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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水濑叶月]C3—魔幻三次方— IV [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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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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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5/2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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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水濑叶月]C3—魔幻三次方— IV [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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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SOSG小说组]自录
录入:流光. 哦☆卖糕的 凌水柒月 angelgamer Dalian 水树奈奈
校对:流光. 哦☆卖糕的 凌水柒月 angelgamer Dalian 水树奈奈
二校:watashi101
扫图:watashi101
修图:gsnoopy vic65cn TimeCompass zmg9174
排版:watashi101
作者:水濑叶月
插画:さそりがため
译者:林莉雅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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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终于近在眼前!!对于这初次迎接的盛大例行活动,菲雅等人干劲十足地勤练创作舞蹈,但在她们面前却出现一位──

  「……呼耶~」

  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茫然又寡言的腼腆少女。总觉得这个某些地方有点怪异的女孩,似乎散发着异样的气息,该不会是……?
  如此这般,在新成员的加入下,运动会将会如何发展!!?
  为您献上又飞又跳又跑又舞!还满载各项竞技与无耻活动(!?)的第四集!





水濑叶月
照片里是因为4这个数字而情绪高昂得变成4×4的作者。地点虽是在温泉旅馆,却没发生不小心撞见同年级同学或青梅竹马出浴而怦然心动的事件,真可惜。大家认为,原因出在同行的是六名男性。


插画:さそりがため
千叶县出身,极近O型的A型。必需品是DS及PSP。
设计久留里的衣着和运动会服装真的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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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1/05/20 | 编辑

序章
  
  就在两天后即将面临运动会的某个礼拜六傍晚。
  购物回程时走在沿着河的防波堤上,莫名感到有种寂寞。冰冷的秋风过分展现其威力,日暮前的天空呈现出不可思议的颜色,这让生于这城市的春亮莫名感到一股乡愁。这样的原风景会让任何人都有种「置身于不是此地的某处」的感受。
  走在身旁的银发少女菲雅不知怎么想?他如此心想。
  她神情中带了点说不上来的忧愁,微微瞇细双眼。那无疑是寒冷的风、变得冰冷的手,以及手所触及的温度所致。虽然那些春亮甚至勾起一阵怀念感,但对她来说或许却不是那样。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的她,并不会觉得怀念。
  只是困惑般地摇曳着双眸。
  她用着与这空间中的闲寂相称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出:
  「从鼻子里长出的毛,叫作鼻毛吧?」
  「你突然说这什么啊?破坏气氛也要有个限度啊!」
  「我才不管你的什么气氛咧。听我说,从腋下长出的毛叫腋毛,长在小腿上的叫腿毛,既然这样——」
  唔呣——她将皱眉注视着的手中物体举到面前。
  「长在地瓜上的毛是叫地瓜毛吗?是吗?」
  「……谁知道啊。」
    真是没用的男人——菲雅哼着鼻说道,但兴味盎然的视线依旧锁定着烤地瓜。春亮的运气不好,卖烤番薯的卡车刚好路过。「喂喂春亮,那是什么?我想吃我想吃我想吃!」被菲雅如此拉着袖子哀求,无可奈何只好买给她。而要买的时候莫名感到怀念,于是春亮不禁也买了一份给自己。
  「然后呢?这个要怎么吃?」
  「什么怎么吃……就这样直接大口咬下去啊。」
  「连皮一起吗?上面还长着番薯毛耶?」
  「嗯~这就看人喜好了。有人会剥皮吃。我连皮也喜欢,所以都整个一起吃……看,像这样。唔嚼……喔喔,好烫好烫。」
  菲雅「哦~」地望着春亮,然后视线停留在自己的番薯上数秒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大口咬下。
  「啊,别一口气咬那么大口……」
  「……」
  嚼嚼嚼嚼……咀嚼着嘴里的地瓜,但菲雅动作却突然停顿。她注视着留有齿痕的地瓜断面说道:
  「喂…喂,怎么啦?嘴巴被烫到了吗?所以我正要叫你吃慢一点的啊——」
  「好……」
  「好?」
  反问的瞬间,菲雅睁亮眼睛大叫:
  「好好吃——!这地瓜毛好好吃——!」
  「不,主体不是地瓜毛啦。」
  听不见春亮吐槽似地,菲雅以解开禁锢般的气势再次朝番薯开始进攻。
  「而且好甜!只不过是烤过,为什么这么——啊呜哈呜嚼嚼。嗯呜呜呜……了不起,地瓜毛!你实在太有出息了,番薯毛!鼻毛根本无法跟你比,你才是毛中之毛!认定!」
  「你那究竟是怎样的竞赛啊?被你拿去比较,鼻毛也很头大咧!」
  这句吐槽也被无视。菲雅果真热中于第一次品尝到的食物。要是现在递一块仙贝给她,不晓得她会选哪边……但双手拿着贪婪地同时吃应该是最有可能的。
  「你啊,吃慢一点啦,没有人会跟你抢。」
  「啊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啊…哇…啊,啊,啊,!」
  对于她狼吞虎咽的吃相,警告给得稍嫌太迟。慌张地想将烫手地瓜换手的菲雅,手一滑,白手中滑脱的番薯一瞬间成了自由之身,从防波堤的斜面滚落。
  「唉唉~就跟你说了吧。」
  「啊~……」
  朝滚落的地瓜茫然伸出手的菲雅,沮丧地颓着肩。虽说是自作自受,但总教人于心不忍。春亮叹了口气,将自己还剩约半个的烤地瓜塞给菲雅。
  「给你。我吃不完,帮我吃。」
  「喔…喔喔……」
  摇摇晃晃正要伸手的菲雅,这时表情突然惊觉什么似地,半瞇起眼望着春亮:
  「……你该不会图谋想藉此卖我人情,之后对我提出什么无耻要求吧?」
  「怎么可能啊!」
  「呼…哼……知道了,真没办法,我就替你处理掉吧。不可以浪费食物。这绝不是被你可怜而接受你的施舍。可以吗?我真的要吃啰?」
  「就跟你说把它吃了没关系啊!」
  菲雅这才恢复笑容。看着她开心地开始大啖番薯。春亮无奈地耸肩。这时——
  「……汪汪!」
  河堤下方传来狗叫声。一看,是一只似乎在散步中的狗,正以它的长鼻子哼哼地嗅着菲雅掉落的地瓜。它的饲主是位年约四十来岁的男性,是曾打过照面的邻居。他是住在夜知家斜对面的大学教授齐藤先生。
  「喔!是叫什么来着的邻居,还有忘了叫什么来着的狗!春亮,我们去摸摸它吧!」
  「咦,不快点回去做饭不行吧……太晚回去的话,对此叶过意不去。」
  「怎么想都是狗比乳牛女的顺位更优先吧!嘿——!」
  「啊,喂!」
  菲雅擅自冲下防波堤,春亮不得已只好跟上。齐藤先生笑盈盈地抬头对他们打招呼。
  「嗨,你们好,春亮、菲雅……是叫这名字对吧?」
  「对!我可以摸摸它吗?可以吧?我要摸啰?我摸了——!」
  不论对方许不许可便径自行动。菲雅将剩下的地瓜一口气吞光空出双手,而后便开始尽情抚摸小狗。
  「喂,菲雅,至少和人家问声好吧!对不起,齐藤先生……」
  「哈哈,没关系啦。屋大维看起来也很开心。」
  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奇特的名字。虽想称赞他真不愧是西洋史教授,但看着可爱得不像个皇帝,哈~哈~吐着舌头的科基犬,实在让人有些不以为然。
  「你们在散步吗?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不要紧啦,刚好可以打发时间。」
  齐藤先生笑容亲切地回答。春亮不解地歪头。
  「今天要去动物医院健诊,但还要再等一下才到预约时间。我想说就悠哉地闲晃过去,所以正四处逛。」
  「喔喔,原来如此,健诊啊……真辛苦。」
  「嗯~麻烦是麻烦,但这是饲主必须注意不可的事啊。因为之后要忙学术研究会的事,所以我想说趁现在先去检查。」
  真是爱犬家的楷模。没头没脑地乱摸一通可称不上是对动物的爱喔——真想这样教训某个丫头。
  「呣哈~好有弹性,而且松松软软……让我想起断头台~」
  「断头台?」
  「呃……前阵子寄养在我家的狗。名字很怪就是了。」
  「那伙也很可爱喔~现在不晓得怎么了……喔,你这家伙好像想吃这番薯耶?可以让它吃吗?」
  「我有点不敢让它吃掉在地上的东西耶,而且最近还有人掺了毒在里面。」
  「啊,那是刚才菲雅才刚吃几口就弄掉的啦。」
  「是吗?那就没关系。」
  「好,饲主准许啰……呣呵,在吃了在吃了。很好吃吧?番薯毛。」
  「就跟你说主要部分不是毛了啊……」
  接着菲雅抱起屋大维,这回她直接将地瓜拿到它嘴边开始喂食。手掌连带被舔似乎使她觉得有些痒,呵呵笑着摆动银色长发。
  (看来只好暂时随她高兴了……齐藤先生和医院约了时间,应该也不会待太久吧。)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眺望河堤打发时间,这才看到一个少女正蹲在河边,发着呆将手泡在水里。不冷吗……不过看起来是满舒服的啦——抱着事不关己的感想,春亮深呼吸,满满吸了一口河边的空气。丛生的芒草轻微摇曳出声,传入鼻腔的是微微的枯草气息。虽不像春天那般充满生命的跃动感,但极富秋天韵味的恬静气息满溢着四周。若是在气温更高一点的正午,带着便当到这里野餐之类或许会满有趣的也说不定。
  这样发呆了一阵,虽是在这寒凉的风中,不知何时也渐渐浮现出睡意。时间也差不多了吧——春亮半忍着呵欠开口:
  「呼啊……菲雅,差不多该回去啰!」
  「时间还早吧?是吧?是吧?」
  「嗯~离预约的时间还有段空闲,我是没关系啦。」
  「看,饲主都说没关系了,所以再让我和它玩一下!」
  菲雅紧抱住科基犬,一副「在我心满意足前你绝对拿我没辄!」的模样。
  正当春亮伤脑筋地抓着头时,菲雅突然疑惑地歪着头。她的视线望向春亮身后。回过头,春亮看见的是站在稍远处的人影——直到刚才都在河边的少女。
  她的年纪约和春亮他们差不多,穿着稍嫌大件而显得松垮、口袋有点多的大衣,而每个口袋都满满地鼓起来。脚下不知为何穿着长靴。眼睛因为被流海遮住而看不清楚,但眼睛下方的脸颊却看得出具备着女孩子丰满的味道。
  「啊呜……」
  在春亮他们的视线下,她像个小动物般冒出呻吟,接着慌慌张张地——但却动作慢吞吞地转过头,一副表示「我完全没在看你们那个方向喔」似的。但在她以现在进行式般不时转头偷看之下,完全失去了意义。
  她是在在意什么啊?看起来不是春亮,似乎也不是齐藤先生。菲雅——好像也有点不对。那么对象就剩下——
  「嗯?这家伙吗?」
  菲雅轻轻举起屋大维,少女便「……呼耶~」发出难以言语化的声音,连忙立起大衣领口, 缩着脖子。不知她是想躲起来、不好意思,还是觉得伤脑筋?看样子应该全部都是。
  「唔呣……看样子你也想抱抱这家伙吧?我懂我懂,因为我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女人。齐藤啊,可以吧?」
  向饲主确认获准,菲雅走近少女。她不知为何得意地哼着鼻子挺胸:
  「要我独自霸占这美妙的生物实在惭愧。既然你也明白这份可爱,那你就是同志……一起疼爱它吧—来!」
  她将狗递到少女面前。少女虽然还是忸忸怩怩的,但最后总算缓缓伸出手。看来她真的是因为想摸狗才一直看着春亮他们那边。
  将不自然地僵着四只脚的屋大维交给少女,菲雅「嗯,嗯!」点头。明明嘴上一直嚷着要玩要玩,但还满成熟的嘛——春亮不可思议地感到开心。而抱着狗的少女——
  「……噗哇!」
  发出如此莫名其妙的声音,缓和了双颊,注视臂弯里的小狗。由于流海而看不清她的脸,但还是感觉得出来——她一脸幸福。
  她那微妙地让人会心一笑的反应,让在场所有人都缓和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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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檨便一切感到满足,极度温柔的瞬间造访。
  
  然后屋大维却盛大地失禁了。
  
  「呜哇——!事情好像变得很不得了耶!」
  「手…手帕,是说我有带手帕吗?等…等一下!」
  「啊啊!抱…抱歉抱歉!」
  出乎意料遭受零距离攻击的少女,看了春亮他们慌乱的样子,这才似乎终于察觉事态,慢了好几拍又发出「……呼耶!~」的怪声。
  「喂,你是怎么了!你平常不是会做这种事的孩子啊?」
  齐藤斥责着犯错的饲犬,但它看来实在不像有在听。趁乱挣脱少女臂弯后,它就只是畏缩地一直躲在齐藤先生脚后。
  理解状况之后,少女散发着强烈的阴郁气息低下头。发生了这种事,当然任谁都会感到泄气,但她那程度已可说是阴暗或阴郁了。春亮原本担心那该不会是她很宝贝的衣服,可是看她对湿掉的大衣本身并不在乎的模样,看样子或许是有别的理由。
  「喔喔,找到了!用这个吧……你…你还好吗?」
  春亮边递出手帕说着,少女这才彷佛事不关己地悠哉俯视自己的身体。将时间用于发呆数秒后——
  「……不要紧,只是湿了而已。」
  这种被弄湿的状况,一般人应该不会说不要紧吧?
  话说完后她便又继续站着发呆。春亮一面心想「真是个怪女孩耶」,一面半强迫地让她握住手帕。
  「用这个擦一擦吧……啊啊,但在那之前还是先脱下来此较好。虽然或许已经太迟了也说不定……」
  思考了什么一阵子之后,她摇摇头。咦;这样好吗?在春亮的注视下,少女开始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擦起大衣。明明脱下来绝对会比较好。
  「真的对你很抱歉!当然,我会赔你清洁费的!啊啊,可是光是这样不够吧?衣服底下一定也弄脏了……对了,我家的浴室借你冲澡吧!」
  「可是齐藤先生,你不是和动物医院约了时间吗?」
  「对喔。可是,都是我家这孩子害的……没办法,今天只好取消了。」
  齐藤先生正要掏出手机,春亮对他说:
  「啊,没关系啦,我借我家的浴室给她。你今后要开始忙了吧?再说也不一定能马上约到替换的暗段,趁能去的时候先去比较好。」
  「可是,给春亮你添麻烦也很过意不去啊。事情明明与你无关……」
  「啊…我觉得也不全然无关啦……这家伙硬是要让这女孩抱它才是原因……」
  「是…是我的错吗?我是觉得这样很好啊,而且我觉得她也很高兴啊!」
  虽然犯错的主要是屋大维,但有部分原因的确出在菲雅身上,总不能就这样说句「好,再见!」就闪人吧?春亮费力推开菲雅的头:
  「就是这样,不要紧的啦!不然衣服也可以由我来清洗,包在我身上!」
  不……可是……但是……齐藤先生虽然面露难色,但预约的时间不知不觉接近,最后只好接受春亮的提议。「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联络我喔!」他将写下电话号码的纸条塞到少女手上,愧疚地一边低头赔罪好几次一边离去。
  「哼,真是个滥好人——虽然以前就明白了这一点就是了。偶尔考虑让自己轻松一点有什么不好……」
  「喂,菲雅,你在碎碎念什么?我们也回去吧!」
  「啰…啰嗦,没什么啦!好了,你也是,快点走啰!」
  「……?」
  「你有在听吗?……看样子是没在听。你这样子没办法回去吧?我家的浴室和洗衣机借你,总之先来吧,一下子就到了。」
  「不用,没关系。」
  这个人到底是以什么模样讲出这句话的啊?
  「有关系!而且家里还有个会生气地说『屠然放女孩子在那样的状态一个人回家?我要对你说教!』的家伙。」
  「就算带回去也好像会生气就是了。」
  「唔,有可能……总之就是这样,就当成是帮我也行,希望你跟我们一起来。啊,该不会你家离这里超级近?」
  她摇头。
  「那不然,附近有朋友能借你浴室吗?」
  再次摇头。
  「那还是只能来我家一趟了。走吧!」
  「不必担心,不会把你抓来吃的啦。反倒还会给你饭吃吧?虽然做饭的不是我,是这个滥好人就是了。」
  春亮和菲雅半转过身等候少女响应。过了半晌,少女总算没辄似地低头鞠躬。
  「……麻烦了。」
  然后她也缓缓地开始迈步。春亮苦笑着心想:「她还真是个怕生得很严重的女孩子耶~」这时才突然想起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叫夜知春亮,她是菲雅。你呢?」
  这只不过是很普通地报上姓名。
  是再平凡不过的邂逅仪式。
  但她却不知为何,声音里带着与刚才同样的阴郁,静静地回答:
  「……循冈…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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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5/20 | 编辑

第一章「意识到的时候已在那里」" A pebble, a pebble, and more pebbles"
  
  ✝
  
  得费心注意才行。
  要有如在天花板上搜索气息的忍者般慎重,以及在短短数分钟内收工的大盗般大胆。这就是这样的任务。
  「总觉得最近微妙地都会撞上不恰巧的时机耶……希望今天能平安无事度过……!」
  耳朵贴在浴室门上窥探里头的状况。虽然这么做的瞬间就已涌上一股近似偷窥狂的罪恶感了,但这是必要的前置。总不能突然闯进更衣室,自杀行为也要有个限度。
  门的另一侧传来莲蓬头的连续水声。虽是有点强硬的邀请,但看来少女——蓝子确实进到淋浴间了。这么一来就能确实回避「在更衣途中撞个正着」的模式了……下一个课题是速度。像菲雅和黑绘那次「出浴后撞个正着」也得回避不可。
  环视四周,走廊上没有任何人影,但听得见客厅菲雅正在看电视的声音。黑绘八成还在店里,而此叶正在厨房做饭……可以的话真希望和她交换职务,但她正在进行原创肉料理的制作所以没办法。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对别人的料理乱出手而搞坏了味道的平衡。
  所以,还是只得由自己完成这个危险的任务。必须分秒必争洗净那件衣服,否则脏污就清不掉了……!
  深吸一口气后,一股作气地入侵更衣室。迅速转动脖子确认状况。脱下的衣服就这么放在洗衣篮里。
  (明明叫她丢进洗衣机里的啊……不管了!)
  避而不视地将小块的白布块及其他的东西拨到一旁,目标是最脏的那件大衣。将最底下的那件大衣捞起——
  「好重!」
  大衣沉甸甸地垂下。到底怎么会这么重?仔细检查,发现原因出在分别塞在数不清口袋里的——石头。
  「……?」
  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石头。形状并没有特别奇特,颜色也没有特别漂亮……奇异少女的奇异谜团又增加了一个,但总之可不能将这种东西丢进洗衣机里。取出全部的石头,将变轻的大衣丢进洗衣机。就大衣来说,幸好上头罕见地标示着「可用洗衣机清洗」,不过洗这种大衣还是必须细心注意才行。慎重地斟酌洗衣精的量之后倒入,接着动作利落地按下按钮,切换洗衣模式。文明的利器叩隆叩隆地发出可靠的声音开始运转。
  「那这个该怎么办呢?虽不晓得怎么回事,总之就摆着吧!」
  将石头山堆在洗脸台上,迅速脱离更衣室。任务完成。
  「喔喔,成功了……平安无事结束了!」
  自己家的浴室变得跟危险地带似的,这到底是什么现状啊?脑中突然掠过如此思考,但总之就先别在意,现在就好好品尝平安生还的奇迹的价值吧……!
  轻轻地摆了个胜利姿势,准备踏上走廊。就在这时,关着的更衣室门另一侧传出「……呼耶~」的微弱声音。看来似乎隔了一步之差,蓝子走出淋浴间了。好危险。可是自己早已脱离危险地带,被菲雅或此叶冷眼看待的事态发生的可能性已完全去除了——
  才怪。
  啪答——!更衣室的门打开。
  蓝子半裸着冲出来。上半身只套了一件女用衬衫,白色的衣襬底下,雪白的双脚毫无防备地露出。之前在大衣遮蔽下没看到,那是一双又细又长、宛如模特儿般匀称的脚。更进一步的问题是,和替换衬衫一起为她准备的,此叶的小件内裤在她的双腿间若隐若现——
  「什…什么事?有什么问题吗?是说你能不能先穿上衣服,这对我来说是个大问题!」
  「……有问题。」
  蓝子慌张地拉扯春亮的衣服。力道意想不到地强,春亮就这么被拖进更衣室。又回到困境了。春亮的视线避开她四处游移。
  「喂,到底什么事啦?就叫你先穿衣服了啊!」
  「……衣服…在哪?」
  「不…不是帮你准备好了吗?呃——我表姐的衣服都有确实洗干净啦!」
  「不对,是我穿来的衣服。」
  「不,就说那件大衣正在洗啊。看,洗衣机不是在运转吗?」
  什么啊,原来是这件事啊……春亮心想着回答后,蓝子做出他意想之外的行动。慌张地跑到洗衣机旁将盖子打开,不顾仍在运转便将手伸进去,拖出湿答答的大衣。
  「喂,笨蛋,很危险耶!啊,你是想穿它?你到底是有多中意这件啊?」
  「……我要穿。」
  「穿这种的会感冒啦!听话,脱下,快!」
  「不要,我不脱……呼耶?」
  和春亮之间形[x]衣争夺战的蓝子,突然刚歪头停下了动作。
  「……里面的东西呢?」
  「里面的东西?喔喔,那些石头吗?因为不能一起洗,所以我拿出来了。」
  「……呼耶,」
  蓝子放松力道,春亮趁隙将大衣拉到手边。真是的,搞什么啊?一画心想着,总之将大衣再次丢进洗衣机,然后视线转回蓝子身上——
  她在哭。
  果然还是看不清她藏在濡湿流海下的表情,但她确实在哭。因为可以看见流海底下正潸然落泪。
  「唔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你就这么讨厌这件衣服被洗吗?可是因为弄脏了,不洗干净不能穿——」
  「……不是。」
  「什么不是?」
  她没有回答,只听见吸着鼻子的细微啜泣声与喉咙发出的呜咽。真伤脑筋。
  「啊~那个,虽然不太明白,但你希望我怎么做?听好了,这件衣服不洗不行,所以我要洗。除此之外都听你的。」
  「真……真的?」
  「真的,真的。」
  外表看来不小了,但个性意外地像个小孩子,或者该说是小动物?真是个怪家伙——如今脑中才浮出这样的感想。话语刚落,蓝子便轻轻伸手握住春亮的手。
  「什…什么?」
  「借我一下。」
  不懂。她想做什么?春亮心想着,看着自己的手就这么被蓝子举起——
  然后被塞进她穿着的衬衫前胸口袋里。
  「……!」
  衬衫是直接套在赤裸的肌肤上。她的鼓动隔着一层布料传来。当然,因为是胸前口袋,所以那底下是尽管比此叶来得小,却形状姣好地隆起的……不对,不可以想这种事!口袋里的压迫感转变成有如被她的肌肤紧密贴覆的错觉,不断地缩紧—
  「……噗哇~」
  不顾脑子一团乱的春亮,蓝子看似心满意足地发出这一声。气氛有如自肩膀以下都浸在温泉里,充斥着安心感。此刻传来蓝子呼出的温暖气息,让春亮为之惊醒,使出浑身的意志力将手从口袋里抽出。
  「搞…搞不懂怎么回事,但已经够了吧?是吧?」
  「……嗯,差不多满足了。」
  「是…是吗?那太好了。那么这次请你穿好衣服,来起居室。」
  春亮语毕,正要走出更衣室时,背后传来声音。
  「石头呢?」
  「在那边的洗脸台……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不是,只是想装进口袋里而已。」
  这位小姐又说出奇怪的话了耶。
  「算了……只要下装到口袋破了都随你高兴。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最后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并非要寻求回答。但当要关上门时,她却静静回答。
  虽然还是老样子,完全搞不懂意思。
  「……因为,要是没装东西就静不下心来。」
  
  早一步先回到起居室,菲雅、穿着围裙的此叶,以及不知何时回家的黑绘已经在那里。三人探身到餐桌上,聚着头不知在看什么。隐约能看见是……黑绘拿出的手机……?
  「听话,脱下,快!」
  「不要,我不脱……」
  ……总觉得好像听过这段对话,这是怎么回事?
  听着自己的声音,还真有种不协调的感觉耶——春亮逃避现实。
  「唉呀,吓了我一跳。没想到才一回家就碰上这种千载难逢的记录机会,这就是我平日素行良好的证明吧?啊,刚才那还只有声音而已,马上就快到我成功偷开门的地方了,里面的状况也会拍出来,放心吧!」
  「无…无耻!我再说一次,太·无,耻·了!」
  「什…什…什…什…」
  「小此,托盘变成两半了喔,小心别把餐桌给切了。嗯,这一段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差不多要……喔!快看,今天的冲击画面!」
  「……噗哇~」
  蓝子心满意足发出的声音。也就是说,这时映出的画面是——
  「等一下,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菲雅和此叶彷佛像是要发出「叽叽叽」的声音般将头转向这里。此叶笑盈盈地朝着这边招手。菲雅则一副卖弄般地拿出魔术方块,喀喳喀喳地开始转动。
  只有黑绘若无其事地举起手说:「嗨,我回来了。」既然她当时人在场,明明就该明白事情经过才对,但她看来却没有半点要向两人解释的意思……她绝对是在等着看好戏。
  真想在这个家里也制定骚扰行为防止条例——春亮一面真诚地期望,一面想象接下来为了解释得花费的辛劳,深深叹了口气。
  
  ✝
  
  柜藤市的车站前,某间饭店的其中一室。
  那里有的是一位父亲与一位母亲,他们「无数的孩子们」则不在这里。
  男人和女人一同坐在床边,用梳子为她梳理长发。温柔地、非常温柔地梳着。
  「身体状况如何?」
  声音蕴含着体贴,母亲开心地出声回答.,
  「还不差,不过似乎还不能太勉强。」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赞美主……该这么说吧。不管怎样,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这次我也在,而且还有新增添的『女儿』。」
  「二阶堂久留里小姐——那女孩是叫这个名字吧?依你看,你觉得她如何?」
  「若要和同年纪的家族会员比较的话——她既不像奥拉翠耶·拉柏多尔姆那格或雏井艾希那么有力量,也没有玛里昂·恩杜威索那般狡猾。基本上就是普通。」
  「唉呀呀,你是说她是『普通的杀人犯』吗?」
  「只不过,她的行动很敏捷。或许是有天赋吧,她在那次『事件』一释怀后就马上能行动了……至少不会变为绊脚石。」
  「你都特地去接她了嘛,不那样的话可就伤脑筋了——话说回来,我还没详细听你说过耶。你去接她出少年感化院时,有发生什么事吗?」
  男人没停下梳着头发的手,轻轻耸肩:
  「劝诱她这件事本身很迅速就结束了。但要将她心爱的祸具从警察的保险箱回收时却出了点麻烦。所以上次才会迟了点去接你——我碰上了搜集战线骑士领的人。」
  「唉呀,又来破坏心爱的祸具了啊,真是群坏人。」
  女人半开玩笑地拉高音调。男人瞇细一只眼看着她,将梳子置于床单上,像在安抚小孩般轻摸她的头。
  「没办法,事件既然表面化了,他们也就会看在眼里。话虽如此,对方也没想到我会现身,所以来的是没什么威胁的后方支持员——问题就在这里。我让那个人『告解』,得知似乎还有另一人来到这街上,被称作『一人分队(lsolate)』的男人,是前卫的一级歼灭骑士。」
  「为了什么而来?」
  「那当然是为了想办法处理箱型的恐祸(Fear In Code)吧。处理久留里在事件中使用的祸具似乎只是顺便。」
  原本轻抚着头的手顺势清到女人的脸颊上。对着开心展露笑容的女人,男人露出和她相似的微笑说道:
  「不带奥拉翠耶或雏井来,真的好吗?」
  「她们有她们的工作……在现时点该做的工作,今后或许会要拜托她们的工作。那也是很重要的事喔。相对地,久留里似乎也肯努力,再说……」
  她微微歪头,吻了顺着脸颊滑动的指头。嘴唇一度如小鸟般歌唱。
  「有你在呀。光是这样我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赞美主,你这句幸福的话,我记住了。但让我确认一下,无论如何都得邀请箱形的恐祸来我们家族会吗?就现况来说,你的身体不在最佳状态,而且也可能会有骑士领的妨碍。我认为不该勉强。你为何如此执着于箱形的恐祸呢?」
  「……若问为什么,老实说我也不明白。只不过,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心想无论如何都想将她当成家人关爱。嗯——简单说,就是心情上的任性。这样不行吗……?」
  拨弄着单眼镜片,女人抬起视线看着男人。带着点不安,却又带着信任的眼神。男人的胡须微震:
  「怎么会不行?若那是你的希望,就没有理由拒绝。我想应该不笔说吧,我就是为了拯救人而存在的东西。」
  「我明白,我心爱的十字大人……谢谢你。」
  再次发出唇声。这次不是对着手指,而是对着最相符的地方。
  「好了,具体来说该如何行动?」
  女人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仰望天花板。之后彷佛惹人怜爱的少女般,以食指抵着尚留余温的唇边说道:
  「在上一次事件中——看到她们那么拼命,我觉得是不是该稍微改变一下想法呢?虽然我好像说了没兴趣,但或许那是错的。对……既然是她们如此重视的东西,爱着她们的我们也得加以尊重才行。过去的我们或许太过轻忽『他』了。」
  「哦?那么,也就是说……」
  母亲微笑。艾莉丝·比布利欧·巴斯库利赫微笑。
  在这里,知道她作为一个人类缺少了某样决定性的重要事物的人——至少知道的「人类」——现场一位也没有。
  「是啊。首先……就由你来引导那少年告解吧。」
  
  ✝
  
  像在模仿谁似的,黑绘以有些空虚的口吻说:,
  「呜哇,肉的焦热地狱~」
  餐桌上放的是此叶精心制作的主菜。似乎是以寿喜烧为底,再大量加入她的原创手艺——可说是名副其实的一道「寿喜烧」,或者该称为「只烹烧了喜欢的东西」。
  在锅中蔓延开来的是咖啡色的凹凸大地,也就足热情肉大陆。那一座座小山啵咕啵咕地冒着气泡摇晃,白色水气有如瘴气般,透过大地的缝隙自地底涌升。那底下究竟有着什么?会是什么也没有,或是一片灼热的高汤沼泽,还是又藏着一层同样的第二地底肉世界——
  春亮死命主张是误会似乎有了成效,终于回复好心情的此叶拍着胸脯说道:
  「可以沾生蛋吃喔,可是因为我加了点辣作提味,所以我想什么都不沾应该也可以喔。来来,春亮,请用!」
  「喔……喔,我开动了。」
  接过递来的盘子,春亮「咕噜」吞了口水。可以的话,他很想先从自己做的色拉之类的来使心情平静下来,但这么一来就没办法了……做好心理准备,夹去肉山一角,缓缓送到口中。感想是——
  「好……好吃!」
  「是吧?太好了~唔呵呵!」
  「嚼嚼嚼。哼,还是老样子忠实呈现了你体型的料理。闷热、碍眼又不美观,而且——吃起来肥油油的。」
  「你…你那什么状声词啊?有意见的话就不要吃啊!」
  此叶目露凶光地说着,菲雅鼻哼一声后又再次将筷子伸向锅子。她们平常的对话老是这样子,所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黑绘眼神茫然地又说着「蛋白质的天地异变啊!~」之类的话,一边一块一块夹着肉的大地送往嘴里。
  春亮瞄了餐桌对面坐在菲雅旁的蓝子一眼。衣服也没那么快就能洗好,于是就顺便邀她一起共进晚餐。但她却只是握着筷子战战兢兢地望着菲雅她们。会是感到怯场吗?
  「来,你也吃吧!很好吃喔!」
  将肉硬是分到蓝子的盘中,她瞄了春亮的脸一下,然后慢慢将肉送进口中。然后果然还是像个小动物般,从边边小口小口地晈进口中咀嚼。
  「……好好吃。」
  「哇,谢谢,耶嘿嘿,被初次见面的人称赞料理,真开心耶!别客气,请尽量吃!」
  嗯——微微点头后,蓝子也开始自发地将手伸向锅子。和初次见而的人刚刚一烈餐桌,这样的场合任谁都会紧张吧,但能解除这种紧张的也还是餐桌这种地点才有的效果。
  「什么尽量吃,真是没责任感的发言!明明吃肉就会长到浑身是肉!」
  听了这句话,黑绘微微一颤,起了反应。
  「啊!小菲—你这句真理……不就是对我们伸出的援手吗……!」
  虽是带着做戏般的语气和表情,菲雅却没发现这一点,认真地摇头——另一方面,蓝子疑惑地边歪着头,边从肉之大地深处抽出冬粉。伤脑筋地注视着绵延伸长的冬粉,「……嗯~」将筷子举到半天高。看来并非「肉的底下也还是肉」这种双重地狱。
  「不能急,肉不见得会和你算准的地方结合。实验失败的白老鼠就在你眼前……啊啊,被欲望所吞没的愚蠢之人的下场总是这样的。对我们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体重计,在那家伙眼中却是恶魔的机器吧?」
  「是双面刃啊……」
  「你们——!再不收敛一点就真的不给你们吃了喔!」
  在一如往常的喧闹之中,蓝子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念着:「……伸长了。」做出有如像过肩摔的姿势继续拉着冬粉。
  「对了,有件事情我很在意。」
  菲雅开启话题,是自她咬下饭后第二片仙贝的时候。啪喳喀哩喀哩……大概在三分之一的时候,她一面咀嚼一面说:
  「这家伙是不是有股怪怪的味道?」
  「……呼耶~」
  被菲雅目光直直一瞪,小口啜着饭后茶的蓝子缩起脖子。
  「你突然说什么啊?对女孩子太失礼了吧——人家她才刚洗过澡,已经不臭了吧?」
  「就是啊。对不起喔,请你别在意。」
  「不是。不是那只狗做的好事……该说是说本身的味道吗……可恶,没办法讲得很清楚。喂,你来让我闻闻看。」
  「……?」
  不等歪着脖子的蓝子回答,菲雅便跪着逼近她,脸就这么靠近蓝子的脖子开始嗅着。光是这样似乎还不够,她将手放在蓝子肩上,像要趴在她身上般,在喉咙附近不断嗅着。面红耳赤的蓝子前弓起身体,慌乱地挥舞着手。
  「……啊呜啊呜。」
  「呣,的确很让人在意,可是搞不懂。喂,黑绘,你也来看看。」
  「我也搞不太懂,但好像很有趣,所以遵命~吸……嗯~嗯~」
  黑绘从蓝子旁边靠近,闭眼将脸靠到她耳边。蓝子更是涨红了脸。
  「喂,你们干嘛啊?」
  「等一下嘛。这女的果然怪怪的喔。乳牛女,你也来帮忙!」
  「为…为什么我也要?蓝子小姐很困扰不是吗!快住——」
  「乳牛女。」
  菲雅抬头一瞥,就这么一句话,像是从中感受到什么,过了半晌,此叶微瞇起眼站起身。来到被菲雅和黑绘缠着不放的蓝子身旁,双膝落地——
  「唉……对不起,蓝子小姐。一下下就好……吸……嗯?嗯嗯嗯?」
  「对吧?很奇怪吧?」
  「除了奇怪以外,也有着很香的味道喔。吸~」
  「那是肥皂的味道啦,黑绘。专心闻奇怪的味道。」
  「为什么呢?虽然知道奇怪,但有种感觉微妙地让我内心深处焦躁——」
  「……呼耶~啊…啊呼……」
  被三人压制着,蓝子不知何时已倒在榻榻米上。脸颊烧红,呼吸紊乱。三人不知为何入迷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鼻子各随己意地凑在不同的地方。菲雅满脸狐疑、此叶皱着眉、黑绘一副开心似的模样。不知是否鼻息吹在肌肤上令她发痒,「嗯……!」蓝子呻吟。跟此叶借来穿的裙子微翻,露出修长的双腿——
  「就…就说了~你们是怎么搞的!连此叶也这样!散会!总之散会!」
  春亮红着脸扒开菲雅等人。恢复自由身的蓝子极度羞耻般地抱着自己的身体,将裙襬翻正——春亮不知为何心中有着强烈的罪恶感。
  「唔呣~虽然不懂个中原理,但果然是那样没错吧?」
  「是啊,我也觉得。」
  「闻味道就知道了,也是有这种事的吧……既然这样,应该直接问问看?」
  聚着头窃窃私语的菲雅等人,缓缓将目光投向蓝子。由菲雅为代表,向内心一惊而更加缩起身体的她问话。
  对春亮而言是意料之外——但总觉得在某方面能理解的一句话。
  「你……是我们的同类吧?虽然真的是直觉,但你的味道给人这种感觉。」
  在回答之前经过了片刻沉默。但蓝子仅微微晃动遮住眼睛的刘海——点头。
  「……嗯。可是……」
  「可是?」
  此叶略微增强紧张感反问。蓝子动作怯生生地更加低下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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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应该不臭才对……」
  
  由她至今的怪异言行,能感到某种预感。这正因是平日就接触她们的春亮才会有的。果然——抱着如此感想接受她的真面目后,饭后喫茶时间倏然变成询问蓝子来歷的时间。
  由于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所以此叶起初抱持着紧张感瞪着她结果一下子就解除警戒的视线了。蓝子来到此地完全是偶然,间接上来说是因为菲雅硬是让她抱屋大维的关系,直接上来说则是春亮为了道歉,硬拉着她来的。况且若真有心做什么,至今多得是时间。要想像这个像小动物的少女带有敌意还比较困难。
  没来由地用头发为蓝子续茶,黑绘愉快地看着她吓一大跳的模样。春亮轻轻在她头上赏了个手刀,说道:
  「唉……怎么说呢,坦白讲我只有『哦~原来是这样啊』这点程度的惊讶啦……总之这些家伙跟你是一样的,这点要请你先了解。」
  点头——理解的动作。这时菲雅插嘴:
  「那么蓝子,你是『什么』?」
  蓝子肩膀微微一颤,之后开口:
  「……我不想说。」
  不去看皱眉的菲雅,此叶仰头饮着杯中的茶。
  「菲雅,难道你就敢跟别人说自己是什么吗?」
  「唔——这……怎么说,只是一时想到问问看罢了。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无妨。」
  菲雅带点心虚地垂下视线。觉得蓝子似乎一下子阴沉下来,春亮赶紧转移话题:
  「可是,偶然被叫到我家来:……也有这种事啊……这么说来,你在那里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是在散步吗?」
  「嗯——因为没地方可去。我总是随便走走,像旅行一样。」
  「喔喔,旅行的同伴!旅行很棒喔!」
  黑绘眼神茫然地频频点头。菲雅再次拿起才正要吃的仙贝:
  「没地方可去,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持有者啰?」
  「嗯。因为会给人添麻烦,所以这样比较好。」
  菲雅一瞬间停下动作,接着不知为何不悦地别开脸。头撑在餐桌上,焦躁地咬碎满满塞进脸颊的仙贝。「哦……明明应该很辛苦,亏你办得到……」听得见她如此喃喃自语。
  她们是同时拥有身为人与道具的两种性质的存在。因此这两种性质会相互作用。
  就像人类受了点轻伤会自然痊癒一样,道具姿态的她们若某处受损,也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然修复反过来说,就算化身[x],也会产生「想被某人使用」这种道具的欲望。这是该称作「被持有欲」的无法避免的业障。
  而要对此忍耐似乎是件痛苦的事。忍耐食欲、忍耐睡意,以及呼妞呼妞……总之就是像人类忍耐三大欲望一样!忘记是什么时候此叶说的。
  (这样的话——果然就像菲雅所说,蓝子也很辛苦吧?而她特地这么做——)
  理由只想得到一个。
  菲雅还是鼓着脸,指尖咚咚咚地敲着餐桌;此叶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黑绘一如往常茫然地发着呆。
  「啊啊……我已经可以猜到之后的展开了。我已经快死心就是了,唉……」
  「哼,滥好人是不治之症啊。不过我想他也无心治疗吧。」
  「今后将会增添更多让人心跳期待的事件吧。或许该弄一台新的数位相机了。」
  「喂,你们在说什么啊?」
  「不~没什么。当然,没什么。」
  轻鼓脸颊、闭上眼的此叶弯身,像个引领客人的服务生般将手摊向蓝子的方向。
  「我不会阻止,春亮你就随意去做吧。你应该有什么话想对蓝子小姐说吧?」
  「你…你怎么知道?不,嗯……既然没地方可去,留在我家也没关系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如何?」
  眼角可以看见菲雅和此叶同时「唉~」地叹气。蓝子讶异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春亮他们这里——虽然眼睛被头发盖住,但大概是那样。
  「啊啊,突然说这种话,你也很困扰吧?唉……该从何说明才好……?」
  「蓝子啊,或许你不相信,但诅咒对这个无耻小鬼不起作用。而只要持续接受人类的正面思念,我们的诅咒就能解开。而这个家则恰好是——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解开诅咒而存在的场所。」
  「是啊,我们就是为此而在这里……不过,我已经几乎要解开了,黑绘则是——」
  「我的诅咒已经解开啰。这里对我来说就像是老家一样吧。」
  菲雅等人不预期地加以说明。她们肯表现出协助的态度是帮了很大的忙,但刚才那闹别扭的态度是怎么搞的……实在搞不懂。
  「嗯,就是这样。如何?」
  蓝子再次低头,过了数秒,而后过了数分,营造出沉默的时光。
  春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明白无法马上相信但一般来说,她们应该会想解开诅咒才对。若像莎弗兰缇那样有特殊缘由的话倒是另当别论,但蓝子说她没有持有者,应该没什么好犹豫的吧?
  可是——春亮心想。她应该能明白这不是谎话。围着同一张餐桌、吃同样的东西,她应该已经了解菲雅她们在这个家是怎样生活的了。所以,她一定——
  之后,在春亮又反复数十次呼吸后。
  蓝子十分缓慢地点了头。
  春亮有种松了口气的心情。
  「好,就这么决定了。比起漫无目的四处乱晃,这样绝对比较好……嗯~虽说就算有持有者我也打算邀看看啦。今后请多指教啰,蓝子。」
  「……嗯。」
  「既然是当家决定的,我也没意见。不过你财务方面没问题吗?」
  「你平时明明都不在意,怎么就只有这种时候说这些啊……嗯,不要紧吧。其实从这个月起老爸汇的钱增加了一点。那个笨老爸,脑筋终于考虑得到这边的状况了吗?」
  「呣,既然这样,那个!不是说要给我零用钱吗?怎么样了?」
  「我才没讲过半句那种话!别捏造记忆!」
  菲雅大吵大闹,此叶无奈地叹气,黑绘带趣地从旁搅和。
  这是这个家中一如往常的光景。而在这当中,春亮看见了。
  新加入成为这个家中一员的蓝子,到了现在也还没露出笑容。
  对于极度怕生、有些怯懦的她来说,或许是无可奈何的事吧,他心想,总有一天她会肯笑的。他希望她笑。
  但她现在却还没能笑。
  现在彷彿还在犹豫,是否该准许自己这么做——
  而没有笑。
  
  ✝
  
  空间被封闭起来。如此一来,这个空间就是自己。
  这是她的存在意义。她因此而存在,为此才非存在不可是这样的存在指针。
  即便不期望——即便不期望——赋予自己的意义就只有这些。
  封闭的空间里出现声音。
  将声音自喉咙发出的肉,数量不正确。超过十、不超过百。但那些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擅自任意发出的声音数量可以明确地用一个词表示——无数。
  传达害意的低吼。宣示恐惧的颤动。表示困惑的呼气。诉说激昂的律动。也就是声音、声音、声音——被饲养的野兽们的……声音。
  实践你自己的意义——被如此告知,而来到他们附近。
  轻轻将手伸向那一身的毛,营造新的声音。
  
  ——噗滋。
  
  无数声音当中的几分之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仅只一次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中,生命溃散的信号不可思议地发出迴声,但马上又被加重音压的无数声音给冲淡。
  狭窄的空间中,寻求逃避场所而疯狂的音声奔流。如有着实际体积的墙壁般的密度。因为被吩咐着继续,因此剖开由敌意与恳请形成的那面墙前进,不断反复。
  反复着罪过的声音。
  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即便不期望,仍然——噗滋。
  结束了。
  可是还没完结。
  染上了红黑色某种东西的地板上,残留着毛色些微不同的生物。
  啊啊,当然,非做不可。那就是自己的意义。
  唯一的、绝对的——
  自已这样的物品的——使用目的。
  因此即便不期望即便不期望——
  
  「……!」
  这时她醒了。
  这里是昏暗的和室。确认所在地的同时,她发现自己从被窝中爬起上半身,并朝着虚空中暧昧地伸出手。是醒来后才这样,还是在睡着时就这样了?她不知道。
  轻轻吐一口气,她缓缓收回伸出的手。轻抚借来的衣服塞进那胸前口袋里的石头。虽然有为她准备了别件衣服当睡衣,但因为那件没有口袋而没穿。
  她讨厌里头空空的感觉。
  可是,若不是空的——装入原本该装进去的东西她也不喜欢。
  一面对自身感到矛盾,她再次叹息。手未离开坚硬触感,她缓缓地躺回被铺上。
  闭着眼,思考着疑问。
  可以吗?这样好吗?自己在这里,真的好吗——
  毕竟自己犯了罪。而且一直以来都在犯罪。
  虽是顺水行舟来到这个家,但她觉得这里是个非常棒的地方。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解开诅咒,那会是件多么棒的事。
  可是,就算这样——自己是——
  被窝的温度很舒服。可是她想,像这样感受舒适,真的可以吗?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她又再次反复。
  一面渐渐沉入深远的浓浊睡梦之中,她一心期望。
  啊啊,要是能全忘掉该有多好。
  要是自己能不再是自己,那该有多好。
  若无法达成的话,至少——
  就算睡着了,请让我别再梦见梦境的延续——
  
  然而梦却十分无情,就连这点愿望也无法实现。
  像是等待她入眠已久,那面光景的延续开始了。
  封闭的世界。红色的地板。剩下的是最后一只。自己准备实践使用目的。
  在其他声音消失的空间中,只听得见那渺小野兽发出的鸣叫。
  呜嘎、呜嘎、呜嘎……
  
  ✝
  
  经过了一晚,时间来到星期日。
  隔天星期一——体育之日要举办运动会。运动会的准备,已利用星期六下午完成了。因此今天是为了帮明天养精蓄锐的重要休息日原本理应是如此。
  但不知为何,厨房流理台正上演着炽烈的全武行。
  「奴喔喔喔喔喔喔!」
  喀刷喀刷。
  「……好冰。」
  叽、叽、叽。
  在两人身后关注的春亮叹息,这时接下盘子的菲雅神速地将其洗净。「喝!」将盘子大力塞进餐具架里,露出大无畏的笑容转头。
  「怎么样啊!看到了吗,春亮!」
  「看到了!出局!」
  「什…什么?为什么!」
  「太草率了!你看,这样子背面不是还残留着清洁剂吗……我刚才也说过了,速度快是不错,但比那更重要的是细心!」
  唔呜呜……在菲雅咬牙不甘时,「……结束。」蓝子也洗完盘子了。一开始动作虽然不熟练,但基本上这是只要细心就能办到的简单工作。蓝子洗的盘子闪闪生辉,看得菲雅更是变得一副臭脸。
  结束早餐,为了让蓝子习惯这个家&加深亲睦度,因此邀她练习洗碗——这时候对蓝子一句「喔喔,很厉害嘛,就是这样!」不经心的夸奖,似乎点燃了菲雅的斗争心。蓝子丝毫没半点对战之意,从容不迫地依着自己的步调,于是单方面的洗碗战争就此开始。
  「可恶,下一个!让我做点什么啊,春亮!今天的我满是想练习做家事的心情!」
  「那还真是了不起的心态。蓝子,你也还要继续吗?」
  「……嗯,因为很闲。」
  「奴唔唔~意思就是『刚才的洗碗比赛无聊得令人发慌』吗……可恶……!」
  咚!春亮的手刀在银色的头顶轻轻敲了一记。
  「喂,别做奇怪的解释。要是不好好相处,就不让你帮忙啰!」
  「我…我有和她好好相处啊!只不过,从我体内满溢出上进心的凝聚体……」
  「足足~那么接下来教你们打扫吧,不必用到吸尘器的。拿着抹布去缘廊等吧!」
  「求之不得!呵呵,可以让她瞧瞧前辈的威严……!」
  菲雅匆匆忙忙跑出厨房。蓝子觉得不可思议似地歪着头,也啪答啪答跟着她出去。
  (这样啊……对菲雅来说,这是她第一次有了后辈嘛……所以想秀出帅气的一面……是这种感觉吧?可是……)
  为什么呢?
  完全回想不起来菲雅帅气的画面。
  
  结束打扫后,春亮抽搐着脸颊来宣布放她们休息。「去休息一下!没有工作需要你们那么急躁地做!」虽然是有点吃不消,但多少也还有非做不可的事。菲雅回到房间换上能轻便活动的衣服。
  「真是……无耻小鬼,偏心啦,那绝对是偏心!」
  回想起刚才轻轻敲在头顶的那记手刀,菲雅板着一张臭脸。因为柱子上的脏污怎么也擦不掉,因此她打算用「凌迟之斧」(A hatchet of lingchi)削去表面,让柱子变漂亮。这样到底哪里错了……?
  接着又想起慢吞吞地用抹布擦着缘廊地板的蓝子——顺便也想起一脸呆相地说「喔喔,很细心,不错!」称赞蓝子的春亮的脸,心中的火气更是大增。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粗鲁地将脚伸进短裤里。可恶的春亮,居然连挽回名声的机会都不给我!要是同样给我拿抹布擦地的任务,就能展现出马与乌龟间的速度差异,击垮那家伙了……!
  碎碎唸着换完衣服,菲雅走出房间。将置于起居室一隅的收录音机拖到缘廊,然后下到庭院中。
  运动会就要在明天正式举行了。必须对创作舞蹈做最后确认才行。
  操作总算记住使用方式的机械,播放伴奏。以彷彿正式上场的气势开始跳舞。起初是那般困难的动作,或许是反复练习的成果,如今已几乎没什么失败了。
  而当跳完一曲后——
  「哼哼……好,很顺利。接着就只需等待明天了!」
  菲雅心满意足地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时,听见了微微的啪啪啪拍手声。一看,蓝子正坐在缘廊上。是听见音乐所以跑来看的吗?
  「……好厉害,好会跳舞。」
  虽然还是老样子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被人夸奖的感觉不坏。原以为她是个沉默寡言又搞不清楚在想什么的家伙,但也有些满坦率的地方嘛。
  「想再看一次吗?」
  蓝子频频点头。
  「呵呵,好吧。我正好想再多练习一下。放音乐吧!」
  「……我不会。」
  「按那个画了三角形的按钮就好。」
  「原来如此。博学多闻。」
  「呵…呵呵!唉呀~也没那么了不起啦!」
  「顺便问一下,这个有两个三角的是……?」
  「那是——」
  是什么来着?
  「两个播放……是双播放,嗯。仅仅一个按钮就能让过去的演奏重演,光这样已经是可怕的技术了,一旦变成双重,更进一步的惊愕机能便将被解放——总之,双重三角会引发不得了的事。所以不能妄加触碰,那个……会很危险,别按喔。」
  「……好可怕。那么,三角形按钮。」
  曲子开始播放,舞蹈再度展开。或许是由于有观众,菲雅心头涌现一股既害羞又开心的心情,内心不可思议地变得高昂。
  动作和音乐一落幕,又响起啪啪拍手声。这时菲雅注意到,蓝子身旁突然多出一个装了麦茶的托盘。蓝子明明应该一直都坐着才对。
  「……呃……是春亮拿来的。」
  「呣,还满机灵的嘛。那我就将刚才的不公平判决一笔勾消吧。」
  和微侧着头的蓝子一同坐在缘廊上,两人开始喝冰凉的麦茶。朴实的味道浸透了发热的身体。蓝子也发出「……噗哇~」的声音,十分满足。
  噗哈~稍事休息后,当菲雅再次续杯时,蓝子小声地问她:
  「……跳舞…是你的兴趣吗?」
  「呣?不,不是。明天有运动会,是到时候要表演的。」
  运动会?蓝子不解地歪头。
  「听说是学校举办的祭典之一。我这次也是第一次体验……似乎有许多类似跑步、跳跃、让球相撞、争相大口吃面包之类的竞技项目。」
  「……好像很有趣。」
  「你迟早也能去上学的吧。你喜欢运动吗?」
  「亲自运动的话就不太喜欢……可是,我喜欢看人家运动。」
  「是吗?嗯~反正黑绘明天应该会来加油,你也会来吧?」
  「嗯,我想去。」
  「嗯!你就将我的勇姿好好烙印在眼底吧……我答应你,会表演出色的舞蹈,作为你来访的庆祝!」
  「……谢谢。你也会参加其他项目吗?」
  「当然。虽然乳牛女和春亮唠叨地叫我别参加太多就是了。只要我们拿出真本事,几乎都拿得到第一名——」
  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话语中断。一面看着歪着头的蓝子,菲雅一面心想,果然还是把话先说了比较好。
  「那个……昨天真对不起。」
  「?」
  「一下子就突然问你的真面目。仔细想想,我一开始也是没有告诉春亮嘛。我明白,那不是会让人想高兴说出口的事。」
  「菲雅……呢?」
  「我吗?我也……哈哈,是我一点也不想讲的真面目。是用途理当会被人诅咒的道具。等你肯告诉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
  「要告诉你……也可以。因为——」
  不知何时蓝子低下了头。微微摇头的侧脸,蒙上了在那次偶然中她所呈现的,那深不见底的阴郁——
  「因为,我和菲雅刚才说的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
  那究竟是什么?蓝子的真面目是什么?正当菲雅犹豫着该不该问时
  她听见门铃响了。接着从玄关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至于在说些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锥霞,还有涡奈……?我没听说她们要来啊。」
  「是你朋友?」
  「差不多。」
  说着,菲雅跳下缘廊,用脚拖出平常放在缘廊下的共用拖鞋。
  「她们人很好。去打声招呼吧!」
  「……你不问我的真面目吗?」
  「与其讨论会让你不高兴的话题,不如和吵闹的家伙们一起吃仙贝还比较快乐。」
  「……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穿上拖鞋,蓝子也走下庭院。绕着房子外围往玄关前进的途中
  「可是,我一定是……比起菲雅,被诅咒更是理所当然的……」
  诸如此类的自言自语,隐约从身后传进耳中。
  只为了折磨、虐杀人的拷问处刑器具,不可能有东西会比这更理所当然该受诅咒的了。虽然这么心想,但这是菲雅并不想刻意告诉人、最差劲的事实,因此便装作没听见。
  
  听见门铃时,春亮正在房里解决数学作业。彷彿「运动会?那种事情与我无关!」似的,数学临时代课老师所提出的苦行。由于之前的数学老师——因病住院中的日村老师虽然阴沉,但总是常常边说着「对不起,这是作业,真的很对不起……」边出功课(他的如此攻击被称作恶灵缠身),因此班上对于代课老师的期待相当高——结果却是更甚于以往的作业突击。期待遭到背叛的反动也是部分原因,新老师的人气惨不忍赌地大暴跌。
  总之,春亮对着书桌的注意力,就在那声门铃下轻易被中断。
  「鸣~我才刚开始做耶……」
  黑绘到店里工作了,菲雅和蓝子在庭院,此叶则说要在房里调整舞蹈用的服装。实在想不到有谁能率先前去应门,无可奈何只好放下手边的作业走出房间。
  「来了来了~马上开门!」
  才刚到玄关,门外就传来焦虑不安的声音。
  「喂…喂,涡奈,真的要说吗?」
  「这是交易呀~我会确实帮你找个好兼差,所以你就只需讲这一句话!无论如何都请你说出这一句!唔嘻嘻!」
  「蠢…蠢毙了……!」
  「唉呀,是上野吗?」这时候此叶也来到玄关。涡奈好像也在一边如此说着,春亮打开大门——
  「……啥?」
  春亮瞪大眼睛注视的,是锥霞臂弯里的——
  婴儿。
  身穿便服的锥霞,似乎不怎么肯和他对上视线,感觉目光在脚底下徘徊——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丑丑怩怩地说:
  
  「……你……你要负起责任,夜知。」
  
  不知何时也来到外头的菲雅面色凝重地开始滴咕:「无耻、无耻、无无无耻……」此叶则大声惨叫着「噫~~!」,双手自然地勒住春亮脖子;锥霞仍低着头,身体不住颤抖;蓝子则对这一切全都不解地歪着头。
  而只有涡奈一个人开心地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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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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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3楼
发表于 2011/05/20 | 编辑
第二章「意外地易坏」“Going on a picnic with the sandwich”
  
  ✝
  
  据涡奈的说法——
  今天她和表姐(新婚)出门购物,带着半年前刚出生的婴儿一起。但才刚开始逛店家,表姐就突然倒下,被送去医院了。虽然只是盲肠炎,没什么大碍,但就这么顺势住院了。因此婴儿被托付在她这里。正要先回家一趟时,中途发现必须要换尿布了——这时候,她恰巧碰到在街上找打工的锥霞……事情似乎就是这样。
  「然后反正回家也是这条路,锥霞就提议说不晓得能不能先绕来阿亮家。虽然去别处借个厕所也可以,可是反正也得喂奶才行了嘛~」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不,冷静思考过后,那很明显地是玩笑嘛!但还是稍稍吓了我一跳……」
  看着在起居室对着餐桌叹气的此叶,锥霞心虚地缩起肩膀:
  「抱…拖歉,此叶,一切的元凶都是涡奈!真是的,蠢毙了!」
  「呀哈哈,因为我实在很想看看锥霞耍白痴嘛~抱歉啦!可是,很难得一见吧?而且很有趣吧?」
  「因为这样我差点就被勒死了耶……是说,婴儿寄在你那边没问题吗?」
  「放心~我在家一直都有在帮忙。来,吉史,我们来脱尿布喔~」
  说着,涡奈便动作熟练地开始脱婴儿的尿布,帮婴儿擦屁股。原本有些呜咽的婴儿,不知是否脱去脏尿布后变得神清气爽,坦露着整个下半身,高兴地开始「呀~呀~」叫。
  此叶与菲雅以一种无法言喻的兴味盎然神情看着婴儿。
  「哇~好可爱喔~」
  「真的耶,还长着可爱的东西。」
  「你…你在注意哪里啊?我说的可爱,可不是那种意思喔!」
  「可爱的东西就是可爱啊!是吧,春亮?」
  「怎…怎么问我?」
  虽然觉得在婴儿头上吵闹不太好,但婴儿不仅不害怕,反倒还开心地笑了。看来这孩子将来能成为了不起的人物。就在如此这般的过程间,尿布换好了。
  「好,接下来得泡牛奶才行。阿亮,厨房借我一下喔?那么,在那之前这孩子就拜托了。呃~锥霞,来。」
  「为…为什么交给我……刚才也说过了,我对这种事不太擅长……」
  涡奈单方面将婴儿交给锥霞,带着装有保温瓶还是什么的背包走进厨房。虽说不擅长,但也总不能丢下婴儿不管,锥霞只好一脸伤脑筋地继续抱着婴儿。但过了一会,跃跃欲试的人物看着她那模样后伸出了援手。
  「不…不擅长的话,要不要换我照顾一下?」
  「喔喔,此叶……拜托你了。」
  以意外熟练的动作接过婴儿,此叶开心地笑道:
  「哇~还满重的耶!可是脸、手指都好小,皮肤也滑嫩嫩的……呵呵,真可爱!」
  「吶,夜知。」
  「嗯,有种会发生不妙之事的预感。」
  婴儿对于眼前摇晃的东西——以粮食来说兴味盎然。于是——
  「噫呀?那个,等——对不起,我还…没有*啦……!啊,住手,住手……」
  「啾~啾~」
  「好痒喔……嗯嗯……啊哈…真是…真的……呼呀!」
  尽管隔了层衣服还是被大口咬住,此叶抖动着肩膀。虽然她嘻嘻笑着,但对春亮来说却是微妙地令他感到害羞的光景。他尽量避而不视,这时——
  「喂,乳牛女,只有你一个人,太卑鄙了!我也想抱啊,让我抱!」
  「咦~你没问题吗?要是掉到地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喔——」
  「啰唆耶,当然没问题啊!我刚才也没弄掉盘子吧?」
  「别和盘子相提并论啦。」
  趁着此叶依然处在发痒的状态,菲雅接过婴儿。因为抱的方式让人捏把冷汗,所以锥霞便教她正确的抱法。
  「这…这样吗?……喔喔,好小、好可爱呢~让我想起昨天的狗。」
  「别和狗相提并论啦。」
  对着闪闪生辉的银发开心地「呀~呀~」叫的婴儿,突然将短小的手伸出。
  伸向菲雅胸前。
  「哦?呼呼~果然识货的人就是识货……没错!就本质上来说,我和乳牛女没有任何差别,完全没必要感到自卑!这证明了这一点!」
  菲雅得意地弯起嘴角也只有短暂的瞬间。婴儿拍了拍、确认触感之后——
  「……?」
  露出极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就这么乾脆地失去对胸部的兴致,再次「呀~呀~」地开始将手伸向银发。
  「什……!」菲雅呻吟,低头全身不住颤抖了好一会。但最后那股压力突然消散,她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嗯。」
  将婴儿交给春亮,深深叹了口气。
  「唉唉……果然,还不明白事理的小孩子是不懂的……不懂的嘛……没办法。我才不在意喔。啊哈哈……」
  极度僵硬的乾笑声。总觉得有点可怜。
  这时候春亮突然注意到,蓝子并没有加入以起居室餐桌为中心的圈子,而是站在稍微远离的地方。就和初次相遇时同样的相对位置。
  没错,一模一样。全都一样。
  对于不时偷瞄婴儿的蓝子,菲雅向她出声你也抱抱看,怎么样?
  几度犹豫后,最后蓝子战战兢兢地靠近,春亮轻轻将婴儿交到她手中。
  「……噗哇~」
  蓝子看似开心地笑了,俯视手中的婴儿
  然后春亮他们这才知道。
  这世上真有所谓「令人听得刺耳的哭声」。
  
  ✝
  
  「真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涡奈一面安抚着婴儿,和锥霞一起回去了。在那数十分钟过后——
  春亮独自在安静的厨房准备午餐。真的很安静。或许是直到刚才都很吵闹,反而更加增添了这种感觉也说不定。
  「……那家伙,她不出房间耶。」
  背后传来菲雅的声音。瞥了一眼,她背倚着厨房入口,双脚大拇指无意义地一下彼此交缠一下松开,而视线则未曾离开脚下。「这样啊……」春亮没停下手边的动作回答,脸再次转回前方。
  在那之后,蓝子留下号啕大哭的婴儿,冲出了起居室。和那畤候相同,散发着极度阴郁的气息。之后再怎么呼唤她,她都没有回应。
  「那家伙啊,说什么她和我一样,或是比我还要更甚之类的。说她是被诅咒也理所当然的存在。所以……,我能明白她的心情——」
  「什么心情?」
  一度沉默的这段期间,她将微小的决心蕴含进话语。菲雅静静说道:
  「我甚至有好几次也被使用在婴儿身上喔。」
  「……」
  「所以刚才也是。我真的可以用这双手抱他吗?有资格抱他吗?抱他是被容许的吗……老实说,我脑子里想到的都是这些事。要是他哭了怎么办?我也觉得不安。要是那家伙也跟我想着同样的事,而实际上她也收到了那种反应,就难怪她会变得心情阴郁。」
  「这样啊。」
  「什么『这样啊』?你就不会想要多少安慰她一下吗!那家伙……照她那样子来看,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房门——」
  菲雅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焦躁。春亮一度深呼吸之后缓缓回头。
  菲雅以凌厉的眼神瞪着这里。仔细思考着该告诉她的话,然后——
  「今天的午餐是——三明治。」
  「……什…啥?」
  「天气不错,我们到外面吃吧。也可以说是野餐。」
  他对愣在原地的菲雅一笑:
  「没有人听到野餐会不高兴。换句话说,没有人在野餐后不会打起精神。而所谓的野餐,就是要全家人一起去。」
  菲雅的眼神渐渐染上理解的色彩。
  「呃——也就是说,要是有无精打采的家伙,就强制让她去散散心,让她打起精神,所以做好觉悟吧!就是这意思。所以……菲雅队员!你的任务是将这件辜实告诉所有人,然后就算要揪着领子也要叫大家到玄关集合!祝你旗开得胜!」
  「遵…遵命!交给我办!」
  菲雅飞奔而去,厨房只剩下再度回归的静谧。
  可不能忘了准备甜点呢——春亮心想。
  苹果、香蕉,还有——稍微增量的仙贝。
  
  
  和菲雅、此叶,以及被菲雅硬拉出来的蓝子一起出发前去野餐。蓝子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但应该至少比起关在房里好上数倍才对。
  要是走太远而消耗体力,明天可就辛苦了,于是地点就选在比较近的地方——和蓝子相遇的那个河堤。正如昨天茫然地凝望时所想的一样,河水还满美的,而且光是在外面吃钣也很有乐趣,应该不至于无聊吧?
  在桥的附近、长着短草、看上去坐着会很舒适的地方铺上休闲垫后,摊开装满了三明治的篮子。
  「啊,好棒喔!」
  「喔喔,看起来好好吃!」
  「我是用现有的材料做的,所以味道不见得好……这是蛋、火腿、蔬菜加猪排……对了对了,昨天此叶做的辣味肉也还有剩,所以我就大胆试着夹看看了。然后这是另附的炸鸡块,这边的是甜点。尽管拿喜欢的去……蓝子,你要吃什么?」
  春亮问着茫然出神的蓝子。她怯生生地频频摇晃着浏海说道:
  「呃……那,我吃辣味的……」
  「噢!昨天此叶做的是吧!来!」
  将三明治交给她。在大家的关注下,蓝子大口咬下双手拿着的三明治。
  「……好吃。辣味的。」
  「那真是太好了。」
  「唔呵呵,头选就选中这个,也就是迷上我的料理了吧!总觉得好开心耶~」
  「你是想尝试挑战对吧?小心点喔,那是迟效性的。就算原本心想着『没问题没问题』,但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连不必要的地方都肥一块出来……喔喔,太可怕了。」
  「请别在意喔,那是不管吃什么都总有部位长不出肉的人的偏见。」
  「你…你说什么!诅咒你喔!」
  用餐就在这样的喧闹中进行。蓝子的话虽少,但每当菲雅和此叶开启话题,她也会一句一句回话。就算是没内涵的无聊话也无所谓,只要能散心就好——春亮心想。
  周边几乎没什么人影。在稍远的地方有个能打棒球的河堤广场,大多数人应该都去了那里吧。因此这里就像是整个场地被春亮他们包下来似的。静谧的河川旋律,以及短草摇曳的声音。流动着极度平静的空气。
  正当睡意上身的春亮打了个呵欠时,拿着保温瓶喝茶的菲雅突然皱眉。
  「嗯?喂,春亮,茶没了。」
  「都是因为你大口大口狂喝啦……我也有点想喝呢……」
  「唉呀,责任在我准备不周。我喉咙也渴了,我去买个果汁或茶吧!记得上面有自动贩卖机……」
  「不好意思……我去买吧?」
  「不用啦,你们就……那个吧,就聊些女生之间的话题炒热气氛吧!」
  也就是「你们继续帮蓝子散心」的意思,此叶确实接收到了。她过意不去地说:「那就拜托你了,我要茶。」接着问完菲雅和蓝子想要喝什么后,春亮爬上防波堤,朝向距离约一百公尺的自动贩卖机迈步前进。
  这一百公尺是多么遥远的距离——他丝毫没有发觉。
  
  
  ✝
  
  
  感觉到那道视线,是春亮前去买果汁后仅约数十秒后的事。
  抬起头的菲雅,在一旁的桥上看见了人影。是一位手肘撑在栏杆上,一脸无趣似地俯视这边的年轻女性。五官虽端整,眼神却看似有些粗暴,部分的头发长短不一。
  注意到视线对上,女性维持手撑在栏杆上的姿势开口:
  「喂,那个好吃吗?」
  还在慢吞吞地将三明治送往嘴里的蓝子歪头。此叶也疑惑地数度眨眼,但立刻露出完美的客套笑容回答:
  「是啊,非常美味喔。」
  「哦~很美味啊?」
  敷衍地反刍此叶的话,女性点头。
  然后对着桥下的菲雅等人面露一笑——
  「可是,那看起来却非常无能耶。」
  口吐暴言。
  此叶的笑容僵住:
  「刚才——你说了什么吗?我听不太清楚。」
  「我说,无能。也就是就填饱肚子的一餐而言派不上用场。说得更明白点,就是……厨余吧?」
  「……连味道都没尝过的家伙,没资格说到这种地步吧?真惹人厌。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分给你,快滚去别处吧。」
  这是春亮所做的东西,并非自己遭人贬低。虽不是自己,但不知为何却让菲雅没来由地火大,瞪着女性说道。但是——
  「味道?就算不吃我也知道。大家一起带着便当,边聊天边说『哇~好好吃』,看了就觉得无能。我最讨厌这样的了。」
  「唔呵呵,怎么办呢?这到底该怎么办好呢~」
  僵着笑容的此叶手边,刺在炸鸡块上的竹签被她切个细碎。
  「喂,女人,你是来找碴的吗?再不收敛一点,我们也有我们的想法!」
  「对对,就是这样。你明白的嘛……我是在找碴,你们买单吧!我现在就过去!」
  「什——」
  女性泰然自若地说完话,并伸了个懒腰后——跳下了桥。裙子飞扬,张开的双脚弯着着地。虽然高度有如从二楼跳下地面,但重心看起来丝毫没有不稳。
  女性缓缓伸直膝盖。和她参差不齐的头发相同,衣着也不对称。穿着左右脚不同款的鞋子;与脚下给人的强硬印象相反,轻飘飘的裙子则显得可爱。要说的话,她的身躯虽然柔弱娇小,不过只有那双眼神闪着凶光。
  有种预感。这女人单纯只是沉不住气想找人吵架、头脑简单吗?不——
  「——你是谁?」
  「二阶堂久留里。就算不记住也没差吧?反正是无能的名字。」
  边说着,女性——久留里从胸口掏出项链。那是比手掌还大、看起来非常重的十字架。像是要炫耀那个一般,她高举十字架,然后嘴巴叼住较长的那一边。就像叼香烟那样用牙齿夹住,接着舌头舔了一下——用手拉开十字架较短的那一边。项链发出喀叽的声音一分为二,她的手边出现了一把短刀。是一把伪装成项链的内藏式短刀。
  「什么……?」
  在她们惊愕的一瞬间,久留里突然逼近而来。姿势前倾,像要舔舐地面般。好快。比菲雅早一步进入备战状态的此叶往前跨一步,以手腕外侧架开久留里刺出的短刀;并间不容发地以以另一只手挥出掌击,但却被久留里仅以略微欠身的动作闪过,手掌只掠过她的腹部便宣告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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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嘿哟!」
  此叶皱着眉踢出一腿,久留里弯身回避。脚踝掠过她的头,参差不齐的头发轻飘飘地摇晃。像是要连带卷入那只脚般,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狙击此叶的肚子——但此叶却降下手肘格挡,然后就这么以身体一撞,和久留里拉开间距。
  此叶的眼神变得极为凌厉。
  「……你并不吃惊呢。」
  「吃惊什么?」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的动作——但要是一般人的话,应该会觉得『那手肘里是埋了铁板还是什么吗?』而感到惊讶吧?」
  久留里耸耸肩:
  「什么啊,原来你在意这种事,难怪来的只有一般的攻击。」
  「乳牛女,这家伙果然……」
  「嗯——是我们的『相关人士』吧。而且还拿着让人想起讨厌回忆的形状的短刀。该不会……」
  久留里不怀好意地一笑,动作夸张地低下头。
  「敬启者,一脸无能的家伙们。我是比布利欧家族会的人……虽然说才刚加入不久就是了。唯有新鲜这点是长处的新人。」
  比布利欧家族会,这是个想忘也忘不了的名字。有好一阵子没有他们的音讯而正感到放心——原来他们还没放弃啊?
  「蓝子,你退后,这家伙很危险。」
  「……呼耶~」
  将不明就里而畏畏缩缩的蓝子赶到背后,取出魔术方块挺身向前。既然对手是那个疯狂组织,就没道理手下留情。况且对手现在就在桥的正下方,应该不太会被看见吧。
  「箱形的恐祸加上妖刀村正……是吧?我姑且奉命,就算使出蛮力也要带你们回去,请多指教。」
  「哼,二对一,亏你还能说大话。喂,乳牛女,你情况如何?」
  「怎么说呢……总之只知道一件事,那把刀还挺锋利的喔。」
  瞥了一眼刚才格挡造成破裂的衣袖,此叶喃喃道:
  「基本上,只要多加留心,像我或你这种坚硬的物体,一般的刀刃应该秒不进身体。但要是无暇留意,被刺中预料外的部位就另当别论了——像脑部或心脏这种要害,就算对我们的本体而言也是无可取代的根基部位吧?一旦被破坏就会致命,请小心。」
  「哼,你是在对谁说话?太爱操心了吧。」
  对手缓缓逼近距离。久留里将变成T字型、该说是项链还是刀鞘的东西像刚才一样叼在口中,摇晃着手中的刀子。
  「可是那个人的动作好像怪怪的耶?虽然是很快——但也太会闪避了,以人类来说已到异常的程度。她总会仅以毫厘之差回避,就连战国时代也没几个这样的剑豪啊。」
  「居然拿剑豪相比,老女人在讲陈年往事啊?」
  「你自己不也是几百岁了!总之,别没头没脑地冲上前制造奇怪的破绽。还有,要是能尽可能不流血地加以无力化,就算是帮了我个大忙。」
  「跟另一个我说吧——第二十号机关,斩式大刀态『凌迟之斧(A hatchet ilngchi)』,祸动(curse/calling)!」
  魔术方块变化成立方体。叽嘎叽嘎,发出令人怀念、令人咒恨的声音,进一步变形成劈刀的立方体,被菲雅操作立方锁一把握住。她侧眼窥伺背后。
  蓝子在看我的模样。如何啊?你可曾见识过像我这般用途让人咒恨的道具?
  挥开这些念头,将劈刀换成刀背而非刀刃朝向敌人后冲上前。并不是体贴此叶,而是若用刀刃直接将人类一分为二,就算是敌人也会令她寝食难安。
  劈刀由上往下挥。打中了。以只让人认为打中了的分毫之差被闪开了。传来的只有掠过发丝的手感。以最小限度的必要动作成功回避的久留里,以省去一切多余动作的速度反击。短刀快得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
  「我话不是才刚说吗!」
  冲上来介入的此叶挥出手刀,与久留里的短刀相交,发出撞击的金属声。并非正面挡下一击,而是以柔软的手腕动作架开。若非这样,手刀恐怕早已砍断那把短刀,又或者至少会将其弹飞老远。
  「唉呀,真危险……说起来,村正就是有名的那一把吧?在外国人中也很有人气的Blade村正。你有见到名人过吗?像是信长或秀吉之类的。」
  「从刚才你就说了好几次——我讨厌被人叫那个名字!」
  趁着两人如此对话之际,这次劈刀水平挥出。只要有打中就好。只要能碰到,不管是那种便宜货的烂刀还是那女人的纤细手臂都能够粉碎——
  打不到。但倒是有碰到。正确来说,是「被碰到」。
  架开此叶的手刀,一面展开激烈的缠斗,久留里往正上方一跃,站到了劈刀上。
  「喔,像漫画一样耶,真的办到了……不妙,谁来帮我拍张照?」
  开玩笑般的口吻令菲雅恼羞成怒。开什么玩笑。
  「第十九号机关·掘式螺旋态『人体穿孔机(Man-Perforator)』!」
  「唉呀?」
  开始变形的瞬间,久留里失去平衡。在她还停留在无法闪避的半空中时,此叶脚张开使出上段踢。老实说久留里也只能以短刀抵御——残留着金属嘎吱声,她的身体飞上半空中。虽然扭转身体轻轻落地,但背后只剩下一条河。退路被阻断了。
  「啊啊可恶,果然还是有点难动……弄短一点好了。」
  似乎没发现自己陷入的状况,久留里轻轻皱眉如此嘀咕。短刀对着自己的裙子,发出劈嘶劈嘶的撕裂音将裙长缩短。要是春亮在场,这危险模样应该会让他面红耳赤。
  「那又怎么样!就算你无耻地裸露双脚也诱惑不了谁喔——要是加上名为伤口的装饰,搞不好还比较有点看头!」
  菲雅举起螺旋钻,此叶摆出手刀,从久留里两边同时进攻。
  但久留里瞇细眼往身后一跳。想跳进河里逃跑?笨蛋,那样我就可以用车轮刑还是什么狙击——正当要让螺旋钻变形时,菲雅才领悟了久留里的意图。
  真是惊人的跳跃力。久留里轻易越过了数公尺的距离,在矗立河中的水泥桥柱上落脚。是想以三角式跳跃弹回这里吗——
  既然如此,就设下陷阱。预测久留里的着陆点后刺出螺旋钻——
  「……第十六号机关·吊式尖台态『犹太的摇篮(Judas Cradle)』,祸动(curse/calling)!」
  出现的是在柱子支撑下悬浮半空中的四角锥形铁块。那柱子立于正方形的土台上,而土台的四个端点又各自屹立着一根比中央长的柱子。由柱子尖端伸长的锁链连接着四角锥上方悬挂着的环状拘束器——这是以那束缚住牺牲者,悬吊他们的同时,以下方的四角锥伤害下半身的拷问刑具。
  「呵呵——我替你准备好啰,羞耻与屈辱!像你这种女人就适合这个!」
  将意志传达到立方锁,中央的环状拘束器锵啷地开始伸长。虽不能伸长后加以操纵,但要接住飞过来的东西、将其架上四角锥应该是绰绰有余。
  「居然有这种无能的兴趣……!」
  而一如预测,久留里蹬了桥柱,以三角式跳跃又再跳了一次。变短的裙子下露出大腿,参差不齐的发丝摇摆——
  向上跳。
  「什……!」
  抵达桥柱上方,或者正确来说是桥背面的久留里,扭转着身躯又蹬了水泥桥一下。这次产生了横向的向量,她的身体彷佛于桥背面滑行般回到河堤上。当然,菲雅的拷问道具也轻易就被她飞越而过。
  真是可惜呢——久留里一副如此的态度扭曲着脸颊伫立着。菲雅眼神与她对上。
  「真是个像猴子般的女人,看得出你平日的教养。」
  「我可不想被布下那种低级陷阱的你这么说。」
  这时候,此叶疑惑地皱眉。
  「怎么了,乳牛女?」
  「太奇怪了,总觉得有种行动前后不一致的感觉……一下要战一下不战的。刚才也是,应该也能就那样直接从上方袭击才对…呀——啊!」
  她脸色瞬间苍白。相对之下,久留里啧舌了一下。
  「菲雅!快去春亮那里!这个人搞不好是个幌子!」
  「什——」
  「快一点!打斗方式粗鲁的你没办法应付这个人,这里就交给我想办法!」
  「啧……可恶!」
  将没派上用场的「犹太的摇篮(Judas Cradle)」变回魔术方块,菲雅掉头。
  「蓝子!要是会做些什么的话,你也一起来!」
  擦身而过时对她如此说道,菲雅冲上河堤。虽没回答,但蓝子似乎也匆忙追在身后。她能办得到什么吗?现在先不管那些。
  脑中不断反复的只有一个名字。
  春亮、春亮、春亮。
  求求你——你要平安无事啊!
  
  
  ✝
  
  
  买了自己和此叶要喝的茶,还有替说要喝「甜的」的蓝子买了果汁。
  问题出在菲雅那一份,她指定说要「我想要喝让人惊奇、崭新的——至今从没喝过的饮料!」巡视了自动贩卖机里陈列的上市商品,没多久便决定了——「超呛辣灯笼辣椒(注:Habanero,中南美产,被喻为全球最辣的辣椒)风味姜汁汽水!墨西哥妈妈的味道」。实在搞不懂主成份到底是灯笼辣椒还是姜,但可以确定绝对会令她惊奇。要恨就恨只做了概略指定的自己吧……耳边彷佛已能听到「诅咒你喔!」的声音,春亮苦笑着蹲下将手伸向取出口。
  就在这时,他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是在等自动贩卖机吗?那得赶快让开才行——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
  「你曾经告解过吗?」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手再也动不了。他记得这个声音。仅只一次,却是在忘也忘不了的特殊情况下听过的声音。
  声音低沉,男人的话语震动着空气。春亮无法转头。
  「虽说是告解,但在这个无宗教的国家,应该无法理解吧?简单来说就是……对了,就是将过去的行为向上帝坦白。」
  声音不晓得是从距离多远的地方发出来的。有没有数公尺?一公尺吗?还是已近到有心便可在耳边呼气的距离?不知道——背脊窜过一阵凉意,喉咙干燥。得转身才行。必须转身做点什么——
  「然后就能获得原谅。忘掉过去,变得轻松……没错,这是上帝的救赎。你懂吗?」
  懂——才有鬼!
  或许是接收到春亮内心所想的,感觉男子在苦笑。趁机总算夺回身体的主控权,有如跌倒般转过头。他以屁股跌坐在地的姿势抬头一看,眼前果真是那个男人。
  西装包覆着他结实的体格,头上戴着丝绒帽,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那身绅士打扮,配上充满野性的眼神与胡子,整体印象一口气转变成黑手党般,散发着危险气息。
  「阿……阿比斯……?」
  「哦?记忆力真不错的羔羊。赞美主——但我正式的名字是教会区《奈落》(Narrow Narrow Aboyss)。」
  阿比斯调整着帽子,瞇细一只眼睛。那虽然是笑容,但春亮只萌生恐惧。比布利欧家族会。对诅咒道贝全数加以肯定的组织。教会区《奈落》。约一周前才结束……他原以为结束的威胁再次出现眼前。
  春亮拼命转动头脑思考。这个男人是受诅咒的道具。八成是……受诅咒的——十字架。他一介凡人又能如何?菲雅、此叶都……
  在他视线游移时,看见正朝着这里踩着脚踏车的警察。这里是河堤边的小区,小区领地边的自动贩卖机专区。没错,就算有人经过也不奇怪。应该是在巡逻中的警察,对于可疑的男子与其前方屁股着地的少年这样的组合,理所当然察觉到异常。于是下了脚踏车。
  「你们在做什么?」
  「治安机关的人吗……唔,记得这个国家以不收贿闻名,赞美主。」
  「你在说什么?你是外国人吗?有*吗?」
  这时阿比斯忽然伸出戴着手套的手。他一把抓着年轻警察的脸,低嚅般地说:
  「——告解你这一分钟内发生的事。」
  「啊…呜……?」
  警察的眼神马上失去焦点,以半梦半醒的口吻说:
  「发现…可疑的男子与少年……进…进行盘查……」
  「原来如此,真是热心工作。你的告解获得原谅了。我记住了——」
  而当阿比斯松手,警察便摇摇晃晃骑上脚踏车,就这么离去。
  「什…什么……你刚才…做了什么……?」
  「没什么,你马上就会明白。不,正确来讲应该是马上就会不明白了。」
  阿比斯咯咯笑着往前踏出一步。在不明就里所带来的不安驱使下,春亮想要起身——但阿比斯的一只手却压制着他的肩膀。力道惊人,不管春亮如何使力都站不起来。而另一只手则缓缓伸向春亮的额头——
  「住…住手!」
  「你要是误会就伤脑筋了,这不是要报复你们伤害艾莉丝,反而是想要拯救你。」
  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
  但没有得到答案。皮手套碰触到春亮的额头——
  
  
  「别碰春亮————————!」
  
  
  跳跃着冲过来,菲雅使出浑身解数将「凌迟之斧(A hatchet of lingchi)」挥向阿比斯。阿比斯也反应迅速地转头,身手灵敏地挥拳而出。只包着一层手套的拳头与刀刃接触——传来打中岩石的手感。劈刀发出钝重的声音被弹回,但却成功将阿比斯从春亮面前击飞。
  「唔……实在还满痛的。我记住了。」
  「你是叫阿比斯吧!你对春亮做了什么,回答我!」
  尽管背脊发凉,却还是虚张声势地怒吼。春亮瘫倒在地。由他胸口起伏可以判断人没死——这是理所当然,死了还得了——但看上去意识并未清醒。
  「因为你中途碍事,所以只做了一半。唔,已经让他告解到哪里了呢——」
  「讲我听得懂的话……!」
  「那么就来点简单易懂的对话吧。箱型的恐祸啊,你还是不打算来家族会吗?」
  他似乎不打算老实回答。菲雅咬牙切齿:
  「不管问几递遍答案都一样……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要待在家族会那群疯子身边?让可恨的诅咒依旧继续以可恨的方式存在,你不觉得可耻吗?」
  「可耻?这真让我失笑。我们就是以那被称作诅咒的东西来拯救人,哪有必要感到羞耻呢?反倒是没察觉这一点的你才是愚昧不清。」
  菲雅握住劈刀的手加重了力道。以诅咒拯救人?可笑!就连这样的想法都很可笑。那些鲜血、那些悲鸣,若被解释为拯救的话——那才是该受诅咒的冒渎。
  「就这层意义来说,这名少年真有些不幸。就算持有我,我也无法将恩惠赐予他。不过取而代之,我以让他告解的方式拯救他。」
  「所以,你到底在讲些什么?」
  「对于罪孽深重的过去,赐予宽恕的忘却。这就是告解。没有人不会在这圣礼之下获得救赎。」
  「莫名其妙——可恶,算了!等我打扁你之后再问个清楚!」
  听完菲雅的话,阿比斯愉快地按着帽子:
  「很遗憾,你那愿望无法实现。既然第一方案进行得不完全,只好暂时撤退和她商讨下一个对策。久留里拖延时间也差不多令人起疑了——而且不知何时,你们那边似乎又多了一件祸具。」
  他的视线越过菲雅。菲雅瞥了一眼身后,那里站着一起跟来的蓝子。似乎是对阿比斯的视线感到畏惧,她竖起大衣衣领、缩着脖子——但眼神却直视着阿比斯。
  「蓝子,你要是能办到些什么的话,拜托你,别让那家伙逃掉!」
  「我不是说过那是办不到的事吗!」
  阿比斯无奈的声音比蓝子的回复更早传进耳里——
  一瞬间,菲雅的视线充斥了「某种黑暗的东西」。
  没有形体,但是有压力,如此瞬间性的黑色。
  那只是一眨眼间所发生的事。等到回神时,阿比斯早已消失无踪。慌忙环视四周,看见蓝子正无语地伸出手。她手指的是附近小区的屋顶。
  西装男子的身影在那里。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方式,在那一瞬间就移动到那么远的地方。而这疑问立刻就被菲雅自脑中挥去。因为在男子身边,她发现到一个小小的人影。
  没错,长发、单眼镜片闪着光芒、坐在轮椅上,正笑盈盈挥着手——
  是艾莉丝·比布利欧·巴斯库利赫。
  「可恶……!」
  就算呻吟,也没有移动到那里的方法或攻击手段。不久,两人的身影便从屋顶消失了。虽然全身都是想追上去的冲动,但在爬上那里之前就会跟丢也是事实。
  比起那个,现在更重要的是——
  「春…春亮!你没事吧?」
  冲向倒在自动贩卖机一旁的春亮身边,让他的头靠在膝盖上,将他抱起。他似乎并未觉得痛苦,只是睡着了。一副很舒服地发出「呼,呼!」的规律鼾声。
  菲雅松了口气。不要紧,一定是在那家伙要做什么之前刚好赶上……
  「呼……」
  不小心乱无防备地发出放心的叹息,然后发现蓝子的视线在看她,连忙重新思考。
  太好了——没错。要是春亮在此被绑架的话——
  不就没办法品尝到拜托他买的崭新口味饮料了吗?
  
  
  过没多久,被久留里逃掉后,此叶也前来和菲雅他们会合。她才一看见春亮的模样便陷入大恐慌,但得知没有外伤后便暂时安心松了口气。
  此叶背着春亮,一行人踏上归途。既然家族会现身了,就必须要提醒注意才行——打电话到「坛之浦」报告后,黑绘也将店里工作告一段落,打烊回家了。
  接着让他在棉被中休息了约三十分钟后,春亮便清醒过来。
  「喔喔,醒了!」
  「春…春亮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哪里会痛啊?」
  「无耻小鬼,居然悠哉地睡午觉,真是好大的胆子……哼。」
  对着探头前来关注的三人,春亮惊讶地眨着眼。
  「怎…怎么了吗?果然是有哪边会痛吗?」
  「不,那个……没有……并没有哪里会痛,可是……」
  「我知道了,是一觉醒来后发现突然被美女包围所以吓一大跳对吧?一定是这样啦,若说这里聚集了世界三大美女也不为过。有如杨贵妃那般气质高雅的我、像小野小町那样惹人怜爱的小菲菲,还有——」
  「——得意招式是乱捡东西吃,像山地大猩猩一样吼着呜喝呜喝的乳牛女。」
  「反正最后一定会是这样,我早就料到了!但你能不能至少比喻[x]类啊?应该说,别用那种搞不懂意思的形容词啦!啊啊~到底该从哪吐嘈起才好啊?」
  「不,那个,可以打个岔吗?我只有一个问题。」
  开始变得吵闹的房间里,从被窝中挺起上半身的春亮有些畏缩地举起一只手。惊觉到的一群人收敛表情,再次弯身窥伺春亮的脸。
  春亮以一种说不上来,像是畏怯,又像是困扰——
  彷佛看着初次见面之人的眼神,看着菲雅她们——说道:
  
  
  「呃……你们…是谁啊?」
  
  
  此叶吓坏似地当场瘫坐。菲雅张大了嘴,黑绘则前所未有地瞪大那双爱困的双眼。
  然后,在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蓝子——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微微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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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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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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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1/05/20 | 编辑
第三章「手感太美妙了」“who are you?”
   
  ✝
  
  你的名字是?夜知春亮。
  年纪?十六岁。
  父亲的名字是?夜知崩夏。混账老爸。
  擅长的料理是?咦?我觉得算是什么都会做耶!
  就读的学校?私立大秋高中。
  有哪几个死党?泰造啦,涡奈等等。还有,呃~班长。
  那么,我们叫什么名字?
  「……你们是谁?」
  「为·什·么·啊——!」
  衣领被揪着前后摇晃。对不起虽然我搞不太懂可是对不起请原谅我——春亮混乱地说着。真教人火大。
  「春…春亮,你…连我都……忘记了吗?」
  「……抱歉。」
  「我来到这个家时的事也忘了?两人第一次欣赏夜空,那时的事也忘了?叫我此姐姐的时候也是?和我约好不那样叫我,两人一起上高中,也才约半年前的事情也是?」
  「……抱歉。」
  「啊啊——」
  此叶沮丧地颓下肩膀,沮丧到甚至脸都趴在榻榻米上了。像个断了控制线的人偶一样,维持着仅有屁股上翘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看来不是骗人也不是开玩笑。要真是那样,我就要勒死他。」
  「我…我没骗人!虽然搞不太懂,但脑袋里却有着奇妙的茫然部分……就只有那个部分…我想不太起来。」
  「阿春,你记得这个家吗?」
  「这个家?就算你这么问,这里是我家啊。就只有老旧又宽敞这个优点。其他还有什么吗……总觉得好像还有,呃……」
  罴绘「呼~」地叹息:
  「看来……就只有关于受诅咒道具的部分忘得一乾二净了。虽然不懂原因何在。
  「不晓得。但是谁害他变成这样的,就只有这一点我知道。」
  听见这声喃喃自语,脸趴在榻榻米上的此叶肩膀抽动了一下。但这时候——
  「咦?受诅咒道具……是什么?」
  菲雅和黑绘面面相觑。由于黑绘说,若是告诉他,或许能成为让他回复记忆的契机,于是便对他说明。
  春亮起先客套地笑说:「哪可能有什么受诅咒道具啊~」于是黑绘伸长了头发搔他的脸颊说:「这样也不信?」有趣的是——虽说一点也不有趣——春亮瞪大眼睛,满是惊愕。
  「喂,乳牛女,告诉他你不光只是个胸部大的女人。」
  「……」
  依旧趴在榻杨米上的此叶,手伸向废弃的旧杂志,便像碎纸机般将杂志喀沙喀沙地切碎。「那么——」菲雅取出魔术方块,将之变形成螺旋钻,展现给被窝上的春亮看。
  「我的是这个,这种东西。怎样,想起来了吗?还有,你若要承认是在开玩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呜哇!不,我并没有在开玩笑啊!那个,抱歉……」
  「唔呣,可是,如果是真正的一般人,看到这种东西应该会更加惊讶、躁动、恐惧才对。既然你没那样——就表示内心深处或许还将它当成是基本知识也说不定。」
  「这么说起来,明明怎么想都觉得可疑,可是却……不怎么害伯耶,简直像是从以前就知道似的。」
  「你本来就知道!真是的,你这无耻小鬼……」
  之后又继续进一步说明,也顺便告诉他这个家是作为解除道具诅咒的场所。「这样啊……唔嗯~总觉得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春亮净是答些暧昧的反应。
  「嗯,大致上明白了……简单说,我目前状况就是忘记了本应知道的事情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敌人害的。」
  「敌人?」
  春亮似乎对这危险的单字感到惊讶。菲雅双手交抱继续说下去:
  「但是——你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会替你想办法。」
  「是啊,阿春只要像平常一样就行了。反正学校的事你都记得,应该没什么不便吧……至少我认为像个病人一样躺着也不好。」
  「也是……虽然失去记忆感觉不太舒服……但除此之外完全正常。啊,可是,我可以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事?」
  春亮边搔着头说:
  「呃……你们是为了解开诅咒而来到这个家,过同居生活对吧?我想尽量像之前一样,所以想问问——我以前是怎么和你们相处的?是怎样的关系?」
  原本像个尸体的此叶,一瞬间以惊人之势复活。她猛然爬起身:
  「我…对我是——你对我…比谁都温柔!应该说彼此心意相通吗?就是只要有你在,其他都不需要了的那种感觉——坦白说,或许我们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不,不是或许,而是肯定!」
  「等等,她骗人!你是…你是…那个……对!你崇拜我!是心甘情愿地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你就像个仆人般的主从关系——每天都会帮我准备仙贝让我饱餐一顿!」
  「你好,我是你的情妇一号,人形原黑绘。」
  「我都胡涂了啦!」
  一片喧闹中,菲雅心想。
  想和之前一样。春亮之所以说出这种话,是为了谁?
  那选用说,是为了她们。
  为了尽可能不让她们为了与以前的差异感到痛苦。
  就算忘了重要的记忆,春亮想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为她们着想。
  啊啊,这是多么愚蠢啊。
  真是个让人甚至想诅咒的滥好人。
  留下说要更衣的春亮,走出房间。在走廊上伫足,三人唉声叹气。
  然后——与房间内全然不同,严肃冰冷的空气开始流动。
  「要怎么样才能治好他?」
  「如果那是某种能力的作用,按原理就是要打倒施术者吧?」
  「哼。那男人说什么过去啦、忘却的,施术者是谁根本一目了然。」
  「——我现在就上街去。总之得先找到他的所在地。」
  「乳牛女,我也要去。」
  「不必了,你对街上的地理位置还很生疏吧?你就在这里和黑绘一起保护春亮。无法肯定对方已经放弃春亮了。」
  「呣……」
  「此叶,别勉强——」
  「我不会的。我并没那么自负,以为自己一人就能打得赢——但也有可能碰上得勉强非战不可的情况,例如被阻断退路之类的。不过嘛,就算真变成那种状况——」露出让人背脊发凉的笑容,她继续说着:
  「就只有那男人的脑袋我一定要拿下,就算要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哼,好极了。虽然我很想说,请你务必这么做——但这么一来我就没办法向那男人泄愤了,不是吗?不准你偷跑喔。」
  杀气微妙地缓和了。
  「我说了我又不是喜欢才勉强自己的。总之,要是碰上危机我会考虑逃跑的啦。那么,拜托你们了。」
  正准备前进,但这时她突然发问:
  「对了,从刚才就没看见蓝子……她怎么了?」
  谁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
  
  
  一边感受着艾莉丝的重量一边推动轮椅,在恬静的住宅区街上散步。被敌人发现的危险性与她的希望,将这两样放上天秤,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失败了呢……」
  「嗯,进行到一半就被妨碍了。就连我自己也都不太清楚,这份手感究竟让他告解到哪一步了。」
  「啊~……对不起,主母、主父,要是我能拖延那些家伙更久一点……」
  转头看向跟在轮椅后方略远处的久留里,阿比斯弯起唇角:
  「能拖延多久,端看对方的聪明度而有所变动。这原本就不是能计算的,别放在心上,你做得很好。」
  「呃……是,谢谢……」
  搔着略微泛红的脸颊,久留里稍微加快脚步靠近。
  「那个,我可以问吗?做那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这么说来,还没向久留里详细说明呢。」
  「对喔。只要将大部分记忆夺走后带回我们的家,就不会被那位少年给逃跑了。若是箱形的恐祸她们想趁机将他夺回去,但除非能把我怎么样,否则记忆也不会回复。而我可不认为我会打输她们。」
  「这是当然的。我也会帮忙。」
  「真可靠。简单来说,这么一来,她若想让那少年回复原状——就只能和我们交涉,『加入家族会,把少年回复原样』。只要一旦来我们这里,之后就好办了。这是个可以省去无谓劳力的办法。」
  「原来如此。」
  「既然失败了也无可奈何,思考下一个方法吧。」
  感到眩目般地看着行道树的红叶,艾莉丝一派轻松地说道。
  「没办法靠力量吗?」
  「并非没办法,但不够确实——别误会,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力量。忘了说,那些家伙有『暗曲拍明的研究室长国』这个组织的协助。」
  「喔……」
  「正面冲突的话,他们也将会倾全力要来击溃我们吧。就结论来说,若行使蛮力绑架箱形的恐祸,恐怕有相当高的机率演变成和他们的战争。」
  「若以刚才的策略,原本是要让菲雅大人自愿来我们这里——顺利的话也能让他们的协力关系化为泡影。但果然没办法进行得那么顺利。」
  「总觉得好像很复杂……」
  感觉到久留里疲倦地叹气,阿比斯苦笑。
  边想着下一个方法边推着轮椅前进,和精力充沛地吵闹的孩子们擦身而过。他们用着高亢的尖声音,非常开心地笑着。
  真难得——阿比斯心想。没想到小孩子居然不是发出悲鸣,也不是发出痛苦的呻吟,不是害怕得发抖,没有绝望地哭泣。
  这也理所当然——他立刻更正想法。国家、时代都不同,现在是和平之世。
  脑中浮现原初的记忆。原本只是普通的十字架——只是身为将小孩尝成活祭品的邪教象征那时的记忆。自己是被悬崖包夹,处在宛若地狱谷底的边境教堂里装着的配备。曾几何时,教堂成了披着教会皮的恶魔崇拜者的巢穴。基于恶魔才是上帝的信念,那群人献上小孩子当作祭品。在十字架前玷辱小孩、剥下他们的皮、挖去眼珠、拖出肠子、以火活烧后吃掉。
  那些小孩子……没错,那些绝望的思念化作起始,如今自己才在这里——
  满面微笑目送小孩们通过的艾莉丝,突然转头仰望,带着充满慈爱的眼神说:
  「你想起小孩子的惨叫声了吗,阿比斯?」
  「真敌不过你呢,艾莉丝。赞美主。」
  阿比斯缓和眼神、耸耸肩。如此一来,久留里不知为何有些慌张地对他说:
  「您想听小孩子的惨叫吗?只要您下令,我就去抓来。请您吩咐。」
  充满家族爱的新孩子的发言,让他又是苦笑。
  「不,若能听见的话,是还挺怀念又有趣的,但我不强求——再说,我的诅咒也不是那种东西。」
  「咦?要不然是什么?」
  「唉呀,我没说过吗?当然——就是实现人类愿望这项诅咒啊。」
  严格来说不是这样,但就结论而雷也相同。
  自己实现了无数人类的愿望。实现了那间教堂每一个时期的支配者的愿望。那间教堂尽了数不清的职务。邪教基地、麻药的栽培场、恐怖组织的藏身之处、法令禁止的卖春旅馆、猎奇杀人魔的游乐场,以及专卖女孩的人身交易机构——
  「嗯~人的幸福与他人的不幸是同义的,也因此我更加受到了诅咒。」
  「那是为了让你更加、更加地——成为超越真正的上帝的基石啊。不该将那样的不幸认定为不幸。当然,我也不会那么想。那只是为了让我与你相遇的必要苦难罢了。」
  是啊——他回话。导致自己化身[x]的诅咒,最后的一位推手就是心爱的女人。
  「我也是……认为主父是超越了真正上帝的神。因为,要是主父没来邀我的话,我哪里都去不了。就算出了少年感化院,也没有任何容身之处。是您拯救了我。」
  没错,自己也实现了久留里的愿望,拯救了她。包括「她言外之意」也是。
  「但就你的情况而言,救了你最多的是你自己得手的祸具。」
  「是啊。要是没有那个的话——我一定早就死了。一动也不能动。」
  「今后也要继致爱它。这么一来那孩子也会像阿比斯一样,变成更加超越的姿态。」
  是的——久留里点头。温柔的视线望了她一眼后,艾莉丝说:「对了,刚才的河好漂亮,我好想再看一次。」犯人回到犯罪现场——由于这实在太典型了,对方应该也不会预料到吧?心想着,阿比斯扬起嘴角,将轮椅转向前一刻的河堤。
  侧目望着清流,他心想:不能花太多时间想下个办法。若是告解得来的情报可信,骑士领——那个被称作「一人分队」的男人——不知何时会从旁介入。应该要迅速采取行动。
  果然还是得靠实力吗……但那潜藏着让家族会状况起激烈变化的可能性。进一步来说,现况稍嫌有些战力不足。虽不至于败北,但也没把握能获胜。可以的话,他希望尽可能避免让伤还未痊愈的艾莉丝曝露于危险中。
  该怎么办……正当他摸着胡须思考时——
  河堤上出现人影,艾莉丝「唉呀呀」低喃,久留里神情险恶地摆出备战姿势。但阿比斯却有着不同的想法。他一看就知道人影长得什么模样。
  赞美主。原先担心不足的东西,或许会主动从对方那儿过来也不一定。
  自己是为了拯救人的道具。当然,就连像人类一样的道具——他也不吝于相救。
  身穿有着大量口袋的大衣的少女,以从最初见面时的印象无法想象的模样伫立着。但她立刻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地抿紧嘴唇。
  然后她将脸藏在竖起的衣领间——但浏海底下传出的视线确实蕴藏着意志,说道:
  「……我有事想拜托你们。」
  
  
  ✝
  
  
  要是能忘了一切该有多好。
  若自己能够不再是自己,那该有多好——
  内心抱持着纠葛。那个家是个非常棒的地方。
  但是——脑中却挥之不去。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所犯的罪、抱着的小狗的畏惧视线、怀中婴儿的哭声。
  因此等她回神时,已经奔出那个美好的家了。看见他清醒后的模样,再看到她们困扰的模样,她发现到一件事。还有办法。因为知道了这一点,她再也抑止不住身体动作。
  奔跑、奔跑,毫无头绪地跑。
  但脚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最后脚步开始蹒跚,开始变成用走的。
  在一成不变的街景中,脑袋渐渐冷却下来。
  ——明明就连在哪里都不知道。
  ——明明其实连是否办得到也不晓得。
  ——对于温柔对待自己的他与她们,这或许会构成背叛也说不定。
  ——愚蠢、愚蠢、愚蠢。
  那是一种彷佛自一直以来怀抱的梦想中强迫清醒,空虚的绝望感。颓丧着肩持续走着,她突然发现已身处刚才的河堤。这是她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遇见了他们,第二次有着美味的三明治,而这一次——只有孤独。
  在防波堤上坐下,茫然眺望着河面。
  就这么经过数秒、数十秒、数分钟。漫不经心地听着水声,听着听着,宣告冷酷事实的话语再次生于脑中。
  ——没办法的啦,没用的啦。
  ——放弃吧,你错了。怎么可能从这痛苦中逃脱呢?不可能忘记罪行的。无可奈何的事情真的就是无可奈何。回去吧,回去向大家道歉,然后——
  额头抵着立起的膝盖,闭上眼睛深呼吸。这是要忘记原本想前往的道路的仪式。花了数十秒吸气、吐气。一轮结束后,只得睁开眼睛了。只得抬起头不可。
  然后,为了回去那个家,正当她慢慢起身时——
  她听见轮椅的声音。
  不知是幸或不幸,或者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偶然?
  蓝子心想。一面感受着搅动自己空洞内心的命运之手的存在,她一面心想。
  啊啊,若这世上真有被人类称为神的存在……
  那一定是不输给自己这些道具的——
  令人咒恨的存在。绝对是这样。
  「……我有事想拜托你们。」
  听着自己发抖得厉害的声音,将愿望的内容说出口。
  非常单纯、非常困难,就只有那一个愿望。
  「哦?为什么要拜托我?」
  留胡须的男人带趣地说着。「请你说说看。」轮椅上的女人接着说道。
  他们没有否定。办得到,一定办得到。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
  因此蓝子—
  主动将自身的罪——
  告解了。
  「唔嗯,原来是这样。」
  「主父,您打算接受吗?这家伙可是敌人耶!」
  「我们并未受到这位少女攻击吧,久留里?再说,对祸具献上平等的爱是家族会的理念。既然来向我们寻求救助,那么就没理由拒绝……反倒该感到欣喜。若是因曾待在敌阵就予以歧视,这样不是太可怜了吗?」
  「这……是没错啦……」
  「唉呀呀,一点也没错,阿比斯。可是——」
  「我明白——我们也正处在艰困的状况,可不能白白替你实现愿望。」
  像是在打量一般的视线。正当蓝子的身体因视线而颤抖时,坐着轮椅的女性温柔地侧着头告诉她:
  「不必那么紧张,只是要请你办你办得到的事情而已。其中之一是请你要加入我们家族会——还有像他所说的,我们现在的情况需要一些帮忙。你能做得到哪些事呢?不,在那之前,能请教你的名字吗?」
  「楯冈……蓝子。」
  「……真正的名字呢?」
  蓝子倒抽一口气,但事到如今也不能保持缄默。轻轻握紧掌心,她回答了——
  自己真正的名字。为了诅咒某个人而被制造出的道具——自己的名字。
  「蓝壶。以及——术法·蓝蛊。」
  
  
  ✝
  
  
  去厨房拿了茶水,回程途中听到起居室传出的声音。春亮若无其事地从入口窥视里头的状况。由于他打算看一下就马上回房,因此自然成了偷窥的形式。
  起居室里,有两个人隔着餐桌相对而坐。菲雅随意转动着魔术方块,说道:
  「然后呢……该怎么办,黑绘?光是等待,实在太闲了。」
  「嗯嗯。虽然要打倒那男人已是确定的事,但光是坐着等也不是办法。我们也应该做些努力,试着帮春亮找回记忆吧?」
  黑绘眼神茫然地点头。
  「有什么办法吗?」
  「这个嘛……如果照漫画或电影里常看到的模式,王道做法就是给他来点冲击。」
  「冲击……?」
  「嗯,例如说——」
  黑绘依旧面无表情,将拳头高举到脸边,若无其事地说:
  「揍他。」
  「……喔喔,这很好懂。」
  菲雅一脸认真地首肯。
  (别接受啦!)
  虽然心情上非常想吐嘈,但现在出面也很尴尬。他一面祈祷着千万别演变成实际行动,一面继续窥视。
  「可是现在状况特殊,光用揍的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也就是要揍得更大力一点吗……?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像这样——」
  和刚才的黑绘相同,菲雅也举到脸旁。
  举的是长有凶恶棘刺的铁球棍。
  (什么——!)
  事态恶化了。
  死命地手捂着嘴,按捺已几近MAX的吐嘈欲。不晓得那是从哪拿出来的,会是跟刚才见到的螺旋钻相同的东西吗?
  「……好主意。可是总觉得那让阿春更进一步失忆的可能性还比较高。」
  「唔嗯、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菲雅将铁球棍变回魔术方块。春亮抚胸松了口气。
  「嗯~揍他只是半开玩笑啦。结果……我们与其做些不知有没有效的事,不如从阿春变成那样的根本原因上想办法,这才是最好的吧?也就是说,果然还是只能等小此了。」
  听了黑绘的话,菲雅「呼~」地叹气,仰倒在榻杨米上,对着天花板举起魔术方块,接着又开始随意转动上头的颜色。
  看来是不至于演变成以冲击性的暴力找回记忆的情况,春亮放心地准备走回房。这时从身后的起居室传来最后的声音。
  「啊啊!果然好难……我也只办得到揍他这件事啊。」
  「我也是啊。别沮丧啦,小菲菲~」
  「我才没沮丧呢。只不过是…觉得……好不甘心。」
  两人的声音混杂着喀叽喀叽的魔术方块声传进耳里。
  听起来非常地寂寞。
  走廊上的春亮一瞬间伫足,但又立刻再次迈步。
  走向自己的房间——逃跑似地。
  过了一会,起居室再次出现声音。
  「……走了吗?」
  「走了吧。」
  「竟然偷偷摸摸站着偷听……进来不就好了吗?」
  「应该是不方便进来吧?我只是这么觉得。」
  哼——菲雅鼻哼一声,魔术方块再次开始奏出声音。
  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
  颜色对不齐。因为只是随意转动的,所以凑不齐。
  尽管如此,散乱的颜色也不可能消失。
  那无疑就在这小巧的玩具当中。
  只不过从该处在的位置偏移罢了。
  静静等待着凑齐的一天——
  
  
  真差劲。差劲透了——他心想。
  「唉……」
  春亮在书桌上转动着自动笔。映在眼前的,是从厨房拿来的茶,以及从刚才就没半点进展的数学讲义。他觉得可笑。太可笑了,以致于涌上一股自我厌恶。真的是差劲透了。
  无味而干燥的定理。公式。图形的解法。以及有作业要做这件事情本身。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明明都确实记得。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却记不得似乎最重要的事情——
  状况似乎错不在己。听说是被某人所害。即便如此,失去记忆的还是自己,失去回忆的选是自己。
  虽然想改善这情况,却又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因此才像这样,顺从着内心非常无关紧要的危机感而面对着书桌。原本想说总比什么也不做地发呆要好,但怎么可能做得出成果?原先想喝个茶放松一下再做作业——想转换心情而去了厨房一趟,却换来反效果。
  因为不小心听见了她们寂寞的声音。
  再一次叹息,垂着头,额头抵着书桌。
  「可恶……快想起来啊,笨蛋……」
  无力感与罪恶感。混杂这两种感觉的感情,极为自然地转变成对自己的怒意。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脑中浮玑她们所说的话。若能找回记忆的话,那样也不错。
  取代挨揍,他额头「咚!咚!」地敲击着桌面。好几次,好几次。
  好痛。但若这样就能找回记忆也算便宜了。他不断重复,但还是想不起来。
  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抬起刺痛的额头。混账——再一次咒骂书桌,春亮摇头。啊啊,不行,做这种事果然还是于事无补。冷静点。
  刻意边伸个大懒腰,边深呼吸。身体倚着椅背,大大弓起背脊仰望天花板时——
  他看见面无表情的女童,倒坐在天花板上。
  「呜哇!」
  「阿春,你就算自虐也无济于事喔。」
  她维持着茫然的眼神,泰然自若地说道。为了贴在天花板上而伸展开的黑发躁动,身体转了一圈降落。
  「额头都红了。」
  「呜,被看到丢脸的一幕了……别…别在意。」
  「该不会是因为我们刚才说的话吧?抱歉喔,刚才真的只是开玩笑。」
  「咦……被发现了吗?」
  「嗯,所以小菲菲叫我来看一下你的情况。」
  「是吗……不,可是,这和你们所说的话无关啦。只不过是…就是…就像是为自己打气的仪式……」
  黑绘听了话后脸颊微显笑意。她靠近春亮。
  「我帮你治好。我有这种力量。」
  「咦?不,不用啦,没有严重到要让你使用力量。现在也已经不痛了……呜哇!」
  春亮的脸被走近的黑绘的头发缠卷。并非将头发伸长,而只是用普通的长度、很稀松平常地卷住。
  但是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不过娇小的少女将手臂绕到他的后脑勺——紧紧抱住而已。
  被头发挡住,看不到。脸上只有平坦的胸部触感,头顶感受到俯视着他的视线。若以直觉形容,那是非常——温柔的视线。
  「怎…怎…怎么啦……?」
  「不是说要帮你治好吗?可是,不是治你身体的伤。我是个人偶,藉由抱人与被抱来治愈人类心灵的人偶……不过老实说,我不太擅长就是了。」
  自己的头发在她的气息中摇晃。接下来的声音非常温柔。
  「吶,阿春。」
  「……嗯。」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抱着让心情十分平静。因此春亮并没有勉强挣脱,只是让身体任凭黑绘拥抱。
  「我觉得不必焦急。阿春就是阿春。是我认识、小菲菲认识、小此也认识的——阿春,这一点是不变的。」
  「可是,我……却不认得你们。我是将你们全忘掉的大混蛋……」
  「就算这样,也还是不变。我放心了。看到你悠哉地喝茶、和小菲菲大吵大闹,我就心想……啊啊,阿春就是阿春。所以……不必勉强自己。就像平常一样自然就可以了。不必硬是责怪自己。别为了要找回阿春的风格而硬是苛责自己,因为阿春你已经具备了。」
  「……抱歉。」
  「不必道歉也没关系喔。」
  黑绘苦笑着。春亮也苦笑。被这样的小孩子安慰、紧抱,还因此松了口气,自己还真不成气候。得更振作点才行。
  头上黑绘的脸的重量缓缓移动。头发顺着下巴滑动,她下移的脸在春亮额前停住。
  隔着缠覆住的头发,传来轻轻的——嘴唇的触感。像是轻啄,又像是祝福。
  仅仅传来纯粹爱怜的一吻。
  即便是这样,那还是女孩子的嘴唇。就算身形像个小孩子,仍是女孩子的唇。有着像大姐姐般温柔声音与视线的……女孩子的嘴唇。
  呜——春亮停止呼吸与动作的一瞬间,头发咻咻地松开。取回视野、看向前方时,黑绘早已啪答啪答地朝房门外走出。
  「嗯~那么,就是这样啦。作业加油啰~」
  「喔……喔!」
  稍回过头,眼神茫然地挥了手,推开纸拉门走出房间。但是春亮没有漏看。在她脸颊上微妙地浮现着——不细看就不会发现的朱红。不知该说八成还是铁定,这非常罕见。
  「……害羞的话,别那么做不就好了吗……」
  在回复安静的房间里喃喃自语,春亮笑着重新面向书桌。虽然没心情写作业,但有许多该思考的事。比起毫无意义将额头撞向书桌来得更有益的事。
  他不会勉强。但是,正因为她们认真地为自己着——所以他想尽早回想起来。虽不会勉强自己做办不到的事,但办得到的就要死命去做。只能这样了。
  让感觉变得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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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寻那份怀念。
  若有搔动头脑的暗示,就聚精会神去注视。
  找回不知去到何处的,自己的碎片。
  「好。」
  一旦决定好该做的事,心情就更加沉静。不必焦急,只须紧抓住不容错过的事物即可。总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待那样的事物到来——
  「……结果终究还是要写作业啊?唉……」
  颓丧着肩膀,再次拿起自动笔。
  在那之后,笔尖比起之前稍微轻盈了些,开始描绘出x与数字。
  
  
  ✝
  
  
  视线对上的路人,无一不吓得向后仰。
  不行不行——见了他们的反应,此叶手指戳了戳嘴角,让表情缓和。虽说不知究竟是否真的缓和了,但老实说,其实她觉得无所谓。
  仰望搭建在车站前的时钟,时刻早已是傍晚。像要反应出持续一无进展搜索的自己的内心般,天空是一片昏暗。有部分原因是太阳正要西下,也因为从刚才头顶上就满布着乌云。中午的晴朗就好像骗人的一样。明天的运动会没问题吧?
  原以为能平安无事地迎接运动会啊。
  野餐的时候,明明还是平常的春亮啊。
  咬紧下唇,转个身,再次踏进繁华街。这是今天第几次了?忘了。
  这句话牵绊着脑髓、动摇她的内心。她露出尖牙。
  (忘了。)
  忘了。春亮他忘了。
  (忘了。)
  忘了以前的事,忘了堆砌了那么多的回忆,忘了所有的时光。
  (忘了——!)
  对自己来说,那是很重要的事情。那么封他来说又如何?她想要认为是重要的事,她想相信。啊啊,可是他忘了。他不记得了。就连那时候的事、那时候的事,还有那时候、那时候、那时候的事——全都忘了!
  为什么?是谁害的?害得他变成这样。
  ——那还用说?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停下脚步,抚着眼镜边缘。他人的反应不必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就算被人当场报警也不奇怪。
  一边告诉着自己要冷静,总之先穿过店与店之间来到后巷。路宽就连骑脚踏车通过都显得困难的地下世界,五光十色的酒吧招牌更是让道路更难于通行。从水泥的间隙长出的杂草有如罹患绝症的弃民般衰弱,飘来的酒味与烤鸡味形成了演歌的气氛。一个女高中生半夜走在这种地方,简直就像在四处求恶徒来勾搭一样。但现在是傍晚,而要是有哪个不幸之人前来招惹这名看似惹人怜爱、身材姣好的女高中生——谢谢,正好可以拿来发泄一下。
  但在她调整呼吸的期间,听见的却是令她更不悦的怪声——有人呜呜作呕的声音。会是心急的醉汉吗?眼神往那里一去,结果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虽然看到了呕吐物,也闻到了臭味,但是好极了。
  那是久留里。
  回过神时,身体已开始动作。
  她惊觉地抬头,叼着胸前的项链拔出短刀——但太迟了。动作不精练,甚至让人觉得中午的速度像是骗人似的。毫不费力地抓住她两只手腕,像个暴徒般成功将她压制在墙边。
  「呜……」
  「真幸运耶~那我就赶紧询问正题吧——那个男人……阿比斯在哪里?」
  「谁…谁要告诉你啊,无能的家伙……」
  「无能的人是你,这么轻易就被抓到。」
  这句话像是触到哪根琴弦,久留里表情微微扭曲。活该——如此心想着将脸靠近,在眼镜几乎快碰到的距离间注视着她的双眼。
  伤脑筋,无法抑止由自己内心深处涌上的黑暗冲动。
  「对,我很伤脑筋。说老实话,我想找的不是你,而是阿比斯。」
  「那你找错人了。自己去找啊。」
  说得真有趣。鼻尖掠过对方的鼻子,更加靠近她的脸。像在她耳边呼气般,直接将话语传到她耳朵:
  「唉呀,那么,也就是说——」
  耳语。耳语。
  温柔地、温柔地对她耳语。
  一边舔弄那柔软的耳朵。
  「小丫头啊——那你的意思是这样啰?自己只是没任何帮助的虏囚,就算妾身在你身上发散怨气,也不会有人抱怨啰?」
  「什……」
  「唉呀唉呀,真是不幸呢~原本妾身只要能杀了那个男人就会满足啊——结果却错遇见了你。你可以难看地失禁也没关系喔,没关系喔!是啊,没关系的喔。不过呢,至少像猪一样发出惨叫声,来取悦妾身啊?」
  缓慢地、缓慢地抬起头,再次品尝可怜少女及其可怜的视线。
  然后轻声一笑:
  「——你吓得太夸张了!」
  此叶用浑身力气撞她额头。她手中的短刀掉落,身体也瘫软落地。难道是脑震荡了?
  「啊!我刚才是不是用了身为少女不该用的攻击方法?不行不行。」
  此叶花了数秒自肃后,拖起久留里的身体背到背后。然后露出一副「照顾烂醉如泥的朋友还真伤脑筋耶~」的表情,踏上回家的路。
  即便如此——她心想。即便如此,为何这女孩会在那种地方,做出像个废物上班族会做的事呢……?
  
  
  ✝
  
  
  受诅咒的壶。蛊毒之壶。术法,蓝蛊。
  带着如此自称的女人,为了见识她的力量,一同前往海边的仓库。「幸好还记得地点。」主母喃喃说着,但久留里听不太懂。
  「似乎需要些准备。」说着,主父便离开不知上哪去,数十分钟后,带着不适合他的东西回来。
  是狗。诺威奇梗犬、美国可卡猎犬和史奇帕克犬。
  「急着找能找到这些,算是很不错了吧?」
  「呃……是要做什么用的?」
  虽是由她转速的——以此作为前题,开始说明。
  所谓的蛊毒,就是将数只动物或昆虫关进壶中,让它们自相残杀——残存的最后一只如同作为使魔一样,以其为媒介来下咒,是自古以来的法术。和在稻草人偶上钉钉子一样,是一种人诅咒人的方法。
  用那些方法是否真能诅咒人,没有定论。但在医术与科学都尚未发达的时代,就算告诉因传染病或其他原因所苦的人「那是我施放的诅咒造成的」,对方也没办法否定。施术者相信,受诅咒的人相信,而周围的人也都相信的话,诅咒就成了真实。于是乎,受到连存在都无法确定的诅咒所苦之人、死去的人、被留下之人,就会发出真正的「诅咒」——那个壶真的受到了诅咒。成就了若让其吞噬东西、栖居在家中,就能制作可确实加害于人的蛊毒。
  「人类的想象力真让我惊奇,能从不存在的诅咒中诞生出真审酌诅咒。不管怎样,据说她姜要是回复壶的姿态,也能用那种原本的方法产生蛊毒——不过,因为受到诅咒,就算是人类的姿态似乎也能制造蛊毒。而且量更多,更具备物质性的力量,成为了名副其实,像个使魔般的存在。」
  「要怎么做呢?」
  他的回答很简单易懂。
  ——在某种状况下,由她本人杀掉生物。
  「而被她杀掉的所有生物,似乎都会变成能由她所支配的蛊毒。现今她似乎也还维持着几具,但数量是愈多愈好。兼作示范,现在就要请她进行增加蛊毒的作业。」
  于是久留里理解了,他所抱着的狗要被怎么利用。
  ——刺痛。
  有什么在发疼。在内心深处,想要寻找也找不到的,潜意识的地狱底部。
  无暇去确认那个感觉,他的话语将意识拉回现实。
  「好了,开始吧。你也要看吗?」
  刺痛——又有什么在隐隐作痛。但她刻意想去忘掉。
  无所谓,怎样都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能在他身后。不管离他几公尺或几公分都好,只要能尽量待在靠近他的地方就好。
  和他一起进到闭锁的仓库中,进到有如封闭之壶的仓库里。
  然后。
  然后——
  
  
  噗滋。
  
  
  「!……呼…呼……」
  回神后已站在仓库外面。鼻腔深处残留着血的腥臭,身体感觉好像凝结似地僵硬。非常想吐。为什么?刺痛。隐隐作痛。二阶堂裕。那是谁?自己虽有个姐姐,但却没有兄弟。而姐姐跳崖了,和爸妈一起。是叔叔的名字吗?或许吧。明明不愿去记,却擅自进到脑中。
  「即便杀过人,但动物却令你难受吗?」
  「啊……不,这……」
  「也是会有这种事的吧?或许正因是脆弱的生物,所以才会引发人的慈悲。」
  见到苦笑着站在身后的他,有种丢脸又不好意思的心情。将作呕和口水硬是往肚里吞,挺直背脊。
  「我不要紧,抱歉。」
  「那就好。不管怎么说,那前后过程实在太教人赞美主了。」
  「也就是那女人的能力被接纳啰?」
  「以战力来说,实为上等。这样就可以计算得出了。」
  「那么,接下来就要将箱形的恐祸……?」
  他摇头: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行使实力并非一件单纯的事。我所谓『计算得出』,指的是之后的事。结论就是——艾莉丝下定决心,要对研究室长国开战了。」
  战争。离这个日本最遥远的单字。
  「因此首先必须稳固根基。让散布世界各地的其他家族会员动作——而我们明天的预定是……这个。」
  他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纸。久留里漫不经心地接过那张纸。看似没什么价值的纸上印有像是文章及地图的东西。
  「运动会……?」
  「是刚才捡到的。艾莉丝很感兴趣,而且似乎恰好和蓝子要求的『条件』一致——为了该来的那一刻,决定一口气在那里补给蛊毒。哈哈,艾莉丝的突发奇想总是令我惊讶。」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当茫然地注视着传单内容,他的手搭到她的肩膀上。温暖的手。光是如此就令她全身渐渐发烫,变得什么也无法思考。
  「久留里啊,不久的将来,家族会的状况应该会骤变吧。我不会变,艾莉丝也不会变——但恐怕家族会员会起变化。在这当中,我想你将会成为肩负下一代家族会员的存在吧。我对你有很大的期待喔。」
  「是……是的!」
  令人开心的话。只要有这句话,其他什么都不需要了——她再次这么想。但是——
  
  
  这时候,她却看见仓库中楯冈蓝子的身影。
  
  
  脸上是极度茫然的表情。全身无力地站着。
  而她的双手则沾满了鲜血。
  「……我做了。做了。非做不可。因为不这样的话,就不会帮我,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所以……」
  她一面不住颤抖,一面像个坏掉的乐器般,微弱地发生毫无音阶的话语。一定是真的坏掉了。被自己的愿望给毁坏了。
  「喔喔。总之到明天前你就先休息吧。」
  听见他的话,不断空虚地自言自语的她慢慢抬头。
  「明天……也…要…做…吗?」
  「不然的话我会很伤脑筋。没什么,一切马上就会结束吧。」
  「等到…全部…结束之后,真的…真的会……」
  他露出极度温柔的笑容走近蓝子。手离开久留里的肩膀。
  「嗯,等一切结束后,我就替你实现愿望。无疑会替你实现。」
  「……」
  然后他——
  充满慈爱地抚摸她的头,就像真正的亲子一样。
  颤抖着染血的双手,才刚夺去数条生命的女人的头。
  ——刺痛。
  作呕的感觉又复活了。比刚才更甚好几倍的存在感。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久留里拔腿就跑。就只是一心不想让他看见难看的一面。
  不知一路上是怎么跑过的,跑进没有人烟的巷子里,这时终于超越能跑的限度。
  呕吐。一面感受某种隐隐作痛的刺痛,一面呕吐。鲜血。裕。不认识的名字。
  就是在这时候,她感觉到有人的气息,惊觉地回头一看——
  眼前是无语地逼近、戴着眼镜的杀意凝聚体的身影。
  
  ✝  

  夜知家的一室——平常没在使用的空房间里,聚集了所有人。太阳早已下山,许久不曾点燃生命的日光灯内敛地照出铺着榻榻米的空洞房间。
  「这里要这样,然后……这样…这样…这样!」
  「唔唔呣……黑绘啊,你去哪学到这种技能的啊?我也不是没看过以此为生的人,但相较之下,你的捆绑一点也不逊色耶。」
  黑绘带趣地将抓到的女人以复杂的捆法绑在柱子上。菲雅对她如此说道,她毫不停止甩着取代绳索的电线回头。
  「这是少女该有的修养。自古以来,出嫁前的少女为了能成为贤妻良母,都得学会必备的五项技术才行。那就是煮饭、洗衣、扫地、裁缝,以及——绳子!」
  「搞不懂最后一项的意义何在!」
  「请问……我觉得这好像是叫做绑架还是监禁的犯罪行为耶?」
  春亮一面看着这副景象,一面按着眉头叹气。
  「这女人并不是活在那种世界里的,别在意。」
  「呃,那个……这是为了找回春亮你的记忆,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要是你能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就是帮了个大忙……」
  乳牛女忸忸怩怩地磨擦着两只手指说着。居然在那边装可爱。
  「什么叫做『我也不想这么做』啊?你把这女人带回来时,不就像在山上抓到一头大山猪似的吗?我真怕你就那样流着口水一口咬下去,担心得不得了咧。」
  「你是把我当成什么样的野生儿了啊!」
  正当她们如此交谈时,久留里轻轻发出「呜……」的呻吟醒了。
  她剎那间就注意到周遭的状况而打算行动——但因为被绑在柱子上,所以当然是没办法。电线将呈现坐姿的她反手绑在柱子上,并且藉由复杂的捆绑方式封住她全身的动作。双脚虽然称得上自由,但应该站不起来吧。扭动、挣扎了一顿、张开双脚踢了好一阵子,最后她终于只剩恶狠狠的眼神瞪着这里。
  「甘心了吗?」
  「该死的无能家伙……」
  「有精神是再好不过了。非常感谢你这次顺从凶暴乳牛女的邀请。请好好享受。」
  「什么凶暴啊……不,嗯~现在的气氛好像不方便否定。总…总之……咳哼!这个交由我保管,你想逃也没用。」
  此叶清着喉咙,高高举起十字架型的项链——久留里的内藏式短刀并摇晃着。久留里心有不甘地啧舌。
  「——好了,我想问的只有一件事。阿比斯在哪里?」
  「你以为我会回答吗?」
  「你以为你能选择不答吗?」
  菲雅下定决心地咽下口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魔术方块,将它变形成巨大的劈刀。她将刀刀抵着久留里的脸,扬唇说道:
  「哈哈——这就是我。这状况很有我的风格。好了,来做我会做的事吧?」
  「……!」
  「我会用这个,把你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削去。首先削掉脚尖,接着是指尖,我会依序一公厘一公厘地削短。大概削到手肘附近就差不多腻了吧?接着一定是把你的耳朵分成好几十次削掉。因为耳朵很小,大概一下就结束了吧?玩腻削短之后,接着就把你按上伸长台,将你整个人拉长好了。啊啊对了,用用昨天没能凌辱你的『犹太的摇篮』也不错。那很厉害喔!你有没
  有看过从跨下被撕开而死的人类?没有吧?高兴吧,这下你就能亲身——」
  「不行。」
  菲雅微微一惊。搭在肩膀上的手是春亮的。
  他的眼眸虽满是些微害怕与困惑,但眼神深处确实闪着令菲雅极为怀念的光芒。
  他摇摇头,像在思索要怎么说似地开口:
  「不行……该怎么说才好,虽然我不太明白,但绝对不能做那种事……总觉得不能让你那样,所以住手吧。虽然我不了解详情,或许这是为了我也说不定,但总之住手吧。」
  啊啊——菲雅内心体会着理所当然的事实。这家伙是春亮。就算忘了她是个立方体,忘了那个立方体的真面目——但无疑是春亮。
  「……骗你的,说说而已。」
  一面别开视线,一面将劈刀变回魔术方块后,春亮松了口气。当然,她真的只是试着威胁而已,并不打算付诸实行——就目前来说。
  看了这状况,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认真的,久留里目中无人地扬起嘴角:
  「哈……什么嘛,不做啊?真无聊~」
  「这下伤脑筋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见阿比斯才行,该怎么样才能问出来呢?」
  一点也没错——菲雅皱眉。在场没有半个人有读心的能力。该怎么问出口才好——啊啊,要是经过了百般思索,尽管如此还是真的只能藉由展现她自己的能力,才能问出那男人的所在之处、才能找回春亮的记忆的话——自己最终将如何抉择——
  「……既然问不出的话,不用勉强问出也无所谓吧?」
  这时候,此叶冒出超乎所有人意料的低语,包括久留里。
  「乳牛女,你这家伙!你是说春亮维持这样也无所谓吗!」
  「我可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不必问也知道吧?刚才我帮这个人搜身时,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喔。」
  此叶喀沙喀沙地摊开一张纸。那是菲雅也认得,除了诅咒道具以外的事都记得的春亮也认得的东西。
  「运动会的传单……?那又怎么了吗?」
  「这个人为什么带着这种东西?算了,我就直接问了。」
  此叶一瞬间「砰!」地将那张纸拍向桌面,一副要咬断她脖子似地逼近久留里。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久留里的眼神一瞬间动摇——
  「明天,阿比斯他们会去运动会吧?」
  久留里没有回答,只是紧咬着下唇别开视线。但对此叶来说,这就已经足够。她缓缓拉开身体说道:
  「……看来没错,他们会去。」
  「为……为什么…你会……?」
  「哈,看你的反应我就更加确信了。真是非常谢谢你。材料是这张传单的存在、那些人还没放弃绑架菲雅的可能性,以及第六感。料理方式就是简单的套话、气势与洞察力——以上,正确解答出炉。」
  真像是心眼恶毒的乳牛女会用的手段——一面心想着,菲雅俯视久留里。
  「为了什么目的?」
  「……」
  「果然不会连这一点都告诉我们吗?但光是获得见到那男人的机会,对我们来说就是很大的进展了。」
  「你打算怎么做?」
  「埋伏,然后迎击——只能这么做了吧?虽然确实危险,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没错。比起其他任何事,现在必须最优先考虑与阿比斯决二局下。
  「要是阿比斯又对春亮出手就危险了。要把他留在这个家里吗?」
  「我觉得这样比较危险,要是被他反将一军就糟了……既然不晓得他会做什么,我觉得还是大家都待在同一个地方比较好。」
  「也是……若想要迎击却不对学生们造成困扰,或许得借助理事长他们的力量才行,等下我去打个电话吧。春亮,这样可以吗?」
  被此叶一问——
  「虽然搞不太懂……但既然大家都要去运动会,这样也好,不是吗?而且我也不想请假,再说……」
  「再说?」
  春亮这时候歪着头,依序望了众人的脸,不太有自信地说:
  「不,总觉得……是不是好像有谁超级期待运动会的啊?抱歉,我想不起来是谁。好像是很努力、拚命地做了些什么,然后……是我想太多了吗?」
  对菲雅来说,这番话令她相当高兴。
  然而也是令她非常寂寞——的话语。
  「不…不管是多心还是怎样都好啦………看来已经决定出席运动会了吧?」
  「还有啊,可以问一件事吗?这个人该怎么办?明天的时候。」
  春亮手指的当然是久留里。啊——众人面面相觑。
  「总不能放她自由吧?至少在春亮找回记忆之前。」
  「我也有同感。呃……啊,黑绘留下来监视,这主意如何?」
  「咦~不是才刚说了,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大家都待在同一个地方比较好吗?而且我也想回敬上次那笔帐……再说,我还肩负着以视线舔遍穿着体操服舞动青春水嫩的肢体、流着斗大汗珠努力的小菲菲,为小菲菲加油的使命在身啊。」
  「别用那种奇怪的形容啦!」
  「总而言之,对方应该不知道这女孩被我们绑架了才对。我这绝妙技术『捆绑术之七·龟甲大王二度身亡』只凭一人是绝对解不开的,所以放她一个人也不要紧吧。反正放着一天不管也不会死……啊,我想起来了,得做些准备才行。阿春,来帮我。」
  「喔…喔。」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的黑绘,和春亮一起定出房间。留下的菲雅和此叶狐疑地面面相
  颅,这时菲雅想起还有事情该问久留里。
  「喂,你知不知道一个衣服上全是口袋的女人?家族会该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
  「啊——蓝子还没回来吗?」
  此叶话一说出口,久留里的肩膀开始颤动。她是在笑。
  「噗……哈哈哈,回来?真无能,她怎么可能回来。」
  「你知道些什么?回答我!」
  久留里彷佛终于逮到反击的机会一般,脸上浮现露骨的侮蔑神情。
  「没关系,这个我就告诉你们吧——那家伙加入了家族会。是那家伙主动来找我们的,现在正和主父他们在一起。」
  「你——你少骗人!」
  「要骗人的话,我就会编更象样的谎了。她真的很配合,正兴冲冲地进行为了杀掉你们的准备。」
  似乎是对于他们惊讶的表情乐不可支,久留里继续说着关于蓝子的事——她的真面目、受诅咒并为了诅咒人的蛊毒之壶,以及蛊毒的制作方法。
  「你说…什么……?」
  「为什么她要协助家族会?还有,制作蛊毒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唉呀,说得有点太多了。想知道的话,就把这个解开。」
      怎么可能解开。解放俘虏换取那项情报的交易实在不划算。似乎是领悟到对方并不打算松
  绑,久留里啧舌。
  「……乳牛女啊,虽然不太清楚,但我有不好的预感。」
  「好巧喔,我也一样。虽然有很多事可以想象得到……但蓝子……」
  菲雅回想起来。畏畏缩缩的动作、竖起衣领躲藏的模样、像是很伤脑筋地发出「呼耶~」的声音、开心地发出「噗哇~」的声音、夸奖自己的舞蹈、说要来看运动会、一起吃三明治。虽说只有一天,但她无疑是——家人。
  尽管如此——菲雅咬紧牙关。没错,尽管如此——尽管是这样——
  「……要是成为敌人出现在眼前,就只有迎击了。」
  「嗯。」
  此叶毫不迟滞地低语,菲雅若无其事地望了她的侧脸一眼,这家伙不知有何感想?她的决心究竟到何种程度?而自己的又是到何种程度——
  这时候,黑绘和春亮踩着啪答啪答的脚步声回来了。听见拉门被推开的声音而回头,站在那里的是拿着托盘的春亮与黑绘。托盘上装着的是冒着腾腾热气的——
  「……饭团?」
  「没错。阿春捏出的这个美丽的正三角形、带着美好的海洋气息的调味海苔,以及热腾腾的白米饭。然后呢,把激起人食欲的这个……」
  黑绘从托盘里拎起饭团,拿到久留里眼前,然后在她面前一屁股坐下。
  「嚼嚼嚼嚼。」
  「……你在做什么?死小鬼。」
  泰然地接纳久留里的视线,黑绘更是故意慢慢地继续咀嚼饭团。咬掉了将近三角形的一半后,像是故意现给她看一般地拿到久留里面前:
  「哇~超好吃的。盐分拿捏得恰到好处,光是看着都数人流口水。」
  「……喂,黑绘,你想做什么啊?」
  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与茫然眼神瞥向菲雅:
  「呵呵呵,我从以前就很想试试看了,在俘虏面前展现绝对优越性的这个情境……真教人无法自拔!」
  实在是有够坏心。虽说不是不能明白她的心情啦。
  「那种无能的东西,就算求我我也不吃!去死!」
  久留里面红耳赤地开始挣扎乱动。「唔唔……绑架、监禁外加虐待吗……?」春亮叹息着按着额头。此叶也同样叹气,但最后——
  「黑绘!」
  「什么事,小此?」
  此叶一瞬间露出锐利目光,接着说道:
  「……把正要入口的饭团掉到地上,说:『给我趴着吃!』这样也不错吧?」
  「喔,这个方法啊。」
  「喔什么喔!至少让人家正常吃饭啦!」
  「开玩笑的啦。」
  「对啊对啊,开玩笑的。怎么能糟蹋阿春做的饭团,太浪费了。刚才也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原本就是为了让她正常吃饭而准备的啦……就是这样。来,啊~嗯。」
  「宰了你喔!就跟你说了我不要!无论如何都要我吃的话,就替我松绑!」
  「那就不有趣……更正,太危险了,不行。所以,啊~嗯。」
  「你刚才是想说不有趣吧?开什么玩笑!」
  该不会……黑绘对于家族会的愤怨也是节节高升——就像大家对这女人怒骂一样,或许黑绘是以这种刁难人的方式来表现怒气也说不定。菲雅如此心想。
  当然,也有极大的可能,她只是像平常那样乐在其中罢了。
  跟饭店订了两间房间。蓝子被带到其中一间。
  「你就睡这里吧。」
  相当宽敞、豪华的一间房间。漫不经心地转动脖子环视屋内,突然发现房间角落有着一包小行李。
  「喔喔,这里原木是久留里所使用的房间。因为她总是轻巧地飞来跳去,伯搞不好会弄丢了,所以拜托艾莉丝保管钥匙,真是刚好。」
  听了这句话后回想起来,她微微转动脖子。
  「那个……果然还是不去找她吗……?」
  「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去找了。但现在应该为了明天而休息才对……而且也不能确信她是否发生了什么,搞不好她突然就跑回来了也说不定。就算和敌人发生了什么,只要没死,靠她一个人也能想办法吧,就算束手无策也不会怨恨我们,因为我们是家人。」
  「因为是…家人……」
  所以…真的无所谓吗?蓝子茫然地抱持如此疑问。不光是对于不去寻找久留里一事。也包括自己对另一个人类所做的事。
  「不会怨恨…吗……要是持有我的话,那个人…就会被诅咒啊……」
  「是说艾莉丝吗?那当然,她也对你付出了平等的爱。」
  边说着,阿比斯背倚着墙,摸了帽子一下。
  「我想藉这机会问你,你讨厌人类吗?」
  「……我不知道。」
  「那么,你觉得人类如何?」
  「……我不知道。」
  「嗯……不知该作何感想……是这种感觉吧?那么我就告诉你吧。」
  蓝子很感兴趣,完全转过身,重新面向入口附近的阿比斯。
  「只要可怜他们就行了。」
  「……咦?」
  「人类既无力又弱小,实在是可怜的存在。因此身为超越者的我们必须对他们感到怜爱。如此一来,人类就会纯粹地、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份爱,认为只要同样对我们付出爱就够了——真是悲哀,只有艾莉丝与比布利欧家族会的人察觉这才是正道。」
  她不太明白,但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所以她询问:
  「你和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的诅咒是实现人类的愿望。她因为我前一位持有者的愿望而受苦,而她的心念则使我变得更加超越。然后……虽然听来愚蠢,当我变得能行动而转动身体时,却正好压死了前一位持有者。没错,所谓『能行动了』,指的就是我初次得到能化身为人的资格。就这层意义来说,我应该比你还年轻吧?摆出前辈的架子敦你事情也很奇怪。你会在意吗?」
  年龄对于他们并不具意义。蓝子摇头,阿比斯扬起嘴角:
  「那真是赞美主。总之,当时她察觉到了,我就像神一样,比神更加公平,是只为了实现人类愿望的超越者。因此她不恨我,而之后便深爱着我。既然接受了像对待家人般的爱,不就该以对待家人的爱来回报吗?因此我也爱着她。小时候的她虽然也很可爱,但如今则像圣母般地美丽——唉呀,这只是普通的发花痴嘛。话题扯远了。」
  他摸着胡须继续说道:
  「换言之,若要说的话就是很单纯的事。我被人类所爱。可怜又弱小的人类这种存在,献上了其存在的一切来爱我,实在是值得钦佩。因此我也对她感到爱怜,为了她的愿望,我使用力量也在所不惜。就只是这样。」
  「……」
  「她也爱着你,所以希望你也同样能将你的力量献给她。这么一来她会很高兴。而她高兴的话,我也会高兴。然后——」
  「……就等于我也间接地爱着你,像个家人一样。所以你也会用爱来回报我——也就是会实现我的愿望……」
  「就是这样。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吗?」
  「嗯……」
  阿比斯满意地点头,而蓝子也对他点头回应。明白了。她明白了。
  为了这个,为了能实现愿望,所以自己现在才在这里背叛了他们。
  「那么,今天就休息吧,祝你有个好梦。」
  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挥手的动作,阿比斯定出房间。蓝子一个人呆站在房里,反刍着他所说的话。祝你有个好梦。
  ——今天就决定不睡了。她心想。
  到了明天,明明就将实现超越她平常所梦想的事情。
  怎么可能不作恶梦。
  睡不着。身体正在控诉空腹,于是菲雅静悄悄地爬出被窝走向厨房。半路偷看了一下捆绑着久留里的房间,只听见里头发出充满规律的鼾声。居然能在那种姿势下睡着,看来她的神经实在很大条。
  然后当她走进厨房。
  菲雅发现了一个——拿着亮晃晃的刀器站着的人影。
  「什……是春……春亮啊?别吓人啦。」
  「嗯?啊啊,抱歉,你当然会吓一跳嘛,这也难怪。」
  自己想想也觉得这真的很奇怪。一面如此心想,春亮将菜刀放回流理台的菜刀架。银发少女的头发,在透过小窗户射照进的月光下发出朦胧光辉。啊啊——总觉得似曾相识——又好像没见过——带点神秘、置身黑暗的银色。一切都模糊不清,就连自己都感到焦躁。
  少女的眼神极度严肃。
  「……你在做什么?」
  「不,我没有想要做什么奇怪的事啦。只是睡不着,所以……」
  「所以?」
  搜寻话语。这内心的不安、焦躁与寂寥感,该如何表达才好?就因为有这些感受,所以才来这里。总觉得这厨房里有些什么。
  「刚才我不是做了晚饭吗?那时候,总有种很怀念的感觉。啊啊,我一定每天都在做这种事吧——我这么心想。对于份量未感到犹豫,也一下就想得出所有人赞不绝口的调味,而且和大家一起吃饭……就觉得松了口气。」
  「……」
  「所以啊。发生了许多事,那个——所以我就想说,如果有什么能让我想起过去的提示,就绝不能放过。而睡不着只在棉被里发呆也说不过去,就想说来到这里、握住菜刀或许又会记起些什么……」
  「结:结果如何?」
  菲雅挺起身询问。真挚的眼神满溢出罪恶感。
  「……抱歉。」
  「是…是吗?」
  她垂下肩膀,看也知道感到消沉。但像是为了不被察觉这点一般,她不自然地挺起胸膛迈步。真是笨拙的演技。
  垂落着银发蹲下,少女开始喀沙喀沙在橱柜中东翻西找。
  不禁问出口。
  不该问——脑中某处明明就敲响了警钟。
  「你在找什么?要我帮你吗?」
  反应很戏剧性。少女停下翻找橱柜的手猛然回头,脸上满是错愕——看着连自己都觉得心
  痛的沉痛表情。
  「你忘了吗?」
  声音非常地微弱。害怕听到回答。而正因她早已得知回答,因此心中存有恐惧,啃噬着她那纤弱的身躯。
  「连我喜欢什么也忘了?我每天都会吃的东西、我第一天来到这里时吃的东西、为了和好所以你给我的东西,你忘了?果然…忘了吗……?」
  自己的一句话仿佛解除了魔法一般。至今若无其事地将他当成「忘了与她们的回忆的夜知春亮」对待的她——身上一定是意识性地带有某种过滤装置,将内心某一处变得迟钝,减弱某种认知能力,让某种感知能力麻痹。而如今却在这个厨房解除了。
  将失去的东西抽丝剥茧而出并加以直视。
  「……抱歉。」
  发出「咚!」的一声。她摇摇晃晃后退,撞上身后的冰箱。低下头的表情被银发遮蔽而无法窥知。
  「一切——一切都——我擅自跑去学校、那个手臂粗壮的女人跑来、我打算沉眠海中、背着我回家、我开始正式上学、和莎弗兰缇与白穗相遇、黑绘刚回到家的时候、帮助美容院开张这些事情——你全都忘掉了吗?」
  啊啊,好像有什么浮现出来又消失了。理应有所体验的诸多未知之事。别消失啊,请别消失啊。这么一来,这女孩就不必像这样大叫了。春亮紧紧握拳。比起想不起来的回忆或其他一切,眼前少女的悲痛声音更教他无法忍受。
  「若是最近的事呢?来看我练习跳舞的事呢?一起吃烤地瓜、小狗在蓝子的怀里失禁、为了叫她脱掉衣服而起争执的事呢?对…对了,记得——」
  说着,她打开身后冰箱的门,然后拿出一瓶罐装果汁递给春亮看。从那花俏得夸张的颜色来看,绝对是冷门果汁错不了。
  「这是你买的,为了我而买的!在阿比斯消去你的记忆前一刻……仅仅就在前一刻,在野餐时……!」
  「……抱歉,我…记不得了。」
  或许连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比起她的更为颤抖。
  听了这句话,她顿时停下动作。喉咙发出近似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动作粗暴地拉开罐装果汁的拉环,开始一口气喝下。然后喝空的罐子无力地自手中垂下。
  「好难喝……好难喝!难喝死了!啊啊,真的是——!」
  她一头撞上春亮的胸膛。银发在极近距离摇晃。接着不再拉开距离,不再让温度分离,声音孤零零地说道:
  「……难喝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抱歉。」
  「不原谅你!竟然买来这种东西……白痴!你是个白痴……」
  接踵而来的是腹部攻击。砰砰砰——非常柔弱、非常疼痛的拳头槌打了侧腹好几下。额头也同样不断咚咚撞打着自己的前胸。长发的柔软触感。这个——自己一定也知道才对。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这种悲伤的心情了。
  「我是……白痴吗?」
  「没错!不仅白痴,你还是个无耻小鬼……」
  她以比春亮更痛苦的表情,将春亮所不知道的春亮告诉了他。
  例如突兀地看光*、手被刺伤、跳进海中、玩弄令她羞耻的地方、直盯着迷糊女孩的身体瞧、被绑架等等——
  「……我是那么色的人吗?」
  「你是个无耻小鬼。」
  咚。砰。
  又是额头与拳头攻击。
  「还有,总觉得我怎么老是碰上辛劳事啊?像是被绑架之类的。」
  「对啊。我觉得你一直在给我们找麻烦。」
  攻击的节奏一瞬间出错,但又马上是「咚」的一拳。
  紧接着而来的,是有如硬挤出声、忍耐着痛苦,极度令人心痛的嗫嚅。
  「说不定——对你来说,现在这个样子还比较好。你是个滥好人,总是太过介入事情。忘了诅咒道具的事情,忘了要帮助我们解开诅咒的事,将非日常的一切全都忘了——只当个喜欢料理的人,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样或许比较好。」
  我不要这样。
  不知原由,春亮内心只是反射性冒出这句话。
  但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
  「可是!」
  「……!」
  咚——这次打在侧腹的这一拳,真的有点痛。
  「可是,我——我不要这样!我想要你永远当我的同伴!在我身边、照顾我,要是我很努力,你就夸奖我真的很努力——我希望这样……」
  「……」
  「对不起,这是我的任性。对不起,我这么任性,对不起……」
  攻击不知何时停止了。她的手揪住春亮的衣服停了下来,像是不愿分开,又像是不让他离开似的。但用的却是收敛的力道——若他希望,立刻就能将手扳开。
  不希望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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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希望那样。
  不想要维持现在这样——刚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笨蛋!快告诉她啊!
  「哈哈……明明直到刚才一直都是我在道歉啊。」
  「……?」
  闪耀着银色且清透的光,她抬起头。春亮苦笑着俯视她那张脸。
  「我知道啦。就只有这一点我知道……我从没想过维持现在失去记忆这样比较好。我想找回记忆,找回和你们共度的时光——用害羞一点的话说,就是回忆。」
  「真的吗……?」
  「真的啦。」
  于是春亮伸手轻摸她的头。
  非常地柔软、温暖,手感良好。
  不想要维持失忆的理由,一定是因为——没错。
  品尝到这种触感的体验,哪怕是忘了一次都嫌浪费。
  只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就够了,错不了。
  头上感受着春亮手的触感,菲雅想起前一刻自问的问题。
  ——自己的决心究竟到何种程度?
  答案决定了。如今来到这里,她明确地下定决心。
  ——她的决心无穷无尽。
  啊啊,同类啊,被诅咒而生的同胞啊。这罪孽一定极度深重。与一路杀人的过往相等,或者更甚地罪业深重、令人咒恨。
  老实说,她至今都很犹豫。犯下这样的罪,真的好吗?她感到困惑。然而如今有了理由。因为她知道了,这不再是单纯的任性。就算失去了记忆,就只因为他确实还是他,所以她相信他说的话。
  只要有这理由就足够了。
  因此她不再犹豫,为了与他同在,她豁出无尽的决心。
  弒杀同族的罪,或许无法被原谅。但就连这样的罪她也欣然接受。
  没错。
  就在明天,自己要将教会区《奈落》——
  以及作为敌人阻挡在前的循冈蓝子——
  破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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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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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5楼
发表于 2011/05/20 | 编辑
第四章「并不温暖」"In a sports day,the school that means her is sealed up"
  
  ✝  
  
  星期一——体育之日。对一般人而言虽是假日,但对大秋高中的学生来说却不是如此。这是睽违已久的运动会的活动当日,平常的上学路上,除了自己一行人之外,也随处可见抱着比往常轻盈的书包上学的学生们。
  菲雅神情不安地抬头看着天空:
  「唔唔,天气变阴了耶,变阴天了,春亮!怎么办?要是下雨的话怎么办?」
  「天气预报是说降雨机率50%吧……但就算下点小雨也会照常举行,放心吧!」
  「要是不是小雨的话怎么办!可恶,你们太慢了啦!」
  「是你定太快了啦!就算早点到也不会早点开始啊。」
  虽说发生了许多事,情况相当艰辛,但运动会还是运动会。这也难怪,情绪难免会高昂嘛……正当春亮叹气时,走在身旁的此叶轻笑。那是寂寞与开心同居脸上的奇妙笑容。
  「嗯,怎么啦?」
  「没什么……该怎么说好呢?总觉得今天的春亮和昨天不同,该说看起来很正常……还是该说就像以往的春亮一样……」
  「嗯~虽然我对许多事还是感到很混乱啦。该说是经过了一天所以看开了吗……感觉就是……只能保持平常心了吧。当然,我也想记起与你们的回忆,为了这个目标,不管要做什么我都帮忙。」
  「春亮只要像平常一样就好了。没错……保持平常心或许就是正确的。这么说来,你还记得上野的事吗?」
  「咦?班长?班长她怎么了吗?」
  脑中好像有着芥蒂,但想不起来。此叶轻轻摇头:
  「不……也对,这样一定比较好。拿来当作话题,她应该也不会觉得高兴,而且她应该也不会主动跑来告诉你吧。别在意。」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去想了……」
  边说着这些话题前进,终于抵达学校。眼前的学校与平日的模样为之一变。校门上方设置了宣扬举办运动会的华丽大门,演出平常所没有的华丽。但仿佛如此还尚嫌不足,现在也正进行着追加装饰的作业,经由坐在高脚梯上开心地进行作业的——女仆之手。
  「……女仆?怎么回事,这股想吐嘈却又觉得不吐嘈也没关系的心情……」
  「啊,是春亮和菲雅,还有此叶。早安~」
  女仆笑盈盈地朝他们挥手。呜——春亮连忙避开视线。
  「莎弗兰缇,你还真有精神……啊!」
  「莎弗兰缇,裙子,裙子!你光是待在那位置就很危险了,怎么还不小心!」
  「咦?呜哇哇……整·个·曝·光·了~!」
  由于她规炬地在高脚梯上重新面向春亮他们坐好,因此裙子勾到梯子了。四周的男学生加紧脚步穿过大门……在这种时间带上学的幸运,恐怕今天会被讨论个一整天吧。
  似乎是在监督女仆——莎弗兰缇工作,冷酷的美女秘书也站在高脚梯的脚边。北条渐音。她的名字春亮也记得。
  早安各位——她笑也不笑地朝他们低头。此叶压低声音对她说:
  「啊,渐音小姐,早安……抱歉昨天突然打电话给你,不要紧吧?」
  「是的。坦白说,这个装饰只是障眼法,刚才已经先装上为了原本的目的而配备的监视摄影机了。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有必要了,所以正好。」
  「……但由制造出那个必要性的罪魁祸首本人来加装,怎么觉得好像说不过去?」
  菲雅仰望着高脚梯说道。莎弗兰缇则「耶嘿嘿,」害羞地笑着搔头。
  「等运动会开始后,这里也预定会进一步部署警卫——不只这样,也会有巡逻人员戒备外头的侵入。由于前些日子有发生猎奇杀人事件,所以不会让人感到可疑吧。」
  那个原因也出在比布利欧就是了——菲雅像是想起了什么讨厌的回忆般低喃,但又立刻摇摇头:
  「那要是他们来了,你会采取什么步骤?」
  「一有任何异状,我立刻就会收到联络,所以也会马上告知此叶小姐。希望你能带着手机不离身。」
  「明白了。到时候就麻烦你疏散周围的人,并诱导敌人到没有人烟的地点绊住他们。不过或许会满困难就是了。」
  「不,让运动会成功落幕是我的工作。既然可疑分子可能会来,我就会全力应付。」
  虽然不太明白,但看来渐音是个可靠的同伴。的确,不能造成其他学生们的困扰,更不能让他们置身危险。自己的事情必须由自己收拾才行。
  这时候莎弗兰缇的工作似乎完成,慢吞吞地爬下高脚梯。
  「那个~春亮……我听说了,你也忘了我吗?」
  「咦……呃,那个,抱歉。」
  「怎么这样……」
  她悲伤地低下头,握紧春亮的手。
  「春亮,你可是救了我们耶!而且还因此和我们成为了朋友。没想到你却忘记了……令人……好寂寞……」
  应该是无意识的动作吧——莎弗兰缇温柔的手指就这样伸伸收收地滑过春亮的手。春亮感受到像是极度安心,又像是害羞般的女孩子的体温。接着那温度温柔地一根一根缠上春亮的手指。明明只是手指被碰触,却有一种自身被她拥抱的戚觉。她缓缓地、慈爱地瞇细眼眸,不具深意地继续触摸春亮的手指。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肌肤之亲。硬是把她扒开比较好吧?可是感觉这样很失礼,究竟该怎么办?正当春亮焦急时——
  「要:要迟到了,春亮,快一点~!」
  「啊啊,我突然觉得头好晕!怎么站不稳!」
  「呜啊!」
  菲雅与此叶同时朝春亮背后一撞。被撞开后,等到回过神,才发现两人各抓着他一只手腕拖着他行进。
  就这样边走着,两人露出相似的自信表情转身看向莎弗兰缇。
  「不必担心,莎弗兰缇。」
  「没错,这家伙明天就会恢复正常了——虽说对于他的无耻完全没有影响就是。」
  「呃…呃……嗯。要是有什么帮得上忙,请尽管告诉我。」
  拜拜~女仆朝他们挥手送别。一边走向校舍,春亮一边向两人问道:
  「……刚才的女孩,和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理事长秘书的助手。」
  「第一次见到她时,你让她一屁股跨坐在身上,还因此感到高兴。」
  「她是名叫白穗的女孩的恋人,还有,她其实也是个男孩子。」
  「你看着她的肚脐眼的时候,眼神非比寻常。」
  「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真奇怪……自己明明其实没那么色啊?但果然还是想不起来。春亮颓丧着肩。
  果然还是想尽早找回记忆。再这样下去,自己都没办法相信自己了……不过至少,自己应该不会对男孩子有非分之想吧?
  运动会开始了。一切景象对菲雅来说都很新鲜。所有的学生都穿着体操服或运动夹克,操场两端摆设了五颜六色的拱门,跑道周围搭设着简易帐篷。会场上也有穿着便服、一心准备着摄影机的家长们。虽说不是因为有人在看,但总觉得紧张得没办法看向那里。假日的学校,不必上课的学校,既像学校却又不是学校,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开幕典礼。所有人跳准备体操虽然很蠢,但却很开心。「理事长致词」——防毒面具男的存在感果然异常。或许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注目,因此立刻就躲进看不见里面的VIP帐篷,但与学生们的泰然呈现对比,家长们一阵骚然的模样也很有趣。
  没多久后竞技赛开始了。尽管很可惜是阴天,但学生们却显得斗志高昂。至今从未听过的现场欢呼声,令胸口有种跃跃欲试的心情……但她没忘记。
  (不知阿比斯或比布利欧什么时候会来。虽然有渐音在监视,但不能大意……)
  瞪、瞪——菲雅目光巡视着周遭。不管怎样,想办法对付那些家伙才是最大的目的。比起竞技,自己应该更优先戒备。抱歉了各位,请别依赖我,加油吧……一面想着这些,菲雅一面朝她该出赛的第一项竞技的待机地点走去。
  然后——
  「春…春亮春亮!那是怎么回事?白组的分数最低啊!我明明拿下了第一名!」
  「因为是依全员的分数来计算,所以这是当然的吧?是说,才在运动会中途而已,我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认真的人耶!」
  春亮对跑来拉他衣服的菲雅说道。结果——
  「你在说什么啊,春亮?没有经过中途,怎么会有得分成果!你该向菲雅的认真好好学习才对!菲雅才是白组的鉴镜,菲雅明鉴!」
  笨蛋同学,也就是泰造以惊人的气势替菲雅说话。春亮皱眉:
  「你比平常还要High嘛……」
  「春亮你倒是和平常一样,太像个老头子了!」
  嗯嗯——菲雅发自内心赞同地点头。泰造一把揪住春亮肩膀:
  「听好了,我将人生赌上了这次运动会,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优胜!」
  「咦~不,虽然不是不明白你热血沸腾的心情,但这不值得赌上人生。」
  「……春亮,你该不会忘了吧?刚才理事长不是说了吗?优胜组可以得到他聊表心意的豪华奖品啊!」
  「咦?有说过吗……?还有,聊表心意和豪华奖品,听起来很矛盾耶!」
  「别计较那点小事啦,这是日本人的委婉表现!根据我的事前调查,似乎是某娱乐设施的门票……呵呵,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不明白。」「不明白。」
  菲雅与春亮同时摇头。泰造若有深意地发出诡异笑声,握紧拳头:
  「就是呢……可以合法邀约喜欢的女孩的机会啊!『机会难得,要不要一起去?』就这一句话,只要能说出这一句话……就可能不被察觉别有居心,成功邀约啊!『我多出了一张票』这种王道台词已经落伍了。讲那样的话,一听不就知道别有居心吗?所以要自然,正因为全队的人都有门票所以才自然……呵呵,我当然是要和此叶:和此叶同学一起……然后……然后!要是那天那边刚好有开放温水游泳池的话!呼呼噫嘻嘻!」
  「好可怕!」「好可怕!」
  不~不管怎样,你别有居心应该马上就会露出破绽了吧……春亮内心这么想,但却没有说出口。这是身为朋友的体贴。
  「门票啊……虽然不太懂,但是高价的东西吗?」
  「大概吧,菲雅。一定是亲切地设计成了就算没有勇气的人,也能拿到证券行兑换现金的东西喔!」
  「喔…哦…现金吗:那就能尽情买喜欢的东西了吧?虽说不晓得能买几袋……!」
  别有深意地一笑,菲雅和泰造交换视线,然后——
  「泰造啊,战斗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以胜利为目标才行!」
  「菲雅明鉴!」
  像是彼此理解了什么,两人紧紧握手。看着这两人,春亮叹了口气,同时心想——啊啊,果然,她真的很融入人群呢。
  没错,「现在的自己」是第一次看见她和泰造和睦相处的模样。他感受到了和她所相处过的时光。她一定已经习惯了像这样,尽管喧闹却和人打成一片。或许存在着许多问题,但她一定很努力,错不了。正当他品尝着这种开心与寂寞同居的心情时——
  「菲雅还有伯途,下下一项是借物赛跑,你们差不多该去待机地点准备了。」
  锥霞一手拿着节目表出现。由于她身兼班长与实行委员,因此也像这样管理着自己班上的竞赛参加者。
  她和平常一样,上下半身都穿着长袖运动服。虽说其他学生也不是没人这样穿,但或许随着运动会进行而感到热,如今这样穿的人数已非常稀少。
  看着为菲雅和泰造送行的锥霞的模样,春亮不自觉地望着她,心想:这样不热吗?果然是因为心静自然凉吗?而不知锥霞是如何解释他这样的视线,脸上微微泛红地走近,和他擦身而过说道:
  「……你…你那什么眼神啊?我只会在你面前脱喔,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有点像是闹别扭,但又像是极度害羞,小声地迅速说完。
  说完这样一句话。
  「……咦?」
  锥霞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甩着头上的马尾走过。什么啊?刚才那句别具深意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总觉得好像要想起什么似的——但果然还是想不起来。
  这可不妙。非常不妙。
  果然——我果然很色吗?而且看来还超乎想象,不管到哪都很色。差劲透了。
  借物赛跑。虽然听过事前说明了,但很难说已经实际理解。毕竟「竞技」这种事可是有生以来头一遭。最初参加的竞赛单纯只需要跑步,所以总算是过了。但像这次一样还带有附加规则的,多少还是令她感到不安。
  在等待上场的期间,以超越常人的视力确认跑者摊开的纸卷,加以预习。
  (首先边跑边摊开那个。上面写的是……那个是「手帕」……哦?离开跑道也行吗?然后向学生们借……向家长借也可以……然后在终点前拿给实行委员看,升起白旗后再次出发,之后跑进终点。比想象要来得简单嘛!借物的种类还满多的嘛。「小学以下的小孩」、「狗」、「年轻主妇」、「皮带」、「ZIPPO打火机」、「喜欢的人」……有东西真是搞不太懂……算了,只要找个人问就好了吧。如果要求的东西是人的话,就是要牵着手一起跑去终点吧?)
  好,预习结束。
  这时候刚好轮到菲雅他们起跑。在实行委员的信号下移动到起跑在线。
  (跑、摊开纸、借东西、跑!就这样而已!)
  *声的干裂响起。向前跑。向前跑。注意别跑过头,向前跑,尽管如此,菲雅还是第一个抵达放置借物纸的地点。
  (然后摊开!)
  映入眼中的文字是——
  这一剎那,不知为何感觉到杀意。是谁?是哪个家伙准备了这种东西?
  而且还很谨慎地在纸的角落小小地写上「不管谁都看得出来的」。若要说到符合这条件的人……菲雅斜着眼转头。虽然她一点也不想找,但脖子却自己转动。
  一下子就发现了目标乳牛女。在学生用的帐篷下,瞇细着眼镜底下的双眼,眼神锐利、不为人知地左右转动。应该和自己同样在戒备有没有敌人吧——这时视线突然对上。乳牛女微微挺胸,似乎还鼻哼了一声。「你在干什么?赶快结束竞赛回到警戒岗位!」——有种听见她如此心声的错觉。不必你说我也会做!内心的如此反驳,与乳牛女的体操服上光是挺胸便弹跳的隆起合体——「死也不拜托这女人!」菲雅诞生了如此的决心。
  但这么一来该怎么办才好?还有其他人吗?说到底,这不就是所谓的性骚扰吗?去把巨乳借来。去把巨乳借来。等等,没有写说「去把巨乳的女人」借来,所以在胸前塞进足球或什么的,挺胸跑进终点如何……不行,感觉好像会创造出今后被人传颂约十年之久的传说。当然是不名誉的。
  那么,果然还是得现在就去找其他人——正当她漫无目的地起跑时。
  「加·油~小菲菲~」
  似乎听到了这种声音,抬头一看,眼前的家长席最前列站着黑绘。
  身穿短裙加上充满花边且色泽明亮的衣服,两手拿着彩球——
  没错,是曾在电视上看过的拉拉队女孩的打扮。
  脚步与思考滑行了过去。
  「你…你在做什么啊?」
  「等一下我会带着便当去替你们加油——我不是这么说过了吗?」
  「是听你说过,但……这无耻的打扮是怎么回事!」
  「这是正统的拉拉队正式服装。啊啊,放心,你看,底下是运动短裤啦……呐?」
  黑绘将裙子掀起。那个和内裤不同吗?小巧的面积、靛蓝色的布料……就算不是内裤,但总觉得就这样坦露着大腿实在很无耻。周围的男人们似乎也不时瞥向这里。
  「先别管这些,小菲菲,你要借的是什么?若是我有的东西……」
  「啊……对…对了!很可惜,是你连一丁点也没有的东西!」
  黑绘不解地歪头。
  「……性感?」
  「虽然一丁点也没有,但不是!可恶……!」
  都是因为看见了奇怪的东西,步调完全乱了。其他的跑者当中有人早已借到东西正跑向终点。这下不行……无视黑绘,转过头,在不是学生帐篷也不是家长帐篷,而是在VIP帐篷旁发现正朝着这里挥手加油的人影。
  打扮成女仆、引人侧目的女人。是莎弗兰缇。
  (呣~她的确实也很大,但若要说不管谁都看得出来的话……这个嘛……)
  这时她脑中有如闪过一道雷光。说起来,那家伙她……!
  遵照着这灵光一闪,菲雅越过跑道冲向她。
  「噫…噫呀啊啊!怎…怎么了,菲雅,怎么回事?」
  「就是你!我需要你!但现在还有点不太够!所以变大吧!」
  没错,记得这家伙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将胸部变大——!
  「怎…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可恶,现在没时间说明了!用揉的吗?只要用揉的就好了吧?」
  冲过去将她推倒在地——揉捏。恣意揉捏。
  「啊…啊啊……不行,菲雅,做这种事的话……我…好难为情……」
  「没什么,一下子就好!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啦!来,你办得到的!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就办得到!」
  「没…没办法~没办法啦……呼…啊……」
  「……」
  沐浴在全校学生无言的视线下的期间,理所当然,菲雅拿了倒数第一名。
  创造出了今后被人传颂约十年之久的传说……「运动会女仆揉胸事件」。

  「刚才那个,你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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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啰……啰嗦!只不过因为是头一次,所以有点混乱啦。」
  「也要有个限度吧?真是的。」
  上午的竞赛(除了菲雅创造的传说以外)安然无事地结束后,春亮一行人走向家长席。春亮虽然内心抱持着「那女孩果然不是男的嘛!」的感想,但觉得也没必要刻意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于是便保持沉默。
  放眼家长席,立刻就发现了找寻的人物。因为颜色很醒目。
  「喔。辛苦了~」
  「对…对了!黑绘,都是因为你打扮成这么奇怪的模样,害得我步调更加混乱了啦!看你怎么赔我!」
  「人家只是想打扮得可爱一点替你们加油啊……呜呜,真伤心。」
  黑绘眼神茫然地低下头。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好…好了好了,我已经不在意了,大家也就别放在心上了。」
  说着这番话现身的莎弗兰缇,众人齐声对她吐嘈。
  「又增加了!」
  她没有穿女仆装,而是和黑绘配成一套的拉拉队少女服,微妙地看似开心地摇着彩球,跳上跳下的,短裙也跟着翻飞。
  「为…为什么啊……」
  「莎弗兰缇是我的知心好友。所以我想说至少这种日子,要穿相同打扮来加油。」
  「耶嘿嘿,如何呀!可爱吗?我在穿之前有先带着去请求渐音小姐的许可,她点头点得几乎能看见残像了呢。」
  那个人?总觉得和她不太搭耶……春亮心想。但菲雅与此叶则是露出了客套的笑容,表示「她理所当然会这样」。真搞不懂。
  这时附近有男学生路过。看见拉拉队打扮的莎弗兰缇,彼此戳了对方的侧腹:
  「喂,你看那个!」
  「啊啊,小莎弗兰缇……那样的打扮也很新鲜耶~总觉得好棒……」
  「果然可爱的人穿什么都可爱。正因为底下是运动短裤,所以那裙子翻飞才被许可……我真是…该怎么说…光是那样就很幸福了……」
  「碍事,闪边。」
  五官极度端整的少女站到男学生面前,一副不悦地交抱双臂。那是白穗喔——此叶对着春亮耳语。
  看来那些男学生似乎和白穗同班。男学生A客套一笑:
  「抱…抱歉抱歉,我们马上走。」
  「还有,虽然不是听得很清楚,但你们要是聊那种奇怪的话题,品行可是会遭人怀疑的。要聊就去不会被听见的地方聊。」
  「说:说得是。樱参和小莎弗兰缇的感情很好嘛。不,不是的,要是听不清楚的话,请别在意喔!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题啦。」
  以上是男学生B的发言。
  「别随便在别人的恋……朋友名字上加个小字!」
  「唔…嗯,抱歉。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此时白穗一副「明白就好」的模样,露出浅浅微笑,并且就以这样的表情说道:
  「还有,去死吧!」
  「果然还是被听到了~!」
  「被樱参骂了?我可是第一次,第一次耶!遇上双重幸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两人不知是害怕还是高兴地逃逸。哼——白穗感到无趣地鼻哼一声,来到春亮他们身边。她和莎弗兰缇似乎也同样约好要一起吃便当。
  「要吃的话就快一点准备,人类。我想尽早结束这种苦行。」
  ……真是打从心底搞不懂被骂还高兴的男学生心情。
  羞辱莎弗兰缇的菲雅:但或许是觉得本人都不在意的事,拿出来重提似乎也不太好,因此最后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什么也没讲。
  之后过了没多久,同样约好一起吃便当的锥霞也来会合。
  「抱歉,我来迟了,因为实行委员有些工作要做。」
  平常总是一起吃饭的泰造和涡奈,唯独今天似乎是和前来加油的家人一起吃。也就是说,在场的都是父母没来、彼此认识的成员。
  「夜知,今天要怎么办?我是不介意啦。」
  「咦?喔喔,该不会是……便当对决?」
  「没什么该不会。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吧?」
  「不,至少今天就……你看,平常的评审也不在啊。」
  「嗯……若要交由菲雅或此叶来裁判我也无所谓啦……不,平常就吃惯味道了,也没办法下公平的结果吧。那就没办法了。」
  于是锥霞也摊开自己做的便当供大家享用。
  春亮松了一口气。啊啊,太好了。他和锥霞还是平日持续着便当对决的关系,并没有发生破坏这层关系的事态。于是刚才那番别具深意的话,他决定不做深入思考。
  七人共进午餐非常地喧闹、愉快。有一部分是因为运动会使得情绪高涨,不过平常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后者虽只不过是暧昧地有此感觉,但他知道。
  可是,他有一点不安。这是当然。事情还没有任何解决。反倒该说什么也没发生,让人发毛。菲雅、此叶,还有黑绘也是,吃着饭的同时,也不忘若无其事地戒备四周。
  若有事情要发生,就是从接下来开始吗——
  有如象征着春亮的内心,风不知何时起变得十分寒凉。
  「……看来有风雨要来了。」
  仰望更加蒙了一层昏暗的阴天,锥霞独自喃喃道。
  
  ✝    
  
  非做不可。非做不可。
  不做的话,就不会帮我实现愿望。所以,非做不可——
  阴暗的天空下,预定时间到来,开始行动。
  校门口只站着两个穿着靛青色衣服的警卫,不见其他人影。
  「嗯……?喂…喂,这女孩,该不会……
  抓住看见这边的模样二区出无线对讲机的警卫的手,阻止它使用。虽不善长运动,但普通人类作为对手还可以应付。以非人的力道扭转对方的手臂,进一步抓住他的脸,使力朝另一位警卫丢过去。两人撞在一起后又撞向校门旁的围墙,然后就这么瘫软在地。或许是撞到不该撞的地方,两人都失去了意识。
  仅花了一瞬间思考该怎么做,然后下的结论是把他们就这么搁着。算他们运气好,要是在学校里的话就非杀他们不可了。
  穿越色彩鲜艳的大门,手搭在收到围墙后方的原本的校门上。沉甸甸的铁的触感。
  一旦关上这个,就没办法回头了。
  自己一定会被诅咒吧。就跟至今为止一样,但却是更甚以往的诅咒。
  啊啊,其实她不希望这样。讨厌得想哭。可是,为了消去这些讨厌的事,消去包含过去的一切——非做不可。
  注意到眼泪如预想地流下,于是拨开长浏海擦拭。
  她决定让这成为最后的眼泪。擦掉这眼泪后就开始吧。如平常那样冰冻内心,如平常那样像个道具的样子,如平常那样的诅咒行为,如平常那样开始。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
  所以,我……
  我想要不再是我。
  搭在校门上的手施力,拖动校门。铁门响起喀啦喀啦吵杂声关上。
  名为校门的盖子关上了。隔开了「这个空间」与「这之外的空间」。
  壶是什么?是封闭的空间。
  自己又是什么?是壶。
  因此这个封闭的空间就是自己。
  就是这样。不知是谁如此定义的,但就是这样——
  「境域划定。祭品存在于壶中。祭品,自相残杀、彼此啃噬而后诅咒吧。」
  喃喃自语。
  搭在校门上的手,感受到雨的触厌。雨滴的触感渐渐变多了。
  就像是要惩罚自己似地,强力地打在手背上。
  接着又经过片刻——她舍不得松手,只是惋惜地一味厌受冰冷处罚的触感,之后慢慢地、慢慢地——
  「……术法之名为蓝蛊。苍蓝之蛊。由蓝壶而出,啃噬人类——」
  转身,在雨中迈步。
  在这个名为学校的壶之中。
  只为了制造诅咒而存在的壶中。
  为了诞生出那无数听惯了的声音。
  
  ✝
  
  迅速吃完午餐后,菲雅及此叶将收拾善后交给春亮他们,朝更衣用的帐篷出发。下午的第一个项目是拉拉队大战。以拱门组所制作的装饰拱门为背景,舞蹈组即将表演为了今天这一刻而练习的创作舞蹈。
  「喔,菲雅,状况如何?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呜哈~气氛开始沸腾了!」
  早一步进帐篷的涡奈拍了拍菲雅的肩膀说道。若是一周前的自己,八成会回以抽搐的笑容吧?但如今不同了。她抬头挺胸:
  「哼哼,一切准备万全。舞蹈也很完美。」
  喔~周围的同学们发出似乎混着笑声的鼓舞士气的吆喝。也有人啪啪啪地拍手。
  「菲雅很努力嘛!我也好高兴……好,就用你那完美的舞蹈来魅惑观众吧,菲雅队员!来来,快换衣服吧!」
  「唔…嗯。」
  「此叶也来换衣服吧!已经调整好了吗?要是胸部还嫌紧的话,只好在跳舞中途展现『啪滋翩然落下』的禁忌奥义啰?」
  「我…我有确实调整好才带来,没问题的!」
  在帐篷边的长桌前脱下了体操服,换上拉拉队服装。因为有试穿调整好才来,所以尺寸刚好,但是——
  「唔~嗯,该怎么说……穿成这样果然还是有点无耻吧?」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哇,超可爱的!选菲雅进舞蹈组,我果然没看错人~!」
  站到为她们而准备的全身镜前,确认自己的模样。服装是以队伍颜色白色为基调并加以配色,并以薄材质的布料制作成的。虽说是很可爱没错,但暴露度微妙地稍嫌有点高……像是露出了肚脐之类。高中的运动会可以穿这种的吗?
  「呃……我也穿这样就可以了吧?」
  听见此叶的声音,于是朝她那方向一看。唔咕……菲雅倒抽一口气。
  若要用一句话表达那种形象,就是——丰满。
  「呜喔~此叶你的破坏力也很惊人喵……!」
  「呜~啊,真的耶,真让人羡慕~呐呐,此叶,你里面塞了什么?让我摸嘛~」
  其他换完衣服的成员也带趣地陆续聚集。
  「咕哈,这还真惊人!」「你都吃些什么啊?」「是肉啦!肉在造反了!狂妄的肉跑出来啦~!」「不重吗?」「好软喔~」「别被诱惑了,这只是汽球之类的啦,把空气抽出来!」「你是从几岁开始隆起的~?」「从现在起就会凹下去了啦!来吧,大家合力揉他!」……
  「等…痛!是…是哪一个人啊,真的用充满恨意的动作——菲雅!果然是你吗!」
  「啧。」
  溜——正当菲雅若无其事地从人群里抽身而出时——
  啪啪啪啪!突然间自头上传来激烈的声音。
  「呜啊~下雨了……突然下这么大。」
  「什…什么~这下伤脑筋了!该不会中止吧!」
  「很难说……希望只是稍微延后开始……」
  一面听着涡奈的话,菲雅从更衣帐篷探头观看外面。雨势确实惊人。豆大的雨滴无情地倾注于操场,学生与家长们都慌忙跑进附近的帐篷避难。就连帐篷的篷顶都摇摇晃晃,看来真的是很大的雨势。就算拿着伞,也不会有哪个好事之人想站在外头吧。
  所以,正因为如此——
  尽管透过视线不佳的雨幕——她还是清楚看见了一个没带伞却站在外头的人影。
  不是操场上,而是接近校舍的地点。是能够勉强看到操场上状况的地点。
  身穿西装的男人与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身影,就在那里。
  「乳牛女!」
  「……!」
  感觉到非比寻常的气息,此叶也立刻奔向出入口。正准备冲进雨中时——
  「呼呜~抱歉,请借我避难……」
  莎弗兰缇来到这座帐篷。应该是正好要回实行委员帐篷的途中吧?这下子刚好。
  「喂!替我转达黑绘,说春亮就拜托她了!那些家伙来了!」
  「拜托你啰!」
  「咦…咦……?」
  听着背后莎弗兰缇疑惑的声音,以及涡奈「怎…怎么啦~?」的声音,两人冲出帐篷。横打过来的雨势马上就让衣服全湿透了。
  校舍附近的二人组似乎也察觉到菲雅她们冲了出来,转身往更远离操场的地方开始移动。怎能让你们逃走!
  脚踩着泥泞的地面奔跑,菲雅喃喃自语:
  「事先确认一下……就我们两人,可以吧?」
  「没有看到蓝子的身影,我有点担心。虽说春亮和其他学生们在一起,但不晓得对方打算出什么招,就不能放他一个人。正如你说的,应该请黑绘跟在春亮身边。」
  「锥霞也……虽是情势所至,但她还不晓得事态,没办法事到如今才拜托她。」
  「她实行委员的工作好像真的很忙。再说,也不能现在去叫她却跟丢了那些人。」
  这时此叶露出极度冷酷且让人看得十分害怕的微笑。
  「再说——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打算输给那种男人。」
  光是侧目一瞥就觉得背脊发寒。实在不想和现在的这家伙为敌。
  轮椅女他们沿着校舍移动,看来是朝着无人的校舍侧门。是打算进到里面吗……运动会开始后,校舍应该已上锁了才对啊。
   但对于非比常人之人来说,那根本构不成问题。继续紧追着那两人,被硬生生破坏锁头的校舍侧门便出现在眼前。菲雅与此叶走进门把被破坏的侧门,沿着残留走廊的脚印追踪。脚印通到楼上。是有什么目的,不惜抱着轮椅也要到楼上吗?
  接着在三楼的走廊上——终于追上他们。
  「站住,阿比斯、比布利欧!」
  「……人家叫你站住,你会站住吗,艾莉丝?」
  「就是啊,阿比斯。」
  轮椅发出尖锐的嘎吱声,两人毫不焦急地转向这里。阿比斯穿戴着平日的西装与皮手套,比布利欧也是便服与单眼镜片。但取代以前锵啷作响的手表,现在她则是戴着与阿比斯颜色成对,像是贵妇会戴的长手套。
  比布利欧突然望向窗外,喃喃自语:
  「好大的雨势……但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让人感觉雨是在遥远的地方。就题名为『出自钢铁玩具箱』吧?唔呵呵,被放进瀑布潭里的玩具箱。」
  没空陪她说笑。菲雅取出塞进服装底下的魔术方块,往前一步。
  「你们在做什么?」
  「一言以蔽之,就是散步。还挺愉快的。这间建筑物的冷清到让人想赞美主。」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学校里……唔呵呵,所以我想观摩各种事物。老实说,从昨晚我们就进来了。」
  「打从一开始就在校内了吗……难怪没触动警备网。」
  听了此叶的话,「警备网?」阿比斯与比布利欧相觑而视。接着阿比斯耸耸肩:
  「原来如此,看来久留里是落入你们手中了。你们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看来是她被迫招出实情了。」
  「唉呀呀,那真是美妙,久留里一定也一偿宿愿了吧。菲雅大人,如何呀?是你久违的拷问吧?是否尽情享受了呢?充分享受惨叫声了吗?」
  「……别开玩笑!我才没做那种事!」
  「哦?算了,无所谓……问题在警备网。早知道一开始就让她和我们一起行动。」
  「这也无可奈何啊,阿比斯。人最多的这个时间确实最有效果,而且那一位也有事必须先在大门那边完成呀。是叫做『境域划定』吧?」
  「你们在说什么!」
  阿比斯微微动了动胡须,稍微修正头上帽子的位置,瞇细一只眼:
  「简单来说,你们差不多该察觉我们只是幌子了。」
  「什——」
  「嗯……?」
  这时此叶微微晃了一下身体。她连忙将手伸进衣服里,拿出震动的手机。瞪着阿比斯,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是吗?那么不必出手没关系。只需要注意有没有去到学生们那边。」
  「喂,乳牛女,什么——」
  将手机收回胸前,此叶举起手指着窗户。
  「菲雅,请你从那里跳下去。」
  「啥……啥?」
  「看得见校门吧?所以请跳下去——蓝子她来了。刚才是渐音小姐打来报告。」
  边注意着阿比斯他们的动向打开窗户,侧眼往外一瞥。激烈的雨势中看得见校门。门前确实有个小小的人影,没有撑伞,缓缓步行前进。
  「你们不惊讶嘛。这个也听说了吗?」
  「啧……你们打算让她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幌子,她才是这次目的的主要角色。原本打算在以实力劝诱你之前先完成——但看来变成同时进行了,真麻烦。」
  「不过一言以蔽之的话,很简单,菲雅大人。也就是说呢——」
  而后比布利欧面露毫不疯狂的名为疯狂的笑容,说道:
  「从现在起,要请蓝子大人杀掉这间学校里的所有人。」
  「——去阻止她,方法依你决定。」
  「什……喔哇?」
  咚——背后受到强烈冲击。菲雅被此叶推飞出去,等到回过神后身体已飞出窗外。
  「可恶的乳牛女!」
  在空中转个身,溅出泥巴着地。即使仰头也看不到三楼走廊的情况了。看起来也不像能攀爬得回去——
  「啧。听你那么说,不就也不能放着这边不管了吗!」
  破坏阿比斯、夺回春亮的记忆——最重要的任务被趁着不备时横抢而去,尽管愤怒,但菲雅还是转头。这么一来就没办法了。要将这学校所有人都杀掉?这种事情,任谁来想都会觉得是无法饶恕的蛮行。
  一手拿着魔术方块喀叽喀叽地转动,同时靠近人影。对方也正朝这里靠近。
  在大约听得见声音的距离,两人同时伫足。
  濡湿的头发。眼睛如同往常被遮蔽,难以窥见表情。
  菲雅想起从久留里那听到的话,开口:
  「好久不见了,被诅咒的『诅咒之壶』。」
  「……好久不见,被诅咒的『拷问与处刑的立方体』。」
  响应她的是颤抖而嘶哑的微弱声音。
  非打倒不可的敌人的声音。
  ——她杀了叔叔。
  就整体来说,这是很常有的事吧。由于经济穷困而全家自杀。在偶然之下独自存活的她,被讨厌的亲戚*。那位叔叔不配当人。她受到好几年、好几年的特殊虐待。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在这世上任何地方都没有亲人。就结果来说,从自杀存活下来的她,也只不过还是具尸体。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击的勇气,就只是一味忍耐的尸体。她是从几时复活的呢?决定性的转机是在何时?
  就连她本人也不知道。
  是在国中的一次放学途中,突然在古董店前伫立那时吗?
  橱窗里展示的那个,名字和我真像——是在她抱持着这无关紧要的感想时吗?
  是在被吸引进店里,听老店主说了那蠢毙的来历时吗?
  是当她在房间里看着买下的那把刀,突然觉得涌起反抗支配者的勇气时吗?是她对着手里像平时一样晃着菜刀的叔叔,伴随着解放感挥出隐藏着的那把刀时吗?
  若当那行为结东却还未复活的话,剩下的转机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白色围墙中度过的数年后。
  当她被从那围墙无情地送出,来到这孤独的世界,邂逅的那时。
  遇见了伸出援手的他那时——
  
  「嗯……」
  醒来后先闻到的是榻榻米的味道,使久留里略感混乱,但她马上想起自己正遭囚禁。
  拉门另一端的光亮,表示太阳高挂在天。家中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想起昨晚的骚闹,现在家里应该没半个人吧。
  没错,昨晚。像是吵闹地吃晚饭的声音、饭后茶时间的声音,全都传到这间监禁房来了。那是混杂着好几个人的声音。无意义的交谈、乱无章法的会话。
  非常地家庭式、令她内心某处隐隐作痛、至今未曾听过的声音——
  久留里这时停止思考。家庭。家人。对自己而言,家人只剩下那里了。
  「主父……」
  首先想起来的,是在少年感化院的出口等待她的男人。为无依无靠的自己提供了新居处的男人。
  老实说——她迷上他了。
  他的妻子……般的女性,她也不讨厌。虽然确实是个怪人,但却以温柔的眼神迎接自己。与将自己丢下山崖的亲生母亲相差甚远的……母亲。
  必须去见他们才行。有什么有种隐约的不安,和呕吐感一同盘据在脑中,但她刻意加以忽视。必须去见他们,就只是必须去见他们。
  因为自己是家族会的一员,是他的家人。
  比布利欧家族会所需的资质就只有一项,那就是深爱着名为祸具的超越者。
  当然,自己也深爱着。不管是他,还是将她从一切拯救出来、带给她勇气的那东西。要是没有那个,自己早就死了。还是个行尸走肉。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献上复活的自己。
  被当作证据收押的那样东西,他帮她偷回来了。因为一杀了人就马上被捕了,所以她在那里初次体验到其诅咒,但她丝毫不感到忌讳或厌恶。只要想成是赐予她勇气的谢礼,就不算什么了——因此她如今也继续体会着那份诅咒。
  「留下俘虏一个人,快乐地跑去运动会,会不会太小看我了一点啊?真无能。」
  那个十字架型、纯粹的内藏式短刀,侥幸瞒过了敌人的眼睛。
  一面为了被反绑在身后的手的痛楚而皱眉,久留里挪动下半身,微微抬起腰。呼~地深呼吸之后——也就是做好忍受痛楚的准备之后
  「『回归的产子刀』……!」
  一瞬间,不协调感贯穿身体。能体验异物从自己体内冒出这种感觉的人,应该不多吧?嘎吱嘎吱、缓缓拖出、阵阵抽搐,与自己体内肌肉演奏着合声,刀刃从大腿背后探头。咬紧牙关忍受身体被切割开的痛苦、脑髓被扔进搅拌机的不快。
  「嘎…啊…哈……咕…啊啊!」
  然后——从肉里脱落的刀刃,咚地一声刺进榻榻米。没流半滴血。确认那把弯成〈字的短刀,久留里为痛苦的离去松口气,缓和脸上的表情。
  「回归的产子刀」。她忆起多年前那个老店主在告诉她名称时,同时做的说明。
  据说以前有位母亲被领主残酷地杀掉刚生下的婴儿,这把刀是母亲拿来复仇用的。母亲为了用心谨慎地接近领主,花了很长的时间成为他的情妇,将刀藏在自己的身体里,引诱领主上床后*了他。但在遭受领主的反击后,母亲也在遗憾下身亡……
  简单说,这是那母亲为了接近领主,而藏在体内的复仇心的凝聚、被夺走的婴儿的替身。因此这把刀会潜入使用者的身体作为诅咒,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管是潜入身体,或是从身体这刀鞘拔出时,都不会留下伤口,就只会带来痛楚。但是久留里领悟到,刀子正渐渐潜入更深的位置,恐怕当刀刃抵达心脏时,自己就会死吧。尽管这样也无所谓。透过这把刀,自己被赋予了杀死叔叔的勇气,才能脱离行尸走肉的状态。
  「若要让诅咒加深,果然还是要再杀人吧?我不会诅咒这份诅咒的……」
  一面暔喃自语这些话,久留里开始用刀刃蘑擦绑住手腕的电线。
  突然间,目光停留在摆在身体附近的盘子上。盖上保鲜膜、装了饭团的盘子。想起昨晚结果什么也没吃——以及最后打算口对口让自己摄食的奇怪女童,久留里不禁啧舌。
  安静的房间里,比起那声啧舌更响亮的,是她肚子所发出的声音。
  
  ✝
  
  最后听见一声微弱的咒骂声,银发少女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抱歉啰——仅在内心稍做道歉后,此叶重新面向走廊上的两位敌人。
  「杀掉学校里的所有人——姑且一问,果然是为了制作蛊毒吗?」
  「没错。若只是要绑架箱形的恐祸,也没必要做到这样。是因为考虑到之后的事。」
  「之后的事?」
  「虽然不太清楚,但研究室长国不是在协助你们吗?若要以实力劝诱菲雅大人,接下来就必须考虑到对付那些人的对策。」
  此叶皱眉。那是锥霞的虚张声势。原想说或许会有拖延比布利欧等人的动作这点程度的效果——没想到他们不但相信了,还打算克服那层威胁。
  「为什么不惜如此也想得到菲雅?那孩子只不过是个笨丫头喔。」
  「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赞美主。」
  「那时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是我的任性。若要我再说明一次,那就是——我深爱着祸具。这样的我,心有所感……就是如此一来,我也得深爱菲雅大人不可。该怎么说好呢她——才是祸具中的祸具。祸具、受诅咒道具这种存在的象征。我有这种感觉。」
  「你太高估她了。虽然那孩子或许确实是受到了极度诅咒的存在没错。」
  深呼一口气,像是受这一呼气引导,她缓缓缩近距离。
  「我可也不容轻忽喔。噬血的妖刀——若在游戏里,十之八九都是最强的武器喔,你们知道吗?」
  「那还真教人羡慕。看来只要能想办法解决这把最强武器,也就能前去帮忙蓝子了……那么我就当你的对手吧。艾莉丝,你退后。」
  「小心点喔,阿比斯。可以的话,希望你别把这位大人破坏掉。」
  轮椅往走廊深处后退。上一次菲雅所造成的伤势似乎尚未痊癒。
  「感谢你那慈悲为怀的发言。我决定向你好好学习从明天开始!」
  压低身体,此叶有如出鞘的刀刃般疾驰。
  若是现在,流点血,她觉得多少忍受得住。而所谓流血,指的是给予对方损伤。只要一股作气解决就好。若是见到无法承受的血,届时就是对方身首异处的时候。没问题。
  阿比斯也向前跨近。在他剧烈的体重移动下,走廊上的磁砖发出弹飞的声音,紧接着使出的是包覆着皮手套的右拳。右拳与带着刀刃利度的手刀交错。被弹了开来。阿比斯进一步踏着脚下的磁砖前进,这次换左拳击出纯粹的破坏力。此叶扭转身体回避,脚尖一面在掠过的窗户上叽吱地留下细微线条,一面使出后回旋踢——
  「唉呀。」
  毫不留情锁定头部的一踢,被阿比斯的手臂坚固地挡下。阿比斯不怀好意地笑着伸手想揪住那只脚。
  「女人不该把脚抬得那么高喔——像雪一样的肌肤呢,赞美主。」
  「变……变态!」
  此叶纵身一跃,另一只脚也跟着踢出。虽然同样又被挡下,但藉由踢了对方手臂一脚的反作用力,此叶抽开差点被抓住的脚往后跳。两人在与前一刻相同的间距下彼此互瞪——这时刚才脚尖掠过的玻璃窗才终于齐声破裂。
  在动作静止的世界里。
  只有「叽咿咿……」的清澈声响穿梭于互瞪的两人之间。
  「……看来是肉体派的十字架呢。还有,是个变态。肉体派的变态,这真是极度恶劣的组合。怎么办好呢?」
  「我是自学的啊。唔嗯,伤脑筋,手套变得破破烂烂了。我很中意这手套昵。」
  「自学的变态吗?更是恶劣到极点了。你马上就不会再在意什么手套了。」
  出其不意地往走廊上的灭火器一踢。阿比斯挥拳以拳背轻易将其击落但她事先开了一道裂痕。灭火器在这阵冲击下轻微爆炸,散布雪白的粉尘。唔皱眉的阿比斯的身影,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对于这阵烟雾,有预料到与没预料到,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此叶间不容发地拉近距离,白烟之中,朝着应当是阿比斯头部的方位使出贯手。虽然没能贯通,但确实造成了冲击。从气息感觉得到,阿比斯踏着步微微后退。
  「的确有点痛……听说武士是堂堂正正战斗的。难道说武器没继承到这份精神吗?」
  「那也要看情况。若是为了夺回重视之人的回忆,当然也就准许多少卑鄙手段……就是这样,我还满拼命的,所以能请你还来吗?春亮的回忆。」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也无济于事。老是找藉口的女人,会被讨厌的喔!」
  「不再更温柔一点说不行吗?那么,我就以最高级的温柔告诉你——」
  斗争本能在悸动。体温上升。脸颊擅自扭曲。
  这是她所期望的瞬间。只要这男人消失,一切就结束了。
  他就会想起来。
  非常、非常重要的,不惜让自己赌上一切的重要之事。
  「若无心归还,妾身就击破你那头盖骨拖出来,伴天连(注:日本古代对传教士的称呼,亦指基督教)的十字啊!」
  仅仅这一瞬间,过去残酷且无情的自己满溢而出。一瞬间就够了。这是为了让自己忘却杀害同族的禁忌的必要仪式。
  得到了过去的杀意的助力,此叶再次开始破坏阿比斯的行动。
  拳头与手刀撞击的声音,不消多久便盖过了雨声。
  
  ✝
  
  「……为什么?」
  低着头的少女不做回答。湿淋淋的头发晃也不晃一下,不做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回答我,蓝子!」
  「……因为我想忘记。」
  喃喃的一句回答,比起一滴雨声还微弱。
  「忘记什么?」
  「忘记我是我。」
  菲雅皱眉,但蓝子只是持续凝视儒湿的世界。她道出非常微弱、有如诅咒的话语:
  「……我犯了罪,一直以来都不断在犯罪。我杀了人以作为诅咒。不管是狗、猫、婴儿,全都被我杀来当作诅咒……杀了那些生命的臭味已经渗进我体内了。所以他们才会领悟到这一点,然后哭叫。我明明是那么、那么地喜欢,却连用这双手拥抱都不被允许。每当看见他们,我就会想起我自己。我不想这样……」
  菲雅回想起来,相遇时那只狗的事,还有涡奈带来的婴儿的事。
  蓝子是因为被他们讨厌而感到痛苦吗?正确一点来说,看见他们厌恶的模样——就不得不强制再次认知自己的罪,因此而感到痛苦。
  「我也杀了人,杀了上百、上千人,所以受到诅咒。我也会因为回想起那些罪而痛苦。但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解开诅咒,为了不再加深罪业。」
  「我认为…这想法不错。但——我一直在思考。这段期间呢?要一直抱持着罪恶吗?要不断害怕会回想起来而生活吗?就算每当看见想拥抱的东西,就要嚐到有如被宣告『无法原谅』的心情,也要解开诅咒吗?」
  说到这里,蓝子轻轻摇头。
  「……太懦弱了。对不起,我太懦弱了。比起任何事,比起为了未来而解开诅咒,我更想忘掉过去的罪。我想消去我身为我的事实。」
  「所以才要借助阿比斯的力量?看到春亮被夺去记忆,你也希望变成那样吗!」
  「……要是不听话,他就不肯帮我。所以非做不可。我必须做那个人期望的事……」
  「为了忘掉罪业,你这是在刻划新的罪孽喔?这是太过可憎的矛盾啊!」
  「……没办法。再说——」
  停顿了让她仅仅深吸一口气的瞬间。
  声音像是带着祈愿,同时传递出坚定不摇的决心,她继续说着:
  「再说,最后一定…一定……连这次的罪,也能够忘记——」
  啪喳——是蓝子在泥地留下足跡的声音。
  白费工夫——菲雅心想。蓝子的愿望是白费工夫。她错了,唯独这点菲雅明白。
  但是现在就算这样告诉蓝子,她也听不进去吧。
  「看来——首先得先让你清醒才行。」
  「没用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有着就算诅咒解开也绝对无法原谅的罪所以非做不可,非做不可……」
  「看来你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部分,但我不能饶恕你打算做的事或许我会使点力,你可别恨我。」
  「……我才要向你道歉。明明跟你约好了…运动会…要去帮你加油……」
  「你这不是来了吗?遵照约定来了。」
  菲雅扬唇。但蓝子没有笑。
  她只是伸出手臂嗫嚅:
  「蓝蛊之一,名称『不详』。蓝蛊之二,名称『樱』。蓝蛊之三,名称『不详』。」
  一瞬间,她所穿的衣服的其中几个口袋——里头没有装小石子,并未鼓起的其中几个口袋——开始蠢动。
  接着蓝色的块状物从口袋里飞出,剎那间膨胀、降落在蓝子面前,化身成野兽的模样。是狗。但绝非普通的狗。
  虽然残留着类似体毛的形态,但身体却全置换成蓝色的金属,平板却有如摇摆的水面——若无视其颜色与坚硬质感,是宛如水银般的光芒反射。包括野兽的眼球也不例外,眼睑底下也被那蓝色水银般的金属空虚地填满。一面从那无机质的视线感受生理上的恐惧——
  「那是你的诅咒吗?」
  「……没错。」
  「那么我也让你看我的诅咒吧。就像你那杀了人或猫狗的证明,这是我不断杀了人、人、人、人、人、人、人的证明!拟装立方体(Emulation Start.),展开——第二十二号机关溃式针球态『星棍』“Morgenstern”,祸动(curse/calling)!」
  玩弄着魔术方块的一只手上产生沉甸甸的触感。铁球棍于泥泞的大地落下。透过手臂传来的柔软触感,那手感极似击溃人的脑浆,令她感到极度不快。
  「真是无耻的互相炫耀。这力量一点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可以为此而得意吧?」
  「……嗯。」
  蓝子点头的同时,三只蓝蛊动着四只脚疾奔而来。闪闪发光的,是果然覆盖着一层蓝色水银的尖牙。菲雅朝着靠近自己的一只挥出铁球棍。
  「啊啊,我想起曾几何时我们聊过的话了。真的是我和你两个人,究竟是谁的诅咒比较重呢?」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有同感——」
  以连空中的雨滴也要扑杀的气势,菲雅挥下沉重的武器。
  
  ✝
  
  不知是贯手与拳头的第几十次交错。两人各自单手接下对方的攻击,同时拉开距离。
  「呼…哈……怎么啦?力道变弱了喔!」
  「我也想说这句话想归想,但锋利度却毫不衰减呢。唔嗯,尽管体术平分秋色,但情势稍嫌不利吗……」
  「那你就死心如何?不要紧,不会痛的。」
  「哈,这真是极具魅力的提议,赞美主。」
  边说着,阿比斯放下高举的拳头。他是打算做什么?总不可能真的死心吧如此心想的此叶视线前方,阿比斯目中无人地调整帽子与领带的位置。
  「……你认为地狱里有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想争取时间也没用——」
  「我不是在争取时间。你若不想回答,我就告诉你吧……地狱里有着黑暗。在那间被称作地狱的教堂里盘踞着黑暗。哭着叫唤的小孩子们、咏唱咒语的狂热信徒、讨论着打倒暴政者的恐怖分子,在他们头顶上——盘踞着密实而甚至带有重量的黑暗。」
  她察觉到了。从阿比斯的拳头里,有某种东西冒了出来。起初有如线条,不知何时变得像绳索,又不知自何时合而为一,有如手套般缠绕在他的手上。不必实际触碰也能明白——那黑色的东西不是像烟一样,而是具备实体的物质。
  「虽然不明白原理,但当察觉时我已经能够变得出这种东西了。诅咒真的是种复杂又奇怪的东西。」
  此叶不被察觉地咽了口口水。那就是秘密武器吗?但谁会怕那种东西!
  「黑暗之神吗?呜哇~真帅!而且真是逊毙了!感觉可以确定你是十年前的游戏的最后大魔王耶。」
  偶尔向黑绘借游戏来玩也算是有代价了,她心想。拜此之赐,才能像这样嘲讽敌人。
  「我不随便否定。但比起因为是刀所以空手就能斩断东西,不晓得哪边比较随便?」
  「——!」
  毫无事先动作,阿比斯从大姆指勾在口袋上的拳头里,黑暗物质画出向下的弧形延伸了出来。能够辨识其前端呈现尖锐的模样,因此加以判断是硬质化成有如*一般。此叶不正面承受而加以回避。听见走廊的水泥被打穿的声音。没有闲工夫去在意那个了!
  此叶着地,打算在对方进一步攻击出现前拉近距离,就在此时刺在走廊上的黑暗物质再次蠢动。这次有如鞭子般横向逼近。虽然不知能否斩断,但别无选择。手刀一挥便斩断了。可是就在这时,伸来了新生的两道黑暗。
  「真碍事!」
  只能赤手空拳击退,攻击范围太狭窄了。尽管对此咬牙切齿,还是以双手手刀斩断那两道黑暗。这时她才察觉,脚没办法往前跨。最初斩断的黑暗之鞭,不知何时潜伏在脚下,缠住了脚踝。已缠上的部分早已硬化。一旦被缠上,就算在脚上附加利度也无法斩断了——
  (可恶——!)
  虽然双手试图挥下,但被封锁住动作却成了致命关键。首先是肩膀,接着是腰,最后是手——虽试着斩断好几次,但却输给了对方的数量。全身受到黑暗之鞭的束缚,此叶的身体就这样被抬上半空中。
  在全身冷汗当中,唯独嘴巴如同反射性地动作。
  「……果然是变态。你有以捆缚女孩子为乐的兴趣吗?」
  「唉呀,是这样吗,阿比斯?要是告诉我的话,我何时也都愿意接受的啊。」
  至今只是愉快地观战的比布利欧,让轮椅稍微前进并说道。
  「请别误会,艾莉丝。你又不像她这么野蛮。」
  听着对方泰然的声音,此叶内心的焦急节节高升。
  等等,等一下,这种……这种事……就算两败俱伤也无所谓,唯独这个男人非杀不可。明明……明明是这样才对啊……
  有没有什么对策?应该有,一定有才对。快找,快一点,在新的黑暗伸过来之前!在黑暗之*贯穿这个身体之前——
  但是却想不到任何对策。
  视野里,新的黑暗无情地伸过来。
  
  ✝
  
  「星棍」“Morgenstern”埋进泥泞之中,连要举起来也嫌麻烦。
  「第二十号机关斩式大刀态『凌迟之斧』“A hatchet of lingchi”!」
  刀尖依然半埋在地面,扭一下腰横向挥动抽出。蓝色兽头伸出獠牙,正朝着这里飞来。手中传来有如砍断巨树的手感。脖子的断面依旧也是蓝色的水银。蓝蛊没有溅出半滴血沫便消失了。这是第几只了?这怎样都好!
  身后又有一只。连转身挥动劈刀的闲暇都没有。
  「……『人体穿孔机』“Man-Perforator”,祸动(curse/calling)!」
  穿过腋下突出北月后的螺旋钻贯彻野兽的口腔。但紧接着且〈身后有如身影重叠般,又冒出了别的蓝蛊。是短脚的科基犬。她想起和蓝子相遇时所抱的狗。不对,那不是,一定…不是…才对。趁着她思考着这些时,那只野兽飞跃头上长着螺旋钻的蓝蛊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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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数量太多了!我可是只能手动作业耶!)
  「第三号机关断式落下态『断头台』“Guillotine”!」
  变形与刀刃落下勉强赶上。野兽身体被分割成一前一后。以原本的狗来说指甲不可能伸得那么长的蛊毒的前脚也——就是上半身,掠过她的脸飞往身后。
  一面感受变得激烈的脉动,一面环顾四周。没了。
  「呼……好……接下来,这样就——」
  但她却听见让自己更增添疲劳感的声音
  「蓝蛊之十一二,名称『南瓜』。蓝蛊之十四,名称『不详』。蓝蛊之十五,名称『不详』。蓝蛊之十六,名称『梅吉』。蓝蛊之十七,名称……『浩介』。」
  最后一个出现的不是狗,而是有着爬行的婴儿外形的蛊毒。被涂换成可怕的蓝色金属的生物,果然也伸出原本不应有的尖爪,朝菲雅爬行而来。
  「呜……」
  「……还有很多,死心吧……」
  对着将断头台再次变回螺旋钻的菲雅,蓝子喃喃说道。
  紧握住坚硬的钢铁。还有?还有几只啊?至今拼死战斗才总算一一击退,但刚才真的很危险。要是再继续增加数量,不晓得会变得怎样——
  「……让开。让开的话,我就不对你动手。他们并不想杀你。」
  「哈,因为那女人想得到我嘛,是吧?但你只要对她说『因为她直到最后都要妨碍我,所以无可奈何』,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喔!别在意。」
  「为何你要做到如此地步?」
  「等你也可以上学时,你就会知道了。」
  没错,不管再怎么辛苦,都不能在此退让。身后有着大家。有同学们、锥霞、涡奈、泰造、白穗、莎弗兰缇——还有春亮。
  菲雅更加倾注力道握紧螺旋钻柄。蓝子的肩因叹息而摇晃。
  以此为信号,现场的所有蛊毒一同冲上前。
  菲雅绝望地领悟。一只。一只她杀得了。但在那之后呢?她不愿去想像。因此只是紧咬着唇,高举起颤抖的手臂——然后。
  菲雅的身体违背她的意志,高高于空中跃起。
  
  ✝
  
  雨下个不停。午休时间已经过了,播音员刚刚才宣布,下午的竞赛会暂时延后。
  春亮所待的帐篷被学生们挤得水泄不通,从刚才就一直不断反覆着无意义的对话——会被淋湿啦、再挤进去一点、没办法啦……等等。当然,所有人无可奈何地被迫站着,压迫感几乎让人联想到载满乘客的*。好难受。而唯独春亮还因不时望向他头上的视线所苦。
  「啊啊,可恶……真是恶劣极了。」
  「抱歉喔,阿春。要是待在下面,我一定会被挤扁的。」
  骑在春亮肩上,啦啦队打扮的黑绘茫然地回答。不时搔头的彩球更是超乎想像烦人。
  当然,这状况也不是春亮希望的。是帐篷里开始变得拥挤时,现身的黑绘擅自爬上来的。之后一下子就变成客满列车的状态,因此就算想将她放下也没办法。
  「是说,为什么跑来学生用的帐篷啊……就算是被她们拜托……」
  「要是不在身边,要是发生万一就什么也办不到了吧?」
  屈起背、呈现倒吊状态的黑绘的脸如此喃暔说着。后头部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压迫着,传来相当温暖的触感。他努力不去意识地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慢耶。」
  「好慢呢。」
  视线前方的更衣帐篷入口,涡奈从刚才就好几次探头出来巡视四周。是在担心雨会不会停——应该不只是这样。
  「我有不好的预感。」
  「嗯?」
  「不好的预感。虽然无凭无据,但总有这种感觉……」
  「老实说——我也不是没那样的感觉。」
  既然这样——
  「你能不能去她们那里?我应该不要紧。」
  「就算你这么说……我可是受托要保护阿春你耶。万一就因为你那『应该』而发生了什么事的话……」
  「那不然,这回换我拜托你,去她们那里吧——不管要我做什么作为补偿都可以。要是被她们骂了,我会替你讲话;下次不管你拜托我什么,我都答应你。是说,看这情况,什么事也不可能发生的啦。」
  黑绘的茫然眼神再次倒挂着垂下来。或许是春亮多心了……总觉得眼神里似乎带了点惊讶的色彩。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这还用说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一下子想不出理由。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她们不过是昨天才刚遇见的陌生人,他一点也不了解,一点也没印象。
  啊啊,但是,但是……
  她们投向自己的视线,她们对自己说出的话,在在都告诉自己,对她们而言,自己是「那样」的。因此对自己来说,她们也一定是——
  「……因为她们是很重要的人。」
  总觉得这句台词很难为情。转过脸说完这句话,结果这次黑绘的大腿更加激烈地夹紧了脸颊。富有弹性的大腿触感压迫着脸,黑绘血管的脉动从超乎正常的地方传来。
  「噗…哇……喂!」
  但这不是在戏弄春亮。黑绘由跨坐的姿势抬起膝盖,轻巧地站在春亮肩膀上。头一仰就直接直视到运动短裤的正下方,令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不是内裤,别在意!可是也不能一直盯着看吧?为什么我要不好意思啊?可恶!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啊!总之无视吧!——一瞬间结束脑内会议。
  「你愿意跑一趟吗?」
  「因为阿春都这么说了啊。那我去啰~」
  以过分轻松的茫然语气说毕,黑绘将春亮肩膀当成踏脚台,纵身一跃。跃过了学生们的头顶,一口气跳出帐篷外。听着啪喳啪喳的脚步声远去,春亮因两个理由而叹气。
  一是运动服的肩上清楚印着黑绘的脚印。
  「春~亮~?可以解释一下吗~?当然,我们想侦讯的是关于刚才的『啦啦队美少女跨肩而坐事件』喔~!」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周围的同学眼神充满杀气地揪住他的肩膀。
  
  ✝
  
  新的黑暗。那道黑暗笔直地朝向比布利欧。
  「……咦?」
  正当此叶眨着眼,阿比斯啧舌一声,将黑暗伸往那里。束缚着此叶的黑暗也因此松缓了密度,此叶趁机挥动手刀成功逃脱。
  「嗯~果然没办法轻易成功啊……The人质作战,失败。」
  「……黑绘!」
  在阿比斯的黑暗逼近下,黑色的「头发」咻咻地收回窗外。窗前是蹲在校舍旁树上的啦啦队少女。她面无表情、茫然地举起手:
  「嗨。」
  「嗨什么嗨啦!不是拜托你保护春亮吗!」
  「就是阿春本人拜托我来的。他说有不好的预感,而你实际上也正遭遇危机吧?」
  「那是…那个…是没错啦……」
  视线瞥回走廊。新的敌人吗——阿比斯苦笑着再次让比布利欧后退。
  黑绘以两手撑着脸颊的姿势,看似有些傻眼地说:
  「真不像小此耶。只要你冷静下来思考,一定马上就能想到突破这种事态的对策才对啊。不过呢,就是因为冷静不了才会变成这样嘛。要不要我来教你?」
  「我很冷静啊……是说,什么突破对策?姑且请告诉我。」
  「那么,首先请摸我的头发。我现在就伸过去。」
  「喔。然后呢?这样究竟有什么突破对策噫呀啊啊啊啊——?」
  握住头发的瞬间,头发缠上了手腕——然后用力一拉,此叶「咻~」地飞出窗外。
  「黑…黑绘!」
  「我没骗你喔~这就是突破的对策。还有,下面的也上来。」
  此叶在半空中发现,被抛出窗外的同时,从楼下也同样被头发缠绕着飞上来的是——
  「唔哇~?喂,黑绘,你干嘛啊啊啊?」
  菲雅的身体「咻~」地被抛进此叶刚才所在的走廊窗户。
  因久违的雨滴眯细眼,仰望树上,只见黑绘满不在乎地说:
  「我明白你无法原谅夺走阿春记忆的家伙,可是战斗有所谓的适性喔,小此。」
  「……」
  「小此你的对手在那边。我会适当地从这里替你加油的——因为我不想被狗咬屁股,话虽如此,也没有自信闪过肉体派的攻击。」
  你还真是啦啦队女孩的鉴镜耶——此叶叹着气望向四周。
  大雨中,无数的蓝色伫立着。令人厌恶的野兽气息。
  「我没有驱除害兽的经验耶?」
  「至少比小菲菲更有胶着战的经验吧?像是关之原或大阪之阵。你之前没说过吗?」
  「又搬出那么久以前的话……」
  原来如此——她半是无奈地理解了。就那层意义来说,面对这种敌人,比起菲雅,确实是自己较能确切解决。
  「……我明白了。总之,你擅自跑来一事,就等之后再向你抱怨吧。」
  「我不怕你的抱怨。阿春他会替我说话,还说不管我拜托什么,他都会听喔!就请他帮我刷背好啰~」
  苦笑着甩飞手刀上的水珠。在这大雨之中,当然无意义,但这是心情问题。
  转过身看到的,是蓝色气息的中心——散发着几乎要消融于雾气中的气息,伫立着的少女身影。对方正徐徐靠近。
  此叶也缓缓开始前进。
  她也没有忘了问黑绘最后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个『不管拜托什么春亮都会听的权利』,要多少钱你才肯出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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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1/05/20 | 编辑
第五章「内容物是什么?」“Not void”
  
  ✝
  
  走廊上变得面目全非。磁砖剥落,底下的水泥被开出洞,窗户破裂,天花板的日光灯也碎了。轻易就想像得出至今的激斗状况。
  但从现在起,这里将成为自己的舞台。
  「……教会区《奈落》。哈哈,真开心。」
  「哦?」
  「唉呀呀,真受欢迎耶,阿比斯。我有点嫉妒呢。」
  在阿比斯身后观战的比布利欧如此说道。菲雅稍微加以无视。
  「看来这时刻终于到了,把春亮的记忆还来。」
  「刚才的日本刀也是,又在说这件事……那个人类就那么重要吗?由我这个让他告解的人来问或许很奇怪,但那是让你不惜做到如此也非得夺回的东西吗?」
  「当然!」
  阿比斯的帽子向一旁摇晃,像是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感到傻眼似的。
  「真的是那样吗?或许之前我有说过——我的本质可是带给人救赎喔。因为所谓的上帝,所谓象征上帝的十字架就是那样的东西。那名少年或许也从我这里得到了救赎啊。我听蓝子说了,他忘了关于祸具的一切,不是吗?」
  「什…么——」
  反驳中途停止。她想起,那一晚在厨房里,春亮的喃喃自语。
  「看你那样子,应该也不是没思考过吧?让人类来帮忙解开诅咒这种行为……这是双重愚蠢。像我们这样的非人之物、超人之物,怎么能特意丧失身为此物的证据?不但白费工夫,而且也没有益处。而由一介平凡人类来帮忙这种白费工夫又无益的行为——啊啊,不知他至今有多么地烦恼,多么地痛苦啊?」
  「……闭嘴。」
  「既然痛苦,既然无益,只要不做那种事就好了。我可是将他从那样的折磨中解放了出来喔!让他告解那份重担,让他加以忘却。这不就没必要勉强找回记忆吗?」
  「闭嘴!」
  尽管愤怒,但却不犹豫。
  「他——希望找回记忆!那不是折磨,而是对那家伙来说非常重要的回忆!」
  她无疑这么认为。因为那一晚,春亮确实是这么说的——
  「……你并不是刻意夺走春亮关于诅咒道具的记忆吧?而是打算夺去所有记忆,只不过中途被我妨碍,结果才变成那样吧?或许你觉得那是偶然,但我可不这么认为。」
  「哦?为什么?」
  「我想对春亮而言,那记忆占有非常大的份量,大到几乎占据了他内心的绝大部分。所以他才忘了那份回忆——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你的恣意解释。说不定那是比起任何事,他最想忘记的重担啊。实际上要是想起来的话,那少年应该会很沮丧吧……明明难得忘记了啊。」
  「闭嘴,我已经讲三次了喔,教会区《奈落》。你实在是差劲透顶了,我要把你那张嘴关上并打烂!」
  将魔术方块变成「星棍」“Morgenstern”,拉近距离。阿比斯也往前跃步,让拳头顺着体重挥出。真傻,不管你拳头再怎么硬,也不可能胜过这个为了敲击,质量经过特殊处理的处刑道具。
  果然,「星棍」“Morgenstern”战胜拳头,阿比斯像被弹飞似地后退,单膝跪地。菲雅进一步突击。
  「我这边可是赤手空拳,而你却对此毫不顾忌,真是赞美主。那你就瞧瞧盘踞在狭窄的、狭窄的地狱里的黑暗吧!」
  「呣!」
  从手套中冒出有如烟雾般的黑色。烟雾立刻就形体化,伸长成三支*。
  「第二十号机关斩式大刀态『凌迟之斧』“A hatchet of lingchi”——祸动(curse/calling)!」
  以又长又大的劈刀将三支*一齐横扫。*前端暧昧地雾散开来,但系着阿比斯手套的根部位则进一步展现蠢动的预兆。紧接着——
  「原来如此,比日本刀难缠。但你能忍耐到何时!」
  又出现了数条新的*与鞭子。硬质与软质。阿比斯寸步不离比布利欧的轮椅前方,偶尔视线会转向窗外,看样子是在戒备黑绘的行动。
  (刚才过的那几招不过是在玩玩。接下来他是打算由那边进行远距离攻击吗?)
  那么该怎么办?答案剎那便揭晓。必要的是开出一条路,以便拉近距离。就算是一瞬间也好,只要扫除这碍事的黑暗——
  ——办得到吗?
  ——办得到。
  因为自己知道,那个城主的所有疯狂。
  「第五号机关刺式伫立态『穿刺王弗拉德的木桩』“A skewer loved by Vlad Tepes”!」
  她掷出处刑木桩。刺中的是阿比斯跟前的走廊地面,黑暗之*则一根也没被刺穿。但这样就够了——这只不过是布局。
  她原打算在收回木桩前分出胜负,但阿比斯的黑暗却通过处刑木桩旁,朝这里伸来。此时菲雅将跃动的意志传递给系着木桩的立方锁。
  「第十二号机关绝式旋刃态『飓风杀人柱』“Tornado of souls”,祸动(curse/calling)!」
  剎那间,木桩变化成粗壮的圆柱而直立。自那圆柱垂直伸出的,是长短不齐的无数刀刃。然后以「叽吱叽吱」的齿轮声为信号,那些刀刃有如龙卷风般在柱子周围开始旋转阿比斯伸出的黑暗触手被杂乱地卷入并斩断。
  刀刃龙卷风在教室墙上刻下爪痕,并对既呈濒死状态的玻璃窗造成致命伤。就结论而言,其暴虐将名为走廊的空间尽收于掌中,在其领域中,杀人飓风绝不将制空权松手。
  「这是——什么?」
  「哈哈,这让我想起了三个人围着我玩投接球的时候!当然,球是手脚都被绑住的人类。只要稍有偏差,或是球路稍微不稳,下场就是肉片、肉片、肉片!把一家七口依序当成球玩耍的那时候,气氛最热烈了!」
  虽不晓得效果到何种程度,但若多少能造成威吓就够了于是她大声喊出一点也不愿想起的记忆。她也想起了,残留到最后而成为绝望与发狂的俘虏的少女,在最初的一投便自己飞进这刀刃之中,但没时间浪费在这替他说明。
  菲雅疾驰,抓准时间停下龙卷风的动作。同时再次将其变成「星棍」“Morgenstern”的形态并一把抓起,扫荡阻挡去路的黑暗。阿比斯还来不及让新的黑暗生出,菲雅便欺近毫无防备的他,挥下超重量的凶器——
  
  接着,至今为止都无法比拟、爆发性的黑暗满溢出来。
  
  「什——!」
  被吹飞到走廊后方。后空翻地以双手双脚着地,抬起头后看到的是——
  十字架。
  被坐在轮椅上的比布利欧拿着的——十字架。
  「……伤脑筋,不以这姿态就打不赢的对手吗……」
  「反过来说,以这模样就嬴得了吧?」
  「哼……原来如此,变回原本的姿态就能操纵更大量的黑暗,是吗?要是你不吝嗇,一开始就这么做不就好了吗?」
  菲雅站起身。几乎没受到什么损伤,还能战斗。
  「但我可不觉得情势会变得对你有利。变成那样,你也没办法再行动了,也就是丧失了闪避的手段。」
  回应她这句话的不是阿比斯,而是比布利欧。
  「那么就由拿着的我来行动。光是在一边看也差不多腻了。」
  她缓缓自轮椅起身。之前的伤应该尚未痊癒,脚步摇摇晃晃,表情也不时因痛苦而扭曲。这也难怪,因为菲雅在她肚子上开了好几个洞。
  但比布利欧这时却对着十字架微笑。
  「拜托你啰,阿比斯。」
  「虽然不想让你的身体太过操劳,但无可奈何。」
  语毕,盘踞十字架周围的黑暗开始蠢动——撕裂了比布利欧的衣服。
  那是由金色与纯白所构成的*。缠在腹部的绷带也是纯白。但唯有一个部分的颜色不同——是蓝色的水银色。没错,她至今都以手套遮蔽的右手,自紧临手肘以下的部分,全都成了和那蛊毒相同的物质——
  「没错,这是蓝子大人的诅咒。让持有者蛊毒化……或许是因为那位大人正不断生出蛊毒吧,蛊毒化的进展很快。」
  「你……做到这种地步?」
  「我们全盘肯定诅咒。身为如此标榜的组织之长,这是理所当然的。这若继续进行的话,我应该会完全成为蛊毒吧?但若将成为那位大人的基石,那么我甚至为此感到陶醉。虽说唯独与阿比斯别离这一点令我感到难过就是了。」
  「你这疯子!」
  比布利欧对菲雅说的话轻笑带过。朝着比布利欧的*,黑暗进一步蠢动,在剎那间硬质化,包覆她的身体——
  那是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绷带、黑色的紧身束衣,也是黑色的铠甲。虽然形状不同,但确实是她之前所穿的修道服。那是侍奉阿比斯这名伪神的巫女之证。
  「啊啊——轻松多了,谢谢。」
  「谁叫你缠着石膏还硬是要乱动。等到结束之后,又会痛喔?」
  「那是理当该爱的痛。」
  「喝啊——!」
  菲雅无息等那两人讲完恶心的对话。她一口气逼上前,挥下铁球棍但却没传来手感。她急忙转头。
  比布利欧腾空。就像是横坐在脚踏车的置物架上一样,并着膝盖横坐在阿比斯上。
  「什…飞起……」
  「哈哈哈!身为神——岂能连飞天这点小事都不会!」
  看来是十字架由下方喷出黑暗,利用反作用力浮在空中。菲雅想起在河堤的事。
  「原来如此,找到春亮的那时候,也是像这样飞上天逃跑的吧?」
  「虽然好像很得意的样子,但其实能量效率很差,出不了杂耍的程度……好了。」
  比布利欧与阿比斯再度于走廊翩然而降。比布利欧轻举起阿比斯。虽然姿势与之前的食人调理法(Cannibal Cooker)相似,但这才是她原本所拿的十字,自然且无机可趁。
  「事到如今,我还是再问你一次。菲雅大人,是否要来我们比布利欧家族会——」
  「真烦人!」
  菲雅再度拉近距离,铁球棍一击打下。作为对抗而挥出的十字架在接触之前,黑暗从十字架溢出,有如盾牌般轻松弹开铁球。手感有如敲击厚重的岩块。趁着她踉跄,从十字架伸出黑暗触手——
  「第二十号机关斩式大刀态『凌迟之斧』“A hatchet of lingchi”!」
  一面连忙退后,一面以劈刀斩击黑暗触手。比布利欧不放过这穖会,由上往下挥出十字架——接下攻击、挥出劈刀、闪避、变形、黑暗、饱和、后退、变形、以龙卷风挥砍、变形、前进、再次交锋。
  「……菲雅大人,能请你放弃吗?感觉土好像能题名为『黑暗仅迫近终焉』呢。」
  「那是…我要说…的话!」
  浑然忘我地动着身体,同时菲雅感觉到脑海的一角,有某个部分正高昂着。是战斗的高昂?或许是吧。靠近鲜血的高昂?不对。是对于那「不对」的部分、并非因渴求鲜血而行动的高昂。尽管甚至前所未有地驱使着自己各式各样的形态拷问处刑道具,但自己却站在与过去相距甚远的地方。就连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并非为了害人的目的。
  之所以挥舞这个,只因为只因为。
  为了拯救自己身后的存在,为了拯救某人。
  因此,不能输她强烈地心想。不,应该要改变一下。变成更简单、更有力的一句话。这一定就是高昂的真面目。
  (——我不可能会输!)
  直到这份心念将十字架粉碎为止,菲雅都不会停下手中的动作。
  
  ✝
  
  没有沉吟声,就连呼气声都没有。虽是生物却不是生物,虽看似金属却不是金属。那就是楯冈蓝子的蛊毒——蓝蛊。
  但应该没有问题吧。若在平时或许难以察觉气息,但现在是雨天。没有物体能淋到雨却不发出声音。
  因此她一个突刺就杀了悄悄靠近的婴儿蛊毒。着实让人心生厌恶。若不是婴儿的外观,而是蓝色的奇怪金属模样还好一点——只能祈祷蓝子没有库存太多这种造型的蛊毒。不愉快的焦躁感加深。
  「……你也要…妨碍我吗?」
  「是啊,不可能不妨碍吧?居然要杀掉这所学校里的所有人。虽说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那样就能够制作出蛊毒。」
  「……由于受到甚至得以化为人形的诅咒,我因此而变质。蛊毒的本质,就是在封闭的领域,将夺来的生命作为胜者的粮食。只要我亲手将我所在的场所封闭起来,那个空间就能够视为被称作『我』的壶。当然多少会有以物理方式逃脱的可能性——但这个名为学校的空间,就概念上已经来说封闭了,已经成为『我』了……」
  「只要在这里杀了大家,那些生命就会成为你这位胜者的所有物,是这样吗?原来如此,我了解了。剩下的疑问是,为什么你要照比布利欧的吩咐做这种事——」
  就在这时,直到刚才她都还在那里的三楼走廊,玻璃窗齐声破裂。应该是哪个精力旺盛的人在使出夸张的拷问处刑道具吧?听见玻璃碎片啪答啪答掉落在身后的泥地上,此叶「呼~」地一声叹息。
  「但是,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悠哉,待会又要被那孩子抱怨了,所以就等阻止你之后再慢慢问吧。」
  「……是吗?对不起,对不起,你是那么温柔地对待我……饭是那么地好吃……可是,我非做不可,不做不行……」
  被人称赞料理并不会感到不悦。此叶笑盈盈地回答:
  「谢谢。但要是被误会的话,我会很伤脑筋,所以我话说在前——我想我绝对不会比菲雅温柔喔!特别是现在。」
  「咦……」
  「啊啊,我可以想像得到。那孩子一定非常老实地一只一只打倒吧?真的是个傻孩子。对手多归多,但总有解决的办法吧?」
  此叶边说着边前进。蓝子惊觉地倒抽一口气。她手一挥,蛊毒一齐冲上前。
  首先看准一只挥出手刀。虽然很硬,但总算是成功从头顶斩断。连看都不看一眼成果,此叶后退数步——等待了半秒后,又一次挥刀同时后退一步。她瞥见视野的角落里,丢失了目标的两只蛊毒激撞在一起。在藉此得到的数秒之间,任由另一只超到前方,然后计算好角度,以手背朝向牠一拳将其打飞……当然,也让飞出去的身体阻碍了其他蛊毒的行动。
  「该怎么说好呢……诀窍就是广阔的视野与想像力,这样吗?」
  没必要勉强杀敌,只要抓准时机去做就够了。
  「真是的……战场的记忆会派上用场,真的是很讨厌的感觉耶。啊,因为这样我想到一件事。一开始我不是有说,从你身上嗅到有种让人焦躁的气味吗?你该不会是曾被与德川有关的人持有过吧?我记得好像有个姓楯冈的伊贺人……」
  「……或许有过吧。」
  听她这么说,此叶脸上轻柔一笑。
  「不知为什么,我的本性是面对与德川有关的人,就自然地会更加卖力喔。虽然我是想手下留情,但很有可能变得更不温柔,请多多小心喔!」
  「……!蓝蛊之二十三,名称『不详』!蓝蛊之二十四——」
  新的蛊毒溅飞着泥地出现。
  此叶再次微微一笑,纵身怀念的战场。
  
  ✝
  
  她毫不迟疑。之后只需要赶往家人身边,实践自己的任务就好。
  然而——
  抵达学校后首先见到的那副景象,却再次扰乱了自己的内心。
  
  彷彿世界天地翻转。
  吸入的空气彷彿变成了温热的体液。
  不协调。
  越过围墙落地。睽违十几年的体验。在邻接着围墙种植的高大乔木的树根、变成烂泥的地面,膝盖着地而打算起身,脸望向前方,这时——
  她又看见了。
  像狗一样的东西被接-一连三斩杀的光景。
  怦通。这是她最近第几次有此感觉?贯穿脑髓的不协调感。
  久留里呕吐。胃液混入泥巴。握着「回归的产子刀」的手颤抖,双手撑地。
  听见了鸣叫声。她听见鸣叫声。
  骗人,那些蓝色的狗不可能发出叫声。可是她听见了。
  那么,自己究竟是听见了什么的叫声?
  「呼…啊…哈——我…好奇怪……发疯…了……?呜…呜呕呕呕……!」
  扭曲的视野里,她看见蓝子叫出更多的蛊毒。怦通。那是为了确认蓝子的力量,那时候阿比斯抓回来的三只狗。虽然全身涂上了蓝色水银,但由体型或耳朵的形状就能明白。诺威奇梗犬、美国可卡猎犬、史奇派克犬。咦?为什么我知道这么多种狗的名字?为什么能如此正确地说出来?我对狗很了解吗?怦通。怦通。明明又没养过又没有养——养——
  
  二阶堂裕。
  
  她曾经养过。
  胸口几乎要膨胀到破裂的悸动。头盖几乎要撑破的晕眩。灼烧喉咙的呕吐感。怦通。
  泥水与胃液混杂的污水映出了什么。裕。等待由自杀生还的她,好几次对叔叔吠叫,上了年纪的大型犬的身影。牠死了。在成熟草莓色的水滩里停止生〈叩跡象。喉咙被砍断,伤口的毛皮掀起,肉抽搐着蠢动,四肢彷彿因呼吸痛苦而痉挛而俯视着牠的某人手中,握的是那把弯成〈字的短刀
  「……呼啊…啊…啊!」
  碰到了秽物。她如此判断的手,弄掉了手中的「回归的产子刀」。泥水溅起。应当赋予了她勇气的短刀,替她杀了叔叔的短刀——之后也仍渴求鲜血而行动的短刀。
  短刀刺进的,是好几次包覆住她泪水的温暖毛皮。
  最后残存的,直到临死都站在她这一边的,家人的身体深处。
  她记起了记起了记起了记起了记起了这件事。
  同时她也发觉到,为什么会忘了这件事?怎么会忘了呢——
  
  不知何时趴在自己呕吐物中的久留里,缓缓抬起头。一切都被夺走了。她那娇小身躯里什么都没有。左右参差不齐的头发吸收雨水而垂下,遮住娇小少女的表情。无。虚无。
  就连颤抖都失去了的空虚嘴唇,微微地动了。
  「……骗子……」
  编出的话语是对谁说的?不知道。包括不在此地的任何人、雨水、呕吐物、弯曲的刀刃、儒湿的头发、远处战斗的水声、二阶堂裕。
  谁都——不知道。
  
  ✝
  
  最大的问题在于那黑暗的缓冲材质,菲雅如此判断。不管以武器敲击几次都会被弹回来,守护十字架的不定形之盾。端看如何突破那道防卫。
  「星棍」“Morgenstern”的冲击会被挥开,「凌迟之斧」“A hatchet of lingchi”的刀刃不管用,「人体穿孔机」“Man-Perforator”换来令人惋惜的
  手感。没错,必要的是贯通力,就只是纯粹的锐利。
  有那种拷问处刑道具吗?
  ——当然有。
  菲雅自问自答,与比布利欧拉开距离。为了助跑。
  随意地弹开间不容发射出的黑暗之*,菲雅瞪着十字架说道:
  「我要破坏你,教会区《奈落》!」
  「讲这个感觉有点晚了……就算我和你明明是同类吗,箱形的恐祸?」
  「正因是同类!身为同类,你的处世之道错了,所以我要藉由这破坏以求肃正。」
  「就我们来看——」「你的处世之道才是错的。」
  比布利欧苦笑。阿比斯一定也同样在苦笑。
  「那就问问你那令人生郁的黑暗与我的嗜虐吧!看究竟哪一方的咒恨才正确——」
  一面意识着决战的高昂,菲雅姿势前倾地于走廊疾驰。就只是一心二蒠地奔驰。黑暗虽朝她飞来,但她仅动动脸闪避。脸颊传来被划裂的触感。但她不停下脚步。在被黑暗转变成鞭子缠住前,更加提升速度疾驰。然后就这么顺着速度,轻举起变回魔术方块的拟身——
  「第三十号机关开式锐形态『花瓣剑贝瑞杰拉』“The flower sword Verazella”,祸动(curse/calling)!」
  出现的是十分细长、有如*般的细剑。特征就是在其前端——以锐利的剑尖作为顶点,只有前端数十公分呈现水滴型,或者该说带有蛋型的圆弧度。就像是要否定一直线延长的刀身的意义似的。
  菲雅将剑尖对准阿比斯与比布利欧,进一步继续奔驰、奔驰、奔驰。黑暗之*抚过肩膀、通过头发,但这构不成停下脚步的理由。奔驰——就只是一个劲向前!
  「特攻吗?赞美主!」
  「阿比斯——要上啰!」
  成功欺近了。比布利欧挥下巨大的十字架。
  「——呣啊啊啊啊啊啊!」
  菲雅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一切托付于疾驰之势,刺出举起的*。两者激烈冲击。与至今相同,被出现在十字架前的黑暗色给阻挡——不。
  和至今不一样。
  用力推。倾注全身精力用力推向前。传来徐徐贯穿黑暗的手感。怎么样啊——
  「阿比斯!」
  「唔……」
  「嘎…啊…啊……!」
  一点一点地,*剑的尖端渐渐侵入黑暗深处。
  无任何工夫的力技。单纯就只是赌上贯通力。
  因此菲雅只是祈望。祈望,祈望,然后一个劲地继续推向前。
  还没吗?还没吗?还没吗——
  
  ✝
  
  正当此时,此叶也停下了动作。蛊毒还在继续生出。
  「蓝蛊之一二+二,名称『不详』。蓝蛊之三十三,名称『小玉』。蓝蛊之三十四,名称『葛列格里』。蓝蛊之三十五——」
  就在此叶正想着「差不多该分出胜负了」的时候,看来蓝子也同样想一口气分个高下。她拉开距离,口中继续不停唸着。
  (再怎么说,这数量也实在……)
  目前已将近+只了。虽有着战场经验,但那对手毕竟是人类,一次杀过来的数量有限。但若是小巧的蛊毒,很容易就超越那限度。突然间,她想起被莎弗兰缇的人偶袭击的时候——那次数量也很多,真是教人吃足苦头。
  「蓝蛊之三十六,名称『不详』。蓝蛊之三十七,名称……」
  不知为何,这时蓝子一瞬间言语支吾,像在犹豫着什么,又像是为了什么所苦。
  但她还是屏住气,像是看开似地继续:
  「名称——『海因兹曼·迪梅尔乔治』——」
  在她的召唤下,出现的是一个人。不是婴儿,而是有着成年男子的外型。此叶虽然为之惊讶,但马上压抑感情。
  她早已预想过,既然目标是这所学校的人,那么蛊毒就不限于猫狗或婴儿。至今为止恐怕都是因为基于诅咒的使用效益,以及驾驭容易的观点,所以才以猫狗为主吧。如今开始使用人类的蛊毒,一定是因为持有者变得已不再在乎经济效益地疯狂了,就只是这样——
  生出蓝色的金属人,蓝子肩膀剧烈起伏着喘气。
  「……这些就是…全部了。」
  「哦?是吗?你打算用那个怎么做?」
  「这样做。」
  蓝蛊涌来。量大到若要计算动向,则甚至连计算也会变得迟钝如此的力技。
  摆出备战姿势,此叶皱着眉心想:
  (闪得了。回避得了。但光是这样没办法结束——!)
  ——要是随便出手造成妨碍就不好了,因此至今都安分地观战。
  但该帮忙的时机到来。
  如此心想,仍在树上的黑绘低嚅:
  「模式『混乱的忠盛』与『渗透的良将』。」
  
  此叶没有行动。蛊毒从全方位逼近而来。
  而寸步未移的她,身影就这样被蓝色的雪崩卷入消失。
  但这时候,蓝子从蛊毒中感觉到困惑的气息。
  「……?」
  正当她也感到困惑时,附近树上的黑发静静伸长,迅速地从蛊毒们的中心点拾起了某样物品,然后将其抛向这里。那是一把被薄薄黑鞘包覆的日本刀——
  「!」
  惊愕的剎那间,日本刀再次变回人形。目光锐利的她一手揪住蓝子的脖子往上抬。
  「结束了。当面对束手无策的大军时,首先就该先擒主将。用说的是很简单啦。」
  「呜…呜呜……」
  「你有在听吗?算了,没在听也没差——投降吧。总之先让蛊毒消失。」
  不要——蓝子摇头后,此叶的那张脸缓缓逼近。眼镜底下的瞳孔眯细,变得像猫的瞳孔般诡异——
  「汝最好趁着妾身语气尚且温柔的时候喔,蛊之壶。满是德川臭的古董,若是往日的妾身早就当场将汝勒毙。趁妾身尚未改变心意前……还不赶紧照办吗!」
  不行了,赢不了。没办法赢过这个人。她本能地领悟这件事。
  勒紧喉咙的力道变强,快要无法呼吸。几乎窒息的她死命地点头。神智不清地将蛊毒收回口袋后,喉咙上的压迫感才减轻。
  「今天的我真糟糕。不知是不是欠缺从容,讲话老是很粗俗……该反省一下了。」
  「…呜…咳…咳咳……」
  手一松,蓝子落地。好痛苦。好可怕。失败了。明明非做不可啊。脑中只能思考着挣扎,在冰冷的泥地上爬行。雨势变强了吗?还是变弱了?啊啊,是变弱了。会觉得雨势变强,脸上感觉到水气,是因为泪水。止不住的泪水。
  「呜……呜…呜……」
  面前有着某人的脚。是那个可怕的人的脚吗?既然变成了敌人,既然输了,果然还是会被破坏掉吗?
  蓝子战战兢兢地抬头。
  站在那里的,不是有着像鬼一般表情的此叶。
  「啊啊……为什么呢?」
  是表情极度困惑,一副滥好人模样的少年。
  他摇着头,心痛似地叹息,在蓝子面前蹲下。
  「我还想不起来,一切全都还想不起来。你是谁,事情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搞不清楚。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那张哭泣的脸,就觉得这样做会比较好。」
  
  于是他轻轻将手塞进了蓝子衣服的口袋。
  「唉……姑且就先做了。那个,若对你来说是性骚扰,就先说声抱歉啰。」
  □袋里的手的触感。
  尴尬地搔着脸的笑容。
  依然持续滑落脸颊的泪水。
  对着这些,蓝子心想。
  一面回想那时认定为最后的眼泪、决心再也不流泪而将心冻结时的事,她茫然心想。
  
  啊啊——不行了。
  溶化掉了。
  
  ✝
  
  还没吗!还不行吗!
  力量渐渐抽离向前刺出花瓣剑的手。全身的肌肉都在悲鸣。
  不祥的焦躁感开始填满胸中。不妙。再这样…下去…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物体通过视野角落。那是从窗户伸进来,有如硬质化的*的发束。只转动着眼球确认,树上的黑绘正交互观察这里与树下——似乎还灵巧地正运用一半的头发在树下做些什么竖起大姆指。
  察觉到狙击比布利欧的头发,轻轻啧舌一声,运用黑暗的一小部分迎击。黑绘的头发由于与那黑*对决而被弹开,似乎是害怕被反过来抓到,立刻就抽了回去。但也让阿比斯多费心运用了黑暗。防壁的密度应该变薄了才对——于是她手臂进一步使力。埋进数公厘、数公分,只差一点就能贯穿——
  但到此为止。
  阿比斯嗤笑的气息。感到绝望的菲雅眼前一片黑暗。难得黑绘在百忙之中抽空伸出援手,还是不够吗?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只要再一次呼吸,全身就将失去所有的力量吧?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啊!
  菲雅的身体开始动摇。
  一切都将结束,有股崩坏的预兆。
  接着——
  
  「骗子。」
  
  二阶堂久留里将「回归的产子刀」埋进阿比斯的中心。
  对准身后,没有展开黑暗缓冲材质的一点。
  就只是纯粹的——
  断罪。
  久留里神情空虚,眼神就只能以空洞形容。
  「久留里,你这家伙!」
  「什么家人啊……你让我忘了裕的事!这种东西,要是我还记得那种事的话,就绝对、绝对不会……」
  「哦?想起来啦?真是非比寻常的…羁绊……但那是…你所期望的啊!」
  骗人——菲雅心想。你只不过是想要个爱着诅咒道具的棋子罢了她喃喃自语。能让她如此判断的理由,光是这男人的疯狂与恶劣至极就足够了。
  不知久留里做何感想?
  答案只有被她颤抖的手推向更深处的问罪之刃知晓。
  尽管如此,仍未能破坏阿比斯。只凭一把小短刀,无法将那十字粉碎。
  「喔——喔喔喔!」
  黑暗朝着背后蠢动,将久留里的身体弹飞。短刀就这么刺在十字架上,娇小的少女身体滚落走廊远处。
  菲雅没有放过此良机。黑暗障壁变得更薄,阿比斯分心了。
  (就是这里!)
  菲雅聚集全身剩余的力量,不顾后果地推着武器。穿过去——穿过去——穿过去了!
  喀!水滴型的剑尖发出削落岩石的声音刺进十字架——但是。
  也仅止于此。
  黑暗并没有消失,剑尖只不过勉强突破其防御而已。
  剑一动也不动,无法再继续刺进。体力、握力、腕力都已濒临极限。
  「咯……咯略略!拜久留里所赐,害我多少有点焦急……但看来到此为止了……!」
  「是啊,到此为止了。」
  坦率地承认。
  因为这样就足够了。
  「那么你就死心吧!我让那名少年告解,藉着名为诅咒的神性拯救了他。他不必再经手解除祸具诅咒的麻烦事,因此就算你来家族会,他也不痛不痒!」
  「你还在说啊?教会区《奈落》——你和诅咒是无法拯救人的!只不过是个十字架,少在那谎称为神!」
  然后倾注意志。对着剑尖刺在十字架里的花瓣剑,倾注「好了,行动吧!」的意志。
  真是愚蠢,她心想。将人类所想得到的嗜虐全部尽收的立方体,怎么可能存在这种只不过刺一下就结束的道具嘛。
  「你会因只不过是个十字架的我而死。你就看清楚,我有如神一般无情的十字吧!」
  ——开花。
  花瓣剑的刀身分为四份,剑尖呈十字型绽放。尖端的水滴型突起,是为了刺进人体并轻松割裂的勾子。这是以十字型绽放的剑花,以及肉被掀起、名为人体的花绽放前的花苞。
  硬生生绽放的剑,在阿比斯的十字上头更进一步刻划出十字的伤痕。十字架喀哩喀哩地被掘开而渐渐破裂。
  「喔……咕…喔……」
  「阿比斯!」
  比布利欧声音中带着焦急。活该——菲雅一面感受全身力气突然抽离,一面如此心想。她在突破黑暗时使尽了全力。
  力量抽离膝盖。即便当场瘫坐,唯独不放开手中武器。在急速变暗的视野当中,她看见比任何一处更深沉的黑暗从阿比斯周围消失——
  于是。
  久留里在背后刻下的断罪——
  与菲雅于正面刻下的圣痕——
  将受诅咒的十字分解成了普通的矩形。
  从即将合上的眼帘之间。
  她看见阿比斯的黑暗消失的同时,包覆着比布利欧的黑暗之服也随之雾散。或许是因为勉强使负伤的身体行动的铠甲消失,比布利欧按着腹部吐血,两眼就这么失去焦点倒下。化成好几块残骸的十字架也掉落走廊上,残破的碎片也跟着飞散。
  啊啊结束了。我成功了,春亮
  在畅快的疲劳感与安心之中,听见女人的笑声。
  「呵呵……啊…哈…啊哈……」
  边哭边笑。
  但却十分空虚,失去一切的少女空虚地笑着。
  「啊哈…哈哈…哈哈…啊啊…呜呜啊啊啊哈哈…呜哈…噫…呜……」
  被弹飞的久留里以缓慢的动作起身。滚落脚边的十字残骸被踹开,但她却看似没有察觉,摇摇晃晃地朝走廊深处走去。是朝着哪里?是要去哪里吗?又或像个找寻方向的孩子般——暧昧的脚步。
  该说什么才好?不知道。
  该告诉她什么好?不知道。
  但必须说点什么才行。
  如此想着,菲雅打算出声,但再也难以承受的眼睑重量却不允许。睡意盖过一切的思考。在她失去意识的瞬间看到的,是如今依然边笑边哭,有如走在地狱谷底般消失于寒冷校舍暗处的少女身影。
  
  不知双眼闭上了多久。
  四肢缓缓恢复力气,坐起身。比布利欧仍然倒在地上,四周已不见久留里的身影。虽有许多必须做的事,但首要的是变得寂静的外头的状况。
  窥探窗外的情况,果然已分出胜负。脚步摇晃地跳下窗户。雨势虽已大为减弱,但还是再次以冰冷迎接她的身体。
  听见啪喳声响时,自己的身旁已站着黑绘。
  「姑且还是要向你说,你帮了我个大忙。」
  「因为也得留意小此这边,所以只能帮上一点忙啦……总之,不客气。要是能以身体报答我就更好了。」
  眼神茫然的黑绘,还是一如往常地超然。
  而此叶也站在附近,菲雅看了她的模样皱起眉头。
  「喂,乳牛女,这就是那个吗?叫什么『王道』还是『拿手好戏』的?每次打倒敌人后你总是会全裸。」
  「咦……呜啊!」
  瞥了一眼慌慌张张跑向脱掉的衣物的此叶,菲雅四处巡视。老实说,碍眼的乳牛女怎样都无所谓。
  有所谓的是——剩下的两人。
  身体趴在地上的蓝子。春亮不知为何蹲在她面前,将手伸进蓝子的口袋里。她知道没有危险,事态不会再加重了。
  蓝子握着春亮的手,以额头磨蹭着手,就只是哭泣。
  菲雅对着春亮身后出声叫他:
  「回家时,你当然会买些什么给我吧?是我最喜欢的东西,那个美味的东西喔。」
  春亮头也不回,从鼻子轻轻发出苦笑:
  「……我忘了问你,仙贝和烤蕃薯的名次有没有调换啊?看你好像吃得超感动。」
  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满溢了出来。
  非常地巨大、舒畅,让她想笑、想哭又想大叫的情感。
  但菲雅按捺着那份情感,喉咙挤出声音:
  「……哼,仙贝是屹立不摇的第一名。烤蕃薯虽然也不错,但怎么说呢……总觉得那味道每天吃会吃腻。仙贝的话,就算每天吃也不会腻。这种差别很大。」
  了解——春亮带趣地耸肩。对春亮而言,现在只要这样就好。
  对于肩膀另一侧可以看见的蓝子,则有该做的事。
  她觉得有话想告诉蓝子。
  虽然没能告诉久留里,但她觉得现在非得告诉蓝子。
  「家族会……有在你心中填满比那只手更温暖的东西吗?」
  声音越过春亮的肩膀。
  有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但最后
  蓝子肩膀微微摇动,看得出她不必说出口也能明白的回答。
  「要是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不就又会重蹈覆辙了吗?毕竟你是个诅咒之壶、被诅咒之壶,受到了诅咒。而拥有你的家族会,不可能选择不使用你吧?就算忘了过去,等待着你的只有新的受诅咒的未来。你连这理所当然的结局也没发觉吗——或者是不想发觉?」
  呼——叹了口气,菲雅继续:
  「我也曾想过,想要忘记被诅咒这件事。就像每天似的,没来由地,无法矇骗自己地就想忘记——但那一定是不可忘却的事。」
  「……那样…很痛苦…啊。」
  「是啊,所以我要说。我要对你说。」
  残酷的话语。
  非常残酷且冰冷的话语。
  「——你就受苦吧。」
  蓝子的身体颤抖。
  啊啊……因为——
  要是忘掉的话,不就太过得不到救赎了吗?
  那些因诅咒而遇害的人们。
  以及因他们的诅咒而得以诞生的自己。
  不可以当作从没发生过。不能那么做。
  就算不知哭了多少眼泪,也一定不能。
  「但是——」
  菲雅轻轻望向春亮的背影。此叶正慌慌张张地穿起衣服。黑绘伫立着,茫然的眼神隐约带了点温柔。
  「这句话也是对我说的,所以我们一起痛苦吧。就算自己一个人没办法,但如果和别人一起,一定就能够忍受。我也是,你也是,不断又不断地痛苦,却还是能够做自己。做对人有益的事,解开诅咒,就能够做平凡的自己。」
  「……我…什么也…不会,只会…诅咒人……」
  「哈哈,菲雅也是什么都不会啊。」
  「呣。」
  春亮笑着,开心地笑着。然后静静地牵着蓝子的手站起来,边说着:
  「就算什么也不会,只要从稍微练习、努力就会,这种细微的事开始做起就可以了。什么特别的能力,那种东西无所谓。老实说,我也不怎么想用那样的东西。不过嘛~要是用了后有人就能因此得救的话,那也没办法就是了。」
  没错,就如同她对阿比斯所说的一样。诅咒无法拯救人。
  既然这样,自己刚才的行为又怎么说?为了救学校的大家,挥舞拷问道具的行为又是什么——对于这内心自问,菲雅立刻就能回答。
  不是想以诅咒来救人。
  而是身负诅咒的我想要救人。
  些微的差异。但那也是极大的差异。
  「被诅咒所得到的力量,终究只不过是能够找到代替的遗产。不管我或你是什么,不管受诅咒后得到了什么样的能力,不管能以那能力做些什么都无所谓。就只有一点,我对你有的感想就是——什么时候才能向你挑战洗盘子对决的复仇战?就只有这样。如果有诀窍的话就告诉我,不然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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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番话,蓝子惊讶地抬头。摇晃儒湿的刘海,看了扶着她的手的春亮,看了总算穿好衣服的此叶,看了黑绘,最后看了菲雅——
  「……呼耶~」
  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或许是有什么让她感到高兴。
  那或许是大家的视线令她感到害羞。
  那或许只是她不知该有怎么样的反应,所以感到困惑。
  
  那说不定是因为,飞来的短刀刺进了她的胸口。
  
  ——诅咒无法拯救人。
  ——以为获救的人,终究还是救不了。
  
  ✝
  
  艾莉丝·比布利欧·巴斯库利赫半梦半醒。
  腹部的伤口作痛。体内发热,以混乱的脑髓为中心沸腾着。
  啊啊,想起来了,这个感觉。已经数十年不曾有的感觉。起源于悖离社会通识的行动的恐惧。近似绝对性疏外感的实质感受。过去的误谬的自我啟发的受理。
  是罪恶感。
  因为教会区《奈落》消失了。他的诅咒消失了。
  「不让持有者抱持罪恶感」的诅咒消失了。
  没有罪恶感的人会成功。那[x]的愿望能得到救赎。无论是邪教徒的愿望、麻药走私者的愿望、恐怖分子的愿望、杀人魔的愿望、贩卖小孩的神父,或者因为深爱着诅咒道具而杀了某人、教唆杀人、教唆自杀的女人的愿望,全都获得了救赎。
  可是救不了。世界并不会宽容得甚至允许那些人们长命。因而他们会灭亡。明明不该是这样,自己明明不该做这种事啊——如此自问着灭亡。而今目灭亡也依旧持续。
  比布利欧微微睁眼。直到刚才或许也都还睁着眼也说不定。目光对上焦点,捕捉到的是残骸。心爱的男人、心爱的超越者、心爱的十字架的……残骸。
  (啊啊……!)
  全身毛骨悚然。她想起了至今所做过的事。想起深爱着他、将他视为超越者深爱、当作家人深爱着。想起为了贯彻那份爱而所做出的各式各样的事。
  (啊啊……啊啊!不对、不对,可是不对,这不是,自己什么也——!)
  记忆与情感发生不和。自己记得自己以往所做的全部的事,也记得当时的情感及理由。但是——那些里头唯独欠缺一项理所当然应有的情感。罪恶感。
  如今她才初次发觉那份不自然。
  满溢而出。有如被要求付清之前所赊的帐,罪恶感一口气袭来。
  数十年份的罪恶感的洪流具有压倒性。大脑刺痛、心脏揪痛、子宫绞痛。阵阵地刺痛。要坏掉了…要坏掉了…要坏掉了!啊啊啊!A!自己明明不过只是个A而已啊!
  她不想理解。全部、全部、全部、全部!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鸣鸣…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泪水、鼻水与鲜血汩汩滴落,比布利欧以诞生于世之姿,在走廊上爬行着。拿起阿比斯最大的一块残骸。罪恶感。不知道,她不知道。
  尽管如此,目光还是被刺在残骸上的短刀所吸引。
  是这个。是这个害的。
  而又是谁害的?
  她抽出短刀,依旧是爬行着,脸几乎磨蹭墙壁爬起身。突然一下子失去力气而倒下。心爱的男人的身体变小了一些。她又踢着碎片起身。血液一面被涂抹在窗缘,她伸直膝盖,外头的模样总算进入视野。
  银发的少女。她连名字也想不起来。但是,她是直到刚才为止都还针锋相对的敌手,等到自己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唯独这点可以理解。
  是那家伙害的。
  是那家伙害的。
  是那家伙害的——!
  因此她高举手臂。
  受诅刀刃的重量其实还满轻的。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刀刃,就算接受到的是混浊的杀意,也仍感到喜悦。尽管是被一个无力的女人掷出,也仍老老实实地打算实践那份杀意。
  笔直地、笔直地——
  带着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疑问,那把刀飞驰而去——
  
  她没看到结果。怎样都好。她发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身体,但那也都无所谓了。
  抱着阿比斯的残骸,一面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一面闭上眼睛思考。
  ——已经…什么都…搞不懂了。
  ——拜托,谁来救救我。
  神啊。
  ——我不会…再诅咒您了。
  
  ✝
  
  缓慢的一瞬间。
  菲雅看着飞奔到自己面前的蓝子。看着蓝子成为自己的替死鬼,被从校舍飞来的短刀贯穿胸前——
  「啊……」
  一面「咳咳」地吐着血块,她像跳舞般摇晃。泥泞的大地,运用名为重力的定理,粗暴地接住她的身体。
  刀刃刺进心脏,入侵到她最根源的地方,实现了欲望。
  「什——!」
  「蓝子!」
  「蓝子!」
  急忙跑过去。菲雅伸手,但手却半途停下。无法抱起她。就连要抱起她,都危险得彷彿会引发什么事似的。
  「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很显然,是那家伙的缘故吧!」
  菲雅转头看向校舍的瞬问,黑绘的头发锁定三楼窗户伸过去。缠住在那窗边的比布利欧的身体,瞬时捆绑起。她早已神智不清地只是任凭泪水潸然而落,毫不抵抗或闪避。
  「最后的垂死挣扎吗?该怎么处置她呢……!」
  「黑绘,比起那家伙,现在更重要的是蓝子!」
  「唔……的确。我想集中力量,所以总之这边就先维持这样并切离!」
  据黑绘的说法,切断的头发似乎暂时还会保持硬度。伸长的头发被喀喳剪断、失去张力,依旧被捆绑着的比布利欧身体便失去平衡倒地,身影从窗口消失。
  「拜托你,快点治好她!」
  「我尽力试试看……!」
  黑绘剪下头发,迅速地缠在蓝子的伤口上。如同黑绘脸上浮现的隹八躁感,尽管对头发开始灌输精气,蓝子的脸色却始终没有好转。黑绘这能力可以提升自然治愈力。啊啊,那么……若是再怎么挣扎也无法自然治愈的伤势的话……
  蓝子微微睁开眼睛。从她那因仰躺而滑落的刘海之间,很难得地看见了眼睛。
  「……我…犯了…罪。所以…没关系。」
  「你在说什么!不是说了我也一样吗!乳牛女和黑绘也一样!不,你是说加入家族会、背叛我们的事吗?那已经无所谓了,大家都平安无事,所以没关系了!你今后也要和我一起解开诅咒,所以——就算有罪,也不必为了庇护我而做出这种事」
  「不是。这是…与诅咒无关的罪。」
  自己有着即便解开诅咒也无法获赦的罪。菲雅回想起蓝子刚才所说的话。
  「我——凭自己的意志…与诅咒无关…就只是为了想杀而…杀了人类。」
  微弱的吐息。
  那是……告解的吐息。
  「他的名字叫做海因兹曼·迪梅尔乔治。是我之前的持有者,同时也是搜集战线骑士领的骑士『一人分队』。」
  「什——」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菲雅不禁屏息。这么一来,也就是说蓝子是搜集战线骑士领的东西吗?那帮人自从他们击退名叫佩薇的女人之后,就没再进行干涉。虽然曾经想过不会永远这样,总有一天还会再来引起事件——
  「我是…作为前来破坏你的骑士的配备…而来到此地的。之后为了战斗,被迫进行了蛊毒所必要的补给。我一直很讨厌那样,当时也很不情愿,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得不得了……所以……我已经再也不想做那种事了,就只因为这样…所以杀了…海因兹曼。」
  「这么说来,那个名字……是刚才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此叶瞇细眼睛低声喃喃说道。不知是否有看见这一幕,蓝子以焦点茫然的眼神说:
  「……为了处理尸体,所以我做成了蛊毒。地点就在…和大家初次见面的场所附近的…废屋。之后…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走着走着…看见了河川。水流很清澈美丽,可是我的手却染脏了。所以…就以河水…洗手这就是…我在那边的理由。」
  于是他们相遇了。有一只可爱的狗,因为持有者已经不在了,所以可以不必杀死的狗,正被什么内情也不明白的愚蠢的自己抱着——
  「……不是因为诅咒的冲动,也不是因为诅咒的能力所必须,我只是为了自己想杀,所以杀了人。我有着这样的罪。这就是…那罪过的…报应……所以…没关系。」
  「大——大有关系!是啊,怎么可能没关系!」
  「若遭报应、若要赎罪的话,也可以不用这样的形式吧!这种事…这种事!」
  蓝子开心地注视看着她的菲雅及春亮。
  她微笑。
  「唉……可以…拜托你们…两件事吗?」
  怎么可能拒绝。但相对地,菲雅希望她能听自己一个单纯的愿望作为代价。
  不管是对谁祈望都好。若有人能够实现的话,不管谁都好。
  「……我没想过杀了海因兹曼之后该怎么办,就只是想停止那样的事。去你们家…纯粹只是偶然。可是…真的是…未曾料想过的好地方。虽然时间很短…但我知道。」
  「嗯……嗯嗯,是好地方喔,那个家。虽然破旧,只有宽敞这个优点但是个好地方。所…所以!」
  好奇怪。为什么声音在发抖?为什么视野变得朦胧?
  「对,所以……我…想待在…那个家。不管哪里都可以,就算是仓库也可以,希望能把我放在那个家里。要是…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话……」
  「怎么可能添麻烦……你要和菲雅她们一起解开诅咒吧?所以身为一家之主的我准许。对,我准许!」
  「……我好高兴。」
  握着声音同样颤抖的春亮的手,再次微笑。
  「身为前辈的我也准许。比起吵闹、啰嗦、小不点的某两个人,你一定会是比她们好上几倍的后辈。」
  「我这个前辈二号也是。每天夜里摆出前辈的架子强迫后辈坦白喜欢的人,实在教我期待得不得了……真的。」
  此叶与黑绘分别以平静的语气说着。
  「前……前辈三号也是。刚才我也说过了,和你之间…还没有分出胜负。我还没有让你看过…身为前辈的…威严嘛……」
  蓝子的刘海因呼气而摇晃。那气息代表的意义与刚才的相同。
  「那…另一个愿望是什么?我会行使当家的所有权限来替你实现。说吧,蓝子!」
  「……口袋。」
  只是这样一个单字,春亮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
  她不希望口袋是空的。
  不是想要蛊毒这种诅咒,而是更温柔的东西。
  不是像小石子那样冰冷的东西,而是要更温暖的东西。
  她希望填满自己,想让自己变得充实——
  「你看……」
  春亮的手,缓缓地伸进她的口袋。
  蓝子露出至今不曾看过的满足神情。
  「……噗哇~」
  笑了。她接下来的低语,十分地平静。
  「啊啊……我已经可以不必再诅咒人了。已经…不必再被人诅咒了。虽然记得以前的事,果然因为记得而感到痛苦,但我不是孤独一人。真的让我…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温柔地看向菲雅:
  「可是——没错。我好想…看菲雅…正式…上场跳……」
  
  话说到一半,她就消失了。
  
  失去内容物的衣服。置于衣服上面的是——
  插着一把短刀。
  从短刀刺入之处破裂开来。
  但却只能以美丽形容的——
  蓝色的壶。
  春亮记得。不管是她刚来到家里,还是之后将愿望寄托于家族会的事。
  全都记得。
  可是,明明都想起来了。
  为什么却没有一切都回复原样呢?
  「可恶……黑绘,吶,黑绘!」
  「……抱歉,我只能提升人类的自然治愈力,如果伤得太深就没办法了。而对于变成道具状态的东西也不起作用——不用说,也没办法治好死人。可是……」
  「可是?」
  回答的是蹲下来捡拾蓝子碎片的此叶。
  「……我们兼具人类与道具双方的性质。也就是说,道具状态的破损,有时候也会像人一样愈合。就跟缺角的刀自己变得像刚磨利的状态,或是脱线的布偶自己复原的情况一样。之前我轻轻砍了莎弗兰缇的胸部时,那伤口愈合也是同样的原理。」
  「那…这么说的话!」
  对着抬起头的春亮,此叶以悲伤的表情摇了摇头。
  「但——不管是身为人或道具,完全『死亡』就无法复原了。就像断掉的刀就不再是刀、被烧毁的布偶就不再是布偶一样。若被破坏得面目全非,就回天乏术了。」
  「……那么…这家伙呢……?」
  「我明白春亮你的想法,但依我判断,老实说——很困难吧。由她难以维持人形,并且破损到如此程度来看。」
  「可是,可能性也并非为零喔,小此。」
  听见黑绘静静道出,此叶也点头。
  「当然——尽管无限趋近于零,但也有可能尚未完全破坏。虽然不晓得要花多久时间,但总有一天会复原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虽然这只是乐观的判断。」
  所以此叶才在捡取碎片吧。为了当这样的奇迹发生时,能让蓝子尽可能轻松地复原。虽然嘴上嚷着困难,但她果然还是不希望那样。
  当然,春亮也一样。
  希望、祈望、祈祷,并且相信。
  他会永远等待。如她所希望的一样,在那个家永远等她回来。
  就在此时,乌云散去的晴空下,由操场方向传来广播:
  「由于天气放晴,十分钟后开始进行下午的竞赛。参加的学生请尽速准备——」
  彷彿停滞的时间再次啟动的喧嚣从校舍另一方传来。春亮听见菲雅小声地说着:
  「……呆子,那家伙,说了不是两个,而是三个愿望吧……」
  菲雅站起来转过身,手臂往脸上擦了好几下。不必看也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说想看我正式的舞蹈吧?」
  「……没错,她是说了。」
  对着头也不回的菲雅回答。
  「那么……就得让她看见才行。是啊,没错——我们也约好了。所以春亮,你就站在能清楚看见的地方吧!和那家伙一起!」
  于是菲雅迈步。
  面对着前方,紧紧握拳。
  即便如此,彷彿某种情感残留着余波,还是能看见她娇小的肩膀不时颤抖。
  
  ——跳舞吧!菲雅心想。
  尽管难受,尽管痛苦,不知能否跳得顺利。
  重要的不是回头,不是停下脚步,也不是眼中滑落泪水。
  而是跳舞。
  就算体力所剩无几,也要咬紧牙关跳舞。
  这是她们约好的。
  在那缘廊上定下的——庆祝来访的约定。
  
  ✝
  
  眼皮睁不开。视野狭隘。一切变得有如烂泥。罪恶感、记忆、阿比斯已经不在的事实、爱情。这些全都过分混杂在一起,一切无以恃凭的世界。在这当中,确实存在的硬质物,就只有倒卧的身体感受到的走廊地板,以及依旧抱在怀里的十字架残骸。但就连抱着这样的东西是好是坏,她都不明白。她不明白。真想扼杀内心。
  身体被什么捆绑而动弹不得,所以哪里也去不了,也逃不了。也无法由自己的内心逃避。这里是牢狱。
  「呜…呜呜…呜呜呜……」
  校舍外头,远处传来播音器的咆哮。烦死人了。自己的内心则更是比那烦上数倍。好想抹煞掉,但自己却只能流着泪。
  就在这时——出现了某人站在自己身前的气息。
  「真教人捏了把冷汗呢。不过呢,幸好这算是损失较少的结局。反正她也活不长久了……你知不知道啊?关于慈悲器官(Youthanasia)。」
  是谁?眼皮睁不开,看不清楚。只能听得见声音。
  「免罪符机关(Indulgence Disc)的接连装置所跗带的那机能,是骑士领对持有自由意志的祸具做的保险。为了避免祸具杀害同族、反抗、逃亡——若是一定期间内不回骑士领本部接受措施,或者自行将其取下,那个装置就会自动发挥机能……破坏埋设了那装置的祸具。」
  「……」
  「有了那样的装置,为何还是杀了持有者,这我们已经无从得知。是因为不管何时结束生命也好,所以想随己意自由利用剩余时间,或者她本身也不清楚慈悲器官的事?后者应该也颇有可能吧?不管怎样,剎那主义和忌讳诅咒、为了确立自我而重新定义存在理由,这真是种多方面的刺激。唉呀呀,真教人感兴趣,实在值得玩味。」
  究竟在说什么?不懂。比布利欧只有着「他的口气真像个研究者」的感想。喋喋不休的男子这时突然缄口,似乎在耸肩她只是有这种感觉。
  「话题扯远了。太多话是我的坏习惯——好了,艾莉丝·比布利欧·斯库利赫。没想到你竟会突然做到那种地步。一旦决意战争,居然就派出了几乎所有的成员进行自爆恐怖攻击。虽然先发制人奇袭非常有效,就连历史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但实在很伤脑筋啊。虽然还不至于称得上是毁灭性,但我们的所有分室几乎都受了严重的损害。」
  「……?」
  理解、言语、思考,以现今混沌的大脑都无法进行处理。但她感觉涌上了本能性的恐惧。比布利欧想要逃跑,但由于被什么捆绑着,身体动不了,就连站起来也办不到。视野变得愈来愈暗,唯独听见脚步声靠近。
  「为什么你会做出如此暴行?综合我所知的各种情报推测,答案很简单……很明显就是你误会了。你们必须更精确地查明情报才行。查证情报是否足以信赖,是情报分析的第一步骤。不过嘛,若是基于意图欺骗所提供的情报,想要查证的困难度也会提升就是了。」
  他的下一句话听起来有些无奈。
  「真是的,都是我那个不肖的妹妹干的好事。她认为能够当作抑制力而这么做是无所谓,但并不明白事态将会因为那样而如何发展。明明世界并不局限于自己周遭啊……那家伙并不像她自己所想的那么聪明,她应该更有自觉一点啊。」
  不肖的妹妹。啊啊,好像想起了什么。是一个名字。与自己有关,非常相关的名字。
  无法起身二一思识朦胧,只能仰望声音来源的比布利欧眼前一片昏暗。男人靠近的身影映入视野。而人影又进一步朝她伸出看似手臂的影子——
  「老实说,今天我只是要来看一下妹妹的状况、探部下的病,原本是打算安分守己,但幸运的是你现在正好变成这样在我眼前。你身为对我们做出那么多事的组织首脑,让我实在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名字。名字。敌人的……名字。
  混乱的大脑回路一瞬间连上了,话语脱口而出。
  「你是……暗…暗曲」
  视野在话语途中就完全转暗,比布利欧的思考就此中断。
  
  ——紧邻着校外,没有人烟的巷子里。
  瘫坐地儒湿地面的「她」睁开眼睛。慢慢转动脖子,然后看到在巷子另一端……那是谁的脸?是偶然经过这里吗?一下子就从视野里消失。
  就算那是某个人的脸,就算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脑中都没有记忆。
  她所认知的,就只有闭上眼的那张脸上的……泪痕。
  不是微笑,是泪痕。
  一样。和映在水滩里的自己的脸一样。
  所以——一定
  那个人也一定和自己一样。唯独这一点,她知道。
  虽是母亲,却不是母亲。和自己虽然不同,但却一样。
  不知为何,她没来由地觉得非常可笑。
  「啊哈!」
  久留里空虚地笑出来,笑着的同时有什么滴落,在脸下方的水滩生出一阵涟漪。
  那是此处落下的最后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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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7楼
发表于 2011/05/20 | 编辑
终章
  
  运动会的隔天,作为补假而放假的星期二。
  吃完午餐正在午睡的菲雅,突然在起居室醒来,发现黑绘正坐在缘廊上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什么。只因为「阿春做的饭很好吃嘛~」这个理由,她就特地让店里午休,跑回家来。虽然这种事常有,没什么好惊讶的——
  「呼啊~喂,黑绘,你差不多该回店里了吧?」
  瞥了时钟一眼,打了个大呵欠,菲雅爬到缘廊上。
  「……三张…四张…五张……唔呵呵,真是意想不到的临时收入。要买什么好呢?家用主机的游戏还积着那个,所以果然还是要用来强化我的掌机游戏的阵容……」
  黑绘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浮现诡异笑容,翻着手里的纸张点算着。好像有印象。菲雅从她的肩膀上窥伺她的手中——
  「唔~那是……钱吗?」
  「啊。」
  黑绘迅速将纸钞藏到身后。可疑。太可疑了。
  「……是什么的钱?还满多的耶。」
  「会是什么的呢~」
  黑绘的视线逃开。这更让她觉得有鬼。
  「呣……我在电视上看过喔,这该不会就是那个吧?叫什么黑金的?不可以喔,黑绘,这样不行!你是淑乳同盟的伙伴,所以我当然不会报警啦﹔但我也并非完美,搞不好会说溜嘴或跑去告密也说不定。为了防范未然,我认为拿那些钱给我各种方便是最好的!」
  「不是喔~什么也没有喔,小菲菲~」
  事到如今还嘴硬。
  唔呣,是吗……菲雅佯装理解朝露出微妙的客套笑容的黑绘回以灿烂一笑——突兀地飞扑过去。
  「既然没什么,就让我看看!拿来拿来!」
  「呀啊。温…温柔一点喔……!」
  「你若从实招来我就会很温柔,所以快拿来……唔,藏到哪去了?在哪里?这边吗?还是这边?」
  「哇…哇,那里真的只有我的内裤啦~」
  虽然黑绘一如往常地说着不可思议的发言想矇混过去,但没用。菲雅已经牢牢压倒她的身体。菲雅在黑绘的衣服底下摸索,于是黑绘「呼~」地叹了口气之后
  「没办法,既然如此……」
  「呣,决定束手就擒了吗?」
  「……只好秀出我藏着的一手了。嘿呀~」
  黑绘的头发行动,从□袋取出某样东西扔向庭院。
  那东西又小又圆。
  圆盘状,表面凹凸不平。
  有着酱油味
  「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菲雅朝庭院滑垒,两手接住那块仙贝。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要是掉到地上糟蹋了,就算遭到仙贝之神的惩罚也怨不得人。不过顺利营救成功就没问题了。那么我就开动啰!
  喀滋喀滋嚼嚼嚼。
  唔唔呣,真好吃。这带了点辣味的实在——
  「……啊!」
  突然回神,回头一看,缘廊上的黑绘身影突然消失。
  被摆了一道!这个策士,居然用这种可怕的手段!能以这种狡猾手段逃脱的,找遍全世界恐怕也不出十人……!
  事到如今也来不及追赶了吧?正准备起身的菲雅坐回院子里。
  「呣……会是什么钱啊?那么拼死地藏起来并逃跑,背后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菲雅歪着头,咀嚼嘴里的仙贝。
  黑绘的钱依旧是个谜,不过算了。她心想。
  反正想跟她勒索的封口费已经在她嘴里了。
  
  ✝
  
  这时候,春亮正在此叶房里。被她一句「有话要说」而叫过来。两人彼此正跪着对望数秒后,此叶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咳哼一声,清了清喉咙。
  「春亮……春亮你昨天犯了错对吧?」
  「你…你指什么?」
  「因为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危险,所以拜托黑绘保护春亮……结果你不但加以无视,一个人独处,最后还一个人跑到战斗地带。」
  「那是……这个嘛~因为我实在很在意……可…可是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发生事情啊。再说,你们也因为黑绘的帮忙而得救了不是吗?」
  凶锐的目光一瞪。
  「这跟那是两回事。平安无事或我们得救,这些都是结果论。该说是警戒心不够吗?这是心态问题!所以我认为春亮必须接受处罚!」
  「处…处罚?」
  「对——听说春亮你叫黑绘来我们这里的时候,好像说了『不管拜托什么都会听』是吧?因为黑绘好像很忙,所以我就代替她来行使这项权利,一部分是包含对春亮你的处罚。我已经确实付款——咳哼!不,那个,确实和黑绘商量后获得她同意了。」
  于是此叶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有着看起来像是黑绘所写的字——「不管拜托什么春亮都会听的权利券」。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的啊?
  「我…我不记得有发过这种券啊?」
  「这只是为了清楚表示权利。因为可不能让你打哈哈带过。」
  此叶的语气认真至极。
  不妙,有种不知会被要求做什么的预感。此叶是认真的。再这样下去,不晓得她会用那张看起来甚至能左右生杀大权的券,做出什么要求——
  「呜!头好痛!老…老实说,我反倒记不清楚运动会时的记忆了……搞不好不太确定是不是有做过那种约定……!」
  按着太阳穴,身体故意摇摇晃晃给她看,但得到的却是此叶冷眼以对。果然没办法吗?看来是没办法。
  唉~此叶叹气,肩膀跟着颓落。
  「你这么不情愿吗……?虽说是处罚,但我也不打算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她低下视线,手指在榻榻米上忸忸怩怩地写字。看她那样子,不知为何春亮内心浮现微妙的罪恶感。
  的确,或许没必要撒笨拙的谎来逃跑。再说,他确实对黑绘说过类似的话。虽说无法接受权利转移的事,不过嘛,反正对象是此叶,应该不会做什么太奇怪的要求吧?没错,换个角度来想,比起不知会开口要求什么的黑绘或许要好得多了。
  「伤脑筋……知道了啦,我看开了。我夜知春亮承认你使用那张券。」
  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后,此叶猛然抬起头,双眼闪闪生辉。
  「真…真的吗?」
  「既然你有那种券,我也没办法吧?然后呢,我该做什么?」
  听他这么问,此叶以一副似乎快要啦啦啦地哼出歌来的模样站起身。她在房里来回走动,不知进行着什么准备。
  「唔呵呵,这还是秘密~……要是被你害羞地逃掉可就伤脑筋了嘛。啊,头发和身体不要紧吧?我要不要去洗个澡好呢……」
  ……会是听错了吗?刚才她好像若无其事喃喃说了什么惊人之语。
  
  ✝
  
  「怎么说呢,真难为情耶……」
  「耶嘿嘿……虽然开心,但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春亮能为我做这种事。」
  「那就别让我做啊!可恶,我要稍微加快速度啰!」
  「啊,呀!这样很痛耶。请…温柔一点……因为那边很敏感……」
  「抱…抱歉,我也还不习惯。那我就再稍微慢一点。」
  「好……不必急,完全没问题的……」
  咕嚕——听着这对话的人咽下口水。紧握的拳头冒汗。
  「喔——喔……还…还差一点……啊,呼~」
  「咦?已经结束了吗?真没办法……那接着换你躺下,这次换我来帮你服务!」
  咦咦?——这是春亮的声音。感觉似乎有阵短暂的时间争执不下。
  「比力气你是赢不了我的。来,让我看看……唉呀,都变成这样了。唔呵呵,积了很多对吧……?」
  「别…别这么说啦。」
  「啊哈,抱歉。那么,我要…上…啰……」
  「喔…喔喔……真…真舒服。」
  「是吧?放心交给我吧。我会…很温柔的……」
  什么叫做「我会很温柔的」啊!
  该做的事已经决定了。
  菲雅将魔术方块变形,用力推开拉门。
  「啊啊!我在练习挥舞劈刀,结果一个不小心,脚步不稳……!这真是失态!」
  嘴里边说着,菲雅高高举起巨大的劈刀闯进房间。在那里,她果然见到两人一如所料紧紧粘在一起没错,紧紧粘在一起——
  手拿着掏耳棒端坐的此叶,以及枕在她大腿上的春亮。
  「……唉呀?」
  「呀啊?你…你这是干什么!」
  「呜哇~!戳…戳戳…戳进……掏耳棒明显戳进不该进去的地方了啊~——」
  虽然看见春亮痛苦的模样,但劈刀已顺势挥下。当然她已经手下留情了,因此轻而易举被此叶空手夺白刃接住。
  「呣…呣唔……」
  「你『呣唔』什么啊?难得的治愈时光,你为什么跑来打扰?」
  「我…我才没打扰!我单纯只是…那个…练挥刀练过头了!这是意外,意外!」
  「你这么精准地瞄准目标攻击,这哪叫意外啊!老实道歉不就得了吗?真教人不悦!」
  「你说什么!是说,你才叫人不悦!都是因为你们两人偷偷摸摸地躲着不知在做什么,才害我误会成什么无耻的事……不,不对,无耻就是无耻!你那什么姿势!」
  「掏耳朵时让人枕着大腿,这可是传统的正确姿势喔!你有什么意见吗!」
  「呣唔唔唔……!」
  「唔唔唔唔……!」
  一如往常,对方就这么维持着空手夺刃的姿势与自己彼此抗衡。真是火大。这乳牛女果真教人火大。这家伙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吧?绝对不能输给她……
  于是又更加重了力道。刀刃底下,她看见春亮偷偷摸摸地爬着逃走,但她对此加以无视。让乳牛女认输才是现在最优先的事——
  至于要让无耻小鬼尝尝天诛,不管哪时候都行。
  
  「呼……总觉得她们的立场好像跟以前调换了……」
  逃离此叶的房间,春亮叹了口气。真是的,无论经过了多久,那两人还是没办法好好相处……不,那应该归类为感情好吗?一面想着这些,总之决定先到安静的场所避难。
  带着干净的餐具清洁用抹布与鸡毛掸子,春亮走向庭院的别馆。目的地不是二楼的黑绘卧房,也不是此叶原本的房间,而是占地一楼的仓库。反正也有事要做,就想说顺便打扫仓库。拿出钥匙打开铁卷门,进入只铺着一层水泥地的别馆一楼。冰凉的冷空气轻拂着肌肤。
  里面有着诸多等待诅咒解开的物品。并排于架子上的人偶、掛在墙壁钩子上的面具、随便放在地上的铠甲……这些都是春亮的父亲收集,或是听说了传闻的人擅自送来的。几乎没几样有特别的能力,有很多也只是诅咒轻微的东西。里头也有纯粹只是夜知家用不到而被保管在此的物品。
  决定将最大的目的留待最后,春亮啪答啪答地开始拿鸡毛掸子清理仓库物品。微量散落的尘埃在入口射进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脚步不时被地板通往地下室的门妨碍,但缓慢巡视了仓库一圈。总之就先这样吧。
  「好了……」
  拿起抹布代替鸡毛掸子,从看似发生地震也不会出事的牢固架子下层,取出小心翼翼收藏的一项物品。
  那是个蓝色的壶。
  它破掉了。虽然以粘着剂慎重地将大块碎片贴了回去,但无奈的是有好几处还是开着洞。那些部分则缠着布——「姑且还是缠着。虽然明白没什么用,但或许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因此绑着卷有黑绘头发的绷带。
  陶器的触感很冰凉。
  无法与体温比拟、物体纯粹的温度。
  春亮瞇细眼睛在仓库地板坐下,拿着带进来的抹布细心地开始擦拭。手碰到内侧底部的不自然凹陷,因这触感而回想起来,被埋在这凹陷的装置。
  发现那个装置,是在将短刀拔出壶的时候。刀刃前端刺着的那个装置,乍看很像一个薄薄的遥控器。回想起来,感觉比那个佩薇的舞会(Dance Time)用战斧上装着的东西还要复杂。而和那相同,里头也藏着免罪符机关——虽然犹豫,但如今那则在菲雅体内封印着「犹太的摇篮」(Juda’s Cradle),装置本身已完全毁坏。再说,要是蓝子醒来,持有者就是春亮了,已无需费心减轻诅咒。
  ……要是蓝子醒来。
  紧咬着下唇,动着抹布的手加重力道。
  结果他们没能抓住掷出短刀的比布利欧。明明受了伤,又被黑绘用头发绑住,却还是不知何时从校舍里消失了。在那之后他们马上打电话给渐音请她搜索四周,但还是没能找到。能想得到的可能,就是绑住她的头发比想像中还要早失去硬度(黑绘也说无法否定这可能性),又或者是同样下落不明的久留里做了什么,或者发生了其他无法想像的事态。
  结果现在能确知的,就只有家族会的象征阿比斯已被完全破坏。家族会的势力无疑已经减弱,但姑且不论这一点,还是有许多事令人在意。
  「不晓得会变得怎样——算了,我们这边也不能主动做些什么,太在意也没用。」
  像要告诉自己般喃喃自语。这时他发觉擦拭壶的手力道过猛。苦笑着减轻力道,温柔地、温柔地再次开始抚摸她的肌肤。
  「但话说回来……舞蹈很惊人吧?就各种意义来说。」
  他对着不会说话的壶说道。但反正她有在听,所以没关系。这不是自言自语。
  真的是很惊人。因为菲雅和此叶的衣服浑身是泥,所以就拿水管冲水作为紧急处理。泥巴总算变得不显眼了,但取而代之——被雨淋湿的衣服这下变得更湿。也就是说——
  就各方面来说,变得游走在尺度边缘。
  那过于危险的模样,让菲雅和此叶出现的瞬间,男学生们甚至发出近乎悲鸣的欢呼。
  「真是,菲雅又创造新的传说了。不,那应该是此叶的传说吗?班长也一脸严肃地呻吟,说搞不好明年就会取消舞蹈了——就算不会取消,或许也会对服装订立规定吧。」
  虽说不晓得是不是两人的传说所致,但结果白组的舞蹈拿到了决定性的高分,也因此为白组带来了优胜。或者可以说,白组的胜利是拜她们两人所赐吧。
  一边对着壶吹气,春亮一边回想。回想那舞蹈,以及菲雅与此叶的表情。他虽然抱着破掉的壶躲在校舍阴暗处,也就是从稍远的位置观看舞蹈——但他心想,自己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两人的表情吧。
  「……!」
  「……?……!」
  这时又传来那两人的争辩声。春亮耸肩,擦拭壶的手也跟着摇动。
  「真是的……是个很吵的家对吧?真伤脑筋。」
  没错,确实伤脑筋。但是——
  他并不讨厌。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这个家这样子就好。啊啊,真的,能想起来真是太好了。所以我才能这么说。这吵闹声就是这个家正常的模样。已经变成是这样了。」
  轻轻举起壶,以指尖轻抚壶口。
  像是耳语般,对着壶里头说道:
  「——这个家这样子就好。要是黑绘在的话会更吵闹,『但要是再多一个人就更好了』。所以,随时欢迎你回来。」
  话语被吸入壶中。
  没有回应。
  不管是「呼耶~」或「噗哇~」——都没有回应。
  「……!」
  就在春亮硬咽时,脚步声啪答啪答地靠近仓库。他慌忙拿着抹布擦脸,转过头。
  「春亮,春亮~!」
  「嗯~什么事?你们已经吵完了吗?」
  「我…我们才没有吵架。那该说是模拟战吗,或者是彼此生存方式的激撞……就是那种感觉啦——啊……」
  跑过来的菲雅脚步停止。她缓缓进到仓库里,在春亮身边蹲下。
  「你在帮她擦干净吗?」
  「嗯。」
  短暂的沉默。
  菲雅眼神温柔地望着春亮擦拭壶曲线的手,最后喃喃说道:
  「蓝子身体鼓起来的地方,若换[x]体的部位,不必想也一定是那里吧?竟然那么执着地抚摸那种地方……你这无耻小鬼。」
  「别…别说奇怪的话啦!」
  呜嘻嘻——菲雅轻笑着。她慢慢起身,对着壶说道:
  「蓝子啊,要是不喜欢被摸,就得出声抗议才行喔!要不然这个无耻小鬼就会一直摸你鼓起来的地方。所以——所以快点起床吧!」
  但果然还是没有回答。
  菲雅的眼神寂寞地摇曳。
  「……」
  已经全都擦完了。春亮轻轻将壶放回架子,最后手掌拍了拍壶口后起身。接着也对菲雅头上做了相同动作。拍拍。
  「呣……别把我当成小孩。诅咒你喔!」
  「是~是~那你有什么事吗?有事才来叫我的吧?」
  「喔,对了。先不论无不无耻,该怎么说……掏耳朵是很舒服的吧?只有乳牛女能享受治愈时光太不公平了。我也很累,你也应该对我做同样的事。」
  「什么应该啊……你那什么歪理。」
  「啰嗦,我也会帮你掏耳朵作为回报啦。」
  「我以浑身心神表示敬谢不敏,我可没有做好脑浆被掏出的心理准备。是说,那是因为她有『不管拜托什么都会听的券』,所以我才帮她做的——」
  「你是说这个吗?」
  「等…你怎么会有?你们就只有做这种事情才会私下串通?」
  「怎么可能,是我抢来的。」
  「呜呜…可恶,早知道就赶快撕掉……!」
  一边说着这些话,春亮和菲雅走出门外。在拉下铁门时,两人极为自然地望了仓库里头一眼,接着齐声说出——
  「那么……再会啰,蓝子。」
  不是离别的招呼。
  而是发誓再会的低语。
  
  ——拉下铁门的仓库恢复安静。
  无人的空间。
  不会说话的道具的领域。
  充满着寂静与冰冷空气的死去的世界。
  即便如此——
  微弱地,微弱地。
  仅仅一度传出——
  
  ——叩咚
  
  ——有什么东西摇动的声音。
  
  然后仓库里又是漫长沉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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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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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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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8楼
发表于 2011/05/20 | 编辑
后记
  
  听…听说了吗?是第四集耶,太太!——这是对于初次体验的数字感到情绪高昂的邻居大婶风格招呼语。我是水濑。
  这次是以「运动短裤及普通短裤,哪一种露出的脚看起来比较煽情的两派花上近三百页来争论」的风格为您献上(骗你的)的运动会篇。同时感觉也是「比布利欧家族会篇`下集」。话虽如此,感觉也不是家族会的人从此就再也不会出现了。有点像是让人看似结束,结果却以「回归的~」或「再会了~」推出续集的感觉类似。好像有点不一样?
  而这一集的新角色们全都与「不为人知」这个字眼有关。这是我刚刚才决定的。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其实比较年长——的不为人知年长乳。藏着眼睛的女孩,她隐瞒的究竟是?——的藏眼乳。另外也有在第三集只是露面程度(全裸)出场的那个人————有着以上这些阵容。不过只有一个人反倒什么也没藏,但就别介意了。
  猛然转变话题。在写完这本书过后不久,我因为不明原因的高烧及腹泻病倒,被劝告住院(结果没住就是了)、体验了吊点滴,接二连三经历了人生的初次体验……好了,正题从现在开始!还有,因为有点恶心,所以正在吃饭的人请当心——
  这是连续跑了两天医院吊点滴后,我的身体状况微妙地好转时发生的事。虽说好转,但还是抱着不舒服的肚子进厕所,然后
  Oh!是green的!(不知为何是外国人口吻。)
  ……是的,绿色的东西降临。唉呀,吓了我一跳,我明明只有摄取宝矿力、CalorieMate和点滴而已,居然跑出那样的东西……真是见识到人体的神秘。
  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我现在很有精神地在写后记。健康真好。为了避免生出绿色的小孩,请各位也要注重管理身体健康喔(硬是掰了个好收尾)!
  这次也承蒙以责编川本大人为首的诸多人士照顾。きそりがため大人,这集我也是看了草稿就萌死了……特别是蓝子!真谢谢您!还有当然也要谢谢各位读者大人。这系列能持续,都多亏了各位,今后我也会全力以萌、情色、微诡异的风格继续写下去,请多多指教!
  还有,与这本书同一个月上市的电击文库MAGAZINE也有刊载C3的短篇。有兴趣的读者请一定要看看。因为是短期集中连载,应该会连续个几期,所以可以的话,从下一期之后也请务必一读喔~
  那么,下一回是第五集。希望能尽早为各位呈上。
  
  水濑叶月
  




卷末特别企划
插画草稿集




上野锥霞

  春亮班上的班长。冷静沉着、成绩优秀的「班长中的班长」。可是背后的身分却是研究祸具的组织「研究室长国」的室长闇曲拍明的妹妹。制服底下穿着「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外伤也能瞬时痊愈,但脱掉则会死亡」的诅咒紧身皮衣——「基美史托兰提之爱」。为了不被人发现,因此在学校总是穿着长裙与长到手腕的长袖,体育课时则穿着欲动夹克。武器是由于曾被杀人魔拿来绞杀人的凶器,因此被诅咒而成祸具的黑色皮带「黑河可怜」。

▲裙子长到让人觉得土气。这是基于她身为班长所以遵守校规的心意……当然有部分是这样,但主要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制服脱下后底下存在着「祸具」。
▲让人感觉是个很强硬的班长的制服模样,以及害羞地穿着「基美史托兰提之爱」的模样。两者都是很有锥霞风格的草稿。
▲小说第三集扉页的另一版本。身穿紧身皮衣、被「黑河可怜」缠缚,背景也比完成后的彩图给人以强烈的「监牢」印象。让人不紧怀疑「这样刺激会不会太强了……?」于是作罢的珍贵草稿。




樱参白穗

  有着以天才童星身分驰名于世的过去,拥有天生演技的16岁美少女。她的母亲期望她能当个女演员功成名就,但她则因这份期待而变得讨厌人类,不上高中。在父亲经营的古董店遇见莎弗兰缇而坠入情网,并受到诅咒。在经历了莎弗兰缇的事件后逐渐敞开心扉,有着不坦率、爱唱反调的一面,是春亮他们的好伙伴。

▲有着人偶般的美貌。不知是否因为喜欢人偶风格有轻飘飘花边的服装,所以是个比莎弗兰缇「更像人偶」的人类。




莎弗兰缇
Sovereignty-Perfection-Doll
「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

  诅咒的人偶「祸具」,也是白穗的恋人。作为为了有个童话般的恋情的「恋爱对象」而被创造出来的,并有着以「死」来点缀恋情结局的机关「杀人风琴」。受到在死亡瞬间由恋爱中清醒的人们的诅咒,进而得以化为人形。拥有操控人偶的能力。与其危险的来历想法年,个性极为平稳,也有着迷糊的一面。

▲如今失去了诅咒机关,在理事长秘书渐音的身边担任「助理」,毫无遗憾地充分发挥她的迷糊。
▲有着能变换性别的特质,可以改变头发长短及胸部大小。左边是男生版本,右边是女生版本。


啦啦队服

黑绘与莎弗兰缇为了帮忙加油而穿的啦啦队少女服。胸前有着爱心形状的开口。因为裙子很短,所以下面必须穿运动短裤。

创作舞蹈服装

这是舞蹈服装,点缀着许多蝴蝶结,十分可爱。可是此叶的胸部似乎超过现有尺寸,因此几乎快露出来……?

私立大秋高中运动服

男女造型不同的地方是,女生是穿短裤,男生则是及膝的五分裤。理事长助理虽然穿的是女仆装,但运动服却不是运动短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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