你一个对我来说很悲伤的故事吧!」
  「哈哈!你说说看!」
  铿的一声,两把扳手各自弹开。
  两人才退开一步,又即刻撞在一起。照理说应该无暇说话的葛拉罕,却刺刺不休地嚷着:
  「先前挡下那一击的是红发混球——结果这次换成红眼混球!怎样?现在是怎样?红色对我而言是个不幸运颜色吗……?若是这样,遍布我全身的血液不就全部对我不幸运了……我身怀着不幸,却又坚强地活着。帅不帅?很帅吧!」
  「那句台词本身就很逊了!」
  「夏夫特,你闭嘴!」
  葛拉罕快速扭动脖子,朝躲在远方吐槽的同伴大吼一声。
  那可说是一个致命的破绽,但克里斯多福的头也同时转向夏夫特的方向:
  「可是我觉得很帅耶?」
  「谢啦!但我还是要破坏你!」
  葛拉罕才向克里斯多福道完谢,便立刻跳上桌子,毫无停顿地跃向空中。
  飞越对手后,瞬间向前一翻。
  在旋转力道丝毫未减的状态下,一记扳手砸向克里斯多福的背脊。
  然而克里斯多福向前扑的动作快了一步。
  克里斯多福感受到背后一阵凶狠风压,他在感谢自己顺利避开攻击的同时,钻进桌子底下。
  跟着他踹一脚椅子,让椅子飞向葛拉罕已经踏上地面的脚——却没有击中。
  听见踹椅子声的葛拉罕,早了一步跳起来,踩着飞来的椅子向前一跃,企图以拔手劈开餐厅的桌子。
  ——哎哎,得赔人家了。
  葛拉罕漫不经心地想着,同时毫不留情地准备劈下扳手,却在那瞬间发现,桌子「正朝着他飞来」。
  「!」
  葛拉罕被克里斯多福由下往上踢的桌子撞个正着,整个人微向后弹。
  取回平衡的瞬间,他看见朝自己迫近的亮红、艳红、鲜红色光芒,当场以扳手护住身体。
  然而已经预期到对手反应的克里斯多福,用来施展攻击的不是手上的小形钝器,而是先前将桌子往上蹬的结实重腿。
  利用蹬向地面的一脚向前刺出的膝击,毫不留情地轰中葛拉罕侧腹。
  「咕呃……」
  冲击和疼痛令葛拉罕全身气血翻腾,反射性地将蜷缩起来的身体奋力向后一仰,接着在脸颊流着冷汗的状态下——用被刘海遮住的额头使劲撞向克里斯多福脸部。
  「……!」
  两人各自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为了缓解疼痛而停止动作,调整呼吸。
  但彼此还没回气,便不约而同地笑了开来。
  「哈……」
  「哈哈哈哈……!」
  此时,葛拉罕也突然变得沉默,两人大大吸一口气,为了下一个「瞬间」进行准备——
  突然间,两人的脚下部传来一道疼痛,并近乎同时地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晓得发生何事的克里斯多福与葛拉罕,同时左右张望。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位绿色礼服随风飘逸的女人。
  希库尔带着单摆一般轻快的动作,从扫堂腿的姿势起身:
  「我默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开始觉得没时间听你们慢慢讲相声。」
  看见希库尔冷冷地以男人口吻发表意见,红眼青年有些为难地摇摇头:
  「不可以插手啦,希库尔,这是我和他的——」
  「别担心。」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希库尔,直接打断克里斯多福的话:

  「你们两侧我都会踹翻。」

  相隔数年的重逢跑到哪里去了?
  看了完全陷入三方混战的同伴与敌人一眼,躲在柱子后面的「诗人」疲惫至极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冗长而无意义的自言自语:
  「所谓的混乱——是神赐与我们的短暂考验,同时也是一种幻想……如果考验本身是一场虚幻。克服在那里留下的伤痕所获得的精神结穗,也可以说是连撒在彻底暗澹鱼笼的饵食都不如的人影吧……」
  明知这些言词罗列没有任何意思,「诗人」依旧继续说着他的妄言巧语。
  嘴巴虽然动个不停,「诗人」还是期望这场混乱能够早一秒平息。
  ——至少在肋排烤好之前,想出一点办法啊。
  但是他了解,只是「诗人」的自己,什么都办不到——
  到头来,他也只能祈祷了。
  此外,他的心情也摆荡在偶然相遇的不幸与幸福之间。
  只不过——一个挥之不去的疑惑,让「诗人」惊恐不已。
  那是一个单纯的预感,却也是十分重要的怀疑。
  工作服青年和他们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连克里斯多福也跑来这个地方。
  此时此刻在辽阔的芝加哥,彼此偶然相遇的事实——
  给「诗人」一个单纯而明了的疑问,让他在心中反复思索。

  ——这真的只是偶然吗?

  他再三思量。
  话说回来,他现在也没其他事可做。

§

  厨房兼办公室内

  在大厅上演着那出有点像是喜剧的全武行时,厨房里的老夫妻彼此都头痛不已。
  和店家的外观相比,这间厨房似乎大了一些。
  整个房间由一道薄墙隔成两半,里面是兼具办公室和起居室功能的空间。
  这样绝对不能算是卫生,但只要看的人没有洁癖,这样的隔间倒是不会让人感到多不卫生,况且厨房本身也被整理得一尘不染。烤箱前现在摆着经过各式调味的猪肋排,炉内正烤着客人最早点的那份肉品。
  「……老公,我不是早就跟你说,我有不祥的预感了。」
  开店后仅仅十分钟。
  便有人在店里投掷扳手,紧接着外头开始传来喧哗声和东西被砸坏的声音。
  「事…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先去安抚那群人,你继续待在这里做菜。」
  「老公!你是说真的?」
  听到丈夫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下,还要自己继续料理,妻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了安抚惊疑的妻子,老板则硬挤出一个微笑,深吸一口气说:
  「放心,没事的,这边也可以拨打电话啊。要是情况不对,打电话报警就行了。又不是一名拿着*的强盗闯进来闹事,只是两方客人快要打起来而已啦。」
  「希望事情真的能够仅止于打架……」
  见妻子疲惫地表示,丈夫轻轻抱着她的肩膀靠向自己,平静地说:
  「今天硬要开店的人是我…我会负起责任的,总之你现在乖乖待在这里,避免遭受波及。」
  丈夫说完后,便离开了调理室。
  虽然携手多年的丈夫那么说,妻子不安的情绪还是占了上风,决定伸手打电话报警。
  ——老公,对不起,我真的有很强烈的不祥预感……
  不晓得是引起骚动的客人,还是远远看着他们闹事的人们,总之现在的客人,让她感受到和先前一样「不祥的预感」。这不是什么超能力,只是活了多年的经验,让她浮现一个单纯的直觉罢了——
  她决定相信那个预感。
  ——那群客人中……似乎存在着……非比寻常的人……
  她不知道那是身为人造人的克里斯多福他们,还是精神结构和他人略有不同的葛拉罕,或是他们两方——总之,为了逃离在客人身上感受到的不祥预感,她决定拿起听筒。
  剎那间——
  她的脑内再次涌起「不祥的预感」。
  这次的预感并非基于经验,真的只是单纯的「直觉」。
  不晓得为什么,听筒给她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有种不可以将它拿起来的感觉。
  她对电话本身,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类似于她先前感觉到的,极度、非常不祥的预感。
  然而迷惘不已的妻子,最后还是拿起了听筒——
  并且切身感受到,自己的预测真的灵验了。
  因为即使拿起听筒,里面还是没传出连接至接线生那里的通讯声,只有静音消失在耳朵里。

  电话——早就被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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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间章Ⅲ 炼金术师,心情平淡
  
  恶魔岛监狱 地下特别牢房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尖叫,照理不可能出现在男性监狱里。
  不只因为这是一名女性的声音——也因为尖叫的声质,明显属于一名年幼的孩童。
  可是受到厚实的墙壁和天花板阻隔,那道声音传不到恶魔岛上层。
  相对地——许多名女性如出一辙的尖叫声,响遍美国的各个地方。
  「呀啊啊……不要,不要啊…爸爸的……眼睛…爸爸————————……」
  大声哭喊的少女面前,单膝跪着一名男人。
  男人的左眼,自眼皮缝隙露出黝红色空间,显示他失去底下原本应该存在的眼球。男人脸上泛着淡淡的微笑,但那道微笑却映不进少女的眼帘。眼前男人受了伤这个单纯的事实,让她只顾着将自己的世界遭到否定一般的焦躁,疯狂地大喊出来:
  「为什么啊!————————为什……————————————————————————」
  但是下一个瞬间——回荡在室内的尖叫突然烟消云散。
  因为少女全身发颤的身体,被她称为「爸爸」的男人温柔地紧紧抱住。
  「没事的,丽萨。」
  「啊……啊呜……呜呜……」
  「冷静一点,我只是视野变得狭窄一点而已。」
  少女之后还是持续颤抖了一会儿,而在她停止颤抖以前,男人——修伊·拉弗雷特闭合的嘴一直泛着微笑。
  然而,他的微笑与其说是对着女儿露出——
  更像是觉得现在的状况很有趣一般。
  少女勉强恢复冷静后,修伊让她坐在床上,并稍微环视四周,以事不关己的口吻表示:
  「这和单纯闭上一只眼睛的感觉不同耶……原来如此,真是一个有趣的体验。」
  「为什么……爸爸的左眼……到底跑哪里去了……?」
  修伊的「女儿」,丽萨尽量不去看父亲的脸,同时小声地喃喃自语。
  修伊露出有些为难的笑容,思考现在该如何回答她。
  一般来说,应该回答「被先前待在房间里的某个人挖走了」吗?
  还是说,应该随便给个理由,转移她的注意力呢?
  如果让她知道其中的某个人——恐怕是费洛吧,让她知道是他伤害了自己——
  丽萨恐怕会不顾危险与自己的立场,跑去抢回被夺走的眼球。
  然后在抢回眼球之后,她还是不会原谅对方,可能会企图将当时待在这房间里的人们统统屠杀殆尽。
  ——那样感觉也挺有趣的。
  如果对方只有费洛一个人,由于他和自己一样是「不死者」,丽萨想报一箭之仇,将他杀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吧。
  不过——如果再加上其他自称「前斐利克斯·沃肯」的那些人,和那名叫作拉德的男人,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那名叫作拉德·卢梭的男人,即便对象是像丽萨这样的女孩,恐怕也能够轻易杀掉吧。他从事前获得的情报便已经理解了一件事,但直到确实见到拉德的那一刹那,他才「想通了」那个已经理解的事实。
  对方虽然是名疯子,却是一名理性的疯子。
  他是在彻底理解自己所作所为的状况下,贯彻自己的信念。
  他凶残的个性可能会造成别人的误解,但那名叫作拉德的男人,本质其实相当冷静,并且精明得很。只是个性上的冲动,终究还是会超出他的算计吧。现在尚无法判断他的冲动究竟是来自于愤怒、单纯残暴的欲望,抑或是其他的什么,但总而言之,那名男人要杀丽萨的话,应该不会有一丝犹豫。
  ——那也有些让人头痛。
  ——我还有几项研究,想在这孩子的身上进行——
  ——至少在逃狱时,她若不能派上一些用场,我会很伤脑筋的。
  想过那些一般父母不会思考的事情后,修伊静静抚着女儿的头说:
  「没事的,这样子不成什么问题。」
  「不行……不行啦,不行!爸爸,爸爸不可能会受伤啊……不可能嘛……!爸爸,爸爸…谁…是谁做出这种事情?我要杀掉对方,一定要杀掉,所以不行啊,爸爸,不行受伤啊!」
  实在很难理解她这番话是不是在关心自己,但修伊知道,这才是丽萨的正常反应。
  丽萨·拉弗雷特。
  货真价实是修伊女儿的她——同时还有着另一个名字。
  而那个别名,是她和数百人共同拥有的别名。
  希尔顿。
  和夏姆一样,是由一个共有意识,去支配数百具身体的存在。
  这原本是圣拉多·奎兹在研究的项目——但后来遭到一名炼金术师的窃取,将它完成并开发出应用技术,而那项技术最后落入修伊的手里。组织里似乎有很多人都认为窃取那项研究的是修伊,不过最原始的小偷是那名炼金术师。
  只要让人类喝下某种液体,寄宿于液体本身的「某物」的意志,便会向本人发动一场意识争夺战。如果那场争夺战最后由液体胜出——液体便能将方的知识和经验占为已有,并将对方变成新的躯体加以控制。如果液体反过来受到支配,人类将只能获得对方的记忆,并准备重获自由。
  这不同于*和自白剂,纯粹是一场「意识」之间的争斗。
  修伊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也不知道实际的情况究竟如何——万一他真的体验了,而且意识被对方全盘夺走,对他而言将等同于「遭到吞食」。
  ——对了……「那个人」最后有被吞食掉吗?
  那名数度出现在「节奏」的研究机构中,提供如何制造出夏姆的技术,以及带来各种情报和书的男人。可是他从前阵子开始,便完全失去了音信。
  圣拉多·奎兹被费洛吞食,他的记忆中是否会有那个人的名字?还是说,那个人已经遭到其他人吞食了——或者他开始藏身匿迹,不想和我有所接触?
  ——嗯,现在可以先不管「那个人」的事情。
  修伊发现自己思考的净是不重要的事,露出苦笑,对眼前少女说:
  「不管夺走的人是谁,那都是细微末节的小事,之后再慢慢抢回来就行了。现在更重要的是纽约的计划,和离开这座岛屿的行动啰。」
  「怎么可以……不行!可是……可是……」
  本人都已经说「不用介意」了,丽萨却依然无法接受地猛摇头。
  当然,对家人遭到他人伤害的人而言,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反应。
  可是修伊知道…
  丽萨的反应,与其说是基于亲情——其实更接近一种信仰。
  同时也了解,将她养育成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当初先让刚出生的女儿喝下还没获得任何知识和经验的「液体」,再仔细、小心翼翼地加以培育。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一切的中心就是修伊·拉弗雷特,对以负责搜集情报的「希尔顿」,或是担任现场指挥的「丽萨」,和向全世界扩散的她们来说,父亲便是最重要的一切,同时也是主宰世界的神。可以说,她的世界便是绕着修伊·拉弗雷特在运转。
   她拥有胜过一般人的知识、经验和视野,但是对她而言,修伊这名男人的价值观仍是绝对而不可撼动。
  修伊接着推测丽萨目前内心的想法。
  神被人伤害了。
  自己的世界遭到了侮辱。
  而对象却是父亲以外,照理说是微不足道,有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我并没有将人贬为蝼蚁的倾向,可是丽萨从以前便有这样的表现,真是伤脑筋。
  修伊丝毫没想到自己将世界当成「实验材料」的事情,继续不带情绪地推测女儿的想法。
  丽萨……在所有的希尔顿中,算是始祖的这名个体,似乎不可思议地拥有「这具个体与众不同」的意识。
  和夏姆老早便将最初的个体当成弃子用掉的作法不同,只拥有一个单一意识的她,却认为这具与他骨肉相连的肉体,在自己无数的手足之中,具有特别的地位。
  对她而言,这名个体就和一般人在说「我最喜欢这只右手小姆指的形状」一样,是情有独钟的一部分?或者就他来看,是有如心藏或是大脑之类的重要器官?
  修伊无法推测到如此详细的地步,不过丽萨会使用原本孩童口吻说话的,仅限于这名个体,过去也有随意糟蹋其他个体的纪录。
  「爸爸……我……我不能原谅对方……是谁?是那个叫拉德的吗?还是费洛那个混蛋?我现在马上就追过去,将夺走眼球的家伙大卸八块!」
  她的吼叫完全就像一个在闹脾气的孩子,但所说的内容却与孩童相差甚远。
  修伊闭上左眼睑,遮住他的伤痕,并抚摸丽萨的脸颊—
  「丽萨,你没有必要再去涉险。我不晓得刚才失去意识几分钟发生的事,不过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我的眼球……眼球八成早就透过那个狱警,被送出岛外了。」
  「狱警……犯人是某一个看守吗?」
  「这件事说起来很费力。」
  丽萨一副当场就要说出杀光岛上所有狱警的模样,修伊只好摸摸她的头,斜眼瞥了倒在入口附近的看守——夏姆一眼,平静、镇定地说起先前,在这个房间中发生的事情。
  「我会依序说明……所以丽萨,你冷静一点。」
  他的眼神此刻蕴藏和刚才不同类型的色彩——
  他发现自己的心中,涌现一个微弱的欲望。
  ——如果失去这名个体……对「希尔顿」整体会产生什么影响呢?
  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后,修伊不禁咯咯失笑—
  并再次了解到,就连亲生女儿,对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一个研究对象。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着所谓「死后的世界」——
  ——我最后应该会被打入但丁所描述的……第九层地狱吧(注:在但丁的「神曲」中,第九层地狱是地狱最底部,处罚最重的一层)。
  修伊再次抚摸女儿的头发,思考少女形似于自己的眼睛和目前的自己。
  到底是谁,才是比较「悖缪」于这世界的存在——像自己和女儿这样的存在,死后是否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话说回来,他们能像人类一样,迎接「死亡」的到来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似乎也挺令人期待的……
  「丽萨,我也不打算在之后永恒的岁月中,放任左眼处于这样的状态。只是为了夺回眼球,或许得先请你暂时代替我的左眼,这可能会导致你的自由受到剥夺……」
  「那种小事无须介意!就算爸爸要放我自由,我还是会继续代替爸爸的左眼!」
  看见女儿坚定点头的模样,又一次——修伊又一次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过目前在这世界上,我还有数不清的事情得去研究。
  接着修伊开始缓缓地诉说。
  过程中,尽量避免刺激丽萨的愤怒。
  并且在心中保留对费洛的疑惑。
  他便这么徐徐、缓缓地说着——
  同时再次独自展开,那永无止尽的孤独实验。
  
§
  
  数十分钟后
  少女闭起因为泪水而发肿的眼睑,安静地发出鼾息。
  为女儿盖上一件毛毯后,修伊静静地坐在位于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
  「……哎呀,丽萨已经睡了吗?修伊大人。」
  「是啊,总算把她哄睡了。」
  「……您的左眼呢?」
  「微不足道,请你不用在意。」
  在电灯炮已经熄灭的室内,声音伴随着光线自走廊传进来,修伊则没什么惊讶地回答:
  「话说回来,你总算是醒了。我还在想你要是死了,我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呢。」
  「遇到那种状况时,只要等到其他的我前来回收身体就好了。」
  「夏姆,你都不在乎个体的死亡吗?」
  「不,那种感觉,算是很接近手脚被人直接拧断吧。」
  在入口缓缓站起来的,是先前已昏迷一次,又被拉德二度击昏的狱警。
  
  ——好了。
  夏姆看着修伊,静静思考今后该怎么办。
  修伊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背叛的事情。
  ——这阵子……真的得谨慎行事了。
  ——尤其是在修伊大人的面前。
  夏姆即便背叛了修伊,在心中还是会为他加上「大人」两字。
  将真正的想法藏进心底最深处后——他平淡无奇地表示:
  「向您报告,『吸血鬼』成员在芝加哥与卢梭家族交战,结果蕾妮·帕尔梅迪斯·布尔维里尔突然现身,尼布罗的成员开*攻击法兰克,并将他回收,目前生死未卜,正由渗透到『尼布罗』的我前去确认。」
  讲完一番用词相当怪异的话后,夏姆静待修伊的回复。
  「……」
  修伊沉默了片刻后,最后回答:
  「你还好吗?」
  「什么?」
  「不,我指的是那些人对你造成的伤害,你好像是从背后挨揍的……另外,和我失去意识前相比,你的身体姿势有了一些变化……难道说,你曾经醒来一次?」
  「……」
  这番话来得十分唐突。或许是因为没预期修伊会抛出那样的问题,夏姆尽可能冷静地摇摇头,再次开口表示:
  「不……恐怕是他们在离开这个房间时,踢了我一脚或什么的。」
  「是吗?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有醒过来,并且听到他们的交谈而已。」
  「是吗……」
  夏姆随口回答,不过内心却不太平稳。对方毕竟是修伊·拉弗雷特,完全有可能早就看穿自己的背叛,然后正在出言调侃自己。
  不过此时若表现出动摇,对方就算本来没发现异常,现在也会发现。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并按照平常的老样子继续报告:
  「另外,此刻……瑞尔正『要我帮忙拯救法兰克』。」
  「喔,难得瑞尔会想找人帮忙呢。」
  修伊的注意力,马上从和卢梭之间的交战与被抓走的法兰克,转移到瑞尔的行为上。
  已经处于半背叛状态的夏姆,比平常还要强烈地感受到眼前男人,也就是自己主人的「悖缪」,不禁瞬间战栗,脖子感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不过他还是继续交谈下去…
  「怎么办呢?」
  「嗯,请你帮助他。」
  「好的,遵命。」
  ——你不问我,他要我帮忙什么吗?
  修伊似乎看穿夏姆内心的惊愕,露出有些自嘲意味的笑容:
  「我啊,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为了不在这种时候感到头痛,我是想变成像罗尼·史奇亚特那样的存在啦。总而言之,芝加哥那里的实验要继续进行,不过我应该暂时无法给出什么具体的指示了。」
  「是……」
  「我也很担心法兰克啊,只是觉得很麻烦,没把心情表现在脸上罢了。」
  「您的玩笑到底哪里是头,哪里是尾呢?」
  「到担心法兰克为止是真心的,后半段则是开玩笑。我虽然担心法兰克……不过你也知道,我是那种不会为了任何人产生悲伤情绪的坏人。如果是撒罗米他们,听到实验体遭到*击,倒是有可能口吐白沫地昏倒呢。」
  撒罗米是修伊直属研究小组的主任,提到那名男人后,修伊暂时稍作沉默。
  接着,他思考着先前简报的内容,在提出详细问题前说了一句:
  「蕾妮·帕尔梅迪斯·布尔维里尔……」
  「是,她这阵子确实有些动作,这点我已经实际确认过了。」
  「虽说我早就有所预期,不过她果然还是行动了……」
   「是的,『上议院议员』和『调查局』的注意力都放在纽约那边,她则是因为和卢梭家族间有些关连,再加上一些偶然……」
  夏姆继续不带情绪地进行详细报告,修伊听着听着,静静眯起了眼睛。
  针对今后的动向谈论一会儿后,修伊自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暂时先对眼前这名夏姆的个体下达指示…
  「那么,请你先对先前待在这个房间……以费洛·普罗宣查为首的囚犯们保持警戒。至于那名跑来这个房间的看守……我无法从长相认出他的名字,但是他的脸部被拉德·卢梭揍过,看伤势应该就能知道是哪个人,也要对他调查一番。」
  「遵命。」
  狱警深深一鞠躬,转身准备离去。此时,修伊又沉稳地叫了他一声…
  「明天我也要『到外面去』……到时候,我会前往现场,直接下达指示。」
  「……了解。」
  为了不吵醒丽萨,夏姆不发出声音地关上门,走在幽暗的通道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希望没被看出什么破绽。
  他知道修伊的观察力很敏锐,因此安心和疏忽之类的字眼,目前与他无缘。
  不过他又大大地吸了一口刚才吐出的气,下定某种决心,重新戴上狱警的帽子。
  ——即使已经被他发现——
  
  ——我也要继续走我的路。
  
§
  
  当夏姆做出让人一头雾水的觉悟时,修伊也同时露出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浅笑:
  「蕾妮·帕尔梅迪斯·布林维里尔……」
  呢喃着先前报告中,曾经被提到的名字,修伊像是缅怀着什么似的眺望天花板。
  ——这个人的全名,还是一样拗口。
  ——我很能理解艾尔摩当年,为什么每天都要用不同的绰号叫她。
  他那一刻露出的笑容,不含任何的算计,也不是对周遭的冷笑,而和一般人的笑容一样,带有一种自然的温暖。
  那段记忆,要追溯到他成为不死者以前——
  他想起在自己悠久漫长的人生中,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要是能够直接叫她蕾妮,倒是最省事的一个方法……
  他想起「自己年幼时的她」。他们当时的年龄差距,让他无论如何都会对直呼她的名字感到犹豫再三。
  ——即使再次重逢时,彼此已是敌对的关系……还是应该像过去那样子称呼她吧。
  修伊想着这件事,并平静地唤出那个称呼。
  
  「……帕尔梅迪斯老师。」
  
  接着,修伊坠入一场梦境。
  遥想那令人怀念的时光。
  那段比他进入这座监狱更早,
  比丽萨和夏涅出生更以前,
  比他成为不死者更早,
  比他与麦沙他们相遇更以前——
  那段他和艾尔摩两人,一起上着那些说不清是炼金术还是魔法的奇妙课程,令他十分缅怀的时光。
  至于同样出现在那场梦境中的——他们的炼金术师傅,则带着「和现在一模一样的长相」,近在眼前似的打翻实验器材,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那是一名戴着过时眼镜,身材有如模特儿的年轻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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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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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串场角色,四处搞笑
  
  芝加哥  尼布罗总公司大楼

  「咪!」
  位于尼布罗地下的研究机构,忽然响起一道奇妙的声音。
  「部长,怎么了?干嘛发出奇怪的声音啊?」
  整理着资料的男人,对面前发出怪声的女人投以不解的眼神。
  被称为部长的女人——蕾妮·帕尔梅迪斯·布林维里尔满脸通红,对四周投来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
  「嗯…我想打喷嚏又想忍住,结果就变成奇怪的声音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谈论我吧。」
  戴着眼镜的文静脸蛋下方,有着凹凸有致到令人发指的玲珑曲线,隐藏在朴素的白袍中。
  看着实在不知该说是妩媚,还是一副村姑样的上司,整理资料的部下露骨地摆出疲惫的神情,摇摇头说:
  「根本不会有人在私底下谈论你,部长。你还是看清自己的斤两,赶快工作吧。」
  「好过分!」
  研究室里一如往常,洋溢着和谐的气氛——
  但是隔着一层厚实玻璃的另一头,负责处理特殊药品的研究室中,则呈现一幕诡异的画面。
  房间的正中央,横躺着一具熊一般的庞然巨体。
  而衣服袖子底下裸露出来的肉体肤色,看起来相当地柔软。显示躺在上头的,毫无疑问地是个人类。
  不晓得是因为被打了麻醉,还是早已断了气——巨大少年被安置在数张床所并成的大床上,一点也不动,任由研究者们围绕在他四周。
  蕾妮透过大玻璃窗观察「实验体」的状况,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昨天的爆炸事件,好像还满严重的呢。」
  「没有出现死者,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犯人恐怕便是那名少年吧。」
  「他一定是拼命想救出待在这里的朋友!我好像有点要感动了。」
  「……因为部长没有严密计划就行动的关系,害我们的部门以及与我们无关的设施,都蒙受非常严重的损失,对于这一点您有何看法呢?」
  头上的青筋不停跳动的部下表示,结果蕾妮像是想掩饰脸颊上冒出的冷汗一般,看着远方碎碎念着:
  「我们就当成那是与我毫无关系,碰巧路过的*客下的手吧,你觉得呢?」
  「最好是这样啦——!这种说法或许能应付警方,但今天早上卡尔会长还是直接把我叫过去,说『喔,你们要怎么胡来是无妨,但也不能造成其他部门的困扰啊。赶快向那个爆炸小童道歉』!事情早就传遍天下了!」
  「咿咿?会…会长怎么会知道瑞尔同学的事情啊?」
  她有些欠缺紧张感地焦急喊着:「怎么办?怎么办?」一边思考。
  看着行动和表现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致的女人——周围的其中一名研究者带着有些伤脑筋的表情说:
  「部长部长,关于刚才那件事情啊。」
  「刚才那件事?嗯……哪件事呢?」
  「喏,你不是说能不能把事情推给碰巧经过的*客吗?这个想法倒是可行喔。」
  「咦咦?什么意思?难道真有碰巧经过的*客?」
  蕾妮提出根本不合逻辑的问题,结果那名部下——给出同样不合逻辑的答案…
  「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喔。」
  「咦咦咦?」
  蕾妮自己提出了猜测,见对方肯定后却又大吃一惊。
  看着让人没辄的上司,那名研究员口气平淡地表示:
  「我刚才休息一下的时候,听总务课的朋友说……刚刚警方——」
  
§
  
  就在爱探听流言的研究员,将「妮丝」这名少女的情报透露给上司的同一时刻——
  专门处理情报的男人,左右各陪着一位女性,正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
  只不过,其中一名女性似乎还是个女孩——
  另一位,则是服役中杀人魔的未婚妻。
  
  尼布罗总公司 会长办公室
  
  「嗯,你们就在这里好好歇歇吧。」
  「十分感谢您,卡尔先生。」
  听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男人那么说,「情报商副社长」——居斯塔夫·圣杰曼向他深深行了一礼。
  「不用这么拘谨啦,今天和上次不同,又不是在工作。」
  看见副社长恭敬行礼的模样,迈入老年的男子——复合企业「尼布罗」集团的会长,卡尔·麦布里奇咯咯笑着摆摆手。
  和五官锐利的居斯塔夫相反,回话时表情让人觉得十分柔和的他,是拥有全美屈指可数企业力的「成功人士」。
  面对这么一号人物,抱着相机坐在沙发一角的少女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栗——而坐在另一边的长发女子,则看似仍不清楚状况,依旧带着平稳的视线眺望四周。
  「嗨,拍照的小姑娘,你叫凯洛儿是吧?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啦。上次你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现在还好吧?」
  「咿?非…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对…对不起!」
  被对方点到名字并且关心身体状况,摄影师少女——凯洛儿的颤抖益发剧烈起来。
  待在一旁看着她的模样,长发女子——露雅·克莱恩则露出温柔的微笑。
  
  凯洛儿和露雅,在副社长居斯塔夫的引领下,逃出高亢*声鸣响不已的普拉契德府。
  之后,他们决定为露雅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但凯洛儿不安地表示,旅馆和车站一定都有人监视,于是副社长思索了一会:「嗯……在没有车子的情况下,也无法离开芝加哥。既然如此……」结果——
  事情演变到最后,凯洛儿一行人便如现在这样,坐在「尼布罗」会长办公室的沙发椅上。
  凯洛儿昨天住进尼布罗内部的访客寝室时还不怎么了解状况,但如今看着眼前的尼布罗会长,她终于理解当前的情形,并且开始后悔——早知道用走的,也要逃离芝加哥了。
  
  「话说回来,你刚才说,那位长发小姐之前被普拉契德那家伙软禁起来是吧?真惨啊,你没有被怎么样吧?」
  「卡尔先生。」
  「喔,抱歉抱歉,我问得太直白了。不过谅那个老头也没那胆量。你是那家伙的外甥……叫作拉德是吧?你是他的女朋友?」
  听到对方突然提起恋人的名字,露雅暗自一惊,将视线投向眼前的老人。
  看见露雅露出稍微吃惊的表情,会长咯咯笑着说:
  「没啦——那小子在我们公司可是小有名气喔。当年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时,曾经一个人闯进这间会长办公室,老夫还差点被杀掉呢。」
  「呵呵,那可真是惊险哪。」
  见居斯塔夫面不改色地表示,会长拍了一下自己满是白发的脑袋,露出苦笑…
  「真的呢!当时他说了一句:『大叔……听你的口气,好像随时挂掉都没差嘛,无聊死了,我走啰。』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的同伴和他打赌,赌他敢不敢找我…不,是找尼布罗这家公司的麻烦。不过真要玩的话,我还希望他去路德(注:成田良悟某部作品里的大集团前会长)、贝利亚姆或其他有钱人那里呢。哈哈!」
  「那…那种事情能够这样笑着说出来吗?您…您在开玩笑吧?」
  凯洛儿即便畏怯,还是开口吐槽。一旁的露雅表示:
  「好有他的风格喔……」
  并羞红了脸。少女见状不再捧着相机,而是开始抱头大感头痛。
  「嗯,没差啦,总而言之,我现在清楚你们的处境了!嗯,你们三个就暂时待在这栋大楼里的员工宿舍避风头吧。应该不用多久,事情就会平息才对。」
  「非常感谢您出手相助。」
  看见露雅静静道谢,会长咧起笑容表示:
  「小姐,要谢的话,就谢那个一副恶人脸的单边眼镜男吧。既然他许诺要以许多用钱买不到的情报做为回报,我怎么能拒绝呢?」
  「他嘴巴说不谈生意,算盘却打得非常精。」
  听见居斯塔夫略带嘲讽地响应一句,会长咯咯笑着起身…
  「嗯,其他事情,你们就去问那个保全部的吧。他过去曾是待过鲁诺拉达家族的黑手党分子,应该知道很多提防黑手党的方法。」
  会长视线所及之处,只见一名站在柱子后面的黑发男子向他行礼。
  他的右手拿着一罐装着大量方糖的瓶子,行完礼后便拿出一颗放入口中。
  看着面无表情啃着方糖的男人,凯洛儿感到一种诡异的不协调——
  会长离去之后,她发现副社长一脸凝重,心中的不安更是浓了几分…
  「副社长,怎…怎么了吗?」
  「嗯……凯洛儿,有件事我想先跟你确认一下。」
  「什…什么事呢?」
  看着紧张至极点的少女,副社长眯起原本便很锐利的眼睛,问了一句:
  「我……真的生得那么一副恶人脸吗?」
  
§
  
  尼布罗总公司 走廊

  「你们好,在下是接下来负责照料你们的鲁比克,现在要带各位回到昨晚居住的房间,如果有何不周之处,无须客气,请尽管咐咐。」
  在用词十分恭谨,嘴里却照旧啃着方糖的男人带领下,凯洛儿等人被带向公司内部的访客专用寝室。
  男人身上带有的黑色气息让凯洛儿的肌肤不停发麻,但居斯塔夫却淡然地询问那名男人:
  「鲁比克……这个名字,我记得是敝公司的『常客』。」
  平静地。
  居斯塔夫可以说是过于平静地劈头询问。
  男人喀的一声,咬碎含在口中的方糖,继续向前行去,并回了身后男人一句:
  「……我没有和你直接碰过面的印象。」
  「身为副社长,当然得记下经常有往来的交易对象名字。」
  「……没错,到前年为止,我确实仍有那方面的业务。」
  听见鲁比克平和的回答,居斯塔夫继续询问:
  「你原本置身于各个组织,专门将所得的情报贩卖给我们和敌对组织……后来却突然不再和我们接触,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只是失去继续从事那种间谍生意的自信罢了……『那种家伙』跑来抢生意,我也只得歇业了。」
  「那种家伙?」
  凯洛儿不禁出声询问,于是男人静静吐口气,依旧不转头地说出「那家伙」的名字:
  「小姑娘,你也是DD报社的人,所以应该知道吧。」
  
  「……那群像是怪物一样,叫作『夏姆』,却连由几个人组成也无从得知的家伙们。」
  
§
  

  大陆横贯铁路 车厢内
  
  坐在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巨大*中,艾萨克和刚认识的男人十分轻松地继续交谈着。
  自称是间谍,可疑度百分百的男人,表示自己从以前便观察着艾萨克他们,聊着有些类似回顾过往的话题…
  「我第一次见到你……应该是在纽约市内,你在撒钞票的时候吧。」
  「喔哦——!真令人怀念!夏姆,你那时在场啊!」
  「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捡了几张。」
  「没啦没啦!多亏你帮忙捡那些钱,我和蜜莉亚才能成功逃过警察的追捕啊!」
  见艾萨克缅怀过去所露出的笑容,夏姆继续说出他的回忆…
  「之后过了一年多……在那班『飞翔禁酒坊』上,发生很不得了的事。」
  「咦咦?你当时也在那班车上啊?哎呀——那次真的很夸张。我为了让蜜莉亚不害怕,鼓足勇气努力了一下,结果还是失败了!」
  「……没有勇气的人,是不可能在那班列车上四处游走的。」
  「是吗?那么一定是蜜莉亚很有勇气,又分给我一些的关系!……话说回来,夏姆你当时在哪里?餐车中?」
  听见这个算是颇理所当然的疑问,夏姆摇摇头回答:
  「不,我当时在一等车厢那边。」
  「是吗——原来你很有钱啊。」
  「哈哈,那些钱是慷慨的上司出的。」
  ——不过之后,我被那个逃票女从列车上踹下去。
  夏姆没有将下文说出口,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你和贾格西先生他们也很要好呢。」
  「喔喔,因为那家伙如果以三国志来说……嗯——……对,贾格西若以三国志来说,就是亚历山大大帝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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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厉害的评价呢。」
  「是啊!毕竟是大帝啰!」
  也不是艾萨克本身很厉害,不过他依旧轻哼几声,挺起胸膛。
  这些动作实在很小孩子,让人感受到一种从外观年龄想象不出的稚气。
  不过,夏姆也只是眼睛微眯,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轻视艾萨克的动作:
  「艾萨克先生……你和蜜莉亚小姐,遭遇过许多事件呢。」
  「嗯?是吗?」
  「是啊,不管是飞翔禁酒坊那件事也好,『雾墙』的爆炸案也罢……」
  「是吗?其他人也差不多都这样吧?」
  看见艾萨克打从心底纳闷地反问,夏姆反而无言以对了。
  从眼前这名青年的身上,他真的感受不到所谓的「自觉」。
  他对于他们究竟促成多少事件,或是救了许多人,甚至是打乱许多人的命运等,完全没有任何的自觉。
  那并非蓄意,完全是偶然下的产物。
  在飞翔禁酒坊上,如果没有这两个人,光是这样……说得夸张一点,美国这个国家的命运或许早就被改写了。
  然而他却觉得自己没有刻意去做什么事,那些事迹只是单纯的偶然。不,感觉得出来,他甚至没有察觉自己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对,就是因为这样。
  当夏姆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时,脸上笑眯眯的艾萨克将视线转向窗外的风景。
  以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速度奔驰的蒸气火车,以更胜*的猛烈速度,在大陆上肆无忌惮地奔走着。
  想象着与蜜莉亚的重逢,小鹿乱撞起来的艾萨克,开心地对夏姆说:
  「抵达时间大概是明天的中午吧。火车真的很快呢,和用走的完全不同。」
  「……你曾经徒步横越大陆?」
  「是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下次可以试试看,不过如果要和蒸气火车头相比,我还得拉相同数量的车型…怎么办?我办得到吗?」
  「没有人办得到的。」
  男人傻眼地笑了——但他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向艾萨克询问一件奇妙的事情:
  「艾萨克先生,你……相信神,或者命运之类的东西吗?」
  「相信啊。」
  艾萨克回答得十分干脆。
  可是男人手中的情报,不包括他是虔诚基督徒这一项。
  在他还没兴起要问个详细的念头之前,艾萨克便自己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
  「这是我从矢车老先生那里听来的知识,他说这个世界上,好像有多达八百万位的神明!他们分散在各个地方,像是小石子、树木和山岳等等!就连蜈蚣,也是金钱之神喔!」
  「是喔。」
  ——他大概在说东方的八百万神明信仰吧。不过在我掌握的知识中,还是首次听见蜈蚣是神明的说法。
  「所以,我们爱拜多少神都没问题,只是得小心一点,因为神罚同样要多少有多少!我曾经和蜜莉亚彻夜讨论拜小石头时该用什么当贡品,最后暂且得到『感冒药』这个结论……」
  「嗯,姑且先不讨论那个……」
  夏姆感觉整个讨论似乎快要偏题,连忙把焦点拉回自己的话题上:
  「比方说……在事情绝对无解的状况下,人和人因为极为夸张的偶遇而让事情圆满了结……如果真有如此碰巧的偶然或是命运,你会有什么看法?」
  「嗯——?我听得不是很懂,不过事情最后圆满结束了对吧?」
  「是的。」
  「那不就好了吗?可喜可贺啰!」
  这个回答几乎不加思索,却很有艾萨克个人的风格。
  夏姆听到回答后,不禁笑了出来——
  「那么……我们这么想吧。假设,这只是个假设,假设有个人,拥有一点像神一样的力量,能够刻意引发那种偶然。」
  「唔?嗯……」
  「那种力量,虽然没有方便到可以变出无限量的食物……可是能够得知各种事情,将形形*的人集中到各式各样的地方……比方说,让想要见面的两个人相遇,或者反过来,让不能见到的人们彼此错过。我们假设他拥有这种力量。」
  「这很棒啊,就是所谓的结缘之神……恋爱*啰!」
  他可能误会成爱神丘比特了,不过夏姆判断没有加以纠正的必要,便轻轻点头表示:
  「可是,那个人愿意帮助的仅限于他的朋友。如果他使用那份力量时,全凭一己之感情……你觉得在什么样的限度内是可以原谅的呢?」
  「咦……我听得不是很懂……会有人不原谅吗?」
  听见艾萨克的疑问,夏姆慢慢地简化问题,接着说下去:
  「……那么举个有点不一样的例子吧……假设你在森林中漫步,看见一只蝴蝶被蜘蛛网给缠上。这时候觉得蝴蝶很可怜,把它救下来的行为,只能说是一种自我满足吧?应该就类似这种感觉……」
  「为什么?」
  「咦?」
  「就救蝴蝶啊,有什么关系?」
  ——喂,我一定要从这种细节开始解释吗?
  艾萨克像个孩子的发言让夏姆有些傻眼地笑了,但他还是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可是你想想喔,这件事对那只蝴蝶来说,算是逃过一劫;可是从蜘蛛的观点来看,就是少掉一顿大餐。而且人类这个极为自我的『因为蝴蝶很可爱呀』的想法,说不定还会害那只蜘蛛饿死耶。」
  「是啊。所以蝴蝶很幸运,而蜘蛛先生吃不到饭,很倒霉啰!我知道啊,因为我和蜜莉亚有时候也会几天都没饭吃——所以蜘蛛先生真是衰呀。」
  「蜘蛛先生……嗯,没错吧,所以最后只是人类的自我满足啊。」
  「可是就救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不定,就算没有人救它,也会跑来一只鸟将蜘蛛先生吃掉;又或者反过来,鸟将蝴蝶吃掉,结果蝴蝶运气很差,蜘蛛先生最后一样得肚子咕噜叫也说不定啊。又或者,头上可能会掉下一根树枝,将它的网子砸坏啰?所以,嗯——对,问题不在人类做出什么选择,而是单纯的运气好坏吧?」
  ——他为什么只有提到蜘蛛时,才会加上「先生」啊。
  夏姆一边想着无关紧要的问题,一边因为艾萨克那番说不出是深涩还是浅显的言论,开始混乱了起来。如果名为「蜜莉亚」的存在现在在这里,他导出的结论大概又会不同吧,或者说,只是听起来不一样?
  「那样的想法太单纯了……」
  「是…是吗?抱歉喔,我的脑袋不太好。」
  「啊,不,我没有那意思……」
  夏姆连忙否定对方的说词,不过艾萨克却笑着说:「没关系啦,没关系。」并接着说下去:
  「话说回来,人类真的有点像神呢,能够像你那样将蜘蛛先生的肚子问题,和一些自然的事情全部纳入考虑。可能是我的脑袋不好吧,因为我……假设蜜莉亚哪天快要被一只巨大的蜘蛛先生吃掉,我大概只会顾着救人,根本不会去理蜘蛛先生的肚子问题。」
  「……」
  ——好可怕的跳跃性思考,虽说他说的也没错……不,我还是觉得不对。
  「嗯——我不清楚蜘蛛先生和蝴蝶的心情,但它们大概也对人类不甚了解吧?以我们的说法来比方,它们可能觉得我们就像是打雷,你觉得呢?」
  「这该怎么说呀……」
  听见对方的响应,夏姆暂时陷入思考。
  自己被修伊培养成一个人类,可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并非人类。他是觉得自己的思想体系和人类完全相同,但这种事根本无从确认。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自己并非人类,而是拥有许多身体的一个巨大「意识」这点。
  在他这样和艾萨克说话的期间,其他无数手足同样不受拘束地行动着,同时思考各自的事情,将那些情报累积在一个巨大的记忆之中。
  可说是相当特别的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说自己懂得人类的心情呢?
  他有无穷尽的疑问,现在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或许,自己对蜘蛛来说是个人类……对人类来说,真的像是打雷一般的存在也说不定。
  若是这样……他继续想下去。
  ——不管雷电和地震对人类抱持的是恶意还是善意,只要存在着任何一种感情——它们到底能贯彻自己的意志到什么地步呢?
  他开始「推动的石头,已经开始转动」。
  也已经决定要贯彻自己的道路。
  可是心中某处仍然存着犹豫。
  我真的有资格利用自己这样的存在,去救人或者是害人吗?
  他之所以向艾萨克攀谈,也是认为和透过无数的偶然,不断改变许多人们命运的艾萨克谈一谈或许能够转换一下自己的心情——
  但再这样下去,反而会让自己产生迷惘。
  「啊,抱歉抱歉,我们原先是在谈结缘之神吧。」
  「咦……啊,是的,没有错。」
  「我听得不是很懂,问题究竟是…?」
  「这样啊……好吧,我就很直接地问了。」
  他总算下定决心,决定试着问一个问题。
  为了消除自己的迷惘,他试着用这位仅凭偶然,便一路逢凶化吉活到今天的男人的说法,来阐述他的问题:
  「结缘之神动了想要结缘的念头。可是,要把那些人凑在一起,比方说……非得再做一些不能称为偶然的行为,但做了那件事,神或许会在朋友面前暴露出『他其实不是人类』的秘密。」
  「嗯……?不能让朋友知道自己是神吗?」
  「因为他担心神的身分曝光后,朋友非但不感谢他,还会觉得害怕。那名朋友可能会不愿意再和他当朋友。若是这样……那个神该怎么办呢?」
  夏姆觉得自己的说法已经直接到一个极限,但对于艾萨克是否能够理解,还是有一些不安。
  当事人艾萨克,则在心中仔细咀嚼了他的问题一会儿后,给出一个简单的答案。
  「照他想做的去做不就好了?」
  「……」
  虽然早就半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他还是觉得这种回答太过单纯。不过他的心中依然涌起一阵不安;他该不会还是听不懂我的问题吧?
  「哎——我觉得那种担心会被讨厌的念头,确实很让人不安,我懂。我每天也都会担心,要是被蜜莉亚讨厌了该怎么办!」
  艾萨克似乎真的担心过这件事,罕见地露出阴沉的表情,陷入沉思。
  但他没多久便再度开口,有些不解地侧头反问夏姆:
  「……不过,那位神明的烦恼,嗯……来自于那些没有办法结缘,需要人家帮助的人们?」
  「咦?是的。」
  「可是那样子,并不构成『不能够帮他们』的理由吧?」
  「……?」
  艾萨克这个唐突的发言,终究让夏姆陷入混乱。
  沉默之中,只有列车喀答喀答的声音于腰际震动着。
  听见艾萨克的话,先前他那些好像风马牛不相及的言论——在艾萨克说出下一句话后,让他有种稍微全部兜在一起的感觉。
  「被讨厌的话也没关系啊,之后再想办法和好不就行了!而且,一开始没有帮助对方,事后又曝光的话……可能会更加尴尬吧?」
  听见艾萨克那如小孩般天真,却又觉得如大人般成熟的极单纯回答,夏姆顿时平静下来。
  「对耶,总而言之,什么都不做的话,事情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坏啰。」
  「我听得不是很懂,不过准没错!」
  艾萨克毫无根据的保证,夏姆低着头苦笑。
  ——心情轻松一点了。
  找艾萨克·迪安这名凡事不经大脑的男人说话,或许是个正确的选择。
  夏姆心中隐约浮现这个感想,并决定像刚才那样继续闲聊,一路坐火车,摇到芝加哥去。
  
  ——并不构成不能帮助他们的理由……
  
  ——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想法啊。
  
  ——……
  
  ——话说回来,我的话,并不是要帮助对方——
  
  ——而是想加以利用啰。
  
§
  
  同一时刻 芝加哥 废弃工厂
  
  不良少年们的基地里,弥漫着一股忧愁的气氛。
  身上带着*,满是缝合疤痕的少年,仍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们此刻被警方盯上,无法随便外出打探消息,许多事情算是同时走进了死巷。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道打破宁静的声音赫然响起——
  「贾格西!贾格西在吗?」
  「咿?在…在啊!我在啦,别揍我!」
  见一名同伴神色大变地冲进来,贾格西的脸色露骨地苍白起来。他平常也没有老是挨揍,只是不管过多久,他还是无法习惯同伴们粗暴的声音。
  「笨蛋!谁要揍你啊!小心我揍你喔!」
  「咿咿咿!」
  「好了,别哭了!我找到了!」
  「咿……咦?找…找到了?你找到什么?」
  一脸兴奋对贾格西说话的,是他们到纽约以后才入伙的少年们之一。这次芝加哥的事情,虽然和那些成员没什么关系,他们还是基于半好玩或是担心贾格西的理由,几乎全部跟了过来。
  而现在和贾格西激动地说话的,正是其中的一人——
  「葛拉罕啦!」
  「?」
  突然得到发现葛拉罕的报告,贾格西依然苍白的脸顿时瞪大了眼睛。
  听见葛拉罕这个名字,四周以妮丝为首的不良少年们也一齐转过头来,工厂内瞬间笼罩在紧绷的气氛下。
  「真…真的吗?太好了……我要马上去找他—在…在哪里!他现在人在哪里?」
  见贾格西开心地表示,男子剎时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有如争取时间一般,飞快地说明起状况:
  「前面有一家叫『Dolce』的店,你们知道吗?」
  「呃,不……啊,我们虽然不曾去过,但好像看过的样子。他…他人在那里吗?」
  「那是一间老旧的酒吧……然后,不晓得为什么——」
  接着,从同伴那里听完所有报告的下一秒钟——贾格西才刚露出的笑容便完全冻僵。
  
  「葛拉罕目前就在那家店里,和一个像吸血鬼的家伙与绿衣女子生死相搏!」
  
§
  
  同一时刻 「Dolce」

  店里现在是什么状况?
  只要短短四个字,「一片狼藉」便可充分说明一切。
  几张桌子被掀了,几把椅子四分五裂。
  「各位…请…请听我说……」
  脸上挂着尴尬笑容的老板,疲惫地开口:
  「我一直相信,人类是总有一天,必定能了解彼此的存在。」
  对现在的他来说,讲这句话已经用尽他每一分力气,但他的声音微弱而不可闻,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里。
  就更别提目前在店内,全力跳上跳下的三名男女了。
  「我们应当有所觉悟,明天早上,太阳可能会突然不再升起。可是为了明天太阳升起后的生活,我们还是得一步步建构未来吧。」
  他拼命阐述着,可是仍然没有人转头望向他那边。
  即便如此,老板还是继续说着。
  那些话的目的,仿佛不是要制止他们,而是一种让自己保持理性的咒语。
  
  ——我听得见,我听得见啊,老板爷爷。
  克里斯多福在心中默念他的回应,并从希库尔迫向眼前的踢击下方钻过去。
  刹那间,葛拉罕的巨大扳手自上方劈下。
  ——不过就算你要我们停手,他们似乎也踩不住煞车了。
  他滚向旁边躲开那一击,继续在心中思考。
  ——……
  「喂,希库尔,好啦,我知道啦,我向你道歉,你可以先收脚吗?」
  他起身后,飞快地表示,希库尔却照旧面无表情地四处跳跃,想要同时踹飞葛拉罕和克里斯多福。
  「闭嘴,乖乖地让我踹一脚!」
  身体转着漂亮圆圈的希库尔如此回答,让克里斯多福叹一大口气。
  但他的脸上仍挂着笑容。
  ——嗯……伤脑筋耶,收回刚刚的想法吧。
  ——毕竟我自己「也觉得好玩」呀。
  ——没错,生死格斗很好玩。
  ——这算是鬼门关前的刺激吗?正因为有这种快感,我……才能真正接触到死亡。
  ——让我能够产生一种,自己仿佛也是自然生物的错觉。
  ——真好笑,按照正常的逻辑,非以进食为目的的杀戮,明明才是较不自然的行为。
  ——现在大概类似一群猴子抢着当老大吧。
  克里斯多福一边防御同伴的攻击,一边设法取得对强敌葛拉罕的优势。
  葛拉罕所挥出的每一记扳手,都充满着强烈无比的「死亡」预感。
  每当扳手高速挥过头颅旁边时,他的心中都会怵然一惊,回想起一年前尝到的滋味。
  主动出手的自己,被红发男轻而易举地击败。
  对方的一举一动,全都超出正常的规格。
  ——搞什么,那家伙才是不自然的存在吧。
  他同时想起。
  自己之后被一个连名字也记不起来的喽啰拿刀刺进背部,差点死掉时的事情。
  「我不想死。」
  想起自己说出的那句话。
  那段他希望忘掉的过去,却变成事实,铭刻在自己心底。
  然后那段记忆——在他心中引发出乎意料的变化。
  
  一边闪避着对手以可怕速度挥出的扳手连击,克里斯多福一边心想。
  要是惯用的刀*还在手边,他应该能让眼前的扳手男安静下来吧。
  永远地。
  可是,他却兴不起那么做的念头。
  就算手上真的有*——自己有办法将*射进眼前男人的脑髓、心脏和肚子吗?
  他继续向后一跳,避开希库尔的踢击,同时导出答案。
  ——没办法吧。
  克里斯多福对那个答案象征的意义,感到不小的吃惊。
  ——啊啊,果然如此。
  战斗明明就那么有趣。
  ——虽然是自己的变化……这种转变还真讨厌。
  明明死亡掠过身边的时候,都可以清晰体会到自己仍然活着的感受。
  ——我果然——
  就好像原本都不作多想便将蚂蚁踩死的小孩,长大以后不晓得为什么,反而对杀死害虫一事感到犹豫。可能近似于那样的变化吧。
  
  ——我……没办法杀人了。
  
  曾以杀手做为副业的克里斯多福,死在他手上的性命已经有几十、几百条。
  无论如何,确定了这个滑稽事实的瞬间——
  克里斯多福,笑了。
  他极夸张地咧开满是利齿的嘴巴,继续闪避迫向眼前的银色死亡。
  ——很好玩不是吗?
  他现在落入单方面挨打的情况:自己无法杀人,浓烈而具体的「死亡」却不断从对方涌向自己。即便如此,克里斯多福的脑中还是溢出了某种好心情。
  ——这样子,也有这样子的乐趣!
  「哈哈……」
  他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
  正与他互搏,动作大开大合的葛拉罕也以笑声回应。
  他的脑袋里,大概也涌起另一种快乐吧。
  「……有什么好笑的?」
  只有希库尔一人,仍然一脸冷冰冰地交替瞪着两人。她大概在想,这两个交锋中还笑出来的家伙,在开什么玩笑吧。
  不管如何,三个人的动作间隔数分钟以后,再次停下的瞬间——
  一团微温的液体,泼在三个人的身上。
  
  「?」
  三个人不知发生何事,连忙擦拭脸部。
  他们同时理解,或者该说是被迫理解到那是什么液体。
  刺鼻的臭味,毫无疑问地来自酒精。
  不过,那味道却极度浓烈,恐怕是纯度相当高的酒类吧。
  他们环视四周,试图了解是怎么回事——
  结果看见一名神情冷静的小孩。
  「里卡多——你干嘛啊?」
  克里斯多福的询问,让里卡多轻轻叹口气:
  「头脑冷静点,然后再击出一次火花看看,你们等着被全部烧光吧。」
  「等…等一下!」
  老板发出惨叫般的声音,店里顿时窜过一阵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紧张情绪。
  身穿小号男装的美人,手上拿着边缘被酒精沾湿的水桶——旁边,则摆着好几罐店内酒精浓度最高的酒——龙舌兰的空瓶。
  ——那是……
  看着那些空瓶,克里斯多福心想。
  这酒的确很烈,但酒精浓度应该只有50%上下,还没达到可以起火的70%。
  里卡多知道这件事吗?酒精的燃烧条件,也是自己活了多年以后才获得的智慧。「酒类会燃烧」的知识,大概是她看街头艺人将伏特加含在口中,并喷出火焰的表演而得来的吧。
  基本上,不达标准的酒精在特定条件下也是能起火——但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拿火来点,烧不烧得起来都很难说。
  只是确实如她所说,酒精的气化吸热能让他们的头部和身体冷却,但是吸入酒精的鼻腔和喉咙粘膜,又会同时产生灼烧感,所以应该算是正负加减等于零吧?
  在他转着那些无聊想法的同时,葛拉罕似乎也想着什么,陷入沉默。
  他对于酒的起火条件到底了解到多详细呢?说不定他根本没想过会不会烧起来的问题,而是已经动起「一边战斗也很有趣」的念头。
  克里斯多福想象了一下对手的想法,不过透过这段短暂的互动,他似乎大致掌握到对手的个性。
  希库尔也一脸凝重地停止动作,店内顿时陷入寂静。
  然而——那份寂静,却被从柜台里冲出来的老板给打破。
  「求…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老板鞭策着已开始衰老的身体,手扶着沾着酒精的桌子向他们低头:
  「或许你们对彼此有一些不满!以前可能也有过节!事情可能有着我想也想不到的漫长来龙去脉也说不定!可是!可是!请你们到此为止吧!我或许与那些事情毫不相关,但这里是我的店!今天正好是本店开店满三十周年!虽然没赚什么钱,我自认我们夫妻两个还是一路兢兢业业地走过来!在下非常了解这件事与贵客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拜托,今天就好……我不收取餐点费用,请你们不要再大动干戈了!至少…至少吃一口也行,让我们夫妻能有个『有做到事了』的感觉,一点点也没关系!我就这么一个心愿而已!所以,所以求求你们别再打了呀!我拜托你们!托你们……!」
  这段快飙出老泪的大演说,总算让老板的声音传进众人耳里。
  听见「今天满三十周年」和「我们夫妻两个」等单字,就连夏夫特和「诗人」等没参与闹事的人们,也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克里斯多福看了后来还是拼命说着:「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的老板一眼,注视着眼神冰冷的里卡多,侧头不解地询问:
  「嗯——里卡多。」
  「干嘛?」
  「我刚刚,该不会非常[x]吧?」
  「从你的脸,到你的行动统统都是啰,附带一提,糟蹋那些酒的我也是。」
  里卡多罕见地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另一方面,夏夫特等人也胆颤心惊地靠近停止动作的葛拉罕,对他说:
  「嗯——葛拉罕大哥?这次真的是你不对啦。要打至少要到店外打呀,你就真的那么不能为人着想吗?」
  「……」
  「一开始掷出扳手的人是葛拉罕大哥吧?而且你砸通缉单上的那个绿色女人也就算了,砸里卡多少爷的保镖是怎样啦?你就是平常有事没事拿扳手打人,这种时候,才会没法克制自己,懂吗?」
  听着夏夫特逐渐恢复平常口吻的数落声,葛拉罕拿着巨大扳手敲了自己的肩膀一下:
  「感动……对……来聊个令人感动的话题吧!」
  「什么?」
  「……刚才,老板没有说到半次『给我滚出去』之类的字眼。这代表什么?就只是害怕我们吗?若是这样,他直接报警不就成了……但这名老板非但没有那样做,还特地跑到我们这些极度危险的家伙面前,没有要赶人,只说了『请让我们工作』而已。即使发生这些事,在心中可能觉得我们可恨不已的他,还是将我们当成客人对待耶!这不叫感动,什么才叫感动?」
  「呃,那个,这些话不该由你来说吧?」
  即使面对夏夫特可说是理所当然的指责,葛拉罕也毫不畏怯:
  「嗯,没错!我是没有说这些话的资格!将感动破坏掉的人是谁?是我!这间店和我有仇吗?根本就没有!可是我却破坏掉店里的桌子、墙壁和老板值得纪念的一天!要是能够看见自我厌恶这种无形的东西,我到底该怎么办?对了,去看镜子吧!我要如何才能弥补——」
  希库尔不理会葛拉罕看来还会继续下去的蠢话,一脸冷静地向老板说了一句:
  「抱歉,老板,一切的责任都归我,要如何赎罪我都接受。」
  接着她走到「诗人」身边,以只有他才听得见的音量,小声地表示:
  「我很后悔刚才不能克制自己,我想就是因为这样,师傅当初才没有将真正的卡波耶拉传授给我吧……」
  看着希库尔显然对她自己怒不可遏的模样,「诗人」刻意什么也不说。虽说现在「诗人」不管说出多少毫无意义的埋怨,她都会默默地承受。
  正因如此,「诗人」才什么都不说。
  因为虚言妄语尽管只是用来展现他已经疯狂的权宜手段,「诗人」对那些言词的罗列,还是有着个人小小的自负。
  
  看见三人暂且冷静下来,老板继续一股劲地说着:「非…非常谢谢你们!你…你们的餐点现在已经在烤了!」
  老板这句话,让众人的罪恶感更是火上加油,在这种被人怒声大骂「给我滚出去」反而比较好受的状况下,店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嗯,好吧。」
  结果打破沉默的,是坐在吧台边,身形娇小的里卡多。
  女扮男装的少女交替看了葛拉罕和克里斯多福一会儿,半叹气地询问:
  「我刚才来不及问克里斯……你们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照理说很单纯,并且最为重要——
  「呃。」「呃。」
  被点到名的两个人却异口同声,露出整个人愣住的表情。
  虽然生死相搏被说成「打架」感觉有些怪异,仔细一想,他们确实没什么明确的理由必须捉对厮杀。
  「你们是曾经待在一个屋檐下的同伴吧?哪来的理由让你们要认真对打成那样?」
  「嗯,是没错啦。」
  「……为什么?这种无法理解自己行动原理的状况,还真是不可思议。」
  两人拼命绞尽脑汁,试着想出他们一开始对立的理由——
  「对了!」
  两人同时拍了一下膝盖:
  「因为这家伙说什么,要包庇那个铁道疤的小鬼。」
  听葛拉罕那么说,克里斯多福像是不服输地挺起胸膛回答:
  「我也一样!首先是我认为自己得为厮杀做一下复健。还有那个什么,对我形同家人兼朋友的希库尔和奇,听说之前被他卸掉骨头,所以我觉得要为他们报仇!」
  「……『还有那个什么』……?」
  听见像是刻意添上的后半段台词,待在店里另一头的希库尔,头上开始青筋毕露。
  「我的顺位在你的复健之下……?」
  克里斯多福装作听不见希库尔愤怒的声音,搔搔头,转开他的头:
  「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理由要在这里厮杀,把人家的店搞成这样耶。那个,嗯,我有在反省啦。」
  「就算你有反省,这家店还是不会复原好吗?」
  里卡多冰冷的批评,让克里斯多福的脸尴尬地转向另一侧。
  结果他又看见希库尔的脸,大伤脑筋的克里斯多福便这么转起圈圈来。
  就像是受到滑稽旋转形成的空气旋涡牵引一般——
  「他们」时机相当巧妙地冲进店里。
  
  「葛拉罕!」
  
  看见突然出现,打破尴尬气氛的刺青少年——
  「啊啊……?」
  「咦咦?」
  葛拉罕和克里斯多福两人再次同时发出惊讶声。
  「贾格西?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葛拉罕,你人平安无事,真是太好……」
  刺青青年听见葛拉罕的声音一如往常,顿时松下一口气——他的那句话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站在店中央,有着吸血鬼外貌的男人。
  对于那红色眼睛和犬齿,他有深刻到无以复加的印象。
  待在跟着他陆续走进店内的不良少年们之中,刺青青年一时目瞪口呆。
  看见青年瞪大眼睛不停发抖的模样,克里斯多福相当肯定地给了对方一句响应:
  「嗨,好久不见了,我不知道你叫作什么……」
  满是利齿的嘴巴露出天真的笑容,毫无恶意地说出一句残酷的话:
  
  「你们是雾墙那时候,被提姆当成弃子的人们对吧?」
  
§
  
  梦中——
  
  『炸掉吧。』
  有人在说话。
  在我的耳边说话。
  『炸掉吧。』
  又来了,他又说了。
  我知道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我也想要炸呀,将一切炸掉,将这个令人生厌的世界,全部统统炸掉。
  『不对,不对吧?』
  咦?
  『不是想要炸掉。你是非炸不可,因为你便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诞生。』
  他在说什么?
  『*这种东西,只有在灿烂地爆炸时,世界才会认知到它的存在。这种想法或许有些人类本位,不过如果没有人类,*这个概念也不会出现,所以要听从人类的命令。如果创造出*的是海豚,那*就应该配合海豚的价值观,去达成自己的任务。虽说海豚并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你就和它一样。』
  ……我听不懂啦。
  『不,你应该听得懂才对。你的精神年龄确实只有十二岁上下,不过单从语言的解读能力和知识来看,你应该再大一些。换言之,你能理解那段话的意思,却无法接受。不过如此而已。』
  ……是大人的话,就有办法接受?
  『大人的定义同样很难界定,不过他们至少会思考,看是要接受还是抗拒。』
  那种事谁知道啊!
  『嗯,这种说法能否套在你身上,确实尚无定论。因为你不是人类,而是由我们制造出来的存在。好了,虽然又冒出「人类究竟是什么」这个不同的命题,这还是留到下次有机会再讨论吧,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
  我才不要,你开什么玩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可是很清楚一点。
  我现在,被你鄙视了。
  就是所谓的「受到侮辱」。
  啊啊,对,是这声音,是这声音没错。
  我还在想这声音好像听过,没错!虽然看不见脸,但一定是他。
  修伊!修伊·拉弗雷特……!
  大吼一声后,声音消失了,人似乎也不见了。
  ……
  喔喔,看样子我刚才是在作梦。
  对,是梦。修伊那个混账王八蛋,不曾真的说过那种事。
  真正说过那些话的,是「节奏」的那群研究员。
  是我个人擅自将说话的人,想象成修伊的。不过,我相信自己没有错。
  ……
  ……
  啊啊,好可怕。
  我不敢睁开眼睛。
  因为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绝对又是那个讨厌的世界。
  我该怎么办?
  ……对了,有奇怪的人要带走夏姆我炸掉他们也炸到自己结果又跑来一群奇怪家伙应该是要阻碍我所以炸掉炸掉炸掉炸掉炸掉炸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烦懒得去回想懒得去思考——
  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
  结果还是只能炸掉吗?
  将眼前所见的世界,一切的一切统统炸掉!
  若是这样——炸掉我……炸掉自己最好吧。
  这样一来,一切的一切统统都会消失吗?
  ……可是至少……
  至少让我在那之前,把法兰克救出来……或是将那个眼镜女和修伊那混账炸得粉身碎骨……
  ……话说回来。
  我现在,究竟是怎样了?
  
§
  
  废弃工厂
  
  瑞尔心惊胆跳地睁开眼后,看见一个「既怀念,又陌生」的地方。
  因为他以前和法兰克一起行动时,常常躲在废弃工厂里避雨。
  即便是那样过一日算一日的生活之中——他们始终逃不出修伊的五指山。
  不管他们躲在哪里,夏姆和希尔顿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带来下一个指令。
  瑞尔回想着那些点点滴滴,试着慢慢确认当前情况。
  看样子,他并没有遭到警方拘禁。
  不过这里也不是医院,他更不可能直接昏倒在那个地方。
  毕竟两个地方完全不一样。
  这里是哪里呢?正当他环视四周,想要确认这一点时——
  「啊!你醒来了!」
  一道听起来很纯洁的女声传入耳里。
  将视线投过去,他看见一名穿着红衣服的金发少女正盯着自己瞧。
  「你没事吧?」
  他还来不及思考这名拿着毛巾,轻轻为自己擦脸的女人到底是谁,便看见好几名年轻人三三两两集中到她背后。
  「喔,真的耶,他醒来了。」
  「还好吧?」
  「你的疤好夸张喔,全身上下都这样吗?」
  「喂,没有人劈头问那种事的吧!」
  「你头会不会痛?」「呀哈——」「呀哈?」
  ——这群家伙到底是谁?
  突然冒出的这群人,反而让瑞尔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心中泛起既可说是生气,也可说是不安的情绪。
  不论是温暖的慰问还是冰冷的嘲讽,在瑞尔现在的感觉中都只是杂音。
  ——不管三七二十一……
  打算引发爆炸的瑞尔将手伸进怀里,发现本来应该要有的东西不翼而飞,全身顿时一僵。
  ——?
  *不见了!
  被加工成蛋形,极其危险的凶器,同时也是瑞尔用来自保的盾牌,现在即将转变为自杀工具的高性能*弹,一个不剩地不见了。
  他连忙看向平常挂在腰际的侧背包,结果这次换成整个侧背包消失。
  「……啊……」
  愣得嘴巴大开的瑞尔,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冒汗。
  *被夺走。
  是聚在他身边,这群貌似混混的团体干的吗?不,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已经无所谓了。
  瑞尔无比清楚地理解、知道。
  自己只要没有*,就手无缚鸡之力。
  无法杀人,无法逃跑,也无法自尽。
  自己用来破坏世界的唯一武器——*遭人夺走的瑞尔,在感受心脏不规则跳动的同时,再度环视周遭一圈。
  围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年龄可能还不满二十的男女团体,男性占绝大多数,但他看不太出来,这是一个什么团体。硬要说的话,他们像是一群不良少年,可是照顾着自己的红礼服女子,却又不带那样的气质。
  那名礼服女再次对瞪大眼睛的自己说:
  「你还好吧?不用怕喔,我们刚刚已经请医生为你诊断了,医生说你只是轻微的撞伤和烫伤,只要躺着休息一会儿就好,所以不用担心。」
  听着女人较本身年龄还要稚气几分的口吻,瑞尔不晓得自己该回答什么才好。
  他不晓得他们是谁。感觉不像抓走夏姆的黑衣人……不,应该说不像昨天那个白袍团体的人。如果是他们的话,自己现在八成已经被绑在研究室的床上了。
  「姐姐,你们……是谁?」
  他好不容易才提出这个问题。
  「我是蜜莉亚啊,请多多指教!大家都是朋友,放心,没事的!」
  对方毫无邪念的微笑,反而让瑞尔不安了起来。因为那名白袍女科学家,露出的笑容也像她一样,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回想不太起来失去意识前后的事情,自己当时恐怕相当混乱吧,他的记忆只到他将黑衣人,连同夏姆与自己一起炸掉为止——
  最后回答瑞尔问题的,是拨开两旁的不良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影。
  「因为你的*爆炸了。基于一些原因,我们无法将你交给警方,所以便擅自将你带来这个地方。」
  说话客客气气的,是一名在眼罩上戴着眼睛,浑身是疤的女人。
  和自己的缝合疤不同,她身上有着无数不规则散布的刀疤,而戴着眼罩的右眼一带的烫伤疤痕,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和我一样?
  他发现对方与自己有着浑身是疤的共通点,但这个想法瞬间便被逐出他的脑海。
  因为瑞尔看见,眼罩女的右手提着他装满*的侧背包。
  「……!还给我!」
  他慌张地想站起来,全身却传来痛楚,让他不受克制地跪了下来。
  「啊,你还不能动啦!」
  自称蜜莉亚的女人连忙扶住瑞尔的肩膀,不过瑞尔不予理会,对着眼罩女又再说了一次:
  「拜托你……还给我。」
  「……对于擅自将它拿走一事,我向你道歉,不过我觉得,将昏迷的孩子和*放在一起,好像也怪怪的。」
  「你知道那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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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现了。
  ——得收拾掉她才行……
  瑞尔很干脆地下定决心。妮丝或许是察觉到他的杀气,叹了一口气后,摇了摇头,口气平静地询问:
  「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将它还给你……你到底是在哪里取得这些*的?」
  「……?」
  她在说什么呀?难道说,他们也想要*吗?
  他们这种人有办法好好使用这些*吗?话说回来,就算想要,市面上也应该买不到了。
  想到这里,瑞尔不情不愿地回答:
  「……我将在好莱坞和工地现场流通的*全买下来,加工部分则是自己做的。」
  虽说教他如何加工的人是修伊,不过一想到那名字,他就一肚子火,因此没说出口。
  但很奇妙地,四周不良少年们的空气瞬间为之一变——
  「果然没错。」「喏,我就说了吧?」「说的人不是妮丝大姐吗?」「我也那么认为。」「呀哈。」「等等,所以呢?那场爆炸的原因,真的出在我们身上?」「不,是制作那*的那群人吧。」「当初说要拿到好莱坞去卖的人是你耶!」「你闭嘴,难道要为售出的东西负责吗?」「说来说去,都是一开始说要去偷*的贾格西不对。」「不,一开始说想要那批*的人是妮丝大姐耶。」「那就没有不对了。」「对,没人有错。」「那是意外。」「不幸的意外。」「呀哈。」
  七嘴八舌的一轮讨论声结束后,少年们的其中一人对着瑞尔清了清喉咙——
  「就这样,现在没人有错了,真是太好了!」
  「……什…什么意思?」
  「嗯,也就是,我想芝加哥昨天的那场爆炸也是你干的吧?还有差点炸到贾格西的那场爆炸也是,但我们一致决定,这件事完全不怪你……」
  「……你们在胡说什么?」
  他完全跟不上他们的对话逻辑。
  瑞尔有种类似和克里斯多福与「诗人」说话时的感觉,不禁自然而然地吐槽。
  最后回答那问题的,是红色礼服女:
  「嗯——我也听不太懂,反正就是有人原谅你啰!我不晓得原谅你的人是谁,可是你可以想成是自己喜欢的人原谅你啊?」
  「……」
  这句话一样难懂。
  某方面来说,比认为到教会忏悔就能获得原谅的杀人犯还要恶质。
  这个团体到底是哪来的啊?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蜜莉亚刚才那句话,还是让瑞尔想起一个人。
  ——克里斯多福。
  照她说的去想,克里斯多福还真的有可能会在瑞尔引发*后,照旧笑着原谅他。不过他有时会挂着同一张笑脸去杀人,也不大能相信。
  「你们……想怎么处置我?」
  杀气被削弱的瑞尔,静静地垂下肩膀询问。
  仔细一想,在这种*遭人夺走的情况下,仅凭自己的臂力与这个团体为敌,根本毫无胜算。
  当今之计,只能先打探对方的情报,之后再设法将*夺回来吧。
  才闪过这个想法,对方便将他的侧背包扔过来……
  「咦?」
  瑞尔连忙接下装满*的侧背包,此时眼罩女笑着回了他一句:
  「喏,你已经回答了问题,所以还你啰。」
  看着女人笑咪咪回答的模样,瑞尔赶紧打开侧背包,结果发现包含放在瑞尔衣服里的在内,所有的蛋形*都在里面。少掉的那几颗,大概是被自己用掉的吧。
  「……」
  如此轻而易举便拿回能将周遭完全炸毁的武器,反而让瑞尔感觉很诡异,停住手上的动作。
  难道说,这些*被他们动过手脚?
  由于他无法百分之百信任对方,这些*反而变得无法随意使用。
  心中存着这样的矛盾,瑞尔咽了一口口水。此时,胸口和背部传来一阵疼痛,大概是自己的*造成的伤害吧。
  「……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是*吧?」
  「知道啊,你的*做得很精致呢!」
  ——……精致?
  眼罩女的回答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不过瑞尔还是继续问下去:
  「你觉得让小孩拿着*好吗?」
  他恢复了几分自己的风格,口气中带着讽刺。
  可是那些嘲讽,似乎对妮丝的心情没造成任何影响——
  「嗯,当然不算好,不过我没有立场责备你这一点。」
  「?」
  见瑞尔侧头不解,眼罩女又淡淡地答了他一句。
  脸上还露出缅怀着什么,同时又有些陶醉的表情。
  她接下来说出的那句话,仅有一点点,一点点微弱的效果——
  不过还是将*客瑞尔的心,稍微拉回他本人所排斥的「世界」里。
   
  「因为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曾经炸过『湖泊和大楼』。」
  
§
  
  「Dolce」
  
  「怎么回事?又多了一群奇妙的家伙。」
  希库尔以手帕擦拭还残留在脸上的酒液,扫视新闯进来的人们。
  那群像是小混混的年轻人,除了有着凶神恶煞刺青的男人外,还有墨西哥巨汉、打扮怪异的东方人等各式成员,目前正喋喋不休地喧哗着。
  希库尔原先以为刺青男是他们的领导者,不过看见他那副快哭出来的窝囊脸孔和畏畏缩缩的模样,她决定暂时保留这个判断。
  更妙的是,他们好像不只认识蓝色工作服男,还曾经与克里斯多福有过一面之缘。
  话说回来,从刺青男的胆怯模样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很难说是良好。
  「克里斯,你认识他们吗?」
  希库尔直接开口询问,结果红眼怪人露出有些伤脑筋的笑容:
  「嗯——不是我,是提姆他们的朋友……不,算是修伊老爷『实验』的协助者吧?」
  「……那他看到你,又为什么会害怕?」
  「因为他那时差点被我和爱迪尔杀掉。」
  「……好吧,我知道了。」
  希库尔放弃什么似的叹口气,让脖子喀叽作响,重新转头面向葛拉罕:
  「嗯,怎样?还要再打吗?」
  而葛拉罕则是两手把玩着扳手,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一脸平静地表示:
  「当然要打。但为了纪念这家店的三十周年庆,我倾向今天先不打了,如何?」
  「想停战可以,不过你得说一下你雇主的情报。那群白袍人到底是打哪来的?」
  恢复冷静后,希库尔照旧直截了当地发问。
  但葛拉罕一脸茫然——
  「白袍人?」
  「少装傻了。」
  「?」
  看见葛拉罕真的一脸不解的模样,希库尔额头的青筋再次暴起。夏夫特看见那一幕,连忙跑到葛拉罕身边提醒他:
  「喏!就是前天在卢梭府那里,狂开*的那群人呀!」
  「喔喔!在说他们啊!……呃,所以他们到底是谁呢?」
  「卢梭家族的老兄们说,他们是为普拉契德老爷做定期健诊的人,具体的情报……卢梭家族的人已经树倒猢孙散,也无从确认了。」
  那段话与其是对葛拉罕说,倒不如说是讲给希库尔听的。希库尔察觉对方的意图,总算才相信葛拉罕他们真的不知道那群白袍人的事情。
  葛拉罕思考了一下关于众白袍人的谜题,但没多久便感到无趣,让扳手啪地响了一声,再次对希库尔笑着说:
  「嗯,总而言之,既然通缉单上有你们的名字,我们的任务就算还没有结束。」
  男人带着很高兴能够继续打下去的表情笑了出来,让店内的紧张情绪再次升温——结果一道沉静却又铿锵有力的声音,缓解了那份紧绷:
  「关于那张通缉单……」
  葛拉罕等人转头一看,见到里卡多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克里斯多福的身边。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多大的交集,不过对方好歹是雇主的孙子。
  葛拉罕姑且表现出准备倾听的样子,于是里卡多淡淡地表示:
  「既然现在已经联络不到爷爷,我想它算是已经失效了。」
  「……」
  「现在甚至没人如道库里克他们去了哪里……老实说,我觉得爷爷应该已经死了。」
  干脆利落——
  听见里卡多过于直接地说出「亲人恐怕已经身亡」,周遭的人们顿时感到难以言喻的尴尬。
  「……请问,夏夫特……」
  「你要问什么?」
  「这种时候,我身为一个人,该说些什么才好?」
  「当然是什么都别说最——」
  夏夫特给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但葛拉罕却关不上话闸子:
  「悲伤的故事?开心的故事?还是我那个有点快乐也有点悲伤的淡淡初恋?嗯,我的亲姐姐曾经对我说:『你这个孩子,根本是从河边捡来的』,我听到以后反问了一句:『所以我可以和姐姐结婚吗?』结果我姐拿我爸工作用的扳手,使尽全力打了我一下!火花迸散的瞬间,我真的爱上了我姐姐,然后了解到自己被甩了。这是一段不满一秒钟的感情路。不过想到我们应该真的是亲姐弟,我便安心地放弃那段感情。不过我觉得,那些能够轻易放弃的,根本就不能称为爱情!」
  「变态……」
  夏夫特按着脸大声呻吟。
  「总而言之,不要现在打是个比较好的选择啦!警方的神经已经绷得够紧了!」
  「警方……对了……趁现在说说我和警察之间的邂逅——」
  「这个人哪来的?而且你说话的脉络比平常喂葛拉罕大哥,你该不会被酒泼到就醉了吧?葛拉罕大哥!你满脸通红耶,葛拉罕大哥!葛拉罕大哥?」
  
  「总而言之,去找我们组织的人应该能知道一些详情……现在在这里打来打去,对彼此都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里卡多完全无视夏夫特和葛拉罕的对话,继续发表他的看法。
  「我光是和那个穿工作服的打架,就感到相当充实耶!」
  「克里斯,你从一开始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咦咦?我们是朋友,你却不把我列入考虑……意思是,你觉得我们两个,身心已经合为一体了吗?」
  里卡多彻底无视克里斯多福的无聊玩笑,毫不畏怯地向希库尔他们搭话: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们好像被卷入一个相当麻烦的『潮流』之中,再这样下去,只会导致我们大家的毁灭——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整理一下彼此的情报。」
  「……没有异议。那个作业服男姑且不论,我还得向克里斯询问瑞尔他们的消息。」
  希库尔点头同意里卡多的提议,彻底敛去自身的杀气。
  身旁的「诗人」似乎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不过希库尔只当他在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废话,便继续参与讨论,没有特别理会他。
  
  另一方面,被晾下来的不良少年们,胆颤心惊地靠近葛拉罕——
  「嗯……那个,葛拉罕,他们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耶……」
  「喔喔,贾格西……嗯嗯,我酒醒了……嗯,对了,很抱歉刚才没什么理会你们。在问你们为什么会跑来这边之前,我得先赔个罪。我现在就来想赔罪的台词吧!」
  ——啊,好像要讲很久。
  正当贾格西做好觉悟,准备接受葛拉罕漫长的自言自语时——
  当事人不停转着扳手,脖子也跟着转了一圈。
  接着他的视线突然停在老板身上并带着凝重的口气,对贾格西他们说:
  「啊……贾格西,在那之前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咦?」
  难得兴致变低的葛拉罕,双眼完全被覆盖在刘海之中,只留下嘴巴充满歉意地说:
  「你们可以帮我……修复这间店吗?」
  
  远远望着陷入混乱的年轻不良团体,「诗人」独自心想。
  ——奇妙的人又增加了……
  —虽说那名刺青青年似乎一直在找葛拉罕……但情况绝非偶然。
  —尽管刚刚闹得再凶,一般人有办法这么快就来到这家店吗?
  ——总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还没人告知我们,修伊先生的实验内容是什么……但是「状况正在逐渐平息」。
  ——这是怎么回事?
  ——仿佛有人在幕后操纵一切,让事情好转一般……这种诡异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
  ——这种不自然感,仿佛……像是夏姆或希尔顿……
  想到这里,「诗人」安静地摇摇头。
  ——……果然我们才是被囚禁的爱莉丝吗?
  ——那么……时钟兔这个角色……又会是谁?
  环视现在人口密度变得相当高的店内,「诗人」以没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
  「是谁……背叛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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