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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耳目口司]超自然异象研究社4 风景男的颓废 [台版] (完结)[下载链接已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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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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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耳目口司]超自然异象研究社4 风景男的颓废 [台版]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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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SOSG小说组]自录
录入:古谷樱子
校对:古谷樱子
二校:椎名真白
扫图:椎名真白
修图:白夜弦影
排版:椎名真白
作者:耳目口司
插画:まごまご
译者:哈泥蛙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SOSG小说组官方微博:http://weibo.com/sosgnovelloser/
转载时请保留录入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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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届SNEAKER大赏〈优秀赏〉!!

各位是否幻想过世界忽然终结——丘研成员们一如往常,拟定计划要收复都市传说「大脚怪」,然而江西陀对沈丁花「收复世界」这番话感到不安,因此找咲丘商量,想从超自然的角度调查她的真实身分。另一方面,宗教团体「圣保罗」在繁华区绿洲复活成为超巨大势力,并且举办「黑弥撒」!?最后的超自然异象正式揭幕——!!




耳目口司
1988年出生,在千叶某个生活便利的乡村长大。
以《风景男のカンタータ》(现名《超自然异象研究社》)一作荣获第15届SNEAKER大赏〈优秀赏〉。
回想起来已完成四本着作,这是继自组计算机以来,首度维持这么久的一项兴趣。总之获准得以自由任性撰写喜欢的题材,甚至令我感到过意不去。
呼~~《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系列,我写得痛快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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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贴被奇跡のかけら在2013-01-15 00:37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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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1楼
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序章 校园风景「美好年代」 BARITONE SOLO
  
  *******
  
  这难道可能吗?
  这位博学多闻的老圣哲在他的森林里,竟然还不曾听闻。
  
  神已死。
  
  *******
  
  《十月四日(星期二)》
  
  各位是否幻想过世界忽然终结?我经常如此幻想。
  我喜欢风景,非常喜欢。
  夏日余热尚未尽去,蝉鸣略微止息;灿烂火辣的阳光,逐渐带着些许柔和的色彩;绿叶转红,街景慢慢染为朱红或茶褐;晚霞更加耀眼;河鱼回归故乡:寺院、森林、山岳、丘顶尽是落叶纷飞。
  这应该是随处可见的日常风景,而我就喜欢欣赏这些每天有着些微变化的风景,喜欢欣赏这些本质未曾改变的美丽风景。
  不需要什么理由。人类爱好风景,是出于野性的本能。
  
  秋天,是风景转换色彩的季节。
  不同于以往的颜色映入眼中,红黄等色彩向我们展示个中变化,时间缓缓流逝,甚至感觉这样的时光将成永恒。
  欣赏这一切的我,再度认知自己是对的。
  风景,总是美丽。
  「——所以,咲丘同学到这里有什么问题?」
  
  眺望窗外风景的我,听到这声唐突的询问,将视线移回黑板。拼命挺直身体在黑板上写年表,身穿白袍的社会科女教师——小手球绫芽老师手扠着腰,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的视线总是落在白袍上,其实小手球老师的身材止肯定不差,宽松白袍包裹的上衣胸口明显隆起,腰线也很细。
  我让视线在半空中徘徊片刻,将想到的问题直接说出口。
  「这么说来,小球的三围多少?」
  「你完全没听我上课吧?而且为什么这时候问这种问题?这是性骚扰!」
  「呃,慢着,是小球自己问我有什么问题的吧?」
  小手球老师嘴巴反复开阖,目瞪口呆瞪着我。
  「咲丘同学为什么又……!受不了,我真的好讨厌不良学生。」
  明明认真上辅导课却被当成不良学生,这也太过分了。
  「……居然问三围,咲丘又在唐突地问这种猥亵的问题。」
  眼睛半开,像是直到刚才都在睡觉的女孩——江西陀栀如此说着,将左手的自动铅笔直立在桌上,用右手食指妖艳地抚摸这根细长的棒子并咧嘴一笑。
  「唔~~以小球的状况,我个人觉得大概是78·55·77。」
  「你你你为什么知道!告诉男生太过分了啦!」
  小球含泪抗议江西陀的超能力……身材果然挺不错的,明明自豪也无妨。
  「顺带一提,我个人是——」
  「慢着,江西陀,我只是开玩笑,用不着说下去。」
  这样下去可能会顺其自然变成爆料大会,所以我随口劝阻,但江西陀不满地鼓起脸颊。
  「真是的,我个人想回答却不肯听,你这性骚扰的家伙真是臭不可言,不贯彻初衷只是个没胆的家伙喔,真是的……」
  江西陀对我嘀咕抱怨,以拇指与食指轻轻抓着自动铅笔的中心点,让手指缓慢上下晃动,还朝着自动铅笔吹气。
  「在这种时候,女生应该负责阻止性骚扰吧?为什么火上加油?」
  「真正的性骚扰,是无形之中从身体散发出来的。」
  「你或许想讲得很帅气,但是这样一点都不帅,而且莫名其妙。」
  江西陀用手指轻弹自动铅笔,使其缓缓晃动。
  「——所以你从刚才就在做这什么动作?」
  「还用问,看了不就知道?这是协助男性自家发电的想象训练。」
  「对不起,您巧妙表现露骨的性骚扰实在太强,所以求求您不要继续了,不要撩起头发把尖端送进嘴里。」
  看来真正的性骚扰,真的是无形之中从身体散发出来的。我在这场性骚扰大战完全败北。
  这是一幅非常脱线的风景。
  「两……两位……小球老师在生气了……」
  在江西陀尽情发威的状况下,战战兢兢介入对话的人,是看起来如同小动物,本性则是草食性动物,我的同班同学兼好友清宫一。
  「要好好上辅导课才行啦,那个,我会等你们上完……」
  清宫整张脸甚至耳朵都红通通,努力阻止江西陀的想象训练。
  陪同我参加这场和他无关的长期拘留,还对我投以天使般的微笑……
  可恶!清宫惹人怜爱到害我眼泪停不住!
  「喂,小球,听到没!清宫在等,快点上完课放我们走!在这个宽裕教育的时代,辅导课是都市传说,根本有问题!」
  「就是说啊!要是咲丘就这么坏掉袭击清宫,都是小球的错!」
  「——我不会袭击啦!」
  「看,刚才有停顿一下吧!咲丘已经明显达到极限了!」
  我颇难否认她的说法!
  「……再不适可而止,我真的会生气喔,我也想早点回去。」
  小手球老师的眼神笔直不动。啊,不妙,真的在生气。
  「真是的……到头来,都是咲丘同学与江西陀同学没写完暑假作业的错,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你们不是保证一定会写吗?」
  我与江西陀视线飘忽不定。
  「因为暑假有点忙……」
  「我个人也有别的工作……」
  「不准辩解,暑假这么久,没写作业只是怠慢的行为,来,坐好。」
  这番话中肯得无从反驳,我们两人只好听话端正坐好。
  「校长真的很严厉,要是学生没写作业,被骂的会是江西陀同学的班导山下老师,还有咲丘同学的班导我,对此——」
  小手球老师中断授课开始说教,看来会讲很久。
  我眺望逐渐西沉的夕阳,让思绪徜祥在心爱的超自然异象研究社——通称「丘研」所在的旧校舍。
  不晓得丘研成员们正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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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期间,我有时欣赏风景,有时在丘研懒散玩游戏虚耗时间,有时被恐怖的墨镜大叔追着跑,结果没写完暑假作业。
  原本以为一起尽兴玩乐的社团成员将会全军覆没,然而——
  学长姐们请家里的帮佣以及亲身体验中世纪古典世界与近代日本史的犯规人物协助,以多人合作与生产线的方式完全解决作业。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到最后,没写完作业的只有我以及逃课惯犯江西陀。没写完暑假作业的悔过书已经完成,又被关在教职员室把没完成的追加作业写完,现在则是被强迫参加放学之后的辅导课。
  第二学期开始至今,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
  
  传来敲响教室门的咚咚声,转身一看,一名少女进入教室。是戴着樱桃装饰发夹与眼镜的高年级女孩。
  「各位留到这么晚辛苦了,后来上得怎么样?」
  「哪能怎么样,有够惨的——你是……」
  小手球老师想发泄不满情绪,却再度认不出对方而说不出话。
  「我是学生会长城尾泷椿……小手球老师,已经第二学期了,希望您可以记得和您有交流的学生名字,校长也是因为这样才对小手球老师严格,即使不提我,您好歹是社会科专任教师,不只名留历史的伟人,至少也要记住学生的长相与姓名——」
  「啊哇哇哇,会长同学对不起!我今后会注意,好不好?」
  小手球察觉比自己刚才那番话还要冗长的说教即将开始,所以拼命低头致歉,但城尾泷学姐依然不满地噘嘴。
  「唉……从暑假开始算,您这句话我听十四次了,这是第十五次,真是的,即使是大人也一样,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的人,基本上都没礼貌。」
  城尾泷学姐不知为何参加我与江西陀的辅导课,名义上是辅佐小手球老师,不过真要说的话,更像是包含小手球老师的授课在内,担任辅导课的监督。
  她刚才离开教室,是宣称要回报辅导课的状况云云,所以应该是前往校长室——搞不懂为什么前去报告的不是小手球老师,而是城尾泷学姐,或许是信赖程度的差别,听起来真恐怖。
  ……不过话说回来,城尾泷学姐暑假期间直的很常造访丘研,该不会她其实很喜欢社团活动?嗯,不可能。
  「那么,既然城尾泷学姐回来,差不多休息一下吧……真是的,还得再被扣留两小时啊。」
  我从书包取出刚买的平板计算机启动,未读取邮件超过二十封,我叹气逐一审视邮件内容。
  「……我听其他老师说,咲丘同学最近上课时老是在玩计算机,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喔,又不是手机——」
  「计算机?你说这是计算机?喂喂,小球你落伍啰!」
  我放声怒喊,小手球老师随即歪着脑袋。
  「慢着,这不就是计算机吗?」
  「这是平板计算机,请不要和普通计算机相提并论,主要用途完全不一样,即使是笔记本电脑,也只能在定点才能活用吧?平板计算机在这方面就很优秀,在学校这种出门在外的地方非常好用,按个按钮就能连接网络,单一画面就能操控一切的划时代图形用户界面,综合各种功能优化的丰富独特应用程序很方便,你看,性能也高得这么漂亮,通讯规格又大幅升级,只要有这个,走到哪里都可以实时收看网络转播,只要开发新的通讯规格直接链接巨大服务器,就可以藉由资源共享——」
  「清宫,什么是平板计算机?」
  我明明正在说明,江西陀却无视于我,询问苦笑的清宫。
  「那个……简单来说,就是咲丘同学最近使用的比手机再大一点的东西。」
  「啊啊,那个像是计算机的手机啊,所以到最后还是计算机啰?」
  「原来如此,是计算机。」
  「什么嘛~~果然是计算机吧?」
  「就说不是了,这叫做平板计算机!清宫也不可以误导别人吧!」
  江西陀也好,小手球老师也好,我受不了这些机器白痴……!
  真希望他们不要没听我说明就擅自做定论,真是的,无论在任何时代,新型装置问世都会受冷落。
  「无论如何,咲丘学弟,我觉得上课时玩平板计算机违反礼仪,这就和玩手机一样吧?而且平板计算机画面大,看起来像是光明正大完全不隐瞒,所以更加不对。」
  「慢着,可是拿笔电打资料的时代差不多该结束——」
  「现在还是笔电的时代。」
  「对不起,我收起来。」
  学姐犀利的气势令我屈服。真遗憾,平板计算机很方便的。
  「……咲丘同学最近有点怪,是不是累了?不只举止诡异,讲话也比平常更没条理。」
  清宫担心地询问我。
  「一直补写暑假作业,放学还要留下来辅导,这样还能精神百倍的家伙比较恶心。不过清宫,谢谢你,因为你在我身旁守护,我才能撑到现在没发疯。」
  「别这么说……因为咲丘同学是我重要的朋友——」
  清宫看到我投以微笑,随即脸红又忸忸怩怩。「我是这种个性,所以总是被大家欺负,咲丘同学陪在我身旁之后,就没有恐怖的人接近我了。我才应该说,要不是咲丘同学总是陪在我身边,我会很害怕……」
  「清宫……我……」
  「咲丘同学……」
  我牵起清宫的手,清宫羞红脸,扬起视线观察我的表情。
  ——有胜算!
  「一点都没有。」
  江西陀用历史数据集的边角砸我的头,颇有厚度的书角深深命中脑门,我发不出声音蹲下去哭泣……这个叛徒!
  「小球你看,咲丘到极限了,休息吧。」
  「啊,啊~~……确实累了,还是休息吧!」
  不知为何,小手球老师也晚一步同意我刚才的意见,伸一个好大的懒腰之后坐在空位,懒散地趴在桌上。
  这肯定又是一幅罕见的风景。
  「咦?所以小球老师也觉得该休息?」
  「因为你们一直很努力啊,你们两个的干劲快因为努力过头而出问题了。辅导从刚才就完全没效,而且我觉得最后一天的辅导应该可以随便一点,我也陪你们上课上得好累喔~~……」
  城尾泷学姐回来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就代表辅导课程在今天报告之后正式结束,我终于可以从这个地狱解脱。
  城尾泷学姐露出不满的表情,双手抱胸训诫小手球老师:
  「居然说可以随便一点……小手球老师,不可以这样,我身为学生会长,不允许教职员这么任性,辅导课直到回家之前都是辅导课。」
  「我个人第一次听到这么残忍的规定……!」
  江西陀带着惊愕的表情吐槽。这种说法和郊游的意义完全相反,真讨厌。
  「哈哈哈……总觉得会长学姐好像小球老师的老师。」
  清宫这番话使得城尾泷学姐不太高兴。
  「意思是我很老?原来清宫学弟也意外没礼貌。」
  「这句话对我才没礼貌吧!我才二十几岁耶!」
  小手球老师含泪向城尾泷学姐抗议。可是怎么办?这样下去真的会无从休息继续上辅导课,可以的话,我想避免这种结果。
  随便找个话题给城尾泷学姐——有吗?有什么话题?
  「……对了,城尾泷学姐为什么会当学生会长?其实我不太清楚城尾泷学姐的事情耶~~好在意喔~~」
  我忽然说出临时想到的话题,城尾泷学姐随即诧异地凝视我,经过片刻沉默,城尾泷学姐双眼闪闪发亮。
  「——当然是为了提升这所学校的教育环境!」
  城尾泷学姐按着自己平坦的胸部,如同高歌般向我们演讲。
  ——啊,不行,我选错选项了。
  「我的参选口号是『重视规律的组织改革』,神乐咲高中在我就读的时候还没成立多久,以超自然异象研究社为首的野蛮学生就非法占据旧校舍,猖狂肆虐到不忍卒睹,这是痛心的光景。只因为少部分学生的任性,无辜的普通学生就失去勤勉向学的环境,使我心痛欲裂。为了矫正如此失序的风纪,我首先加入风纪委员会。」
  「没……没你说得那么猖狂才对……」
  小手球老师慌张挥手想要阻止,但很快就放弃。
  江西陀就这么维持惺忪的双眼发呆。
  清宫不知为何一副热衷的样子,眼神闪闪发亮专注聆听。
  「但他们毫无热忱,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神乐咲高中这样下去将会霸凌横行、风纪失序,成为腐败至极的高中。为了避免枫这种——咳咳,避免更多平凡的学生受害,我挺身而出。既然加入普通委员会无法解决问题,就应该推动组织方面的改革!为此我参选角逐学生会干部——」
  城尾泷学姐完全不在意周围,持续发表自己的言论。
  这种人为什么能成为学生会长?喂,她还在讲耶,谁快来阻止她吧。
  小手球老师露出看开一切的眼神低语:
  「……会长同学,和沈丁花同学好像。」
  「哪里像?」
  「因为很像,才会相互排斥吧?」
  小手球老师的感性有问题,清宫反复点头聆听城尾泷学姐的长篇大论,我只好询问打呵欠快睡着的江西陀。
  「江西陀,你觉得怎样才能阻止她?」
  「唔啊~~……不知道,就当成她迷上诡异的宗教,放弃她吧。」
  胡扯,这幅风景从刚才就让我痛苦不已,整个月几乎连社团都没办法去。即使得到「清宫能量」补给,我的精神也已经脆弱到接近极限。
  「……啊,说到宗教,听说『圣保罗』又复活了?咲丘同学有听说什么消息吗?」
  同样跟不上话题的小手球老师,不经意说出这番话。
  「什么意思?我个人听说那个组织解散啦?」
  「我也不知道详情,但他们暑假期间似乎再度开始活动,听说会员比之前还多,最近经常在街头示威游行吧?」
  「喔,那又是『圣保罗』干的好事?」
  江西陀似乎也有点惊讶,惺忪的双眼眨啊眨的。「可是,不觉得那些游行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吗?该怎么说,就是——」
  「比起强调个性的那段时期,感觉更加拼命。」
  「对对对,就是那样,规模也大得多。」
  江西陀附和小手球老师的这番补充。
  「真是的,江西陀学妹都不用功,只要观察最近的国际情势,好歹明白现在是紧急时期吧?你每天早上连报纸都不看?」
  城尾泷学姐不知何时停止演讲,双手抱胸噘嘴。
  「中东接连爆发革命,美国出现大规模示威,欧盟濒临瓦解,日本也连同陷入空前萧条,国内出现一两场示威游行也理所当然。何况这附近的治安原本就恶化,还发生爆炸之类的事件。」
  「欧盟看起来尤其危险,有人觉得迟早会爆发战争。」
  「总之,我相信不会变成这样,但现状就算演变成战争也不奇怪。」
  城尾泷学姐与清宫畅谈时事话题,两人个性都很正经,或许挺合得来吧。小手球老师严肃聆听学生们对世间的看法,江西陀微微张嘴,把两人的对话当成耳边风。
  我放空自己,眺望四人的这副模样。
  不经意移开眼神看向窗外,散发光辉西沉的美丽夕阳底下,在神乐咲高中前方,不问男女老幼举牌的集团,如同一只巨大生物缓缓行进。
  这只能形容为一幅异样的风景。
  
  我只在网络上简单浏览情报,所以没有很清楚,但世间确实在进入今年之后急遽变化。
  至今维持独裁*的中东各国,民众们以社交媒体团结起来发动政变,用*攻击都市不断进攻,市民革命接连成功。
  美国经济长期不景气,导致贫困阶级增加,年轻人或劳工接连举行示威游行,就像是之前的圣保罗斗争。
  欧盟不顾本身总体经济的危险,试图保护一个对周围散播不幸的危险国家,使得状况更加恶化。这个危险国家只以己身安全为第一优先,爆发近乎同归于尽的内乱,使得大型经济体径自开始瓦解。
  在这种世界局势的带动之下,日本进入史上空前的经济萧条,政治领导者几个月就更改方针的劣质施政如今自食恶果,内政几乎无法发挥自我净化功能,郁闷的不满情绪逐渐在世间蔓延。
  因此,不只是商业大楼林立的神乐咲,国内整体治安一下子恶化,能对现今局势一目了然的地方,莫过于神乐咲的魔鬼繁华区——绿洲。巷弄满是游民与饥民,强盗在大白天横行,治安等级恢复到和神乐咲恐怖攻击之前一样,不,甚至变得更差。
  这一切都来自今年以来接连出现的局势,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发生?即使坏事会连锁产生,但世界变貌到这种程度,只令人认为是一本写得很烂的虚构小说。
  或许沉迷于宗教,内心比较能获得安宁。
  
  「……不过话说回来,今年为什么会忙成这样……」
  城尾泷学姐说完叹气,清宫见状露出苦笑。
  「真的老是发生讨厌的事,都没有开朗的新闻。该怎么说,就像不合时节的世纪末降临。」
  ——在二十一世纪初,说这什么话
  曾经有个壮汉讲过类似的话,被我以这句话回应。我忘不了他当时怜悯的语气。
  现在的我,会如何响应他?
  「世纪末啊,总之,恐怖大魔王一直没出现,该不会现在才出现吧?」
  「不不不,不能小看清宫同学的意见喔,毕竟确实有人提倡『2012年人类灭亡论』。」
  江西陀随口说出的这番话,被小手球老师以认真的表情反驳。
  「……那是什么?」
  「这是来自玛雅历法的末世思想。依照玛雅『历史将重复上演』的概念,历法大周期结束的2012年底,人类至今的文明将会全部重设,所以引发许多人议论纷纷,认为可能会产生前所未有的大灾难,或是爆发核武战争,这是最近最热门的末世论,网络上前一阵子流行《启示录》,两者感觉有一点点类似。」
  这次轮到「超自然专家小球」代替学生会长得意洋洋地述说。
  「总之,该历法换算成公历的方式有各种见解,也有人认为周期早就过了,不过持续发生这么多讨厌的事情,会让人不禁觉得有可能是对的。所以不可以瞧不起超自然异象喔,真期待今年十月底会发生什么事,呼呼~~」
  「月底会发生什么事吗?」
  「超自然异象的爱好者,惯例都会热烈举办活动吧?现在就得开始准备『化装舞会』啰!」
  ……啊啊,原来如此,也有这种想法。我不熟悉这方面的事,不过对于喜欢这种玩意儿的人来说,这确实是重要的例行活动。
  不过,人类灭亡吗?也就是说,果然——
  「小球,问一下,『最后的世纪末』是什么?」
  我抱持些许期待提问,小手球随即歪着脑袋。
  「那是什么?我没听过,最近的末世思想?」
  看来并不是广受超自然异象爱好者所知的思想,毕竟搜寻网络也找不到类似的记述。
  那个预言者所说的「最后的世纪末」与「神秘论理」,究竟是什么?
  
  《十月五日(星期三)》
  
  魔鬼辅导课结束隔天。
  大家相互连络之后决议,由于我与江西陀久违能在放学之后直接参加社团活动,今天要开会决定今后的活动内容。顺带一提,小手球老师要回报辅导成果,所以今天不能来。
  众人在柴可夫斯基的「一八一二序曲」乐声中玩起「UNO」时……
  「大脚怪?」
  我与江西陀出声同问,装备硕大双峰的丘研代表——沈丁花樱学姐将热咖啡一饮而尽,把咖啡杯放到桌上之后点头,从手中打出一张牌。
  牌的花色是红色,中央大大写着英文字母S。
  慢着,怎么忽然就打「跳过」的牌?应该在代表之后出牌的我,就这样被无情跳过。
  「嗯,大概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绿洲传出发现巨大兽人的传闻,我稍微进行调查,当成打发时间的方法。」
  「会不会是黑猩猩逃出动物园之类的骚动?」
  代表听到我的询问后耸了耸肩。
  「很难说,我从媒体机构那边得到一些情报,却没有类似的报告,毕竟以个人名义进口饲养是一件难事,虽然可能是来自深山的野生黑猩猩……不过就算这样,至今观测到的猩猩,完全比不上这个兽人的体积,目前还在传闻的程度,依照目击者的说法,高度似乎超过两公尺。」
  「比出岛学长还高?这就了不起啰。」
  「对吧?不觉得挺令人感兴趣吗?」
  江西陀出的牌是红色的9,她笑嘻嘻看着自己的牌。
  「这么说来,『9』的形状是不是很猥亵?」
  「并不猥亵。」
  「我个人觉得『&』是最猥亵的形状——」
  「哪里猥亵?」
  女郎花萩学姐发出「噗啵」这种怪声流出鼻血,将漏音的大耳机重新戴好,同样打出9号牌之后,像是要转移话题继续说明。
  「那……那个,我看过小球老师借我的资料,兽人的都市传说,会依照地区而有明显不同的变化,喜马拉雅山的雪人(Yeti)、俄罗斯的雪怪(almasty)、澳洲的野人(Yowie),在日本则是广岛的比婆猿人比较有名,不过这次的脚印非常大——」
  「喔喔,居然有这么多9……萩学姐也爱这一味耶,嘻嘻……」
  江西陀欺负萩学姐不肯罢休,萩学姐惊慌失措,一副慌张的样子。
  「是……是吗?我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
  「没有啦,要是想象成手指的形状,怎么看都像是爱抚女性的——」
  「你用错手指了,就只是普通的OK手势吧?啊~~啊!这种兽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全力阻止江西陀开黄腔。将野槌蛇阿槌顶在头上正要出牌的丘研唯一肉体派——出岛进学长巨大的身躯忽然颤抖。
  「喔喔,咲丘不要忽然大吼啦——那个,这张可以吗?」
  「不,出岛,那张牌不能出,要出同样颜色或同样数字,不然就是黑色的牌。」
  「什么嘛,这游戏真麻烦,只要能够向前,出什么数字都行吧?」
  但是依照这个理论,出到9似乎就走入死胡同了。接受代表说明的出岛学长搔头苦思之后,打出数字0的牌。原来如此,绕一圈之后就是0在前面。
  「……咦?为什么9再往前是0?唔,唔唔唔唔?」
  「出岛,思考这种古板的事情一点都不像你,向前看吧。」
  「喔,好……」
  出岛学长被代表的数学理论蒙骗,但依然双手抱胸频频发出烦恼的声音。
  这样的出岛学长有点像猩——我似乎在想失礼的事,还是别想吧。
  「就是这么回事,我想请咲丘兄弟帮忙收集情报。统计或募集情报方面,请你们负责比较省事,不过我早已向『ILB』提出委托,不知为何还没收到响应,平常明明总是当天回应……」
  原来如此,老哥要我帮忙道歉是这么回事。
  这个提议来得真不是时候。
  「啊~~……老哥最近事情有点多,所以忙得乱七八糟,或许还要一段时间,所以老哥应该完全没办法帮忙……真的很抱歉。」
  「咦?大哥这么忙真难得,是什么工作吗?」
  我低头之后,萩学姐露出意外的表情询问。
  「最近迟迟没有进展的软件开发总算上轨道,程序基础部分已经完成,所以总算有干劲了。不只是把各方面的工作外包出去,老哥自己也推掉所有其他的工作,忙着写程序与准备新服务器,其实我暑假也都在帮忙这项工作。」
  即使如此,预计也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完成,这一路走来直是漫长。
  「所以才没有写完暑假作业啊,我一直觉得以咲丘学弟的速度,时间应该很充裕……但是不能请『ILB』帮忙就麻烦了。逼不得已,这次的事件就实地访查吧。」
  代表说完之后,出岛学长开心露出笑容。「喔喔,要前进?」
  「——对,我居然完全依赖咲丘学弟的帮忙,真是的,简直失常。要是这种时候没有自己出马,哪能叫做丘研?总之逐一清查所有线索,肯定能得到某些情报。」
  第一轮出牌结束之后,代表打的牌又是「跳过」。
  「那个,对不起,我也想出牌……」
  「咲丘学弟你好吵,这么忙碌的你就一如往常,在计算机前欣赏猥亵风景图流口水傻笑吧。」
  「您这个人只要事情不顺心就意外幼稚!」
  代表漂亮地无视我的抗议,以严肃的表情抵着下巴思索,此时我的手机响起收到邮件的音效,我打开智能型手机。
  邮件来自面前的荻学姐。
  (最近,姐姐每天来到社办都会问「咲丘学弟还没来啊」,眼中完全只有咲丘学弟喔!)
  代表居然这么期待我协助收集情报。
  怎……怎么办?果然不应该拒绝这个要求吗?反倒害她担心,我也觉得过意不去。
  (这样啊,我会勉强抽空找老哥一起调查,请加油。)
  我回信之后,萩学姐看过内容就不满地鼓起脸颊瞪向我。
  唔~~帮不上忙实在令我于心不忍,萩学姐,对不起。
  既然这样,我希望尽力做点事来弥补——
  「对了,代表,要不要调查那件事?」
  「嗯?哪件事?」
  在我闷头自问自答的时候,江西陀思索之后打出逆转牌。喔,这样就轮我出牌了,江西陀偶尔也会做出这种贴心的举动。
  
  「还有哪件事,就是圣保罗复活的事情啰,要怎么处理?」
  
  社办瞬间笼罩着沉默,阿槌从出岛学长头顶下来回到笼子。
  「——那只是宗教团体吧,你们对那个有何看法?」
  我出牌之后,代表稍做思考,挑选手中的牌打出来。
  牌的正中央是英文字母D,是「Draw two」,下个人要罚抽两张牌。
  「喔,这是攻击牌吧,记得要出同样的字母?」
  「真难得,出岛居然记得住规则。你要出几张都行。」
  出岛学长听到这番话,一口气从手边抽出三张「Draw two」打到场上。
  ——可恶的代表,居然巧妙骗出岛学长浪费「Draw two」。平常都会存几张当成安全牌,居然欺骗只依稀记得规则的出岛学长,真过分。
  「我觉得那种东西流行也在所难免,世间状况有点差劲过头。」
  萩学姐也打「Draw two」。
  「我个人当然理解这种想法,可是那样实在不美丽。」
  江西陀也打「Draw two」。
  「我同意那样不美丽,在风景里过度突兀,真希望他们稍微自重。」
  我也打「Draw two」。
  「这就代表世间没这么顺心如意,在一切都太迟之前挺身而出,也是他们另一种存在方式,甚至堪称他们至今安分过头。」
  代表也打「Draw two」
  片刻沉默之后,出岛学长搔了搔脑袋。
  「……我不太懂,总之无论如何,只要前进就好吧?」
  出岛学长说完将手伸向牌堆。
  虽然是一幅可怜的风景,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世间真的出问题了,听说还有『2012年人类灭亡论』这种东西。既然世纪末又要来临,难怪大家都这么拼命。」
  「喔,是指玛雅文明的那个吗?咲丘居然也知道这么有趣的事,听谁说的?」
  「昨天小球发挥专长学识说的。」
  接连换人出牌,代表顺利打出手中的牌露出笑容。
  「原来如此。不过咲丘学弟,这种说法不太妥当,全世界恐怕只有日本的文法,会把『世纪末』解释为『世界末日』。除了世界末日这种原本的用法,那是用来形容思想风潮,真要说的话是形容美术的话语。」
  「咦?是吗?我对此只有动画里那种荒凉至极的印象。」
  萩学姐有些胆战心惊,和代表同样顺利消化手中的牌。
  「当然,以世纪末的名义描写荒废新世界的虚构作品很多,这是事实。不过这个词原本的意义,是十九世纪末全欧洲整体风行之美好年代的颓废,以及世界迎接一个里程碑却毫无改变的绝望。好啦,说到十九世纪末受到印象派与象征派影响而开始盛行的艺术,你们会想到什么?」
  代表突然如此询问,使得我与江西陀歪着脑袋。虽然印象中曾经听过,但这应该不是一般人都知道的常识,我好想直接拿平板计算机出来查。
  不过江西陀轻敲手心,似乎早已知道。
  「美好年代……难道是指『新艺术』或『前卫艺术』?」
  「江西陀学妹,你说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为了艺术而艺术』的『颓废艺术』,后世总称为『世纪末艺术』。这就是『世纪末』这个词原本特别涵义的由来,要将其当成颓废思想的一例,大致上并没有错,其实这是学习现代超自然异象时不可或缺的知识——喔,UNO。」
  「咦咦?真的假的!」
  手中牌组出现消化不良症状的江西陀大感惊讶时,代表丢出一张牌,手边只剩下一张牌。
  我的攻击牌已经出光,没办法妨碍代表。
  「沈丁花总是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知识。你喜欢这种东西?」
  出岛学长没多想就打出逆转牌——这样不就又轮到代表了!
  「虽然事到如今不用强调,不过出岛,我非常喜欢神秘现象,而且谢谢你,我赢了。」
  代表非常干脆将最后一张牌扔到场上,一如往常得第一。我、江西陀与萩学姐暗自叹气。
  ——老实说,我、江西陀与荻学姐从以前就串通起来,以「其中一人战胜代表」为目标玩游戏,所以代表确定胜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确定败北。我们差不多想体验胜利的滋味了。
  不过,代表像这样以压倒性的速度战胜我们,令我莫名觉得自己总算也从辅导地狱回到丘研的日常风景。
  代表首先出线,所以我们慢慢消化后续赛事。
  代表双手抱胸对我们述说:
  「世纪末的话题放在一旁,这次『圣保罗』只是到处作乱,扔着不管应该也无妨。以前是和生灵有关才会展开调查,但那个组织的活动,与其说宗教更偏向政治,不足以成为调查对象。」
  「唔~~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闲聊这种话题的时候,我与萩学姐也胜出了,江西陀与出岛学长互瞪展开单挑。出岛学长的牌比较多,但是手边的牌比较少也绝对不表示能早点出完,这就是「UNO」有趣之处。
  「总之这部分暂时保留,先重新清查大脚怪的相关情报。麻烦江西陀学妹与出岛将绿洲彻底调查一遍,小萩按照预定量产武器,并且努力完成『那个东西』。我去稍微威胁那些老人,毕竟如果要饲养大脚怪,终究得办理各种必要手续,还得适度准备饲料给宠物才行。」
  代表看着出岛学长头上的阿槌,开心露出笑容。
  「要养大脚怪?」
  「那当然,不然江西陀学妹以为我们找大脚怪做什么?」
  代表说完噘嘴。慢着,假设真的有大脚怪,从体积来看也不像饲养野槌蛇那么简单吧?我也没想到代表想活捉。
  江西陀嘴巴反复开阖之后,瞪向手上没减少的牌。看来她难得很有可能惨败。
  「所以,您要我怎么做——」
  「我不是说过吗?你在计算机前面欣赏猥亵的风景图傻笑就好。」
  「您还在记恨?」
  「哈哈哈!当然不是那样,你好歹招惹了柏木集团,能在绿洲做的事情颇为受限,真的不用勉强行动也无妨。何况老实说,大脚怪这事件如同儿戏,算是重头戏之前的暖身运动,我完全放任你自由参加。」
  确实,暑假我与萩学姐在各方面活跃过头,虽然后来就没去过绿洲,但是在这种状况去绿洲闲晃,或许真的很危险。
  「有重头戏?」
  「没错,世间已经进入十月,真期待今年的安息日。」
  代表开朗的笑容,完全看不出虚假。
  「我会努力去一趟『无自觉』,反正香澄刚好委托我一件事。」
  「是吗?那我就稍微期待咲丘学弟的情报吧。」
  看来代表终究只是捉弄我。虽说如此,我也不想成为累赘,只希望早点想办法解决我和柏木集团的过节。
  「——好,我个人要喊UNO啰!」
  「喔,我也UNO。」
  出岛学长手上的牌不知何时剩一张,江西陀的脸颊不禁抽搐。她从手边打出一张牌轻声宣布——
  「U……UNO……」,出岛学长的表情随即一亮。
  「我打完了!」
  「输~~了~~啦~~……」
  出岛学长放声欢呼,江西陀无力倒在桌上。这么说来,虽然我们真的从来没赢过代表,但江西陀垫底或许是第一次。
  萩学姐与代表也感到意外地瞪大眼睛,似乎和我一样到现在才察觉这个事实。
  「咦?好难得看到江西陀学妹输,平常明明都是咲丘学弟或出岛同学……」
  「唔唔,确实伤脑筋。虽说要进行惩罚游戏,但我今天只带小萩为咲丘学弟全新开发的『健康穴道按摩杀人凉鞋』……」
  「居然以我会输为前提?而且那是什么道具,超恐怖!」
  在全员参加的游戏落败,就会面临沉重的惩罚游戏。这是丘研的铁则。
  我也是惩罚游戏的常客,经常被迫朗读官能小说、边大声唱成吉思汗边跳舞,或是成为萩学姐新武器的白老鼠。
  不过话说回来,幸好今天侥幸胜出。我的生活相当不健康,今天差点就被健康杀掉了。
  「——喔喔,健康凉鞋啊,我个人至今没用过这种东西,请借我个人试穿吧。」
  「喔,江西陀学妹愿意接受实验?好开心,不过这原本是要给咲丘学弟用的,我觉得会很痛喔,女生撑得住吗?」
  真希望她不要故意制作这么危险的东西。我穿就无妨?
  在江西陀的拜托之下,萩学姐咧嘴笑得好诡异,从包包取出袋子。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双有莫名恐怖突起物的凉鞋递给江西陀,江西陀没什么戒心就穿上去。
  「唔唔……!」
  江西陀穿着凉鞋站在原地,随即摀住嘴避免放声大喊,紧咬牙关以防痛到发出声音。
  「呀——不……不要——那里——!唔嗯!」
  身体扭曲,几乎要倒地的江西陀,手臂交缠搂抱自己的身体,妖艳地扭腰,脸颊泛红,以不屈的意志继续站着。
  呃,这是怎样?
  我的脸莫名发烫,不知为何无法直视江西陀。
  「唔啊啊……脚……在抖……好难——受,呜呜呜……!」
  出岛学长目不转睛。
  萩学姐的鼻子流出一丝红色液体滴落。
  「——咿呜!那里,好明显——!唔唔,呀啊啊啊!」
  该怎么说,这是一幅极为煽情的风景。
  
  ——啊,这样下去,我体内的某种东西会有危险!
  
  「暂……暂停~~!代表,我认为这有碍心理卫生!」
  「咕呼呼……哈哈……总之,我也有同感——出岛,动手吧。」
  大概是被戳到笑点的代表忍笑下令,出岛学长就从正面抓着江西陀往上抬。
  我立刻抓住江西陀纤细的脚踝,硬是脱下「健康穴道按摩杀人凉鞋」扔到社办角落。
  出岛学长从空中放下江西陀,她就这么气喘吁吁瘫坐在地上。
  眼眶隐约噙泪,肯定是按到很痛的穴道。
  「呼,呼……虽然很难受,可是好舒服……」
  「故意的吧……江西陀,你这家伙是故意那样呻吟的吧!」
  江西陀听到我的怒吼,视线在半空中游移不定,羞红脸颊咧嘴一笑。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咲丘,这真的很危险,该怎么说,脑袋会轻飘飘一片空白,感觉像是要飞到某个地方。天啊,真的以为会被健康杀掉……哈哈哈,我个人也相当不健康。」
  肯定是故意的!
  虽说如此,看江西陀虚弱的模样,真的是被自己不健康的身体打败了。
  唔,嗯~~……江西陀平常总是悠然自得地戏弄我或萩学姐,但现在这样看起来就姑且是个女孩……
  代表看着这幅光景,笑够之后愉悦地点头。
  「呼呼呼,哈哈哈哈!哎呀,江西陀学妹,你表现得真好,仅次于咲丘学弟的朗读——嗯,既然看过有趣的场面,虽然还有点早,今天就解散吧。咲丘学弟与江西陀学妹上辅导课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接下来几天以收集情报为优先,各自自由行动,确定集会日期再通知各位。」
  代表说完之后,一如往常站在椅子上,双手抱胸宣示:
  「那么,从名为都市传说的流言蜚语收复大脚怪吧!」
  我在班上的朋友只有清宫,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称得上朋友的人。
  这里有丘研的成员,绿洲有一些古怪的熟人,我只是置身其中。
  所以我的日常风景没有改变。
  我不想改变,也不觉得会改变。
  
  至少,只要有这幅风景,我就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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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第一部 都巿传说「大脚怪」 SOPRANO SOLO
  
  《十月十日(星期一·体育节休假)》
  
  繁华区的绿洲经过「神乐咲恐怖攻击」后就暂时维持安分,却在这两个月明显变貌。
  第一个变化,就是该区逐渐恢复为警方也撤离的非法地带,包含暑假那场爆炸案件的影响在内,普通人抱持半好奇心态来玩的机率减少许多,金流受阻造成冲突或流血事件再度急遽增加。
  警方在某段时期会介入仲裁——然而警方不只是神乐咲恐怖攻击,连夏季的爆炸案也没能防范于未然,因此权威完全扫地,影响力比神乐咲恐怖攻击之前还弱。记得是在三名警察殉职时,警方完全放弃绿洲,使这里再度恢复为罪犯的地狱。
  第二个变化则是——
  
  「小哥,给点钱吧。」
  「有什么能吃的吗?」「肚子饿了……」「拜托啦,小哥。」「那个手表给我。」「耳机?居然有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啦。」「叫出来啦!」
  
  游民人数就像这样暴增。
  受到不景气的影响,从圣保罗崛起的梅雨季节开始,游民规模逐渐膨胀到甚至被赶出最内侧的聚落,如今满溢到绿洲外围街道,而且他们就像这样接近路人。
  他们不会抢夺,只是乞讨——这是一幅令人不快的风景。
  我无视于纷纷缠上我的人们,推开人群进入绿洲暗巷,走一阵子之后,游民们忽然远离我。虽然不知道详情,不过我似乎脱离了他们的领域。浪费好多时间,我快步赶路。
  交错复杂的暗巷,有一间行家才知道的咖啡屋。
  外装老旧,里面却颇为整洁的店「无自觉」。打开店门一看,眼前是和魔境近郊咖啡屋无缘的天使。
  
  「主人,欢迎回来!」
  
  是女仆。
  「我回来——唔喔喔!这是怎样!」
  「喔,这不是咲丘吗~~!欢迎光——不对,那个……恭候主人很久了,这边请~~」
  「……讲得好生硬。话说香澄,这套衣服是怎么回事?」
  听到我询问,修长高䠷没奶的摇滚青梅竹马——苎环香澄露出贝齿一笑。
  之前是以女服务生来说荷叶边过多的围裙服,我已经看惯她穿那套衣服工作的样子,却是第一次看见她穿黑白色调的法式女仆装。搞不懂香澄到底发生什么事。
  「听说啊,这周是女仆周,一定要打扮成女仆,并且以『主人』称呼客人。」
  「不合时宜也要有个限度吧!」
  满是游民犯罪横行的恐怖繁华区居然有女仆咖啡厅,这是什么风景?
  「话说,这套衣服怎么样?是店长亲手缝制的,很合适吧?嘿嘿……」
  香澄说完拈起裙襬轻盈转身。
  以下是我个人的意见。我认为维多利亚造型的女仆才是正义,不过只要素材够好,法式女仆也很美妙。
  香澄解开平常总是绑得比较低的马尾,头上不是牛仔帽,而是清纯的布制头饰。因此她放下平常绑起来的长发,覆盖大幅裸露的美背,洋溢着奇妙的魅力。
  很遗憾,胸前没料。
  不过香澄本来就高,线条很漂亮,底下大概是吊袜带,她掀起短裙时映入眼帘,原本就修长的那双腿,黑色过膝袜稍微陷入大腿,加上吊带的扣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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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很棒!」
  「好耶!一位主人回来了~~!」
  我在来劲的香澄带领之下,坐在吧台的老位子。
  「请问主人要点什么?」
  「最便宜的——话说,你恢复平常的语气没关系。」
  「这周是女仆周,请不用管!」
  「……唔,总之加油吧。」
  香澄使用莫名其妙的敬语,笑嘻嘻走向其他客人。客人们凝视香澄的美腿,和我一样加点最便宜的咖啡。
  香澄看来没有抗拒,加上她自己乐在其中,应该无妨。
  「——来啦,怎么样?人类果然是看外表的生物吧?我自认打造得很成功。」
  「或许不错,但这样不会增加奇怪的客层吗?」
  「帅哥与混账婊子如今很少来,对我来说是好事,我家的工读生是笨蛋,但要她穿那种衣服还是会认真工作。」
  卷发富含水气的店长——小柳津亮开心笑着,从吧台另一边朝我吞云吐雾。
  「玩笑话讲到这里,这么做出乎意料受欢迎喔,即使有些酒店像是*扮演专门店,但那种地方诈财手法相当恶质。以这种方式经营的咖啡屋似乎很稀奇,我曾经觉得客人会退避三舍。这种做法其实是一场赌注,不过托福生意挺兴隆的。」
  「但我觉得香澄演起女仆烂得非比寻常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样才好吧?」
  「我不懂。」
  小柳津端出咖啡,我品尝一口,酸味果然强烈。
  「不过,你胆子还真大。」
  小柳津含着烟,将手肘撑在柜台低语。
  「为什么?」
  「你杠上柏木集团吧?就算绿洲在警方搜索期间变得安分,如果是我就不会想再来绿洲。」
  「——是啦,我也不想久留,而是想打听事情。」
  小柳津厌烦地叹气,点燃第二根烟。
  「视内容而定。」
  「大脚怪——最近在绿洲传闻甚嚣尘上的兽人,你心里有底吗?」
  小柳津一副吃惊的表情瞪大眼睛,接着忽然捧腹大笑。
  「咕呼,哈哈哈哈哈!这是怎样,这就叫做贯彻初衷的笨蛋?居然赌命找一只猩猩,喂,真无聊啊!」
  「……少啰唆,我们是丘研,代表说要找就得找。」
  「咕,呼呼呼,你们真好,棒透了,顶级的笨蛋,真是的,最近总是在应付游民,但小鬼的游戏还比较可爱。」
  这番话令我想起刚才的风景。
  「游民……果然也会来这里?」
  「无论居酒屋还是牛郎店,只要是能吃喝的地方都不拘。香澄最近发飙的样子前所未见,雇用那个家伙是对的。」
  原来如此,刚才退缩的那群人,是害怕「无自觉」的香澄。
  小柳津像是要结束这个话题,装作若无其事递给我价目表。
  「再来杯咖啡吧?我推荐这个。」
  小柳津指着价目表角落。以一杯咖啡来说,标记的售价莫名其妙到违法等级,我姑且和钱包打个商量。
  ……我并不惯于交涉,老实说完全不知道情报费的行情,不过事情没进展也很麻烦,总之以这个价码让交涉成立。
  付钱之后,小柳津开始泡咖啡。
  「首先,我想问大脚怪是否存在。」
  「啊~~我原本也觉得是空穴来风,但真实存在的说法比较有力,毕竟好几人证实目击,听说还有数人成为那家伙的牺牲者。」
  「牺牲者——牠会攻击人?」
  「对外有管制媒体报导,但是出人命啰,这几个人的死因似乎是被压死。」
  「压死」这个词令我瞬间停止思绪。「为什么人会在路上被压死?」
  「这就是重点,尸体状态是被非常沉重的物体压扁,周围完全没有会造成死因的东西,虽然听起来荒唐,但是解释成被巨人踩死比较能让人接受,所以才会出现神秘兽人的传闻吧。野生的猩猩真恐怖。」
  听他的语气,凶手就像是从动物园这种设施逃出来的猩猩。既然这样,或许真的是从深山出现的猩猩之类。
  不过要踩扁人,到底是多巨大的猩猩?
  「那个家伙会在哪里?」
  「警方姑且有动作,但这里毕竟是绿洲,在这种时候,自己地盘被闹事的黑道应该最活跃。不过托某人的福,大人物那边最近才被检调搜索,所以甚至不知道那个家伙是到处移动,还是固定躲在一个地方。」
  「刻意避开人多的时间以免被发现?」
  「天晓得,这阵子各处店家的仓库都发生食物被偷吃的事件,刚开始推测可能是蜂须逃亡的这段期间,指挥系统混乱的『小蛇』干的好事,但他们似乎由神乐咲联盟接管所以撇清嫌疑,后来调查就发现天大的东西。」
  「什么东西?」
  听到我询问,小柳津吐一口烟回答:
  「就是脚印,而且很像猩猩那么大,此外还发现不少毛发之类的东西,却找不到基因符合的生物。听说最近就要集合专家学者组织调查队——如何,或许出乎意料真的有吧?」
  原来如此,当初这个情报来自代表却缺乏可信度,不过看来并非完全胡诌。
  就在我想问得更清楚时……
  「主人,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和小柳津深谈时,呆脸女仆来得正不是时候。
  「慢着,拜托真的不要再演女仆了,我不知道怎么应付。」
  香澄听到我的请求便鼓起脸颊。
  「可是你进店里的时候,不是面不改色就响应了吗?」
  「是你多心吧?那是因为,世间一般听到『欢迎回来』就会反射响应那句话,很正常。在世间平凡又正常,甚至该说是常识吧?你好笨。」
  「啊~~原来是这样,毕竟咲丘是一个人住。」
  幸好香澄是笨蛋。
  「对了对了,我还可以去住咲丘家吗?我想用那台大电视看电影~~!」
  「我坚定拒绝,你不是住这里吗?我再也没有道理收留你了。」
  「咦~~小气鬼~~」
  小柳津斜眼看着这幅光景,若无其事地低语:
  「——如果是现在,可以直接以女仆打扮借你三天两夜而且准你摸。」
  「真的吗!」
  「慢着,店……店长,你说什么啦!这……这样太突然了,再怎么说,那个……还是需要心理准备……」
  我探出上半身,香澄随即惊讶地瞪大眼睛而且脸红,即使是平常毫无羞耻心的这个家伙,穿上女仆装终究会害羞。
  ——慢着,我不能被骗。仔细想想,即使表面是女仆,实际上却是香澄!
  「相对的,把清宫小弟借我,我要让他在这里当女仆。」
  「既然这样,我让清宫穿女仆装不就搞定?我不会被骗喔,交涉决裂,你给我忍着点用香澄就好,我不会把清宫给你!」
  果然是陷阱,真是的,好恐怖的家伙。要是顺他的意思,清宫就会被他夺走,刚刚真是千钧一发。
  不过,如果是清宫穿女仆装,我就想看,肯定很合适吧,呼嘿嘿……
  香澄对我投以冰冷的视线,小柳津额头上浮现青筋,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吧,帅哥。那我在店里晃一圈,香澄看门,别闹别扭啊,等等我请你吃晚饭。」
  「……是~~」
  小柳津单手拿着咖啡壶,离开吧台到店内晃。我也是成为常客之后才知道,他偶尔会以这种方式收集情报。
  香澄靠在吧台旁边,默默用无趣的眼神看我。
  不知为何,我非常不自在。
  「话……话说回来,香澄,你有听说大脚怪的传闻吗?不然讲点其他热门的传闻,或是无关的事情也好,最近来的客人是怎样的人?」
  我提出询问想含糊带过危险的气氛,吧台另一边闹别扭的香澄随即慢慢述说:
  「……唔~~最近来店里的客人,几乎都是穿西装的大人物,我只听到殴斗在华尔路造成黄金海啸什么的。」
  「你还真的没听客人聊天。」
  我甚至听不懂她想说什么,但因为不用担心情报外泄,在情报贩子底下工作真的是她的天职,最重要的是她打工打得很开心。
  「这么说来,你之前不是和柏木先生那边有纠纷?来这里没问题吗?」
  香澄难得一次记得别人的事情,或许是听小柳津说的。
  「没什么问题不问题的,我是来把你要我做的宣传影片给你,加上我想知道大脚怪的消息,在各方面都算是顺便。」
  我从包包取出DVD交给香澄。
  「喔~~咲丘谢啦,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总之你只要确认影片内容,没意见的话,我就随便申请账号帮你上传到影片网站,应该能成为简单的宣传,之后就顺其自然。」
  「嗯~~那我回去就看。这样啊~~这就是我的宣传影片啊……」
  香澄看着DVD感慨叹气。
  香澄这家伙立志当摇滚歌手,一边在「无自觉」打工,一边抱着吉他到处走唱。虽然这是我这个外行人的意见,但她唱歌与演奏都很高明,她的梦想似乎是正式出道,不过自弹自唱到现在还没什么成果,到头来,这家伙宣传自己的功力简直烂到家。
  是我主动提议帮她制作宣传影片。
  近年可以免费将宣传影片上传到因特网的影片网站,所以不少音乐人进军网络。在网络大受欢迎并且顺利正式出道的歌手,在最近并不稀奇。
  就这样,在跃跃欲试的香澄与小柳津协助之下,我把夏天在「无自觉」拍摄的影片,加入有志人士的乐团伴奏剪辑,实现了制作宣传影片播放的企画。
  交给香澄的DVD就是完成的影片,以外行人的成品来说算是水平不错。我制作三首曲子,打算依序上传观察反应。
  希望这样可以稍微让香澄有机会遇见伯乐。
  
  「嗯~~好!没办法了!既然咲丘为我努力,我就提供珍藏的情报吧!」
  「情报……由你提供?」
  连客人对话都记不清楚的家伙,又能透露什么秘密情报?
  将DVD收进裙子的香澄大概是恢复心情,笑容满面地挺起没料的胸部。
  「这件事我还没告诉店长,其实我找到大脚怪可能的住处哦。」
  「啊?」
  唐突的这番话令我惊讶得差点放声大喊,香澄迅速摀住我的嘴。
  「——安静,老实说,我是觉得店长应该也不会相信才保密,但咲丘正在追捕这家伙吧……我啊,昨天晚上有在心动大道的巷子里看到喔,是一只毛茸茸体积超大,前所未见的猩猩。」
  「心动大道——啊啊,很多小钢珠店的那条路吗?」
  我在位子上重新坐好,聆听香澄的叙述。
  所谓的心动大道,是在市街构造错综复杂的绿洲里,和光辉大道并列为特别大的道路之一,相较于光辉大道是风化区,这条路大多是酒馆或赌场,是一般人经常出入的大道。
  不过,没想到会从身边的人物得到目击情报……而且她也让我重振精神,偶尔确实应该一时兴起做点好事。
  「该不会只是毛茸茸的魁梧大叔被你误认了吧?」
  「我不是说那是猩猩吗?慢着,话说那是猩猩吗……?」
  「到底是不是?」
  香澄说得异常含糊,平常习惯有话直说的她难得如此。
  「所……所以说是莫名其妙的生物啦!那东西把我吓得不敢突击……我就忍不住跟踪了。」
  我越听越不懂,毕竟她是香澄,说话不得要领也在所难免。
  「……所以那个家伙跑去哪里?」
  「牠进入心动大道挂着『陌生人』那块招牌的废弃大楼,详细地址是哪里啊?反正沿着心动大道的后巷直走应该就看得到。」
  心动大道啊……把光辉大道收为地盘的柏木集团盯我很紧,所以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或许很幸运。如果是那里,我应该也能参与搜索。
  无论如何,现在还没拟定任何具体计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这样啊,谢啦,总之我和代表他们会合之后,再去那里找找。」
  咖啡喝完了,也得到不少情报,所以我早点离席,否则柏木集团的相关人士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来到这里。
  「咲丘,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在找大脚怪?」
  香澄忽然在我身后询问,我抬头看向空中思考,但心里没什么底。
  「没听说,不过八卦杂志的记者,或是其他好事的家伙可能会找吧。」
  「虽然只是直觉……但我觉得当时有人跟踪我。」
  这就奇怪了,跟着猩猩走的牛仔帽女孩确实很稀奇,不过有达到想跟踪的等级吗?如果是我就不会想和这种家伙有瓜葛。
  
  「不是你的歌迷?」
  「我就是没歌迷才这么辛苦吧~~」
  确实,如果真的有歌迷,只能说对方是相当死忠的爱好者。要是达到这种程度,香澄心里反倒应该有底。
  ——跟踪大脚怪的第三者。
  「我会注意这件事,谢谢你提供情报。」
  「主人~~小心慢走~~」
  我在没鞠躬就挥手的没礼貌女仆目送之下,离开「无自觉」。
  我离开「无自觉」之后,直接避人眼目快步穿越绿洲。我不太想在「光辉大道」附近久留。
  穿过绿洲来到繁华区,思考要不要买点晚餐材料的时候,凑巧遇见熟人。
  「哟,这不是江西陀吗?出来买东西?」
  江西陀即使听到我搭话,依然呆呆凝视着鲷鱼烧店的招牌。
  她应该不是想吃鲷鱼烧,我不禁觉得她像是忽然察觉父母不见而无计可施的迷路孩子。
  「我个人难得有钱买东西。」
  「喔?」
  「不过这笔钱有点多,我个人不晓得该如何使用,想说这时候应该找浪费大王商量,觉得待在这附近应该见得到面。」
  看来并非完全巧合。不过话说回来,她这种做法真不实际,我们明明知道彼此的手机号码。
  「没礼貌,我的主义是绝对不买必需品以外的东西。」
  我无视江西陀,进入鲷鱼烧店排队,江西陀轻踩脚步跟过来。
  「……这句话出自咲丘口中,听起来像是如果有需要,你会把整个国家买下来。」
  「如果真的需要,我应该会这么做吧。不好意思,我要两个红豆口味。」
  我付钱拿到鲷鱼烧之后,把其中一个塞给江西陀。江西陀噘起嘴,像是表达她搞不懂我为何这么做。
  「那个,我个人并不是想吃鲷鱼烧……」
  「我觉得有需要,所以就买了……你会找我商量真难得,发生什么事?」
  听到我如此询问,江西陀啃着鲷鱼烧移开目光。「换个地方吧?」
  我们吃着鲷鱼烧,好一阵子不发一语地前进,最后来到我家前面的小公园。
  这座公园没有任何小孩。
  附近的小学生以前会来玩,但最近治安变化,大概是家人下令禁止外出,在这个时间,甚至看不到慢跑的年轻人或徘徊的老人。
  我与江西陀坐在长椅上。
  晚霞耀眼,却没有任何人,公园里只有我与江西陀。
  如同世界毁灭之后的宁静风景。
  「其实在暑假,代表瞒着大家,委托我个人一项工作。」
  「工作?难道你接了什么会受警察关照的工作?」
  坦白说,既然是代表就并非不可能,但江西陀摇头否认。
  「代表委托我个人修补一幅旧画,像是把剥落的颜料弄干净,完全褪色的部分重画,这并不是我个人的专长,但是代表委托的动机在某种程度浅显易懂,而且画作题材在某方面来说非常适合我个人,所以就这样引发我个人的兴趣,以轻松的心态接下委托。」
  「喔,这是挺好的打工吧?毕竟你看起来在各方面很拮据,代表应该也有关心这一点。」
  「……这份工作,绝对不是这么回事。」
  江西陀从包包取出好几个厚实的信封,两个、三个、四个,大量的福泽谕吉先生从里面探出头。「我个人当时想得很轻松,但那个东西并没有这么简单。」
  「——好多钱,你画完了?」
  「嗯,花费整个暑假终于完成,毕竟那是P300号,而且我个人有时候会画自己的画,所以花费很多时间。」
  「P300号?喂,这是大作吧?即使只是修缮,你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一般会花更多时间吧?」
  在风景画的画布尺寸之中,P300号是相当巨大的一种。老实说,要一个学生修补这么大的画作堪称鲁莽,无论如何,她的专注力异于常人。
  江西陀没有高明到在专心进行这种工作时,还能同时处理其他事情,这一点很容易就能想象。原来如此,难怪她也没写完暑假作业。
  「代表说,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见光的画作,还说『不是江西陀学妹就办不到,不是江西陀学妹就没有意义』。」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天大的画作,真的是一介学生能修缮的东西吗?即使代表准许,这也太乱来了吧?那个人真的在各方面都很离谱。」
  年代久远又是那种尺寸的画作,根本无法确认那幅画原本有多少价值,交给并非专家的外行人修补这种东西,搞不懂代表的胆量到底多大,她还是一样令人摸不清意图。
  「总之,包含这一点,我个人也差不多无法接受了。」
  在我感到困惑的时候,江西陀起身向我提议。
  「要不要调查代表——沈丁花学姐的真面目?由我们亲自从超自然异象的角度调查。」
  
  唐突的提议使我语塞。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那个人的真实身分、探索超自然异象的原因,以及今后的计划,就由我们来调查。」
  「这……不对吧,别做这种事比较好。」
  「为什么?」
  江西陀的双眼并非一如往常毫无干劲的半开,而是认真无比,还闪耀着前所未有坚定意志的光芒。
  「到头来,那个人相当奇怪,我个人之前就隐约察觉,但她过于异常吧?即使再怎么讨厌人类,她每次执行那么大规模的计划时,准备工作都做得齐全过头。即使当时没有枫甚至没有我们,那个人肯定也打算发动神乐咲恐怖攻击。」
  「代表是不可思议的人,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我退让百步承认这一点,但我相信代表,她会从人类手中收复世界,改变这个疯狂的世间……可是,你这样是背叛行为吧?代表总有一天会主动告诉我们真相,我们只要相信代表,静心等待就好。」
  「——一个不小心,遭受背叛的或许是我们。」
  「胡扯!」
  江西陀从刚才就在胡说八道。「……胡扯,不可能有这种事,你只是忽然得到一笔巨款混乱了,冷静点吧。」
  「我个人已经决定,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调查代表。」
  「受不了,你这家伙真不识相。」
  「不识相的是咲丘吧!请看清现实,我们对代表如此一无所知!」
  虽然不甘心,但我对此完全无法否认,即使我们跟随那一位,却对她一无所知。
  「收复世界是什么意思?无人知晓的智慧是什么?我个人询问过代表好几次,但代表只是露出笑容绝对不回答,咲丘也一样吧!」
  「我——!」
  我连问都没问过。
  「世间满满都是错误,所以包含神乐咲恐怖攻击在内,我个人也认为这是在做正确的事……听那个人说过之后,就如此认为了。」
  「……不对,这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我们是正确的。」
  我如此认为。
  「负责修缮的我个人讲这种话也不太好,但是那幅画是绝对不能复活的东西——那幅画有问题,拥有令人类疯狂的魔力。」
  江西陀以颤抖的声音呼喊,话语透露出强烈后悔的情绪。
  「但却修好了,我个人非画不可!看到那种东西之后不可能停笔!代表大概是明白这一点,为此才让我个人加入丘研。这笔钱是封口费,代表肯定对我个人——」
  
  ……从刚才开始就怎样?这种说法是怎样?
  
  即使再怎么陷入猜忌的情绪,收下报酬的她却说出这种毫无感谢之意的话语,即使是我也终究忍无可忍。
  「代表不是认同你吗!为什么你不相信代表到这种程度!」
  「那个人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因为那个人不会说谎!」
  眼前的风景染成鲜红。
  「代表是第一个接纳我们的人啊!她终于赐给我们期盼至今的校园风景!我们没有代表做得了什么?我们能改变风景的哪里?肯定什么都没办法改变!我们这种遭受普通人排挤的家伙,不可能改变任何风景!」
  我的粗鲁话语使得江西陀脸色苍日,失去刚才语气的力道。
  话语自然从口中流出,再怎么样都无法阻止。
  「……没……没那回事,因为,我个人和咲丘——」
  「不准讲这种任性的话,想想那些看着我们的视线,想想我们周围无数的监视目光——我害怕那些家伙,完全无法理解人类的想法而害怕,所以我们一直窝在自己的壳里,因为我们害怕真正的自己曝光;害怕被别人说三道四;害怕只因为自己的感性和周围不同,就得强迫接受周围的感性直到崩溃而消失,我和你都是因为这样才逃避至今吧?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脸向代表抱怨?你明明只是接受代表的赐予,自己什么都不做……」
  「因为——!」
  「不准逃避!」
  被我厉声怒斥的江西陀,露出畏惧的表情缩起身体。
  「代表面对现实没有逃避,率先对我们展示弱点,而且相信我们,带着我们挺身而出吧?那么乱来却能展露笑容,所以我们也能展露笑容啊!相较之下,我们算什么?我们很弱,只靠我们根本一事无成,如今你却说没办法相信代表?开什么玩笑,你这样还算是丘研的同伴吗!」
  血气一下子冲到头顶,我甚至搞不懂自己在讲什么。
  这是背叛?江西陀要背叛我们的理想?
  「非得熟知对方的一切吗?任何人或许都有不想为人而知的事情,我们就是因而受到孤立,代表拯救了这样的我们啊!你非得做到这种程度才能相信他人?这样的话,你和网络另一边的人没有两样吧!我明明相信只有丘研的同伴不一样,明明相信只有你不一样!」
  
  在秋季沁凉的空气中,我恍然回神。
  
  江西陀不发一语,只是低着头。
  沉默持续着。
  总之,我好想尽快离开这里。
  「我在『无自觉』得到大脚怪的有力情报,今天会寄邮件给代表,所以应该很快就会集合。刚才那件事,我会帮你瞒着代表。」
  我只说完这番话,就背对江西陀踏上归途。
  江西陀依然伫立在原地。
  我感到烦躁,就只是感到烦躁。我把江西陀当成同伴,当成无可取代的同伴,她却对代表抱持这种想法。
  我眼中的风景,和江西陀眼中的风景一样吗?
  不可能一样。
  「我个人,是为了咲丘——」
  「别再说了,我错看你,真的错看你了……好遗憾。」
  我甚至不想再和她交谈,走向家门。
  得看风景。这种时候应该专注欣赏风景,山不错,我想看红叶妆扮的美丽山岳;海也不错,我想看淡季杳无人影的秋天海岸。
  我喜欢风景。
  喜欢无人的风景。
  至今如此,今后也肯定如此。
  
  我从未听过的充满绝望的女孩呜咽声传入耳中。
  我不想听,不想听这种声音。
  我快步逃离江西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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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五日(星期六)》
  
  周末的绿洲,进入深夜依然灯火通明。我们丘研成员避开晚间更有活力的大道,走在无人注意的暗巷。
  暗巷洋溢着腐臭味。
  我们在充斥着厨余酸臭味的小巷,避开动也不动的游民缓缓前进,躺着的游民应该混杂着不少尸体,这里被腐臭侵蚀到无法分辨死者与生者。
  如今这甚至是一种日常风景。
  「喂~~注意脚边啊~~应该说别看脚边,往前看啊~~」
  出岛学长如此说着,接连踢开躺在地上的游民们前进,我也战战兢兢移开游民开路。然而即使这么做,他们依然不会对我们开骂,这种活力在他们身上早已一点都不剩。
  两手空空的代表及背着铁棒当武器的江西陀,缓缓走在我与出岛学长硬开拓出来的小路。
  「不过,香澄居然敢走这种地方,一般来说根本不会接近吧?」
  「幸好没带小萩过来……」
  江西陀与代表看着脚边像是尸体的人们,感触良多地轻声说着。即使走在相当不卫生的地方,两人也没有表述不平或不满,小柳津说我胆子很大,但我认为就某方面来说,胆子大的是她们两人。
  「早点发现藏身处是一件好事,没想到是心动大道……我个人不想来这里。」
  「为什么?就我看来没什么差异。」
  「这里和柏木集团管辖的光辉大道一样,很少发生暴力事件,但游民因此涌入这里,然后又招来更多游民……大马路看起来有努力打扫,但小巷果然是这副模样。」
  我与萩学姐在上次的事件被柏木集团记住长相,因此光辉大道那边都交给少露面的江西陀,不过她似乎是第一次来这里。
  代表抱胸托着下巴询问江西陀:
  「话说江西陀学妹,光辉大道那边怎么样?」
  「很惨,不久之前还会常驻的警察已经撤离,连大马路上都有人放纵乱搞。啊,这里提到的『乱搞』指的是……」
  「江西陀学妹,用不着露出这么开心的表情,我大致想象得到,所以不用说出来……这样啊,这种小事果然没办法惊动那个混帐老爷子。」
  中途被禁止发言的江西陀拉下脸,代表斜眼看着她,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刚才提到的混帐老爷子应该是柏木集团的人。代表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另一个消息,如同咲丘所说,除了我个人与大家,好像有别人在追捕大脚怪。」
  从香澄与小柳津那里听到的消息,我包含细节都向大家报告了,江西陀对此似乎心里有底。代表无可奈何地露出笑容。
  「世间即将迎接历史性的变革,居然有人这么闲。」
  您有资格说这种话?「是柏木集团那边的人?我希望不要和那些家伙撞个正着。」
  「应该不会那样才对。不过听说是女生。」
  「女的?我越来越没头绪了,总之应该不是值得留意的事情。」
  对于代表来说,第三者的存在似乎是不重要的小事。
  
  接着,现场忽然一片沉默。
  
  大概是两人同时思索如何展开对话,才会瞬间产生这种延迟。这种事偶尔会发生,但是现在的这股沉默异常沉重。
  代表轻咳一声开口:
  「……慢着,我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你们为什么气氛糟成这样?那个,该怎么说,这样会让我稍微乱了步调,方便的话把事情说出来听听吧。」
  代表向我询问,看起来有些烦躁。
  「什么意思?」
  「咲丘学弟,别装傻,最近即使在进行社团活动,你也没向江西陀说过半句话,以为我不会发现?托福我没办法应付她的黄腔,我不习惯这种状况所以很头痛,快点改善。」
  就算这么说……但我又不能老实说元凶是您。
  我悄悄观察江西陀,她深深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我只是一如往常,扮演冷静沉着又沉默寡言的辅助角色。」
  「冷静?沉默寡言?你果然失常了?」
  「我很正常!话说,请不要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吐槽!讲得好像我很爱妄想!」
  「唔,那你要我怎么做?我无法拿捏你这种人的个性。」
  代表难得没有无视我的意见,而是正面接纳。大概是隐约察觉到危机,却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而困惑。
  ……不过伤脑筋了,代表的响应出乎我的预料。
  「不好意思,这叫做自我反吐槽,是一种高度的搞笑手法——」
  「你喜欢解释自己搞到冷场的笑话?这种嗜好很差,最好戒掉。」
  「您拆台害我耍冷却讲这种话?可恶,我混不下去了!」
  代表居然这么没办法开玩笑,这样反而难应付。
  「……真是的,我不晓得是什么事,但是赶快和好吧。如各位所见,我也不太能处理咲丘学弟无厘头的症状,你们两个还是一如往常愉快地拌嘴,欣赏你们的互动比较符合我的个性。」
  代表说完优雅地露出微笑和我保持距离,陪同江西陀并肩前进。
  代表如此关心我们,当然不可能背叛。
  「怎么回事?你们吵架?」
  带头的出岛学长以只有我听得见的音量询问。他居然会过问我们的摩擦,真稀奇。
  「我们没吵架。」
  「有空做这种事,不如赶快找到妥协点继续前进,人难免都会吵架,但要是吵个没完,就证明你只会往后看吧?」
  「就说我们没吵架了……」
  「那就别停下脚步,不然会妨碍到其它前进的家伙。」
  ……不知为何,这个人肯定完全不知道隐情,但我丝毫无法反驳他不容分说的每字每句。
  吵架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事。
  我不晓得江西陀在想什么。
  我一直以为江西陀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但她这星期反而比以前更积极找我说话,而且自然到诡异的程度,我好几次差点就直接回应她。
  然而我当时话说得那么重,当然不会退让。我不懂那个家伙的想法,那个家伙和网络另一边的人一样,换句话说是我的敌人。
  所以我彻底回避江西陀,午休都到社办和代表他们吃饭,放学之后只和丘研同伴说话,就这么直接离校回家。这些场合江西陀都在,但我一直无视江西陀位于其中的风景。
  只有一次,清宫把我叫过去骂了一顿,他说江西陀同学这样很可怜。
  而且如今我又遭受代表他们的谴责。为什么?我——
  ——我话说得太重?
  
  「……只是假设喔,如果有机会和好,我应该怎么做?」
  我开口之后,一直噘着嘴的出岛学长不知为何露出满面笑容。
  「道歉。」
  「谁要道歉?」
  「还有谁?即使你再怎么正确,只要对方受到伤害,你首先就得衷心全力道歉,等到对方困惑要求别再道歉时,再诚心诚意道歉一次,对方因而向你道歉之后,你再原谅对方,这么一来,你们两个就可以不用在意身后,专注前进了吧?」
  出岛学长讲得很开心,但他这种说法其实很狡猾。
  「这样行得通吗……?感觉什么事都没解决吧?」
  「不知道,是笔记本的内容要我这么做的。」
  进行这样的交谈时,挂着「陌生人」这块巨大招牌——我们的目的地废弃大楼映入眼帘。
  如同香澄的报告,并不是很大的建筑物,原本大概是综合大楼。这种废弃建筑物在绿洲没有很稀奇,不过相较于仔细一看破旧不堪的其它大楼,这栋的结构看起来没什么老化,或许是最近不景气而遭弃置吧。
  入口玻璃门被狠狠破坏,打出一个巨大的洞这个洞看起来比出岛学长还高。
  代表从建筑物后方悄悄观察这栋废弃大楼。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有玄机,感觉挺不错的,我喜欢。光是这样就不枉费我们越过游民田过来,是夏季开试胆大会的最佳场地。」
  「所以要怎么抓大脚怪?该不会想用实战拳击的方式KO牠吧?」
  我提出询问,代表随即得意洋洋地指着出岛学长。出岛学长从怀里取出附有小瓶子的飞镖,瓶子里装满诡异的液体。
  「怎么可能?让那个家伙打架受伤并非我的本意,所以轮到这东西出场。」
  「那是?」
  「我请小荻调合相当强力的麻醉剂,听说是大象都会昏倒的猛药,我们引开它的注意力,再由出岛用这个封锁牠的动作。」
  这计划颇为随便又危险,江西陀噘起嘴。
  「会这么顺利吗……筱冢先生不在?那个人不是很适合负责侦查吗?毕竟不会死,而且明明是了不起的超自然异象却没有存在感,除了特攻之外好像空气。」
  「好像空气」这四个字是多余的,不过是事实。
  代表迟疑片刻才回答江西陀。
  「我正在请筱冢处理一件分不开身的工作,所以也没办法躲起来!」
  代表迅速躲到建筑物后方,我们也跟着各自躲在暗处。
  经过大约一分钟的寂静,监视废弃大楼的代表说:
  「——嗯,原来如此,那就是除了我们也在追捕大脚怪的家伙。」
  我们也观察废弃大楼,那里看起来没人。
  「难道那个家伙也跑进大楼了?」
  「嗯,进去了,追吧。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分,但要是被抢先会很扫兴。」
  代表以下巴示意废弃大楼,出岛学长随即站在前方保护代表前进,我与江西陀也繁跟在后。
  大楼里面很阴暗。
  原本以为电力系统故障,不过专注观察就发现灯泡拆得干干净净,大概是废弃之后被小偷闯空门吧。内部值钱的装潢也拆得精光,只能想象这里原本是什么建筑物。看这里有不少木制柜子,或许是书店之类的商店,脚边则是一片黑暗。
  江西陀默默抓住我的衣襬,我很想挣脱,但是这样不知道会绊到什么东西,所以也不能粗鲁地这么做——何况她抓得非常用力,胡乱甩开可能会拉坏上衣。
  我忍不住朝逐渐深入暗处的出岛学长与代表说话。
  「代表,麻烦照明——」
  「不行,对方恐怕会察觉我们潜入。」
  「要是被对方摸黑偷袭,那就得不偿失了,何况这样我实在没办法走。」
  「……出岛,麻烦照明。」
  稍微协议之后,代表让带头的出岛学长开灯,和刚才比起来,视野一鼓作气变得宽敞。然而不像是有人藏身,出岛学长以手电筒照向地面。
  有脚印。
  很巨大,非常巨大,如同黑色血水塘的脚印。
  「——里头有东西。」
  「我们就是来找那个家伙的。」
  所有人用眼神沟通,缓缓前进。
  冲下阶梯的声音在废弃大楼回荡。往前走一段路之后,是通往上下楼层的阣梯。
  「刚才的声音是往下。」
  「小心暗处,这样下去,大脚怪很有可能先察觉我们。」
  既然已经开灯,即使蹑手蹑脚前进,也无法期待能隐瞒行踪。但我们认为聊胜于无,尽可能不发出声音下楼。
  下楼之后,前方似乎是稍微宽敞的大厅,地面变成裸露的水泥地,各处龟裂。和楼上比起来,这里并排着许多巨大的柜子,或许曾经是摆放大量商品的仓库。
  出岛学长将手电筒光源从脚边移向前方。
  
  视野之中,看得见一只银色的蝴蝶飞舞。
  
  出岛学长瞬间抓住飞舞蝴蝶的「握柄」。那是一把散发银色光泽的美丽*。
  〔——又是你们。〕
  有声音,应该是人类的声音。
  听起来类似混入明显杂音的机械声,怎么想都不是自然发出的声音。音调有点高偏中性,却不自然得像是透过变声器发出来的。
  〔你们想在这里做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肯定如此,因为你们是会引发神乐咲恐怖攻击的家伙。〕
  黑暗中出现人影。
  头戴深蓝色浅底软呢帽,身穿男用黑夹克与修身剪裁的长裤,是在绿洲很少见的高雅装扮。
  这家伙右手喀喳喀喳地转动*,空着的左手拿起棒状机械抵在喉咙,随即从该处响起刚才那种像是机械的声音。
  〔难道你们也在追捕那个?开什么玩笑,要是解放那种东西,不晓得会造成怎样的损害啊啊,对喔,原来如此,这就是原因。既然这样,就不能在这里放过你们。〕
  但是对方有一个配件令人无法理解,就是口罩。
  对方耳际挂着看似牛皮材质的口罩,盖住眼睛以下的绝大部分,口罩有好几个用来呼吸的孔,从耳朵依序往前开的孔,乍看之下像是露出牙齿嗤笑的诡异表情。
  因此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与表情,要正确判断该人物的性别极为困难。
  即使如此,我也不可能忘记,不可能看错。
  ——就算露出来的部位很少,但那张脸和我平常在学校看见的脸一模一样。
  〔你们应该为了世间而死。〕
  察觉到对方真面目的代表,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抱胸。
  「……我认为这个意见很中肯,不过为了收复世界,该做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你说对吧?前『开膛手杰克』小弟。」
  
  代表这番话使得「开膛手杰克」——城尾泷枫开心地露出笑容。
  
  ……枫为什么在这里?
  神乐咲恐怖攻击之后,他被警方逮捕并且下落不明,却不可能以「开膛手杰克」的身分接受制裁,在这个时期应该早就得到释放重获自由,所以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但是枫为什么在追捕大脚怪?
  枫把发出声音的机械插进类似项圈的短项链,大概是人工声带之类的装置,看来神乐咲恐怖攻击时被破坏的下颚果然无法完全治愈。
  「枫为什么在找大脚怪?难道对超自然异象有兴趣?我个人这边的超自然异象研究社,随时都在招募社员喔。」
  〔超自然异象研究社?是犯罪研究社的口误吧?〕
  「啊~~我个人也经常这么想喔,真巧,哈哈哈!」
  江西陀打趣回应,将背上的铁棒拿到手中备战。
  〔我是来阻止你们这种下流家伙对那个东西乱来。〕
  「阻止?」
  〔我要杀掉大脚怪。〕
  枫以坚毅的态度平淡陈述。
  〔——你们肯定也听说过,已经有好几人成为大脚怪的牺牲品,不能继续放任下去,那个怪物应该为了世间而死。〕
  「明明只是个杀人犯,如今却把自己当成正义使者?」
  代表哼笑,枫笔直瞪向代表。
  〔这只是那个怪物的受害者私底下委托我这么做,你们和我一样没有资格谈论正义不过,说得也是,变更目标吧,得先阻止你们。依照你们的作风,之所以要找大脚怪,肯定是想再度引发某些麻烦事,这么一来,受害程度似乎会更加严重。〕
  「喔……你以为凭你这小子就能阻止我们?」
  枫的无谋之勇,引得代表扬起嘴角嗤笑。
  「虽说如此,但是正如你的亲身体验,你赢不了出岛。不过你运气很好,现在我只对大脚怪感兴趣,猎物当前让我心情非常好——碍眼的家伙,给我滚,从我眼前消失,横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代表口出恶言,但枫不像以前情绪激昂,而是若无其事当成耳边风。
  〔……虽然不甘心,但你说得对,我正面向你们挑战不可能有胜算——既然这样,干脆这么做就行了!〕
  枫说完之后,不知为何将手中的刀子射向自己后方。
  建筑物内随即响起猛兽的咆哮。
  「——难道说……你这家伙!」
  仓库响起猛兽奔跑的声音。
  庞大到压倒一切的某种存在,正在往这里接近。
  
  从黑暗现身的,是形容为猛兽也过于巨大的一只猩猩——
  
  「那就是大脚怪?」
  「——出岛,动手吧。」
  毛茸茸的巨大生物,在枫往旁边回避的同时冲了过来,出岛学长向前以双手挡下。
  出岛学长所握的手电筒掉到地上,灯光照亮巨大生物的脚边。
  那里有巨大的脚。
  全身赤裸覆盖体毛的这个生物,身体畸形得难以形容为猩猩,脚底面积有一个小孩那么大,上半身却完全搭不上,是肌肉聚合体,看起来甚至是细瘦体型。
  然而身高很高,总之就是高。
  除了覆盖刚毛、大到异常的脚,手臂细长得如同黑猩猩的神秘生物大脚怪,在这一撞被挡下来之后,狠狠一拳打向出岛学长的侧腹,出岛学长着实挨下这一拳,被横向打飞撞到货架。
  大脚怪发出愤怒至极的吶喊,拔出枫深深刺进手臂的刀子咆哮。
  眼前是拥有压倒性质量的怪物。
  「居然比出岛学长还大……不会吧?」
  在我感到惊愕时,一阵风穿越我身旁。
  枫试着在众人因为大脚怪而分心时,朝代表进行特攻。
  「——代表!」
  我连忙转身,但实在来不及过去挡刀。
  枫的刀尖如同被代表胸部吸走般直指而去,代表毫无动作。刀子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笔直朝着代表的心脏——
  这把刀,被一根铁棒架开。
  
  江西陀挡在枫面前保护代表。
  〔画图的,你又要妨碍我吗!〕
  枫从怀里取出另一把*,用左手射向代表,江西陀以铁棒打落,维持这股气势进逼到枫面前,铁棒痛快打向枫——我这么想时,江西陀忽然翻身向后。
  她穿着长袖运动服的手臂上,红色的血迹逐渐扩散……枫应该空着的手,再度握着一把新的*。不知道他到底有几把。
  江西陀放低重心,妖艳地转动铁棒,逼使枫缓缓离开代表。
  枫也一边保持距离,一边配合江西陀偶尔出招的时机持续反击。
  红色血花如同喷雾溅湿水泥地——只有枫的反击命中江西陀。即使如此,江西陀依然毫不畏惧,继续担任代表的盾牌。
  ——为什么?江西陀为什么在保护代表?那个家伙明明不相信代表啊?
  「咲丘,尽量让这里亮一点!至少脚边要亮!」
  要在黑暗之中看清*的轨道肯定是难事。刀子是利刃,和铁棒这种必须瞄准弱点才能打倒却难以瞄准的钝器不同,即使只以习惯黑暗的双眼随意挥动,刀刃一旦命中对方,就毫无问题能造成伤害,所以和武器的攻击范围没什么关系,枫的刀子在黑暗之中单方面折磨江西陀。
  枫展开猛攻,江西陀逐渐被枫逼退。
  「可恶!」
  大概是早就预料到这种状况,包包里有一些备用的手电筒,我全部拿出来打开,将几根手电筒放在地上,接着我想将手电筒放在货架各层,但此时一个巨大的身影跳到我面前。
  是大脚怪。
  恐怕是被光线吸引过来的,我和牠视线相对。
  「咿——」
  「趴下!」
  大脚怪朝我伸出手的瞬间,这次轮到大脚怪的巨大身躯大幅往侧边扭动,着实挨了复活的出岛学长一记飞踢。
  大脚怪承受如同炮弹的这一脚依然没倒下,不愧是正如其名拥有一双大脚,下半身的稳固程度非比寻常。
  出岛学长朝着踩稳的大脚怪打出追击的两拳,但大脚怪单手挡下,并且撞向出岛学长。
  出岛学长化解这一招,让大脚怪撞向货架。
  「麻烦就像这样照明!更亮一点,太暗很难打!」
  「呃,是!」
  出岛学长试图取出麻醉飞镖,但大脚怪先行起身,发出怒吼进逼到出岛学长面前,出岛学长放开麻醉飞镖,抓住大脚怪一条手臂试着施展过肩摔,但大脚怪文风不动。
  「喔?」
  出岛学长维持过肩摔没成功的姿势浮在空中。
  大脚怪以双手抓起出岛学长,将他扔到光线照不到的暗处,仓库响起货架毁坏的轰声,大脚怪再度在黑暗中跑向出岛学长追击。
  虽然对不起出岛学长,但这是好机会,我没办法应付超自然怪物,也无法应付杀人魔,总之就是忽左忽右努力增加光源。
  室内逐渐明亮时,响起枫近乎叫喊的声音。
  〔画图的,为什么要保护那种女人!〕
  枫这句话使得江西陀的动作瞬间停顿。
  枫没有放过这个空档,以下投法射出右手的*,在江西陀连忙架开时进逼到面前,但枫没有以左手的刀子行刺,而是抓住江西陀的前襟展现激昂情绪。
  〔你目睹那种惨状没有任何想法吗?许多人因而不幸,至今都无法忘记当时的恐怖!能画出那么美丽画作的人,没必要跟随那种狂人吧——画图的,回来吧,你肯定不需要待在那边。〕
  江西陀曣了口气——短暂踌躇之后放开铁棒,宛如缠着枫般反抓住他的衣领。
  
  「——因为,是朋友。」
  
  〔什么?〕
  「因为她是第一个认同我个人的朋友,是我个人打从出生至今,第一次在学校结交的学姐朋友!所以我当然相信她,不然就不会做到这种程度,不会一起走到这一步吧?我个人要保护代表,因为这是我个人做得到的报恩,要回报她提供栖身之所的恩情!」
  江西陀硬是挣脱枫抓着她的手,一鼓作气将枫的身体抓过来拉到腰际,想直接将枫摔出去。但枫在空中抓住江西陀手臂染成红色的部位,伤口传来的剧痛,使得江西陀没能把枫摔出去,自己反而摔到地上。接着枫和江西陀保持距离。
  
  ——对,江西陀的心情肯定和我一样。
  其实想相信,很想相信我们的恩人。她抱持这种背叛恩人的想法,不可能没有罪恶感。
  江西陀只是希望我聆听她的不安,我应该真挚面对她的话语,笑着对她说「没关系」才对。
  我却对自己的意见没自信,因而擅自激动起来,扔下江西陀——
  我久违直视江西陀,她只是噙着泪水。
  〔莫名其妙……!你觉得这样就好吗!〕
  「托这个人的福,我个人得以和这么多人有交情!而且也成为好朋友,我个人今后不再孤单了!现在只要这样就好!」
  比刚开始明亮许多的仓库里,江西陀捡起铁棒往前冲,一鼓作气朝枫发动猛烈攻势。
  即使*很锋利,也不叮能胜过铁棒的重量,江西陀刚刚处于黑暗而打不中要害的铁棒,如今不断确实打在枫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女人老是这样,理性又讲究理论?哪有这种东西!根本只是自尊心组成的火爆家伙!所以没办法好好对话,只想以感性解决一切,不是这样吧?你们的缺点不是这个吧!你到头来也是平凡的女人吗?愚蠢相信自己是对的,为了排挤别人,不惜说谎又鄙视,我错看你了,卑贱、丑陋、令我作呕!我讨厌女人,我恨我恨我恨我超恨女人!〕
  江西陀架开枫右手上的刀,以铁棒另一端打在枫的左手把刀打落,顺势将铁棒转半圈,枫的躯体毫无防备。
  「你所讲的这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男人还不是半斤八两!」
  江西陀突刺出去的铁棒,深深打中枫的心窝,枫发不出声音跪倒在地,就这样激烈咳嗽。
  江西陀调整急促的呼吸,伸手擦拭额上汗水。她的视线停留在地上的某一点,出岛学长掉的麻醉飞镖就在那里,江西陀肯定想用飞镖剥夺枫的行动能力,再加入出岛学长的战局。
  
  江西陀蹲下要捡飞镖时,毛茸茸的怪物从她身后的黑暗现身。
  
  江西陀察觉到这股气息而转身,发不出声音僵在原地。
  和出岛学长较量也能赢的UMA,在江西陀面前将强壮的手臂高举到侧边。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顾一切冲过去紧抱江西陀的头,保护她不受大脚怪袭击。
  
  「——适可而止吧,区区一只猩猩,以为我会容许你继续猖狂下去吗?出岛,可以了,我准,杀吧。」
  
  我一瞬间彷佛听到代表的声音,但我的意识就此中断。
  
  《(十月十六日(星期日)》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垂直晃动。
  看来是某人背着我。
  「喔喔,沈丁花!咲丘醒啰!」
  似乎是出岛学长背着我。我想道谢,脑袋却疼痛不已。
  「——!」
  「别逞强,乖乖被背吧,我会负责送你到医院。真是的,你有时候实在乱来,这次我吓出一身冷汗。」
  代表身材娇小所以没能察觉,但我不经意一看,她就走在我的右边。应该说出岛学长背着我,所以我的头肯定位于很高的位置。
  周围好明亮,这里不是那栋废弃大楼的地下仓库——是朝阳照耀的清晨绿洲市区。
  和昨晚一样,脚边看得见游民群,看来这里是心动大道。
  「……后来怎么样了?」
  「你记得多少?」
  记得当时,大脚怪对江西陀——
  「江西陀呢?」
  「没事,除了被枫砍伤并无大碍,她出血有点严重,我先让她去医院了。但你的状况有点危险,所以让你静静躺一下观察状况,原本叫救护车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在绿洲就没办法了。头会痛吗?」
  「一点点。」
  「好好接受诊疗吧,顺便检查脑部是否异常,因为你喜欢风景的状况异于常人,现在想想,或许是一种脑部功能障碍。」
  怎么这样?我是不久之前还很危急的重伤员,代表居然说得如此不客气。
  我承受着头部传来的痛楚,拼命思考细节不明的情报。
  「……大脚怪呢?」
  「杀了。」
  这是干脆又浅显易懂的回答。
  「久违遇到那么难缠的怪物,原本想要纳入旗下,这次做出的决定有些遗憾,不得不说太可惜了。虽然很悲哀,但是就当成没缘分,死心吧。」
  「您说的『杀了』,是杀掉那个怪物?」
  「幸好光是破坏颈椎就不再动弹,真的很庆幸那只是普通猩猩,善后工作交给我吧,我会在今天之内处理妥当。」
  大脚怪好歹也是一种UMA,居然称为普通的猩猩,不晓得世间的生物学家听到会怎么想。
  ……不过原来如此,出岛学长那样依然是手下留情,真是的,学长到底是多恐怖的怪物?
  这位怪物一脸满足的表情,踢开游民专注前进。
  「至于枫,扔着不管应该也无妨。雇用那种角色解决大脚怪的家伙,应该也会稍微消气吧。无论如何,幸好大家平安。」
  代表像是打从心底感到安心,深深叹了口气。
  确实,我没想到这次的事件会赌命到这种程度,代表应该也一样,或许她觉得这场出乎预料的苦战责任在自己身上。
  「我……我不要紧!这种程度的伤并不严重!」
  「……嗯,那就好,不过暂且不提这件事。」
  我原木想以这句话打气,但代表看起来依然闷闷不乐,犹豫之后继续说:
  「我不知道江西陀学妹对你做了什么,但我希望你可以原谅她,算我求你——我受够好友撕破脸的场面了。」
  代表锐利的双眼笔直凝视我。
  ——我该怎么做?
  在我跑去拯救那个家伙的瞬间,答案早已底定。
  「……是的,当然没问题。」
  进行这段对话时,我们已穿越绿洲回到繁华区,大概是时间还很早,路上只有零星的行人,过一阵子应该会热闹起来。
  总觉得好困,昏迷与睡眠是两回事?
  「咲丘学弟,现在就休息吧,你下次醒来就到医院了。」
  意识逐渐中断,但我不能不负责任就在这种地方睡着。
  无言的时间持续流逝,不晓得走了多久,无法分辨对时间的感觉。
  「出岛。」
  「嗯?」
  我在出岛学长背上闭目养神时,听到这样的交谈声。
  「我该怎么做——今后我应该做什么?」
  我不知道这段沉默究竟漫长,还是只有一瞬间。
  「你就带头前进吧。我会永违跟着沈丁花。」
  出岛学长像是不负责任的这番话,使得代表露出自嘲的笑。
  「也对——似乎作了一个有点过长的梦,游戏到此为止吧。」
  我作了这样的梦。
  不晓得从哪里到哪里是梦。
  
  《十月十七日(星期一,非假日)》
  
  再度清醒时,我真的身处在医院。
  我坐起上半身,身上到处贴着药布,但身体没什么异状。
  感觉下半身莫名沉重,原来江西陀趴在我脚边熟睡。
  这段时间大概是她照顾我,她手上包扎的绷带令我不忍卒睹,不过她没在自己病床休息而是趴在这里,看来身体状况没有太差。
  江西陀舒服地发出熟睡的呼吸声,缓缓伸出手,触碰我早上变硬的部位——
  「喔喔喔,咲丘有精神了。」
  「原来你摸伤员的这里就能做健康诊断?快起来啦!」
  我说完之后,江西陀起身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双眼一如往常惺忪半开。这家伙的表情从睡醒就一直不会变?
  「呵啊~~……咲丘早安。」
  「早,伤势怎么样?」
  「啊~~我个人没怎么样,只是缝了几针,没什么大碍。」
  「是吗是吗?太好了!真的——」
  久违持续的对话唐突中断。
  好尴尬。
  应该说,我在奇怪的地方停顿,所以江西陀也完全不讲话就移开视线。气氛超尴尬,该怎么做才能打破僵局?
  ——到头来,我别无选择。
  「对不起!」
  「——!」
  我猛然低头,江西陀随即哑口无言。
  我抬起头,江西陀眼角噙泪,接着拭去泪水,把脸颊鼓得圆滚滚。
  「……没错,都是咲丘不肯好好听别人讲话,我个人看起来这样,但确实为咲丘着想——」
  「对不起!」
  我再度道歉,江西陀难为情地移开目光。
  「——唔,不用了啦,我个人也应该更加有条有理向你说明不对。」
  「对不起!」
  「慢着,真的不要紧——」
  「……真的很对不起!」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江西陀惊讶到举止开始变得诡异,周围传来困惑的声音。
  「真的很对不起!江西陀小姐,请原谅我!」
  「慢着,请不要这样啦!这样不就像是我个人的错!何况这里不是单人病房啊!会造成周围大家的困扰——」
  「真的很对不起!请您原谅我,如您所见——!」
  「呜哇啊啊啊!那个……那个,对不起!我个人才要道歉——」
  江西陀哭丧着脸想低头时忽然愣住。「……那个,咲丘?」
  我顾不得面子,拼命低头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是混蛋……烂透的混蛋……可恶!」
  
  软弱的人只有我,什么都不做的人也只有我。
  不断逃避的人,只有我。
  
  泪水停不下来,我对江西陀的所作所为,应该不是道歉就能够被原谅,但江西陀对痛哭的我温柔地轻拍肩膀。
  「……原谅你,当然会原谅你,所以请抬起头吧。」
  抬头一看,江西陀脸上挂着笑容。
  「你愿意原谅我?我对你那么——」
  「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们是同伴吧——我们不是丘研的同伴吗?」
  江西陀如同累积至今所有郁闷的半开双眼,现在爽朗地睁开。
  
  真的就像命运女神的微笑,光彩夺目。
  
  我不经意察觉到两人正以感受得到彼此呼吸的近距离凝视彼此,连忙换个姿势保持距离。江西陀轻咳一声。
  「咳咳,总之,我去请医生过来,看你活力过剩应该没问题,但你头部毕竟有撞到。」
  「唔,啊……啊啊,不好意思,拜托你了。」
  江西陀只说完这番话就迅速起身准备离开病房,好啦,看样子得住院,该怎么联络老哥与真弓姐——
  「那……那个,咲丘。」
  「唔喔喔!好恐怖,不要忽然探头啦!」
  我认定已经离开病房的江西陀,不知为何从隔壁病床布帘缝隙探头,看来旁边的病患不在。
  我不知道江西陀想说什么,但她迟迟没开口。
  「所以,怎么了?」
  「……当时,谢谢你的相救。」
  江西陀轻声道谢。这个现代小孩,连好好道谢都不会?
  ——不过,这样的道谢意外不差。
  「别在意,我们是好友吧!这次是彼此彼此!」
  我竖起大拇指露出笑容,江西陀眯细惺忪的双眼,默默将头缩回去。
  
  《十月二十一日(星期五)》
  
  我后来身处地狱。真弓姐赶过来就立刻询问事由,接着又是CT又是MRI,我好几次在大型筒状机械内部进进出出。
  以结果来说,我全身上下都没有异状,警方也没有进一步侦讯。
  关于枫与大脚怪的事情明讲也很麻烦,所以我解释成在绿洲协助江西陀摆脱醉汉,免于遭受真弓姐的追问。毕竟绿洲就是那种地方,也幸好江西陀愿意和我串供。
  检查为期五天,之后只要定期到医院接受后续检查就好。
  总算摆脱医生与警察的我,告别短暂共处的医院病床出院。这是一间住院餐点朴实美味的好医院,改天有机会再来。
  走出医院,身穿制服的江西陀在等我。
  「哈啰~~~」
  「哟。」
  我们简短问候之后踏上归途。
  中午已过,这时间前往学校,应该也是还没做任何事就结束一天,加上明天就是周末,所以我决定看开,感恩地享受三天连假。
  「……慢着,你不去上课没关系?」
  「咲丘的家人只有家里蹲,我个人是特地过来等你喔,你反而应该感谢才对。」
  「对喔!这么说来,老哥那家伙终究没出门!」
  我曾经打电话给老哥,记得他慌得宣称要来探视我……大概秋风对茧居族还是太伤身了。真悲哀,真弓姐似乎也很忙,除了第一天前来询问事由,就再也没有亲人来探视我。
  前来探视的只有丘研成员与清宫。
  我告知已经和江西陀和好的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然后朝静养的我拳打脚踢。大家真的都毫不留情,但只有这一点是在所难免,所以我心甘情愿全盘承受。
  不然我对不起江西陀。
  「好啦,这下怎么办?去吃个午饭?」
  「你要请客?」
  江西陀眼神闪闪发亮……这家伙果然只是来敲诈的吧?
  「——嗯,偶尔请一次也好。我想吃肉,比方说快餐店臭到不健康的肉,还有油腻腻洒满盐的薯条!」
  「挑快餐店和女生用餐吗……而且,听你这么讲就觉得好难吃。」
  「这种程度刚刚好,老是吃医院餐点那种健康食物,就会莫名怀念有害健康的东西,比方说零食或汽水。」
  「啊~~我个人颇能体会。」
  江西陀说完快步走到前方,转身面向我。
  「我个人还是想调查代表。」
  她的眼神和那天一样认真。
  「又提这个……」
  「不是因为讨厌,绝不是这种原因。代表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个人很在意她想做什么,如果是危险的事情会想帮忙,有必要的话就想阻止,因为我个人把代表当成朋友。」
  「这个嘛,哎——」
  「……我个人没什么朋友所以不清楚,但是这种做法果然很厚脸皮吧,哈,哈哈哈……」
  江西陀在笑,但她这份心意是真的。她当时在危险之中挺身而出保护代表,如果没有这份心意,她不可能那样面不改色就站在人与刀子之间。
  相较之下,当时的我做了什么?
  只是呆站在原地。
  「——你这种问法犯规吧?」
  光靠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限,至少这次的调查行动甚至有生命危险,代表的计划并非完美。
  我们至今的所作所为总是和死亡为伍,光是张嘴等待,根本不知道今后有什么等待着我们。
  那么,我接下来该怎么做——答案早已底定。
  「知道了知道了,我投降,我也帮忙吧,既然这样我就奉陪到底。」
  「可以吗?」
  江西陀微微歪着脑袋。「……比起代表,你更相信我个人?」
  「——呃,你……你你……你忽然说这什么话?自我意识过剩也要有个限度吧!我只是想证明代表多么正确,让你认知自己其实很愚蠢,可不是同意你的意见啊,绝对不是!比起你,我相信代表太多了!」
  江西陀听到我的否认,抵着嘴角露出笑嘻嘻的表情。
  「是是是,哎呀,这真的是……唔呼呼……」
  「……笑什么笑啊,给我回去!你别吃饭了,给我回去,走开!走开!」
  我追着笑嘻嘻的江西陀跑,但因为持续住院至今,双脚不听使唤。到头来,居家型的我在体能方面,完全没有能够胜过江西陀的要素。
  
  就这样,我与江西陀决定调查代表——沈丁花樱学姐。
  没有察觉至此一切都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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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第二部 都市传说「沈丁花樱」 FEMALE CHORUS
  
  《十月二十六日(星期三)》
  
  历经大脚怪事件,江西陀和我携手合作至今五天,十月也即将进入尾声的现在,我们掌握到关于代表的新情报如下所示。
  
  一、代表他们的经历完全不明。
  我请老哥在百忙之中调查代表、出岛学长与萩学姐的身家数据,却面临前所未有的难关,假情报实在太多。
  换句话说,包含户籍在内的许多情报被篡改,从出生地到所有情报,搜寻国家数据库都没有符合的项目。唯一查到的只有一件事,我们从应该当过同学的无知好友清查情报,总算确认三人出身于神乐咲的私立国中。
  这里好歹是户籍情报齐全的日本,他们这种程度的人物,我实在只能视为某国派来的间谍。
  虽然我拜托老哥继续调查,但他自己也很忙,这几个星期应该不可能查处更多东西。
  
  二、跟踪代表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曾经单手拿着摄影机跟着代表想观察私生活,但是代表完全不会泄漏隐私。
  代表返家之后,我一整个晚上都在她家门口监视,但是隔天江西陀说:
  「代表昨晚忽然来找我,和我聊绘画的话题,哈哈哈……」
  听到这番话的当天,我就受挫打消跟踪的念头。
  简单来说,我们的行迹完全败露,代表不只是甩掉跟踪,还完全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三、监视器无功而返。
  我终究觉得这种做法有点过火,但还是姑且一试,在各种地方设置监视器。老实说,我把这一招当成最后王牌——
  最难的关卡在萩学姐,只要和机械有关,实在是敌不过她。
  事实上,我设置的监视器都被偷拍镜头侦测机——通称「咲丘克星」的机械全部埋葬。事前就准备好对策实在恐怖,她对我的信任程度是零。
  我也尝试窃听,却不知为何都被萩学姐破坏,最近她总是一直瞪着我提出无言抗议,害我在社办无地自容。
  
  坦白说,我觉得代表早已完全察觉我们的想法。
  「第一回沈丁花樱调查报告」到此结束。
  
  「有什么意见吗?」
  「换句话说,就是一无所知吧?」
  江西陀面不改色说出我好不容易避免提到的天真事实。
  我与江西陀跷掉下午的课,早早聚集在还没有任何人前来的社办开会交换意见。我们当然已经预先确认萩学姐没有在这里向我反击——安装窃听器或监视器。
  「……完全无法捉摸,你早就知道这样不好受吧?虽然不是绝对,但我们不可能成功跟踪代表,如今我们差不多被雷打到也不奇怪。」
  「如果是平常,代表应该会一笑置之,但是连续三天这么做,她差不多该生气了……对咲丘生气。」
  「对我?」
  太扯了,这是江西陀的提议啊?
  「其实代表上次造访时,找我个人商量一件事,她以非常沉痛的表情说『咲丘学弟类似跟踪狂的那种癖好似乎恶化,说不定大脚怪打中的部位没康复,可以请你不经意劝他再检查一次吗』这样——」
  「莫名变成只有我是可怜的孩子!」
  但如果只抽出我的行动来判断,这大致是事实。我只是一个恶质的跟踪狂。
  话说回来,追踪到这种程度都完全不露马脚,这种人确实异常。
  说真的,代表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么说来,咲丘不是也顺利掌握到有力的线索吗?」
  「什么线索?」
  「就是那个叫做玲仪音的人和代表的对话,你怎么不早点说?『最后的世纪末』与『神秘论理』……听起来实在可疑。」
  
  下定决心调查代表底细之后,除了调查报告,我也把之前《启示录》事件偷拍的影像——代表与玲仪音争辩的那段过程放给江西陀看。
  江西陀果然也在意这两个词。
  「我同意这两个词很可疑……但我查不到类似的说法,这应该是代表她们之间的某种暗号,根本无从想象。」
  我摆出投降手势,但江西陀依然搔抓头发发出思索声。
  「唔~~……啊,说到世纪末记得代表之前说的嘕?『2012年人类灭亡论』。」
  「啊啊,世纪末是美术用语的那段对话?我后来查了一下确实没错。」
  回想起来,这是一个相当怀念的话题,因为印象深刻,所以我稍微调查过。当时有一种名为「世纪末艺术」的风潮,著名的尼采(Nietzsche)或王尔德(Oscar Wilde)等人就是该风潮的思想家与艺术家,其实我对这些人不熟。
  「也就是说,既然熟悉代表的人使用『最后的世纪末』这种称呼,这应该不是美术方面的术语吧?」
  荒废、颓废——世纪末是一种缅怀繁荣时期的美术形象……似乎如此。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该不会真的想把世界化为荒野吧?」
  「要是能知道就不会这么辛苦啰。但如果是代表就有可能,所以我个人不敢领教。」
  是的,代表是断然执行神乐咲恐怖攻击的人,我实在不认为她早就拟定具体计划,但她就是敢做出如此天大行径。
  然而追根究底来说,我们也是神乐咲恐怖攻击的共犯,这样的我们事到如今扮演好人也毫无意义,既然代表想这么做就会协助,这才是丘研。
  这是为了改革世界,我甚至觉得迎接这种程度的混乱是理所当然,然而——
  「……看来必须进一步当面询问玲仪音。」
  「那就问啊?」
  「当时我不知道那个家伙认识代表,所以错失时机,总之我不抱期待再问问看。不过她顽固又坚守秘密主义又爱骗人,我觉得不可能问得出所以然……」
  情报依然不足,现在就急着对此下结论,只能说言之过早。
  我起身眺望窗外风景,季节明明已经即将入冬,圣保罗的群众依然组成盛大的队伍大呼小叫着前进。
  他们不会热吗?这是一幅丑陋的风景。
  「所以你那边怎么样?你有调查什么吗?」
  我转身开口抱怨,江西陀将雔又手放在头后伸展身体。
  「我个人?就是到处打听情报啊,但也一样没什么明显的收获,何况她最对外公开的一项隐私,就是她待在丘研。所以我个人不得巳只好调查那幅画。」
  「那幅画?」
  「代表拜托我个人修缮的那幅画。」
  「啊,那幅啊……」
  我听到这件事才想到,这么说来,江西陀察觉到异状,原本就是因为代表委托她修缮画作。虽然这么说是事后诸葛,不过用不着到处打听代表的底细,只要厘清那幅画的出处,江西陀应该就能认同妥协,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魔性画作之类的。
  「所以那是什么样的画作?」
  「一言以蔽之,应该是恶魔画作,倒吊的人、头部是猛兽的怪物、裸女,还有尸体,听起来像是西洋的地狱绘图,看起来却像是宗教画。」
  「感觉是你会喜欢的画作。」
  「我个人不否认就是了,哈哈哈……」
  江西陀害羞脸红,这种时候不应该难为情吧?何况你应该对你平常挂在嘴边的黄腔难为情。
  「只是,我个人翻阅各种文献资料,却查不出那幅画作的类别,会是女巫信仰之类的吗?看起来像是宗教审判风格,不过实在是……」
  
  「那是恶魔崇拜的画作!」
  社办的门忽然被用力打开,双眼闪闪发亮的小手球老师直挺挺站在门后。
  她得意洋洋的模样令人火大。
  「……小球,你在做什么?」
  「今天下午没课,我本来想来社办一个人玩接龙打发时间。我才要问你们两人怎么在这里?不可以逃课喔~~!」
  虽然令人火大,但她好可怜,所以我原谅她。
  小手球老师虽然生气依然就坐,我想帮她准备饮料,不过仔细想想,小手球老师是红茶派,所以我打消念头,毕竟社办只有咖啡能泡。
  不过,这个热爱超自然异象的家伙,刚才在门外应该只有偷听到这个话题吧……
  看来如果要进行密谈,还是得设下侦测入侵者的机关才行。
  「别生气,我们只是在进行一些社团活动。不提这个,小球对绘画熟吗?看你好像对我个人刚才的对话有底。」
  江西陀高明地转移话题,小手球老师立刻上钩。
  「不,我完全不懂绘画,但我知道那是恶魔崇拜,难道你们以为女巫信仰与恶魔崇拜是一样的东西?」
  小手球老师的问题,使得我与江西陀转头相视。
  「和女巫信仰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咲丘同学,你带着计算机吧?借我一下。」
  「不是计算机,是平板计算机……这叫做平板计算机……」
  在小手球老师的要求之下,我心不甘情不愿从书包取出平板计算机,小手球老师立刻用来搜寻「女巫信仰」。
  开启搜寻到的百科网页,上头记载着无谓详细的女巫情报。应该是好事者撰写的。
  「要是统称为女巫会难以说明,据说异端审判源自中世,不过对女巫信徒的制裁是从近代才开始。『猎杀女巫』在十七世纪开始变激烈,不只是新兴异教的信徒,连民俗疗法的医生都会被称为女巫而遭受制裁,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行径,当时只能以『想法异于常人的家伙就是女巫』这种方式说明女巫的概念。」
  「这部分我知道……」
  我好歹也在世界史课本看过这一段,而且总觉得热衷于说明这段历史的社会老师莫名地多,或许是我多心吧。
  「现代人或许无法想象,但是厌恶女性的观念在以前颇为风行。据说使用魔法的主要是女性,而且只有女性能与恶魔结合,不过实际上,女巫信仰和恶魔崇拜意外没什么关连性,所以其实阐述女巫信仰的画作几乎不会画恶魔,大多只是描绘衰老、糜烂或是接受处刑的丑陋女性。」
  「那么,我个人看到的那副,『似乎描绘恶魔的画』和女巫无关?」
  「我没亲眼看见所以无法断定,而且并非完全无关,不过既然画中有恶魔,你们应该调查的方向,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恶魔崇拜吧?」
  我关闭女巫网页,搜寻「恶魔崇拜」。不过「恶魔崇拜」的搜寻结果,尽是杂记网志的页面或都市传说方面的次文化话题。
  其中好几个网页以灾厄的兽头怪物做为象征,看起来是公山羊的头,这是普遍的恶魔象征。
  我增加关键词继续搜寻,却完全找不到有所帮助的网页。
  「……没什么详细资料。」
  「这是当然的,因为如今几乎没有留下恶魔崇拜的资料,只有在民俗学领域稍微研究过,而且除了撒旦论与路西法论,基本上都只是现代人的幻想,尤其是信仰教义以及正确的『黑弥撒』仪式,至今也尚未赉明。」
  「真的没资料?不会吧?」
  这反而令我感到不可思议。在这个信息化的现代社会,找不到特定文化的资料才稀奇。
  「据说最主要是因为恶魔崇拜者的口风很紧,绝对不会说明细节,所以专家们以此解释为何恶魔崇拜的详情笼罩在迷雾之中无人知晓,至今甚至还流传一种迷信,认为描绘恶魔崇拜者的画作,施加了魅惑人们的魔法。」
  「魅惑的魔法……」
  不知为何,江西陀只有复诵这部分。
  「如果就算这样还是想尽力说明恶魔崇拜,首先得认知必须分成四个方向探讨。」
  小手球老师以严肃的表情竖起四根手指,并且依序弯曲。
  「一、无视于道德之类的束缚,认同撒旦欲望的无神论者;二、认同恶魔也包含在教义的路西法教徒;三、满脑子只想满足肉欲的精神疾患;四、熟知恶魔崇拜教义与黑弥撒的『神秘主义者始祖』。」
  到目前为止,我特别在意的词句只有一段。
  「意思是——」
  
  「小萩,没那回事,以咲丘学弟的个性,单纯只是——」
  
  打开社办的门并且背对我说话的代表,确认我在社办之后愣在原地。
  风景静止了。
  「……嗨,没想到所有人在这种时间就到齐了。」
  「代表,您刚才没说完的那番话,后续是什么?」
  代表应该没听到,应该没听到吧……?
  我还以为心脏要停了,但是拼命装作不为所动地询问代表。
  「我只是说,咲丘学弟单纯是变态,所以即使最近的跟踪狂行为过火到看不下去,也应该观望一阵子再报案交给警察处理。到了这个地步,你无须在意这件事。」
  「我很在意!而且对不起,我错了!」
  代表不以为意地从道歉的我身旁经过,陪同的萩学姐与出岛学长也进入社办。看样子她没听到我们的对话。
  萩学姐噘嘴以有些轻蔑的眼神瞪着我。
  「如果只是在走廊安装监视器,我还可以坐视不管,但我还是得好好讲清楚,在女更衣室与女厕安装窃听器,再怎么样都是犯罪行为吧?」
  「窃听器?」
  这番话使得小手球老师退避三舍。「呜呜呜,我知道你是变态,可是……」
  「慢着慢着!小球请别误会,我这么做并不是基于非分之想,何况要是我有非分之想,无论是更衣室或厕所,当然会安装监视器偷拍啊!」
  「就算你使眼神,这种说法也完全没办法帮自己辩解吧……」
  真严厉,明明江西陀就能接受这种说法。
  「喔喔,没有非分之想?那么,咲丘学弟擅自在女更衣室与女厕安装窃听器的行为,究竟有何种崇高的目的,就请你高谈阔论一番吧,我洗耳恭听。」
  代表将刚泡好的咖啡一饮而尽并坐下,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
  不过,在这种场合该怎么做?
  我至今数度鼓起勇气询问代表的目的,但全被转移话题而终。换句话说,代表现阶段不想对我们透露任何事。既然这样,为了今后继续调查,我不能在这时候说实话,得想办法瞒混过去。
  ——对喔,我安装的只是窃听器,不是监视器!
  「我只是基于个人欲望,想听女生换衣服的摩擦声与上厕所的声音!」
  「很高兴你这么老实,出岛,动手吧。」
  接到代表命令的出岛学长扑向我,我无计可施,就这么被架住,学长单手就封锁我的脑袋。
  压倒性的力道压迫我的整颗头,风景闪金星逐渐淡化。
  我基于本能感受到,这是继大脚怪打飞我以来的生命危机。
  「呜喔喔喔,要死了!不行不行不行!投降投降投降投降!」
  「——反省了?」
  「反省了!今后我不会再犯,至少饶过我一条小命啊!」
  代表以眼神向出岛学长示意,我才挣脱束缚。
  「咳,咳咳!可恶,为什么!我为什么落得这种下场……!」
  「因为你是呆子。」
  所有人在这阵风波之后就座,不知为何,没有任何人坐我旁边。
  「那么,我们就相信咲丘学弟恢复正常,开始进行例行会议。」
  这是久违三周左右的会议,但不久之前才解决一个大事件,依照正常状况,会以包含短暂休息的情报收集为优先。
  虽说如此,状况或许在我住院时出现各种变化,我想继续调查代表,但也在意这方面的事。
  「关于大脚怪事件,再度向各位说声辛苦了。那个家伙的尸体已经由我处理,不用担心被发现,这个兽人事件应该会成为普通的都市传说逐渐为人淡忘。」
  「唉~~明明可能是世纪的大发现,好可惜……」
  「如果你自己班上的学生死掉也无妨,那我也不介意喔?」
  「这样啊……不过,毕竟是咲丘同学,唔~~好可惜……」
  小球老师一直深感遗憾,不知道她是遗憾大脚怪死掉,还是遗憾我没死。
  「可是,就这么成为不解之谜吗……明明有人因而无辜丧生,不能想办法处理吗?」
  「既然找不到凶手,那也没办法。」
  代表如此鼓励,但萩学姐的表情看来有点消沉。
  我们介入的事件就这样成为都市傅说消失,令我感慨良多。如果我们没有介入,这个超自然异象会演变成什么结果?
  大概会被世人发现,并且公诸于世……如今也无从证实。
  「所以,既然已经除掉大脚怪,我想让社团休息一段时间,我这个月也很忙,必须进行各方面的准备。」
  「这样啊,那太好了,毕竟我个人也不想再受伤。」
  江西陀点头响应代表的提议。我终究不认为大脚怪当时的危险事件会反复上演,但我也暂时不想参与大规模活动。
  「所以,要暂时只玩桌上游戏吗?我个人想玩之前堆在那里的『卡坦岛』。」
  「这个提议很吸引人,不过比起玩游戏,我想到一个小问题,就是关于咲丘学弟最近令人难以容忍的跟踪狂行为。」
  「咦~~……」
  代表以冰冷视线凝视垂头丧气的我。她对此还不想罢休?
  「做出这种变态行径,原本必须逼不得已进行开除处分……不过对你来说,那种程度的所作所为,应该只不过是目常生活等级的变态行径。你比普通人缺乏犯罪意识,是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就某种程度来说在所难免。」
  「这……这样啊……」
  我为什么和女厕相关的犯罪行为这么有缘?
  无论如何,代表是会在市区引爆*的人,我不想被这种人以犯罪意识的主题说教。
  「但要是搁置这个问题,他的变态行径可能会变本加厉,或许无法以轻罪了事,我们身为循规蹈矩的荣耀丘研成员,非得坚决阻止不可。」
  「嗯嗯,就是说啊~~一点都没错~~!」
  江西陀佯装不知情,装出佩服的样子点头回应。混帐。
  周围随即接连出声赞同,开始集中对我进行批判。
  「确实,我觉得咲丘同学最近做得有点过火……」
  「直截了当来说,只要让咲丘反省不应该活到现在就好?」
  「喔喔,我赞成,果然得让咲丘学弟稍微反省一下喔}」
  「咿……咿噫噫噫噫~~~~~~!」
  出岛学长把手指关节按得劈啪作响接近过来,我连滚带爬逃到社办角落。出岛学长想抓我,但代表出声制止。
  「总之出岛,且慢,依照至今监视器设置位置的倾向,咲丘学弟似乎想看我们的日常风景,没错吧?」
  代表帮我打圆场。这是好机会,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我将会再度欣赏那片纯白花田的风景。
  「呃,嗯……是的,我务必想见识这幅风景,可是代表与各位的防守严密得乱七八糟……」
  「嗯,原来如此。」
  代表听到我的正常响应,仰望空中稍微思索,大约间隔四拍之后咧嘴竖起手指。
  
  「关于这方面,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在明天放学后,招待咲丘学弟与江西陀学妹到我家,怎么样?」
  
  ——在这种状况下,这是令人过于意外的提议。
  萩学姐抗议般起身加重语气。
  「姐姐?」
  「他们说想看,我也去过两人的家,到了这一步还不提出邀请,反而对他们失礼吧?小萩想对两人隐瞒什么吗?」
  「可……可是……」
  萩学姐一副可疑的样子游移视线。即使看到萩学姐这种反应,我也无法判断她是想隐瞒自己的事,还是隐瞒某人的事。
  冷静旁观这幅光景的江西陀,以开朗的声音向荻学姐说:
  「啊,不要紧喔,我个人不会乱翻萩学姐的BL同人志。」
  「咦……咦咦咦!我……我没有那种猥亵的本子啦!江西陀学妹,不要胡说八道好吗!」
  萩学姐有些苍白的脸,一下子连耳根都变红,还挥动双手拼命否认。江西陀抵着下巴,笑嘻嘻朝萩学姐发动下一波攻势。
  「咦~~是吗?可是萩学姐看起来是闷骚型耶——慢着,话说回来,萩学姐为什么知道BL同人志这种冷门的名词?我个人没说过这是A书吧?」
  「啊……啊啊啊哇哇哇哇……」
  萩学姐微微颤抖,鼻子流下一条鲜血。
  咦?怎么可能,不会吧?
  ……我身边有很多很有特色的男性朋友,我猛烈有种不祥的预感,因此稍微鼓起勇气,抱着自己瑟缩的身体,尽可能压抑颤抖的声音询问萩学姐:
  「——萩学姐,难道您是腐女?」
  「就说不是了!我比较喜欢普通的男女配对——」
  她刻意自掘致命的坟墓。
  察觉到自己话中含意的萩学姐达到极限,在鼻孔出口累积的血块破裂之后倒下。
  她的鼻子喷出的血液稍微溅到代表,代表以食指拭去脸颊上的血滴舔舐,并且露出笑容。
  莫名妖艳的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看起来像是进行仪式的女巫。
  「……总之,暂且不提闷骚小萩。暑假期间没什么外出的机会,就请你们吃顿晚饭培养感情吧,如何?」
  我与江西陀转头相视时,小手球老师含着手指低语:
  「……那个,我……没被算进去?」
  「小球抱歉,明天的晚餐只能多准备两人份。」
  「什……什么~~……用这么浅显易懂的方式拒绝算算了,反正我月底要忙着准备很多事……」
  小手球老师含泪垂头丧气——晚餐会果然也包含今后预定计划的讨论吧,只有知道内幕的人能参加。
  即使小手球老师不知道我们这种行径的真正含意,这也是一幅有点可怜的风景。
  这天我从学校回到自己住的公寓,立刻发现异状。
  
  我家旁边的门开着。
  ——这是异常事态!
  「老哥,怎么了?有强盗吗?」
  那个茧居族居然开着门,这是天大的事件。我匆忙进入屋内,随即和默默打扫这间肮脏散乱如同垃圾屋的住处,身材姣好的套装美女视线相对。
  「不对,是警察。」
  「什么嘛,原来是警察搜索住家……别吓我啦……」
  「你这种放心的方式,让我心情有点复杂。」
  我放心叹了口气,警察堂姐锦木真弓一如往常面无表情,指着我脚边的垃圾袋。
  「既然有空,可以帮忙丢垃圾吗?我一个人实在处理不来。」
  「喔~~那太好了,老哥房间的卫生差劲透顶。」
  「一点都不好啊啊啊啊啊!真弓,你居然做出这种事!」
  我那个穿着短褂散发异臭的茧居族老哥——咲丘纯一随即抓着头发从房间深处现身。「我房间那样是最完美的配置啊啊啊!」
  「这是不懂整理的人会说的模范借口,小二,至少把这些拿到屋外。我累了,泡个茶吧。」
  真弓姐无视于老哥的控诉,把垃圾袋塞给我,站到老哥房内没在使用的厨房。我暂时将垃圾袋扔到公寓走廊就回到老哥房间,晚点好好整理就不成问题。我打扫时总是如此。
  无数屏幕围绕的狭窄室内,清理到三人颇能自由活动的程度。我上次来到这里,是不久之前找老哥商量如何响应网友们对「广报系统」的抱怨,如今这里舒适得令我认不出来。
  但是该藏的东西没藏好,化为要塞的坚固机械护壁被拆除,A书与限制级游戏的包装盒堆在旁边见光,惨不忍睹。
  「可恶,真弓有够危险……明明平常就算散乱也会无视……」
  「她这样只是在帮忙照顾你,要心怀感谢。」
  我安抚嘀咕抱怨的老哥。
  老哥比平常更显憔悴,大概是不眠不休持续忙碌,黑眼圈变得好夸张,简直是恐怖电影里的殭尸。
  即使软件开发渐入佳境,这也是一幅人类进入末期的风景。
  「不过话说回来,真弓姐好久没来了,最近只有在我住院时见过一面。」
  水烧开之后,直弓姐立刻端绿茶过来,老哥喝一口就从怀里取出一根新的烟来抽。
  我喝一口绿茶,好苦。这是大人的味道。
  「我各方面都很忙,今天久违可以回家,所以来看看你们的状况。果然如我所料,先不提小二,纯一太缺乏生活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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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回家——真弓姐都在职场睡啊,真辛苦。」
  在这个街上满是游民的时代,警察不可能赋闲。
  「没办法,最近圣保罗活动得很频繁,连无关的我们都要出勤,老实说好烦。」
  这么说来,真弓姐从东京来到神乐咲那时候,好像也和圣保罗起了一些冲突,看来在各方面挺有缘的。
  「这阵子每天都有示威游行,不取缔?」
  「每天都在取缔,虽然这么说,但警察轻举妄动只会招致反感,就只能僵持不下,所以士气很差。真是的,把那个快瓦解的宗教团体重整到这种程度,我衷心佩服雾岛的手腕,甚至达到兴叹的程度。」
  「雾岛?」
  第一次听到的名字令我纳闷,我最近没听过这种名字。
  「雾岛踯躅,圣保罗的新领袖,虽然年轻不过口才很好,信徒似乎顺利增加中,而且没有涉及非法行为,所以这边也不能出手。这是所谓的信仰自由,这个人干脆从政算了。」
  看来圣保罗内部不知何时大幅改变,和之前失去个性的乌合之众不同,这次出现一名权威领导者,听起来很棘手。
  老哥吞云吐雾,像是觉得无趣般眯细眼睛。
  「自古以来口才好的人不是从政就是传教,差别只在于要成为国王还是神。」
  「纯一对这种话题真冷漠,是网络的影响?」
  「什么事情都解释成网络的影响,是落伍家伙的坏习惯——所以真弓来做什么?总不可能只是来打扫吧?」
  这个问题使得真弓姐沉默片刻,接着下定决心询问我们一件事。
  
  「你们认识沈丁花樱这个女孩吧?」
  
  我哑口无言。
  这个名字在这种时候出现,完全在我预料之外,这是怎么回事?代表曾经说她已经把警方打理妥当——我们的犯行果然败露了?
  「没什么认不认识,这个人偶尔会透过老弟和我连络,但老弟比较清楚。」
  老哥不动声色将话锋转向我。
  对,我要冷静,这时候转移话题或慌张失措反而不自然。
  「——她是我学校社团的代表,怎么忽然问这个?」
  「关于她的事情,可以详细告诉我吗?」
  真弓姐忽然靠近,紧紧包覆修长身体而凸显出来的胸部与裤袜,接近到相触的距离,我拼命避免在两种层面失去理性,坚持让自己面不改色。
  「为什么?」
  「这是检调机密。」
  肯定和神乐咲恐怖攻击有关。
  「这也太夸张了……我想想,那个,她胸部很大!」
  「我当然知道她的外型特征,以身高来说,她确实很丰满。」
  我全神贯注隐瞒内情,所以无法隐藏烦恼,在真弓姐面无表情的压力煽动之下,我拼命运转大脑,选择无关痛痒的话语。
  「该怎么说,她很有趣,是个神秘的有钱人又喜欢恶作剧。」
  「恶作剧啊……具体来说是哪种恶作剧?」
  不能这样回答吧,这是自掘坟墓!这时候要想办法形容才不会让对方起疑。
  啊啊!胸部抵住我的手了,混帐!
  「饶了我吧,连我都要接受管束吗……比方说,她会在夜晚上街游荡。」
  「你会去绿洲那种地方,果然是因为那个女孩吧,原来如此……」
  我流下冷汗,刚才的发言不妥,但是太迟了,不妙,怎么办?可是与其改口,不对,这时候反而应该转移话题——
  不知道真弓姐是否察觉到我的混乱,她解除紧贴姿势释放我。
  她回到原本的位置喝茶。
  「我只是想问这个——如果她有可能从事超越恶作剧范畴的犯罪行为,麻烦不要犹豫立刻连络我。」
  处于这种状况,我完全不认为已经得救,反而像是被抓到话中把柄,真弓姐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这种只说必要事项的寡言作风,在这时候令我感觉非常诡异。
  「——真弓姐觉得代表为非作歹?」
  「这是检调机密。」
  真弓姐对这方面没有多说,既然没有否认就应该大致没错。
  我们会接受制裁吗?迟早要接受制裁的我们,终于要面对这一刻吗?
  ——不过,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若我们必须为那天晚上的罪过受罚,感觉这是能被原谅的最后机会。
  真弓姐即将得到答案,我要是继续逃避将无从回头。
  「我说,真弓姐——假设有一件世间认为是错误的事,却有人坚信正确而付诸实行,这样的行径是正义吗?」
  我不由得说出口的这个问题,使得真弓姐与老哥眉头一颤。
  「听不太懂,意思是只要正确,即使犯罪也能被原谅?」
  「……就是这种感觉。」
  真弓姐表情毫无变化,却因此光是轻轻呼气,看起来就像是长叹一口气。就我看来,真弓姐似乎无言以对。
  「小二从小就喜欢[x]组织与怪兽更胜于英雄,真是的,男生都这样?」
  「也有所谓的反英雄或黑暗英雄吧?有些正义必须站在[x]的一方才看得见。顺带一提,男生都喜欢这种风格,对吧?」
  老哥临场帮忙搭腔,但真弓姐无情驳斥:
  「这才是无聊的幻想,犯罪就是犯罪,只要触犯法律,警察就非得逮捕罪犯,行径是否正义根本无关,犯罪就是这么回事吧?你的说法只是幼稚的蠢话。」
  坚持现实主义的真弓姐,做出这个前提之后继续补充:
  「——不过,也对,或许有不少人认为这种司法也不错,因为警察已经失去这种魅力。」
  「是吗?真意外,我以为真弓会彻底厌恶这种人。」
  老哥露出无法相信的表情瞪向真弓姐。
  真弓姐不在意老哥的反应继续述说:
  没有人能把正确的事情明讲为正确,在人们有真心话也放弃写在日记里的这个时代,猖狂实行那种暴行的人,我无法认定只是剧场型犯罪的模仿犯。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是一切事件的起因,如同『有人挺身而出就能有所改变』之类的幻想——这种事明明不可能发生,无聊。」
  这个人说这是「幻想」,我们认为这是「理想」。
  「不可能发生吗?」
  「发生的话,国家将会灭亡。」
  什么嘛,那么事情就很单纯,我们不会被这个人原谅。
  这个人,是我们的敌人。
  「不过,会在这个时机聊这种话题,就等于百分之九十九证实你们的嫌疑,这部分怎么样,是我想太多?」
  真弓姐顺势试探,我一笑置之。
  「怎么可能,想太多了啦。我只是有点想知道,真弓姐身材这么好为何要当警察。」
  「……这样啊。」
  真弓姐没有继续追问,大概是察觉到我改变回答方式。「我还要工作,今天先回去了。」
  她简单道别之后起身,背起放在房间角落的*包准备离开房间。
  她在即将离去时转身,简短对我说出这段话:
  「小二,好好记住这一点,我身为警察不容许犯罪行为,也不相信超自然异象,人类的敌人只有人类。」
  真弓姐只留下这番话就离闬,留下来的我与老哥转头相视,总之先对逃离困境松一口气,并且失去所有力气,只有脸上浮现出苦笑。
  
  《十月二十七日(星期四)》
  
  放学后,我与江西陀在代表他们的带领之下前往代表家。
  在神乐吠商业区郊外平常不会靠近的高级住宅区走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在高耸围墙环绕的一栋一蒙宅门口停步。
  萩学姐按下门铃,巨大的正门开启,这栋宅邸展现真貌。
  是一幢感觉得到历史的古老西式宅邸。
  共三层楼的这栋建筑物,和普通独栋住宅相比当然大得多,却没有巨大到给人压迫感,到处都是巧夺天工非常精细的装饰,构造并不豪华,却给人高贵优雅的印象,都会里如果有这种博物馆应该别有一番风味——就是这样的建筑物。
  等待片刻之后,数名女仆前来迎接,朝明显年纪较小的我们恭敬行礼。
  「大小姐,欢迎回来。」
  「嗯,如同今早所说,今天有客人来访,女仆长,别让客人见笑啊。」
  「属下明白了。」
  是货真价实的女仆,不是风化区那个笨蛋法式女仆那种冒牌货,是彻底接受教育的维多利亚女仆。我在紧张之中隐约受到感动。
  「——喜欢那种的?」
  「不讨厌。」
  我和江西陀暗自讨论时,萩学姐走向我们。
  「已经拜托她们准备晚餐了,你们先到餐厅等,我们去换衣服。」
  萩学姐说完之后就和代表留下愣在原地的我们,进入眼前的西式宅邸。
  「两位,这边请。」
  我们也在刚才和代表说话的女仆带领之下,踏入这栋宅邸。
  首先吸引目光的,是挂在宽敞玄关展示的巨幅绘画群。
  恐怕都是没有专业知识的普通人也有耳闻的名画。大小不一的绘画挂满整面墙,模仿各种赫赫有名画作的膺品,令我不由得伫足看到忘神。
  不过,超过十幅的画作数量过多,反而打乱整体的平衡,看起来不像是精心配置。
  「你怎么看?」
  「以代表的作风,就另一种含意来说品味很差,这应该是故意的。」
  我和江西陀暗自讨论时,女仆走向我们。
  「两位,这边请。」
  女仆就这么走上楼梯。
  「咦?餐厅在那里吧?要上楼?」
  江西陀诧异地歪着脑袋指着的大房间,从刚才就有许多女仆来回忙碌,看起来是招待客人的大餐厅。按照常识,餐厅一般来说确实都位于低楼层。
  「两位,这边请。」
  待客的女仆肯定听到我们的询问,却没有任何说明,似乎训练成只说必要的话语。
  我们在女仆带领之下,走上三楼经过走廊。
  宽敞的西式宅邸里,只有这里是明显异常的空间。
  各处都有骷髅灯,释放出和电灯完全不同性质的诡异光线照亮走廊。墙壁挂着绘画,却绝对不是玄关那种世间熟悉的美丽画作,尽是左右对称的肖像画,不然就是描绘莫名其妙的生物或身穿长袍的人们朝祭坛祈祷的绘画。家具各处标示类似拉丁文的文字,地毯是复杂的几何图样,使人晕眩抓不到眼前的距离感。
  已经不是嗜好等级的诡异,这里满满都是令人感受到疯狂的超自然风格装饰,实在不像是展示给普通访客的东西。
  我们肯定正踏入沈丁花樱尚未公开的私人空间。
  走到一扇巨大的门前,女仆开门之后,先行坐在巨大餐桌旁边,看似平凡中年男性的不老不死都市传说——筱冢先生,向我们投以难为情的笑容。
  「嗨,最近比较忙,感觉好像很久没见到两位。」
  「筱冢先生,您好。」
  「哈啰~~」
  简单打招呼之后,我们坐在摆放名牌的座位。我的座位正对代表,我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该怎么说,好壮观的房子。」
  我重新环视室内,餐厅只以烛光照明,比楼下还阴暗,而且没有窗户,所以明明是三楼,却有种被关进秘密地下室的感觉。
  餐桌后方有个类似祭坛的设备,以金色的杯子、像是神社鸟居的东西以及复数十字架装饰,该说是日西合璧吗?完全搞不懂意义。
  「沈丁花小姐很富有,让你们很惊讶?我受她照顾所以明白,但首度前来时吓了一跳。」
  筱冢先生对畏缩的我们不以为意,悠闲说起离题的感想。
  「不,不是这个意思……」
  筱冢先生轻拍手心,大概是看到江西陀张望四周的样子才总算察觉原因。
  「嗯?啊,对喔,三楼或许很壮观,毕竟沈丁花小姐也很少开放。除非是特别的日子,或是有特别的客人前来,否则不会有人使用这里。上次使用这里是在沈丁花小姐爷爷的忌日。」
  「……可以到楼下吃吗?我个人只要正常餐点就好。」
  筱冢先生说起不祥话题,江西陀一副厌倦的模样如此提议。
  「哈哈哈,用不着这么害怕,沈丁花小姐又不会吃掉两位。」
  这个玩笑不好笑。
  「两人果然不适应这种环境吗?」
  我们以苦笑响应筱冢先生的询问。
  「看过筱冢先生之后讲这种话也不太对,但筱冢先生自己觉得呢?会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我不觉得哪里奇怪喔。」
  筱冢先生的手肘撑着桌面,面带微笑凝视祭坛。
  大概是这间屋子满是超自然风格,筱冢先生不知为何脱离平常难为情中年男性的形象,看起来像是活在永恒时光的贤者。
  「他们想成比人类更加了不起的存在,这或许是一种愿望与憧憬,但他们肯定努力想改变某些东西。」
  「改变……?」
  「就像你们一样,就我看来,另一边才是更加异常又疯狂。」
  筱冢先生起身走向祭坛,毫不犹豫拿起祭坛上的金杯,拿到我们面前放在桌上。
  「知道这是什么符号吗?」
  他说着指向金杯描绘的纹样,杯身清楚刻着一个人眼被三角形围绕的符号。
  「我个人不清楚,是金字塔之类的吗?」
  「这叫做『普罗维登斯之眼(Bye of Providence)』,其中隐含的意义就是『上帝监视万物的法眼』。」
  ——上帝监视的法眼,原来就是这个。
  「曾经暗地操纵政治的秘密结社『光明会』,就是以这个符号作为象征,挺有名的。其实美钞也藏着这个符号,有人推测是光明会暗示『我在监视你们!』的讯息,总之,这是常见的阴谋论都市传说。」
  「哈哈哈……该怎么说,很像代表会喜欢的装饰。」
  大概是从刚才就慑于室内气氛,江西陀一直挂着不自然的笑容绷紧全身,筱冢先生不解地歪着脑袋。
  「你们是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的社员,对这方面应该很熟悉才对。沈丁花小姐在学校不会提到这种话题?」
  「包括『鬼火』、『天竿鱼』到『诅咒的录像带』,代表讲过各式各样的话题,但是有时候会搞不懂代表所说的知识究竟是真的还是在捉弄我们,或许曾经不小心听漏吧。」
  江西陀的回答,使得筱冢先生露出苦笑。
  「——这样啊,或许如此。」
  
  「嗨,抱歉来晚了,害客人等这么久。」
  
  此时,代表他们总算出现在餐厅。
  这幅光景令我不禁倒抽一口气。
  代表穿的不是平常的水手制服,是深红礼服,而且相当裸露,尤其那对丰满的胸部,凸显到令人不知道视线该摆哪里。
  在后方待命的萩学姐与出岛学长也同样身穿正装,但是服装比起代表非常朴素。这场晚餐宴会的主人始终是代表。
  代表上了淡妆,扬起鲜红光泽的嘴唇露出妖艳笑容,洋溢着这幢神秘宅邸主人应有的气质。
  「喔喔喔喔,好亮眼,很适合您。」
  我投以赞美的话语,代表随即微笑着坐在我的正对面。
  「咲丘学弟,拍马屁也不会有更多奖赏喔……那么,女仆长,开始吧。」
  「明白了。」
  代表朝着不知何时在餐厅角落待命的女仆下令,这位女仆随即打开餐厅一角的墙壁,从里头拉出一台盛装前菜的推车……居然有隐藏门,不对,这间屋子确实可能会有。
  配餐似乎由这位女仆一手包办。我不懂餐桌礼仪,只能僵坐在座位上,视线跟着她的动作。
  完成配餐之后,代表向众人致词:
  「各位,感谢你们今晚应邀莅临,好啦,不用客气尽管享用吧。」
  代表这么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我个人要开动了~~!」
  江西陀下定决心拿起盘子,一鼓作气将前菜扫进嘴里,毫无礼貌可言的洒脱行径,使得萩学姐轻声发笑,我也切了一块料理送入口中。
  「——∣好吃。」
  「唔喔喔喔,我个人出生至今第一次吃到这么高级的菜!代表平常都请家里的女仆做?」
  江西陀粗俗地询问,萩学姐一边将前菜送入口中一边摇头。
  「虽然都是请家管小姐做,不过很少精心烹调这种料理,平常吃得更普通——啊,出岛同学,那根叉子是等等才要用……」
  仔细一看,出岛学长将餐具随便乱扔,交互使用大叉子与筷子享用料理。这个人果然也和餐桌礼仪无缘。
  「只要能吃怎样都好吧?你就是讲这种小家子气的话才会长不高。」
  「这……这和身高无关啦!」
  出岛学长用力抚摸萩学姐的头发,萩学姐挥动双手想拨开,最后还是只能任凭摆布。
  代表看着我们的互动笑得好开心。
  「哈哈哈,以我们的交情,不需要在意这种事吧?虽说如此,我才是临时邀请你们,所以只是简单的套餐,各位喜欢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对一介高中生来说奢侈过头的料理,后来也接连端上桌。我们大饱口福,享受每道料理开心聚餐。室内气氛依然异样,但我们的用餐风景始终属于日常的范畴。
  「神乐咲这块土地,其实是迎接超自然异象的绝佳地点。」
  代表享用着套餐最后的肉类料理,一如往常展现知识。
  「这里在古代是迎接神明降临的土地,旧名『神乐先』,原本就拥有降神土地的渊源。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容易聚异象的神圣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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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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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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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不过现在是毫无昔日影子的水泥森林。」
  一点都没错,要是有这种风景,想必相当美丽吧。
  萩学姐吃着五分熟牛排,对江西陀的细语提出批判。
  「看起来或许是这样,不过这座城市打造得很漂亮喔,整座都市工整设计成圆形,目本经常擅自增建或改建屋子,所以很难做到这种事。」
  「为什么要这样?」
  「听说原本要在这个圆圈的中心建造一座气派的神社,但现在绝对不可能就是了。」
  这座城市没有神社这种建筑,记得这里的巿中心就是——
  「因为那里形成绿洲了。」
  原来如此。筱冢先生这句话令我信服,神不可能会降临在那种道德沦丧的地方。
  「话说回来,我知道代表喜欢超自然异象,却没想到会在家里收藏这么多超自然相关物品,我好惊讶。」
  对话继续进行,放松精神的我不小心说出真心话,这番话令代表咧嘴展露笑容。
  「说实话,你们做何感想?认为我有病?」
  我与江西陀转头相视,答案早已底定。
  「任何人喜欢什么东西都无妨,这就是丘研吧?」
  「刚开始吓了一跳,不过像是咲丘爱好风景的个性,我个人也同样习惯了。」
  或许是对我们的回答感到满足,代表起身将手放在胸前开始演讲。
  「我喜欢神秘,非常喜欢。」
  代表述说时的表情朝气蓬勃。
  「沉入海底的亚特兰提斯、克鲁斯的石虫、维利科夫斯基的彗星、幽灵船玛丽·赛勒斯特号、布拉瓦茨基夫人的奇迹、骚灵现象、泽西恶魔、卓柏卡布拉、尼斯湖水怪、UFO,我喜欢这些超越时代受到信仰、畏惧与推崇,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神秘。不需要什么理由,人类爱好神秘是出于野性的本能。」
  「这……这样啊……」
  充满热情的字句罗列,使得江西陀有些不敢领教地点头回应。在科学称霸的这个时代,如此博学多闻的人却热爱神秘,我觉得挺稀奇的。
  一般来说,像是代表这样的人,几乎都会率先察觉这种东西多么陈腐,并且以咒骂做结。
  但是这个人说她喜欢神秘,这种说法才像是超自然异象。
  「我得到各种智能,学习许多知识。即使如此,世间依然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世界如此洋溢着美丽的未知事物——然而有人将世间所有现象,以繁杂又简洁的方式一概而论,不觉得这种做法何其愚蠢吗?」
  然而代表充满热情的话语,终于开始混杂着烦躁情绪。
  她的双眼因为愤怒而熠熠生辉,语气逐渐加重。
  「无聊,实在荒唐,那些家伙有何建树?害这个美丽的世界颓废,甚至还想将好处吸食精光的贪婪之徒,如今还能拯救世界的什么?我——」
  
  某处响起弦乐的沉重乐声。
  声乐笼罩世界。
  
  转头一看,筱冢先生不知何时起身,开启室内摆设的老旧音响系统。
  「难得在沈丁花家举办晚餐会,我觉得没播放声乐曲就少了兴致,这样就有种在社办说话的感觉吧?」
  「筱冢,你真贴心。」
  代表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之后就座,就这样双手抱胸闭上眼睛聆听音乐。「确实,这是我们所爱的日常生活。」
  「这首乐曲是?」
  「——是威尔笰的『安魂曲』吧?」
  萩学姐有些害怕,战战兢兢说出曲名,江西陀点头附和。
  「也就是说不是莫扎特那首,是比较吵的那首?」
  「总之,世间的评价就是这么回事。乐曲充满歌剧培养出来的戏剧表现,如果只是经常在广告听到这首乐曲,会偏向在这方面留下强烈的印象。」
  「嗯~~……」
  不久之后响起男女混声合唱。一开始就使用这种手法,这首乐曲颇为雄壮。
  「——明明是安魂曲,确实很吵。」
  「并不是只有宁静的乐曲才是安魂曲……嗯,你们知道『威尔第安魂曲』这首华丽乐曲的由来吗?」
  代表脸上挂着很想说些什么的表情。反正我对这首乐曲一无所知。
  「请说请说。」
  在我催促之下,代表开心展露微笑并开始说明:
  「当时,威尔第祖国意大利的艺术家罗西尼过世,罗西尼在日本的知名度应该很低,不过说他是『威廉泰尔序曲』的作者,知道的人应该就比较多。」
  是运动会赛跑时播放的配乐吧。我曾经向代表借CD来听。
  「威尔第悲恸不已,寄信给曾经打交道做生意的出版社,内容是『想召集代表意大利的作者们共同创作一首安魂曲,在敬爱的罗西尼逝世一周年当天献给他』。对这项企画有所共鸣的人们组织委员会,以威尔第为首的十三位作曲家开始创作伟大的『安魂曲』。其中威尔第投入所有情感,率先完成压轴曲目『拯救我(Libera me)』。」
  「原来有这么多人参与创作,难怪会成为名曲。」
  在我感叹的时候,代表看向下方摇了摇头。
  「不,很遗憾,『威尔第安魂曲』这项伟大计划完全以失败收场。」
  「咦?真的吗?可是这项计划听起来很顺利,这又是为什么……」
  「江西陀学妹,是因为『钱』。管弦乐团与合唱团得知是免费服务就开始罢工,除了威尔第之外的十二位获选作曲家,后来也接连面有难色,毕竟他们的生活并不宽裕,即使这个计划的意义再深远,他们也没办法敬爱一位艺术家到这种程度。就这样,这个计划只因为没有酬劳而完全胎死腹中。」
  这种如同开玩笑的愚蠢理由令我茫然。江西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以前很少进行这种公益活动吗?」
  「就是这么回事,无论在哪个时代,艺术家在世时总是缺钱。」
  这番话反应世间的辛酸,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不快的事情。
  「伟大的『威尔第安魂曲』成为幻影消失,威尔第愤怒、叹息、并且深深绝望,感慨祖国意大利腐败至此,这个事件为十九世纪末的人类颓废——后来称为『世纪末』的时代揭开序幕。」
  世间的颓废吗……原来如此,为世纪末叹息的艺术家心情,如今我总算稍微近距离感受。
  「岁月流逝,这次轮到威尔第敬爱的诗人曼佐尼意外过世。威尔第对他的死感到绝望,不再拜托任何人,以恐怖的行动力得到米兰市的协助,独力完成整首乐曲,交响乐团的训练也全部一手包办,让乐曲在首度公演就以堪称完美的形式完成。这就是流传至今的『威尔第安魂曲』创作由来。」
  单独一位艺术家的愤怒,就创作出名留音乐史的这首乐曲。
  「……好强烈的执着。」
  「没错,这是酷似热情,近乎绝望的执着。」
  代表点点头,正在播放的乐曲忽然提高音量与节奏。
  这一段非常有名,是「威尔第安魂曲」真正的开场前奏。
  「最能表现这份情绪的,就是这段『震怒之日(Dies irae)』。」
  在定音鼓的鼓声中,代表手肘撑着桌面,开心展露笑容。
  「也有呆子说乐曲演出过于华丽,但是没那回事。这正是威尔第的愤怒,是他以憎恨与疯狂的情绪,对这些忘记神秘而腐败堕落的人们发动的『震怒之日』。这段『震怒之日』是威尔第沿用之前为罗西尼创作的『拯救我』改编而成,这个事实就是铁证,威尔第绝对没有忘记他在罗西尼过世时尝到的绝望,以及这个世界的颓废。」
  餐点几乎上完时,女仆送上甜点。
  「那么,进入正题吧。」
  代表没动甜点,而是重新面对我们。
  「你们最近似乎在跟踪我……怎么样,看过我家之后,有找到什么你们能接受的东西吗?」
  ——是的,至今一直没有正视,但这才是正题。代表邀请我们过来,并不是只为了让我们欣赏满是超自然布置的这个房间。
  她全部知道。
  我们不信任代表,并且跟踪代表,她全部知道。
  「……不,我越来越不懂了。」
  「咲丘!」
  我断然肯定之后,江西陀的语气变得像责备般粗鲁。
  可是,我看到萩学姐那彷佛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之后,没办法继续说谎。
  「两位,对不起,那间社办早就设置各方面的东西要找到所有窃听器没那么简单,我觉得应该办不到。」
  「不,我原本就知道办不到。这方面实在抵不过萩学姐,我经过这次就彻底体认了。」
  就知道是这么何事,这个人不会如此轻易坐视我们的谋反。打从一开始,想欺瞒代表他们就是不可能的事。
  江西陀似乎下定决心,看着下方对代表述说:
  「——是我个人提议的。」
  「嗯,我知道。」
  「代表,可以告诉我个人吗?就是关于暑假那天,您忽然拿到家里要求修补的『那幅画』,以及代表和各位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
  「你们没有达到足以信赖的程度,这一切在今天得到证实。」
  过于不讲理的这番说法,使得江西陀拼命恳求得到答案。
  「可是!我们至今一直协助您啊……告诉我们真正的目的也无妨吧,我个人想和代表一起改变世界,所以——」
  「你们两人,从今天开始暂时闭门反省。」
  单方面宣布的无形处分,使得江西陀双眼浮现泪水抗议。
  「为什么?」
  「我说过,你们没有达到足以信赖的程度。」
  代表拿起咖啡饮用,就像是表示话说到这里为止。我也喝了一口咖啡,味道是前所未有的苦涩,好想吃眼前的冰淇淋。
  然而,我与代表都绝对不会拿起冰淇淋转换口味。
  「……可以请您至少说明一下闭门反省的理由吗?如果只是惹您不高兴,您肯定只会笑着半开玩笑告诫我们——您就是这样的人。」
  沉重的沉默持续着,甚至看得出冰淇淋在眼前融化。
  「本月底,我们预定要进行『黑弥撒』。」
  代表总算沉重地开口,静静说明。
  「『黑弥撒』?」
  「这是伟大的神秘仪式,最重要的是对于神秘的信仰之心。很遗憾,你们没有满足这项必备的参加条件,明明拥有十二分的素质——但你们终究也是现代人。」
  完全听不懂。走到这种地步,这个人依然想隐瞒事实?
  代表直到最后都没有碰甜点,就这么起身离开餐厅。保持沉默的萩学姐、出岛学长与筱冢先生也随后离开。
  「代表!」
  我忍不住在她身后呼唤,代表没有回头。
  「——警方已经在调查代表,我觉得现在最好不要有任何动作,最坏的结果可能是神乐咲恐怖攻击的详情会被揭穿——」
  「谢谢,不过咲丘学弟,这是『小事』,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
  代表离去时头也不回,只留下一段话。
  「永别了,和你们共度的每一天,真的是美丽的日子。」
  以这番话为界线,我们最喜欢的丘研分割成两半。
  笼罩着微暗超自然布景的诡异餐厅,只剩下伫立在原地没能追上去的我,以及趴在桌上呜咽的江西陀。
  这是一幅过于悲哀的风景。
  
  《十月二十九日(星期六上午)》
  
  周末的午间时光,我窝在家里赶工开发「摄影俱乐部」延迟至今的「广报系统」官方平板计算机应用程序。
  玩家之间已经开始进行应用程序的开发竞争,而且完成度很高,总觉得我没必要特地写一个官方程式。不过这种东西最重要的是形式,制定大方向的人,终究是身为站长的我们。
  何况有些东西是自己投入才看得见,或许可以因而加入新功能……不过每次完成的应用程序都会被玩家们骂「垃圾」,令我有点嫌麻烦就是了。看来我没什么开发软件的天分,肯定是设计品味太差。
  
  那场晚餐会隔天之后,我完全连络不上代表他们。
  
  他们请假没上学,我们也无法穿过那扇巨大的门。我与江西陀接受那段宣言之后完全无法采取行动,已经无计可施。
  虽然请老哥协助调查,但即使以老哥的搜查能力,到最后还是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说真的,那一位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个世界该不会没人知道她的底细吧?
  网络上没有沈丁花,数据库没有沈丁花的记录。
  感觉就像是在寻找幽灵,世上明明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为了驱赶这份不安,我从早就专注进行这项麻烦工作,在有点饿使得注意力中断的这时候,我的手机有人来电。
  看到屏幕显示熟悉名字的我按下通话键。
  「……喂?」
  『哟~~咲丘!总觉得好久不见啦,好歹打电话连络一下吧,混帐家伙!』
  莫名亢奋的怀念声音传入耳中。
  「抱歉抱歉,我最近在忙一些事。现在讲有点晚,不过蜂须,暑假谢谢你各方面的帮忙。」
  『不用放在心上,我们是自虐之友吧?』
  非常讨厌我的自虐好友——蜂须和也,在电话另一头哈哈大笑。
  『萩过得好吗?』
  「嗯,啊啊,当时还担心会发生什么事,但她完全康复了。」
  『这样啊这样啊,没有啦,玲仪音吵着要我好好和她连络,我说我不知道萩的手机号码,她就说「既然这样就给我去问咲丘」。真是的,她自己打电话不就得了?』
  「怎么回事?你果然现在都和玲仪音在一起?」
  蜂须听到我的询问后深深叹了口气。
  『我都说可以帮忙挂名让她租个地方住,她却擅自住进我家,家里这么小,我根本没办法悠闲玩「放学后甜蜜春光」……』
  「你啊……和女生同居还玩美少女游戏,你太有胆量了吧?」
  蜂须在暑假吃过那种程度的苦头,如今却只是哈哈大笑,我也暗自松了口气。
  直到最近住在绿洲的蜂须回到神乐咲的老家住,我得知这个消息,所以不用刻意确认安危也知道他没事。不过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觉得还是该跟他连络一下而有点后悔老实说,我在各方面感到愧疚,提不起勇气和他连络。
  虽说如此,幸好蜂须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看来他们再怎么说还是相处得很好。
  初遇至今完全没变的蜂须,如今让我觉得好可靠。
  「那么刚好,难得有机会连络,可以找玲仪音听一下吗?我想问一些事。」
  『啊~~……我姑且帮你问,但那个家伙应该不会接电话,她好像超讨厌。』
  「我做过这么让她讨厌的事?居然连电话都不肯接!」
  我们明明是曾经赌命并肩奋战的同伴,当时的友情戏码都是假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那个家伙超讨厌电话,说什么不想和看不见脸的家伙讲话。所以有人按门铃也不肯应门,连要她看家都做不来。等我一下。』
  蜂须说完之后按下保留键,耳边响起「给艾丽斯」,音乐重复一次时忽然中断。
  『不行,她说她绝对不接,还说什么「就知道咲丘差不多该主动连络了」,还是一样莫名其妙——怎么办,不然来我家?反正不是什么能在外头说的开心事吧?』
  怎么办?我稍做思考。
  无法连络代表他们至今已经好几天,如果是蜂须他们,或许会对代表他们的事情有个底。这么说来,几天前和江西陀讨论时就有聊到这件事,我却基于各种原因忘得一乾二净。
  ……不对,我现在也不是不相信代表他们,我只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代表事到如今想和我与江西陀保持距离。
  这也是一种超自然异象的探索,我只是在意笼罩着谜团的那位人物是何种身分而稍做调查。
  我以这种方式强行说服自己。
  「——也对,我去一趟吧。方便现在过去吗?」
  『好,我传简讯给你地址就知道了?』
  「这样就够,我会想办法,等等见。」
  我挂断电话准备外出,电话立刻再度响起。
  「喂,蜂须吗?」
  『是最爱弟弟的哥哥啦!老弟,听我说喔,其实——』
  我按下关机键,从居家服换成外出也不会丢脸的打扮,整理好服装仪容外出。
  我走几步路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到隔壁住家敲门。身穿短褂的肮脏男性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冲出屋子。
  这是一幅恶心的风景。
  「呜哇啊啊啊,我还以为老弟讨厌我了,混帐~~!」
  「别抱我啦,会倒胃。要是鼻水沾到新衣服,我真的会讨厌你。既然住隔壁,拜托你不要刻意打电话,走出房门来找我吧。」
  「不可以对家里蹲讲这种话吧,老弟,别说得这么无情啦……」
  「对一个不来探视受伤亲人的家里蹲,我没有什么温馨的话好说!」
  我硬是挣脱之后,老哥用短褂袖子擤鼻涕,我再度远离老哥一步。
  「我现在要出门,有什么事?」
  老哥一听到我的问题,直到刚才充满悲怆的表情完全变样,双眼闪闪发亮。
  「对对对,我都忘了!欧盟现在很夸张对吧,周边不是闹得不可开交吗?要是欧盟赶快宣布『四海一家只是开玩笑』,明明会比起任何主张都有说服力,看来世界大战就快爆发啰。」
  「对了,城尾泷学姐也说过这件事……」
  回想起来,这个玩笑确实开了好久,令我佩服。各国进行交流时,当然会有一方比较吃亏,公平来往原本就是天方夜谭。
  居然想串连全世界,只能说这是幻灭的愿望。
  「哼哼~~所以多亏这样的局势,我发动各项行动之后,那些家伙大概还是想拿点钱跑路,终于投降愿意签下富士山级服务器的合约啰。哎呀~~不枉费我努力从游戏公司弄到*资料换钱。」
  「——咦?慢着,真……真的吗?太棒了!」
  我兴奋地牵起老哥的手。「好厉害,老哥果然厉害,天才!」
  得到那个东西,就代表「富士山」的系统终于可以升级。只要有那台服务器,肯定能更缩短「LLD」的开发行程。
  梦想逐渐化为现实。
  开始扩张为无限的可能。
  我额头冒出汗水,心脏像是在燃烧,手兴奋得颤抖不已。
  「唔呼呼呼……用不着这么说,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不过有几个认识的人也想用一下,所以会分割一些资源借给他们,但主要都是我们在用……所以,老弟要外出?」
  ——老实说,我很想和老哥讨论很多事,但今天已经先和蜂须有约。
  「抱歉!我和别人约好了,老哥那边先自己进行吧,之后再报告。」
  「嗯,收到。还有,『LLD』的调整也很顺利,老弟找个时间用计算机连上去测试吧。富士山的系统领域很快就会建构好,完成度几乎已经达到实用等级。」
  「明白了,我会试试——而且我顺便想用那个做一件事。」
  为了赶快忙完事情,我向老哥道谢之后赶往蜂须家,心情就像是期待已久的玩具终于寄达,我不由得差点踩起小跳步。
  老哥在我身后大喊:
  「喂~~!那边的系统要叫什么名字啊~~?」
  「欧盟吗……叫『白朗峰』!」
  「收到~~」这个声音隐约传入耳中,我看着智能型手机的地图,快步前往蜂须家。
  穿越文教区,在繁华区行走好一段路。
  
  眼前出现一条人流运河。
  
  「保护国民~~!」「保护~~!」「增加就业机会~~!」「增加~~!」「降低社会成本负担~~!」「降低~~!」「反对增税~~!」「反对~~!」
  
  是圣保罗的示威游行。平常总是无视他们,只是等待队伍经过。今天规模比平常更大,不过要回避游行就得经过绿洲,这么做只会被游民缠住浪费时间。
  我下定决心,跳进怒号的运河。
  
  「严惩政客贪渎~~!」「严惩~~!」「重视有人饿死的问题~~!」「重视~~!」「均分财富~~!」「均分~~!」「反对战争~~!」「反对~~~!」「禁止主观报导~~!」「禁止~~!」「推动改革~~!」「推动~~!」「内阁要负责~~!」「负责~~!」「保护国民~~!」「保护~~!」「反对增税~~!」「反对~~!」
  
  他们发出会让耳朵故障的刺耳吼声缓缓前进。原来如此,这或许真的是政治活动。
  但是就我看来,这还是一种宗教。他们假装深谋远虑却没有确切的信念,只不过是停止思考,喊出的口号千篇一律。
  做这种事又有谁能获救?你们这种有教养的散步能改变什么?要是这样就能改变世界,我们就不会策动「那一夜」的事件。
  无聊,令我火上心头,你们到最后做得了什么?
  被他们挡住去路的我,硬是贯穿队列。
  不久,我钻出这道浑沌的人流,浪费了好多时间。我以智能型手机确认现在的位置赶路。
  蜂须家在沿着繁华区绕过绿洲的另一头。
  蜂须的老家位于两层楼木造古老公寓的一楼。
  我按下其中一间的门铃,一如往常从头发到运动服一片蓝的蜂须,硬推开卡卡的门对我笑。
  「哟,欢迎。来得真晚,迷路了吗?」
  「我遇到圣保罗的示威游行……」
  我叹气之后,蜂须一副厌烦的模样蹙眉。
  「啊~~那些家伙啊,最近有够烦,还说什么后天有集会。总之进来吧。」
  我在蜂须的邀请下进屋。
  打开门在后方等待的,是地道的木雕老虎摆饰。我在玄关脱鞋进入室内,一间小小的榻榻米房间里,[x]的虎纹衣物与横幅布条之类的东西堆得快要满出来。怎么回事?我闻到某种和蜂须讨厌蓝色相同症状的味道。
  狭小房间的正中央,一个外国娃娃默默窝在暖桌底下。
  身穿黑紫统一色调的哥德洋装,美丽得和男人味空间格格不入的少女——柏木玲仪音。
  玲仪音朝我一瞥,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看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生硬地讲这种问候话语一点都没诚意……玲仪音,你还是老样子。」
  我搭话之后,玲仪音默默移开视线。被她无视了,好悲哀。
  「哈哈哈,这家伙是在害羞啦。别在意,即使坐吧,要喝点东西吗?」
  「啊……啊啊,谢谢。」
  蜂须消失在深处的厨房,我大方坐进暖桌。
  虽然听来像是马后炮,不过身穿哥德洋装的外国娃娃面无表情窝在暖桌里,是一幅相当奇妙的风景。
  「这个家为什么到处黄成这样?」
  「蜂须先生的父亲是某棒球球团的忠实球迷,几乎都在帮比赛加油而没回家,不过只要他偶尔回来,家里的老虎就会变多。」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就是症状严重。
  「话说,最近你都没连络,当学生这么忙?我与蜂须先生对这方面不熟,不过至少应该知会一下吧?」
  「不,这部分很抱歉,我忙着写作业又忙着找大脚怪,迟迟找不到时机连络。」
  我向责备我的玲仪音低头,但她的声音不知为何更加冰冷。
  「……大脚怪是怎么回事?」
  「啊,玲仪音不知道吗?有个都市传说是绿洲最近出现兽人,调查之后发现——」
  「好蠢,你居然没死,很高兴你还是一样走狗运。」
  我对此只能露出苦笑,不过看到玲仪音一如往常口出恶言就感到安心。
  对了,玲仪音找过枫,要是我透露调查大脚怪时遇见枫,不晓得玲仪音会说什么。
  ——但我绝对不提这件事。我在追查的对象是代表,离题就麻烦了。
  蜂须端来绿茶,将一杯递给玲仪音,玲仪音没答谢就接过绿茶发出声音饮用,我也接过绿茶送到嘴边。
  说实话吧,好难喝。
  「怎么回事?你们也介入那场猩猩事件?个个都是好事的家伙。好啦,人口密度增加之后变热了,就把暖桌打开吧……」
  蜂须把头钻进暖桌打算进去,玲仪音忽然脸红并按住裙襬,伸腿猛踢暖桌下的蜂须。
  「就说别这样了,这个季节开暖桌还太早吧!为什么我整个夏天都要待在这个没冷气又有两个大男人的闷热房间?气候好不容易变凉,你这样根本莫名其妙!」
  「好痛,好痛!这样不是才好吗?别这样,不要踢啦!呼嘻嘻嘻!」
  「别……别笑啦,好恶心!我……我要继续踩喔,可以吗?」
  蜂须发出非常开心的惨叫声。他是被虐狂,体罚会造成反效果,玲仪音也应该学会这个道理了。搞不懂他们的交情是好是坏。
  好不容易离开暖桌的蜂须,搔抓他蓝色的头发。
  「……话说,这里是我家,有意见就给我离开。你要是能以这种不会打扫下厨的生活能力活一个星期,我就会夸奖你。」
  玲仪音听到这番话便瑟缩安分了些。
  原来如此,我似乎稍微明白玲仪音为何住在蜂须家了。总之她姑且是个大小姐,要她忽然独居应该不可能,确实得先从这种小公寓生活开始习惯。
  虽然这么说,她哪里不挑偏偏劈头就挑蜂须家住,总觉得门坎实在很高,和变态一起生活很困难。
  「慢着,可是,那个,如果要开暖桌,在我坐进来之前要说一声吧?好歹有个淑女坐在这里,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真是的,一点气质都没有,所以我才说蜂须先生——」
  「怎么样,很麻烦吧?如你所见,我怎么做都会被她出手修理,而且她每次开口都这么任性,有够辛苦,所以我才拿三次元没办法。」
  蜂须露出不敢领教的表情指着玲仪音,玲仪音一副无趣的样子噘嘴——我觉得玲仪音很可怜,但我可不是来闲话家常的。
  「……话说,我今天不是来玩的。玲仪音,我有事情想问。」
  我笔直凝视玲仪音,她似乎有点惊讶,表情略微变化。
  「咲丘居然有事找我,什么问题?」
  「首先我想问……『预见未来』的能力,现在还能用吗?」
  玲仪音摇头响应我的询问。
  「——正如你的推测,《启示录》被破坏之后就变得乱七八糟,命运复杂交错,没办法预见简洁的单一未来。记载在《启示录》的人类狂澜与崩解,正在大幅改写那幅未来蓝图。」
  「意思是不久之后会发生事件?」
  「而且是可能撼动世界的某种事件。」
  目前光是能确认这一点就是很大的收获。我继续询问:
  「我想问关于代表——沈丁花樱的事,玲仪音是否知道那一位的任何底细?」
  不只是玲仪音,这番话也使得蜂须脸色大变。
  「……发生了什么事?」
  「严格来说,还没发生任何事,但是代表忽然从我们面前消失,所以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并过来找你——希望你知道的话能告诉我。」
  玲仪音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持续沉默。
  经过大约能播完一首流行歌的时间之后,玲仪音终于开口:
  「我要问一个问题做为交换条件。」
  「请说。」
  「你为什么要站在沈丁花那边?你问我这个问题,并不是知道她直正意图之后采取的行动,和那种破天荒的人打交道,我只觉得是活在现今社会的人都足以轻蔑的行为,你总不会是顺其自然就这么做吧?」
  ——忽然问这种问题,使我不知所措。该说她的问题切入核心吗?我的心理准备不太够。
  「代表的所作所为感动了我,这个答案不行吗?」
  「……这样啊,那我换个问题。咲丘喜欢超自然异象吗?」
  这次我反而完全不懂她的意图。
  对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的社员问这个问题很怪,但我还是老实回答。
  「总之,我刚开始不怎么相信,但最近开始觉得有趣,因为我没想到像是不老不死的人、千面魔或是预言者居然真实存在。」
  
  「我大致明白了,你被那个女人欺骗并且利用了。」
  
  ……啊?
  「我对咲丘不熟悉,而且也没兴趣。但我可以断言,你产生某种致命的误解,那不是你寻求的某种东西,是更加恐怖的东西。现在还不迟,认罪并且偿还一切吧。」
  「等……等一下!你讲这话到底有什么根据——」
  「我看过咲丘做的事,以及咲丘眼见的风景。」
  玲仪音眯细眼睛瞪着我。
  视线蕴含着纯粹的敌意与轻蔑。
  「——逃离赤樫时预见的吗?」
  察觉话中含意的我眼前一片漆黑,发自喉咙的声音在颤抖。
  玲仪音点头响应我的询问。暑假上演那场逃亡戏码时,玲仪音曾经藉由我的眼睛预见未来,也说过有时候会产生强烈的闪忆症状。
  玲仪音在预见我的未来时,曾经瞬间看见我的过去。
  「我看见你协助神乐咲恐怖攻击,看见你对风景如此固执的原因,也看见你如此憎恨人类的原因……老实说,这是超越我理解范围的癖好,但你明知自己『想看见什么未来』——」
  我忍不住从暖桌探出上半身抓住玲仪音。
  她单方面看见了。
  单方面看见我的风景。
  被侮辱了,那是我的风景!只属于我的风景!
  「——咲丘,到此为止吧。玲仪音也说得太重了。」
  蜂须发出「滋滋~~」的脱线声音享用难喝的绿茶,并静静说着。
  这个冷静的声音,使我冲上头部的血气瞬间冷却。又来了,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缓缓放开玲仪音。
  「……抱歉。」
  「……我才要道歉,我刚才太低俗了。」
  我们相互低头,蜂须在这阵沉默中开口:
  「我所知道的沈丁花,就像个小小的革命家。」
  我与玲仪音转头相视。这是蜂须第一次聊起代表。
  「老实说,我听不懂她摆出聪明模样讲的那些话,那个家伙身体症状很严重,脑袋也有点问题,我觉得她就是这样才不喜欢这个大人为所欲为的世界,以小鬼的立场哇哇大叫。」
  蜂须看向远方低语。
  「不过,她每字每句都很有份量,所以同样是讲出这种话的小鬼,只有那个家伙看起来更加闪耀,在这个像狗屎的世界,只有那个家伙美丽如同太阳,所以我觉得如果是那个家伙,真的成功『收复世界』也没什么好奇怪,她可以改变这个老是不讲理又无聊的世界。沈丁花樱就是如此帅气。」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害羞与夸张,和我的想法相同到令人惊讶的程度。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会和代表在那一夜行动。
  曾经真心相信能够改变世界。
  这样的蜂须,为什么到最后和代表走上不同的路?
  「——但我察觉到,那个家伙的目标不是那种东西,她早就毫不犹豫跨越界线,明明是小鬼却是某种怪物。我无法理解,所以我害怕那个家伙,害怕那些家伙而逃走。」
  蜂须朝玲仪音低头。
  「玲仪音,也告诉我吧,所谓『收复世界』是什么?为什么一个人能无情到那种混帐程度?这不是单纯的妄想症或小鬼胡说八道,那家伙真的想做某些事。可以的话,我想要阻止她。」
  我也跟着蜂须低下头。
  「玲仪音,拜托……现在能依靠的只剩你了。」
  玲仪音紧闭着嘴保持沉默。
  两个大男生低头维持了好几分钟。
  玲仪音像是死心般叹出好长一口气。
  
  「——这个世界,曾经有一个想要统治世界的秘密结社。」
  玲仪音忽然说起荒唐无稽的话语,我与蜂须瞪大眼睛凝视她。
  「那是怎样?我们现在并不是在聊奇幻话题——」
  「他们热爱智慧,一心一意不断追寻收集人类创造的至高智能神秘,他们想集合这些神秘,诞生一个高洁的集团智慧,藉以统一世界。」
  玲仪音对我的插嘴不予理会,只是平淡陈述。
  「在这个伟大的人类集团智慧里,无论是文明、文化、社会、国境或宗教都没有分界,基于本能相信并追随神秘。他们将其称为『神秘论理』并尊敬景仰,坚信这个智慧终将统一世界,成为人类共同的财产。」
  「玲仪音,你在说什么……」
  「觉得我在骗人吧?但他们很认真,想得到众人敬畏的神秘,由自己君临世界成为统治一切的神——坦白说就是征服世界。」
  「哈哈……企图成为神征服世界,这种秘密结社是虚构的吧!玲仪音,你还要说谎多久!」
  玲仪音面不改色说出近乎谎言的事,所以我只觉得这是谎言。但不知为何,看到玲仪音那双像是娃娃的眼睛,就会觉得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相。
  ……我不懂,玲仪音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神秘论理」这种令人作呕的理想论,是源自狂人的构想,即使筱冢先生或小柳津真实存在,这种论点也只是幻梦一场。
  而且这只是强迫灌输观念给别人——是一种统治,和那些疯狂的大人们有何不同?
  这种东西,不是我们期望的自由。
  我们期望的革命,并不是这种东西。
  「从世间掌权者来看,他们想做的事情,说穿了是一种[x],所以他们树敌无数,秘密结社活动的中心据点被摧毁,组织成员失散各地,但他们绝对没有放弃征服世界——然而『神秘论理』终究没能顺利完成,因为愚蠢冒渎又难以挽救的新智慧已经先行统治世界。」
  「……新智慧?」
  「咲丘,就是『科学』。近代化的过程,将那些迷信神秘的狂人们的世界抢夺殆尽,然后世界出现决定性的划分,『国家主义』与『全球主义』抬头,狂人们曾经深爱的混沌全部消失,名为秩序的幻想使得人们持续堕落颓废……世纪末就此展开。」
  我隐约能理解玲仪音想表达的意思。即使隐约理解,但大脑与思绪实在无法接受。
  现在是科学时代,这种超自然异象不可能行得通。
  这已经跳脱常识的范围,推动世间运作的是科学,肯定早已没人认真相信神秘现象。
  「该组织失去战斗的气力,不只如此,同伴们还接连背叛,希望径自习得科学知识取得权力,秘密结社就此毁灭,没能实现以『神秘理论』统一这个美丽世界的野心。」
  没错,到这种地步还存活下来的,是世间屈指可数的神秘主义者。
  不,他们连真正意义都已经遗忘,只是普通的低俗爱好者集团,只是将神秘当成金钱、权力或私欲手段的冒渎者。
  ——可是,那一位绝对不是这种类型的人。
  「其中的幸存者,曾经是秘密结社一分子的最后一族,就是那个沈丁花。她恐怕是想发动我们所担心的『最后的世纪末』事件,终结人类从十九世纪末持续至今的颓废。我对于她的做法毫无头绪,但我只敢断言一件事,她绝对没有忘记『神秘』死去时的绝望。」
  玲仪音起身背起自己的拍立得,并且向我们宣告。
  她的双眼燃起决意之火。
  
  「接下来直接询问『叛徒本人』应该比较快——如果沈丁花是认真的,我们非得阻止才行,不能让『光明会』夺走这个美丽的世界。」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5楼
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第三部 都市传说「光明会」 OPERETTA
  
  《十月二十九日(星期六下午)》
  
  入秋之后,天黑的速度快得惊人,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夜幕逐渐笼罩四周。
  霓虹灯早早亮起,绿洲至今才正要清醒。
  我、蜂须与玲仪音在绿洲主要道路之一——光辉大道,光明正大走在路中央深入绿洲。
  我们尽可能无视于瞪视过来的质疑视线抵达此处。这里看起来只是中等规模的综合大楼,风景却莫名散发庄严气息。
  大楼挂着「柏木集团」这个气派的门牌。
  「还是回去吧?」
  「怕了?」
  「到头来,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窝囊。」
  玲仪音完全没把我的意见听进去。
  
  走出蜂须家的玲仪音表示「去柏木集团吧」,毫不犹豫笔直走向绿洲的光辉大道。
  柏木集团很可能还想对我与蜂须不利,即使玲仪音是集团总长的女儿,闹出那么大的骚动,应该也不会无罪赦免。在这种状况之下竟然前往敌方总部踢馆,鲁莽也该有个限度。
  我与蜂须拼命阻止玲仪音,玲仪音只是反瞪着我们。
  「那里有个男的知道至今惨案的所有原因,我也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这是能得到适切情报的唯一方法——你们想知道沈丁花那个讨人厌家伙的一切吧?」
  话说到这种程度,我们当然无从阻止玲仪音前进。
  
  玲仪音就这么往前走,光明正大打开正面大门。
  我与蜂须也随后跟上。
  「哎呀哎呀,不得了,这不是大小姐吗?」
  入内瞬间,正面就传来这个声音,一名西装男性露出低俗的笑容,从入口设置的椅子起身。
  「……居然还有客人过来,兄弟们!」
  两侧随即涌出一群中等身材的邋遢男性聚集过来。
  我们转眼之间被黑帮兄弟们包围——我快失禁了。
  「你们是谁?算了,我想见混帐老爷子。」
  「很抱歉,大小姐,老实说您完蛋了。」
  「……什么意思?」
  玲仪音回问之后,西装男性哈哈大笑。
  「迎田大伯吩咐我们,您已经没有用处所以要宰掉,听说您卖掉集团里重要的机密文件,即使是老板的女儿,终究也不能这么做吧。没想到您会专程过来送死,总之,请节哀。」
  状况实在不太对,我对玲仪音打耳语。
  (果然不能靠脸通关?)
  (看来有个干部想立功。伤脑筋,对方是笨蛋,所以没办法沟通。)
  上头有人死掉就能往上爬,这原本是小角色不应该抱持的野心。
  然而在任何组织里,总会有一个家伙喜欢抱持这种野心。
  「……所以大小姐,请您死在这里,给我们一个面子吧。」
  周围组员以西装男性的这句宣言为暗号逐渐接近。
  计划劈头就失败了吗?原本对方如果不肯放行,我们打算以玲仪音做为人质,但要是人质没有价值,这种作战就不可能顺利进行。
  ——不然就强行突破?
  就在蜂须随手拿金属球棒摆出架式的时候……
  
  「——想说门口,在吵什么。你们是,蠢蛋吗?」
  
  才听到后方走廊传来这个声音,这副魁梧的身躯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抓着西装男性的衣领把他拉到半空中。
  是高得必须仰望的怪物。不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副黑亮墨镜。
  「咳啊!赤……赤樫先生……为什么……」
  「真是的,迎田也令人,伤脑筋,玲仪音小姐那件事,现在由我,全权负责。既然玲仪音小姐,愿意回来,她的安全也由我保护。」
  身穿西装的丑陋墨镜巨人——赤樫贤治,断断续续的话语透露出若干愤怒,询问双脚悬空的男性。
  「你们原本没向我报备,就想做什么?」
  「不,那个……!」
  「想做什么?」
  「大伯他——」
  这名男性没能把话说完。赤樫手臂一挥,悬空的男性就猛然飞走,重重撞在墙壁上喷出血花落地。
  赤樫转身面向我们缓缓低头。
  「——玷污集团名声的人渣,冒犯各位了。」
  组员们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朝我们后退一步低头致意。以前只令我感到恐惧的那句话,只有这次真的好可靠。
  「得救了,赤樫,谢谢你。还有,那个……我之前那么乱来,对不起。」
  赤樫看到玲仪音低头,冷酷的表情稍微变柔和。
  「……玲仪音小姐是,第一次,向我道谢,以及道歉。」
  原来她以前一直这么嚣张。「所以,有何吩咐?您不惜来到这里,是发生什么,棘手的事吗?如果不是,请快点离开,比较好。因为玲仪音小姐,立场原本就,不太好。」
  「虽然演变成这种地步,但我想见混帐老父亲一面,我明白没道理拜托你,但是可以帮忙安排吗?求求你,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次玲仪音确实朝赤樫低头,我与蜂须默默照做。
  ——至少在这个家伙出现的时间点,我们就再也不可能强行突破,再来只能听天由命。
  赤樫发出低沉的声音,面无表情。无从推测他的想法。
  后来,他像是死心般轻轻叹息。
  「真是的,离家出走,却又忽然回来,令人头痛……这边请,老板今天,在里面。」
  赤樫说完之后,拨开群聚的组员往深处走,我们快步跟上。
  我们如同躲在赤樫的身后,在细长的走廊上前进。
  如今内心稍微从容,因此我重新确认室内风景。以最坏的状况,也要考虑非得逃离这里的可能性。
  建筑物本身老化所以有些肮脏,却完全没有龟裂的痕迹,看来建造得相当稳固,偶尔看见的门也大多是铁门。
  依照我从外行人角度分析,这里打造成发生意外状况时,有必要的话可以躲进来死守的据点,建筑物构造莫名复杂过头。也就是说,没有地利的我们如果要逃走,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包围网。
  大概是空调不太好,总觉得尘土飘扬。这是一幅前途无光的风景。
  「——很高兴,看到各位,别来无恙。」
  赤樫只是轻声低语所以听不太出来,我慢半拍才察觉他在对我们说话。
  「没有啦,那个……你才是,之前被打成那样却意外有精神。」
  「我的身体构造,有点不同。」
  沉默再度降临。
  应该说,我不知道该讲什么话题。我们曾经伤害赤樫,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赤樫却像是不想要求我们谢罪。
  这个人会原谅我们吗?
  「既然玲仪音小姐,向我道歉,我也只能,原谅你们。」
  赤樫似乎看透我们的想法,维持平淡的语气告诉我们。
  「何况万万没想到,你们因而让玲仪音小姐,得到自由,我甚至应该抱持,一些谢意,完全不想,恨你们。」
  「……这样啊。」
  原来如此,赤樫果然纯粹只为玲仪音着想。
  ——说真的,既然有他在,玲仪音可能被柏木集团杀害吗?如今这方面只成为一个问号。
  赤樫上楼并且继续询问:
  「后来大约,经过两个月,玲仪音小姐,怎么样?习惯外面的生活吗?」
  不知为何,玲仪音与蜂须听到这个问题就绷紧表情,大概是在犹豫该如何响应而迟迟没开口,赤樫不解地转身,将视线投向我。
  慢着,我也不知道玲仪音的生活状况。
  「我不太清楚,但应该没问题吧,毕竟玲仪音就住在蜂须家——」
  「咲丘——!」
  「唔喔——?怎……怎么回事?」
  蜂须与玲仪音忽然在耳边大喊,使我不由得缩起身体。
  
  「——哦。」
  
  不知为何,忽然有一阵寒气袭击全身。
  「原来如此,住在蜂须的,家吗?同住一个,屋檐下,年轻男女,同住一个,屋檐下,喔,咕,咕咕咕……!」
  「……赤樫?怎么回事?看你一直发抖?」
  散发这股杀气的,是这栋建筑物里最可靠的墨镜巨人。怎么这样?我说了什么激怒他的话?
  蜂须的脸不知为何逐渐变得苍白,如同他自豪的发色。
  「请问,咲丘先生,那个家,当然有,不同楼层,像是浴室,有好几间,可以各自,清洁身体,是可以各自,构筑出,完全不同,生活空间的,气派屋子吧?」
  「啊?没那回事,在那种破旧公寓全部两人共享吧?」
  「全……部?两人,共享……?」
  啊,这么说来,记得赤樫讨厌蜂须?
  ——难道我的这番话踩到*了?
  玲仪音忽然牵起我与蜂须,穿过僵硬的赤樫身旁往前走。
  她以匆促的语气向后方的赤樫大喊:
  「赤樫,辛苦了!再来我们自己走,感谢你带路,我不希望别人听到我们讨论的事情,麻烦暂时不准任何人接近,赤樫,包括你也一样,那么等会见!」
  「……蜂须,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野兽的咆哮声传入耳中,还以为发生震耳的地鸣,蜂须拉着我们往前跑,打开最深处的门冲进去,并且急忙锁门。
  室内至此笼罩着一片寂静,大概是隔音很好,完全听不到刚才如同野兽的吼声。
  蜂须带着夸张的表情向我笑。
  「呜哈哈……还……还以为会死掉……」
  「啊~~~抱歉,我考虑的不够周详。」
  「我超快乐的所以原谅你!不,我很想宰掉你,但我要忍住转换成快感……!」
  这一瞬间,我衷心庆幸蜂须是被虐狂。
  
  「——进来连门都不敲,包括之前的离家出走,玲仪音,你变成不良少女啰。」
  
  这个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
  音调非常沙哑,但能清楚辨识陈述字句的意思。我们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一台巨大的屏幕上,正在上演一场战争。
  声音的主人背对我们,享受最新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
  第一视角的画面以惊人气势钻过爆风,整个画面微微染成红色,但是第一视角玩家依然精确瞄准敌军发射*,贸然探头的敌军被击倒。即使如此,可怜的士兵们还是继续进逼,遭受玩家单方面蹂躏。
  影像非常写实,音效也充满魄力,连旁观的我们都以为处在真正的战场。但这只是声光效果的错觉,这里始终是柏木集团总长的房间。
  不过眼前这一幕,确实是不讲理的战场风景。
  「……昌造,你也没敲过门吧?我只是偶尔效法父亲。」
  「原来如此,确实煞有其事,你也会讲这种可爱的借口了,真不晓得像谁。」
  「不像任何人吧?因为我是不良少女。」
  「那就是像我了……嗯,抢地盘的游戏果然无聊,这些家伙杀掉还是会复活,即使同伴的脚中*也不会哭,真是不好玩。何况完全搞不懂规则的意图,人类创造的写实情境,终究只有这种程度。」
  声音的主人说完之后,将*口对准己方巩固前线的玩家。
  **口就这么喷出火光,声音的主人转眼杀掉己方所有人,毫不犹豫关掉游戏电源杀掉自己人就下线,世间居然有这种恶质的家伙。
  这名男性旋转椅子面对我们。
  最初我误以为是街头音乐人,他身穿连帽上衣与高级牛仔裤,和楼下的组员们比起来相当轻便。他好歹是组织领袖,看起来却完全不像,肯定是基于负面意义来说拥有非常先进的品味。
  细细的脖子挂着DJ用的大耳机,看起来像是会被耳机重量压得清脆地折断,帽子底下的脸就是如此削瘦。
  年龄……无法想象。他就是枯瘦到这种程度,完全无法让人认为,刚才利落地四处打倒敌军的玩家和他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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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用骷髅来形容的这名男性,若要用一个词来说,就是「不死」之类的生物。并不是筱冢那种「不老」,这个怪物看起来很老,却依然没有停止生命活动。
  如同只以皮包骨形成的这名男性——柏木昌造,集中少许的肌肉带动脸皮,露出勉强像是在笑的表情。
  「玲仪音,欢迎回来——嗯,伴手礼只有两只小白脸吗?尝过男人才回来,这也太不孝啰。所以,谁的技术比较高明?」
  「混帐老头子,讲话之前想想自己的年纪吧,你总是这么下流。」
  「这只是挖苦,连这种程度都没办法拆招,所以我才说最近的年轻人……何况你这黄花闺女连一招床上功夫都不会,哪可能有这种胆量。不过做父亲的我很欣慰。」
  ……居然不是孙女,这怪物太夸张了。
  「所以,你哪个人不带,偏偏带了这两个家伙?」
  对方彷佛估价般狠狠瞪过来,我紧张到喉头卡住,空气送不进肺部。
  他在看我,以那双如同能看透一切的漆黑双眼注视我。
  好恐怖。
  和赤樫对峙的当时根本没得比,这个人光是位于那里就很恐怖。
  ——这就是柏木集团的总长。
  「你应该听赤樫说过,他们是咲丘和蜂须先生。」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我和蜂须也吃过几顿饭,对吧?」
  话题转移到蜂须,使得他咽了口气。原来还是有人会这家伙紧张。
  「……哈啰,老爷子,今天您心情真好。」
  「毕竟宝贝女儿回家了,心情当然会好,就算看到抢我女儿的男人,也不会立刻拿*打爆,尤其是你,因为我很欣赏你。」
  「哈哈哈,玩笑也开得真犀利,要不要就这样踏上谐星之路?」
  「哈!无聊,没兴趣,老头子就应该乖乖在家里打电动,这叫做大脑锻炼吧?确实能让我稍微回想起战场,刺激到足以防止老人痴呆。」
  我所知道的大脑锻炼游戏,不是这种杀戮游戏。
  昌造将视线从蜂须抽搐的笑容移向我。
  「蜂须当然如此,『沈丁花的跟班咲丘小弟』,你也一样。」
  「——既然知道到这种程度,就不需要问候吧?」
  我的情报似乎泄漏大半,大概是从赤樫或小柳津那里打听到的。
  既然事迹败露到这种程度,如今几乎没什么事要对他隐瞒,我下定决心对那双空洞的眼睛瞪回去。
  他愉快地扬起嘴角,如同枯枝的手指向沙发。
  「不用站着聊,坐吧。」
  我们紧张得动不了,昌造厉声斥责:「真是的,小子,别让我说两次!」
  紧张与恐惧,使得我们乖乖听话坐在沙发上。昌造依然坐在高脚椅上,所以从高于我们的位置俯视我们。
  这是一幅极为欺压的风景。
  「所以,玲仪音啊,你事到如今回来做什么?明明连《启示录》都抢走——」
  「沈丁花樱要进攻过来了,而且就在这几天。」
  昌造笑着回应玲仪音这番话。
  「嘎哈哈!这种事我早知道了,当前的问题是『黑弥撒』吧?」
  「——看来你不惊讶。」
  「我没想到她这么早就回到神乐咲,但是不知道才有鬼,她出现在赤樫面前至今两个月,没采取行动反而诡异——好啦,那么咲丘小弟在这里做什么?沈丁花怎么啦?」
  我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事到如今的这个问题,玲仪音代为开口:
  「咲丘现在愿意帮我们。」
  「很可疑。」
  玲仪音的帮腔瞬间被看穿。「你不擅长说谎,他只是被扔在路边迷路了吧?看样子,他们连自己至今帮忙做了什么都不晓得,给我滚!这里不是你们这种垃圾能来的地方!」
  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太不讲理了,这个时代还有这种火爆的雷公?
  昌造严厉的怒斥使我感到退缩,但我绞尽勇气反驳:
  「就是因为至今不晓得,我才会来到这里想知道详情!请告诉我,沈丁花是什么人?『光明会』是什么组织?『黑弥撒』到底是什么?」
  昌造听到我的请愿之后瞪向玲仪音。
  「——你说了多少?」
  「足以让他提出这个问题的一切。他们会协助我,请让他们知道一切。」
  「玲仪音,这样太愚蠢了。在这个时代,哪有人会相信这种东西?」
  「他也见过筱冢先生,那是无上的神秘主义,所以他有权知道我们的秘密。沈丁花樱近日有所动作,也是他提供的情报。」
  玲仪音笔直反瞪回去,昌造咯咯发笑。
  他的眼神燃烧着熠熠怒火。
  「……我也老啰,严禁泄漏给外人的家族秘密,居然被离家出走的女儿随便讲给小白脸听,但我不只没有斥责,还觉得当成进棺材的伴手礼讲出来也是一种兴致,真是愉快,何其痛快……所以我还不想死。」
  昌造嗤笑片刻之后开口。
  
  「『光明会』是企图以『神秘论理』统一世界的协会——是秘密结社。」
  
  昌造静静述说这段如同幻梦的往事。
  「这是世界各地同志们的总称,势力曾经能暗中掌控政治,却在现代化的过程失去所有既得利益,在很久之前消灭,在日本残存的唯二家系,就是沈丁花家与柏木家。」
  科学席卷世界之后,神秘的代理人们在近代化社会失去归宿。这番话的内容,在某种程度和玲仪音的抽象说明一致。
  「喂喂,所以是怎样?大名鼎鼎的柏木集团,实际上曾经是秘密结社?」
  「两家原本都是政治世家,我也有一段高尚的时代。」
  「唔嘿,真难笑……」
  蜂须脸颊抽搐。
  如今柏木是黑帮组织,我老早就听说柏木集团在黑帮当中规模虽小,却是异常举足轻重的组织,没想到原本位于政治领域。
  「……所以我们熟知彼此的底细,沈丁花家为了守护代代传承的知识,研究各种特异事物并纳为己用。相对的,柏木家研究西洋学术,创造专职战斗的人种——以便最后即使开战也能获胜。」
  「创造人种?难道是指赤樫?」
  科学怪人——原来如此,这确实不是源自超自然领域,而是科幻领域的构想。柏木家从这时就开始朝科学靠拢。
  「老实说,那东西在这个时代完成是一种巧合,在现代要让古代技术复活反而困难,为了凑齐当时的材料,我们不晓得无视了多少法律。」
  昌造讲任何事都是面不改色平淡陈述,玲仪音投以冰冻的视线,但昌造若无其事地承受这道视线之矛,朝玲仪音露出笑容。
  「……可是,暗中做出这种事的家伙,真的能够统一世界?」
  「嘎哈哈!一点都没错,那边与这边都因此毁灭,不过下手毁灭的就是我。」
  昌造再度面不改色说出天大的真相,使我不由得询问:
  「——所谓的下手毁灭,是做了什么事?」
  昌造首度向我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开心,如同要吃人的凶恶笑容。
  「那些可怜的垃圾,紧抓着人类早已遗忘的愚蠢落伍事物,我不忍心让那些家伙活下去,所以对沈丁花与跟随他们的垃圾们用尽各种手段,诬告谋反、冻结资产,甚至摧毁主流家系,剥夺他们的一切赶到国外,真愉快、真痛快,从那些家伙掠夺到的美酒,即使我现在垂垂老矣也忘不了!那真是无上的美味……!」
  我听到这番充满自信的宣言之后领悟,这个以谋略、谬论与暴力爬上高阶的昌造,脚底是无数人们的尸体堆栈而成。
  他不是沈丁花那种暴君,没有要实现的理想,只是为了活出自我而杀生,接收生命永远活在世间的魔人。
  真是不死妖魔。欲望聚合而成的怪物就在我眼前。
  「不过,该死的沈丁花居然在海外设立信仰团体,再度累积庞大的财富。沈丁花家的混账老爷子带着孙女来踢馆时,我打从心底吓到冒出冷汗,嘎哈哈!不过我一直以为那个孙女在*事故中丧命,也听说那个老爷子不久之前过世。既然这样,『神秘论理』的继承人非樱莫属。」
  滔滔不绝说到这里的昌造,表情忽然散发出正经的气息。
  「那个女孩大概想收复世界。那原本是他们的东西,而且那个狂人至今也深信那东西为自己所有,有件事很难察觉,其实那个家伙已经在五月一日的魔女之夜进行『黑弥撒』的热身场,不晓得她接下来想做什么……」
  五月一目,今年的这一天,对我们来说是特别的日子。
  难道那个事件……神乐咲恐怖攻击事件就是「黑弥撒」?但那是和超自然或魔法完全无关的破坏行为……和神秘有何关联?
  「——会发生什么事?接下来的『黑弥撒』会做什么事?目的又是什么?」
  我进入正题,昌造犹豫之后看向玲仪音。
  「玲仪音,你用『预见未来』的能力也完全看不见?」
  「……失去《启示录》之后,那个能力就没用了。后来这段日子的命运变得乱七八糟。」
  「嗯……命运,果然如此吗……」
  老实说,玲仪音说谎成性近乎病态,我有一半觉得她这番话可能是谎言,但昌造如同咀嚼玲仪音这番话般复诵。
  
  「——问你们一个问题,现代人最恐惧的是什么东西?」
  
  昌造唐突的询问,使我们大吃一惊。
  「这是在问什么?」
  「我没问玲仪音,喂,那边的两人。」
  昌造只是瞪着我们。蜂须搔了搔头回答:
  「死亡吧?」
  「……我觉得是监视。」
  「我觉得啊,如果只限于现代人,就是不讲理。」
  昌造像是鄙视我们的意见般哼笑,并且继续述说。
  「独裁者为什么被人惧怕?并不是因为他掌权,民众畏惧的是『无法预测他会以什么样的基准行使权力』,但是这等同于不讲理吗?倒也不能这样断言,因为独裁者或许具备确切的理由,并且拥有钢铁意志求取心目中的结果。以这种状况来说,独裁者非常符合论理,不肯顺从的民众反而更加愚蠢又不讲理。」
  「既然这样,您所说的不讲理是什么?」
  昌造听到我的询问就竖起手指论述。
  「反过来说,不限于独裁者,『行使某种权力的时候,肯定伴随着不讲理』,最不讲理的人就是最高掌权者。」
  「……啊?」
  「比方说在咲丘小弟家,最高掌权者是谁?应该是你哥。」
  他为什么连我的家族分子都知道?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家庭状况?
  我被看见了,我的风景被看见了。
  「在家庭里,无论是无力的孩子,或是没有赚钱能力的父母,行为举止最不讲理的人,终究成为家里收到畏惧的对象茧居族称得上有理性吗?无论是家暴加害人、需看护的老人或是怪物家长,最欠缺思虑又没品又任性的人,就会成为最高掌权者——不觉得听起来何其滑稽吗?这种家伙明明早点杀掉比较好。」
  「没办法这样割舍吧……对方再怎么不讲理依然是家人。」
  昌造听到这番话,就只是觉得戏谑般哈哈大笑。
  「好啦,那么现代人为什么如此无法战胜不讲理?对于不讲理的状况,为什么只会抱持恐惧却毫无反抗?可以简洁易懂地讲给我这个老头听吗?」
  「老爷子,我听不下去,您到底想说什么?」
  蜂须烦躁如此询问,昌造忍住笑意告诫我们:
  「很简单,因为我们被植入『世界就是如此』的想法,我们反复被灌输『有个无法违抗的掌权者』,因而深信不疑。」
  我自认对这番话有着某种程度的理解。
  「——您的意思是说,这就是教育?」
  「正是如此,不愧是曾经误解盲信而暂时跟随沈丁花的人。」
  昌造打从心底瞧不起我们般放话。
  「小鬼的教育就是这样,因为自己的知识与智能不足以应付,所以监护人再怎么不讲理,也只能容忍这份不讲理。毕竟小孩没办法反驳或反击,人们就是反复经历这种过程学习到权力。」
  孩子不可以违抗家长,非得听老师的话。
  为什么——我们觉得为什么?
  「我们察觉到自己无力时,掌权者灌输『强大的外力压抑自己,使得自己无法达成目标』这种观念当成原因,将屈服的方法烙印在我们的身体,烙印这种美好的防卫本能之后,就完成一具无法抵抗不讲理的身体,打造出这个社会,甚至连国家也必须以此成立,掌权者对任何人都不讲理,历史就这样反复上演,社会藉此维持坚固的结构,这是非常基本的知识,最近的年轻人连这个都不晓得?」
  昌造纳闷地询问,我们则是无法回嘴。
  我们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应该不晓得吧——因为不晓得,所以区区学徒才敢向大人挑衅。」
  
  充满愤怒的这番话,如同一道雷电贯穿我的心脏。
  「不讲理是理所当然,你们这些小子曾为不讲理而叹息吗?但社会就是以不讲理形成的,你们只因为发现肤浅的异论,想从这份压抑之中解脱,才会向往并追随沈丁花。这是垃圾思想,你们只把『自己是无理无能毫无价值的垃圾』怪罪给无形敌人,藉以取悦自己的垃圾。」
  毫不间断的偏激言论令我感到难以呼吸,旁边的蜂须也汗如雨下,眼神闪烁如同说着呓语般否认。
  「这,怎么可能……这种不讲理,哪能被允许……」
  「不……不对……我是……!」
  「不准逃避!」
  被怒声责骂的我们,只能在被迫面对的真相前面害怕地缩起身体。
  「不准找借口,你们一事无成,没有勇气、未曾努力,也不听他人的意见,单方面将周围鄙视成笨蛋,单方面鄙视大人是狗屎,不肯学习并继续怠惰,笑着认为自己才正确,稍微采取行动就定义极限,绝对不试着更上层楼!没错吧?肯定没错,不然你们这种不相信神秘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协助沈丁花那种人?你们这种垃圾想和那个狂人并肩向世界造反?笑掉我的大牙!」
  呼吸变乱,心跳激烈得无法平静。
  不对,不是这样,我们就是讨厌这样才采取行动,我们和那些一事无成的家伙不一样,我们要收复世界,这是我们的理想,我们并没有错!为什么这个老人不肯理解?
  而且,为什么我没办法把这种想法说出来反驳!
  「你们就只是尝到不讲理味道的垃圾!」
  全身浮现血管的昌造起身,以质量慑人的事实击垮我。
  「你们只要闷不吭声就好,你们这种忘记能够挺身而出的垃圾,只要缩在房间角落长霉横死就好。但你们学习到不讲理乱来的快感,因此堕落成为散发恶臭的丑陋垃圾,没人对你们这种垃圾抱持期望,绝对没有。你们的极限就只是贴着沈丁花的冷屁股洋洋自夸,甚至不相信神秘,谁会把这种垃圾纳入旗下?小子们,别自大了,世界比你们知道的还要宽广深奥!」
  「我曾经实际采取行动,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因为……因为,代表的话语还有我的话语,不就让那么多人屈服了吗?我挺身而出,而且正在采取行动!和那些一事无成的家伙不一样!没错吧,肯定是这样!」
  我无法承受这股言语暴力,尝试提出支离破碎的反驳。
  「我是在叫你思考!承认自己是笨蛋是很大的进步,但如果认为采取行动就是聪明人,那你除了蠢蛋之外什么都不是,这就是垃圾的作为!」
  「可是——!」
  「垃圾给我闭嘴!你只不过是拿权力当挡箭牌说大话的小鬼,少天真了!你的所作所为,和那些在匿名讨论区大放厥辞,自称虚无主义者的家伙没有两样!这样就能改变世界?别逗我笑了,这种废物到处都找得到,想涂鸦就给我去厕所!」
  然而柏木昌造所说的一切,都是无可批判的事实与真实。
  「小子,回想起来吧。沈丁花从来没说过要拯救你们吧!她对这种小事漠不关心,那个家伙高谈阔论就只是为了『神秘』!回想那个家伙说的话吧,那个家伙叹息于人类失去神秘,一心只想收复人类夺走的世界!那个家伙不是救世主也不是革命家,是随处可见的歇斯底里狂人!怎么可能拯救你们这种只混在人群里的垃圾!」
  这是压倒性的批判,我完全无法回嘴。这是一种不讲理,论点正确到卑鄙的程度。
  他讲成这样,我不可能会认同,我们肯定是对的。
  自信心崩溃瓦解,我的罪过与觉悟变得徒劳无功。
  不知为何,不只是我,连蜂须也跪地痛哭。
  「不是这样……不对,我……我不是这种想法……」
  「混账老爷子……你又知道什么了?这个,混账老爷子……!」
  无法说出称得上反驳的话语,只有泪水停不住。明明是你们创造我们,你们却什么都不肯教,才会让我们如此痛苦。
  大人很卑鄙。我讨厌大人,大人过于正确。
  「恨我?你们想应付的怪物比我更不讲理,那个家伙知道要成为现代的掌权者,只要成为最不讲理的人就好。那个家伙接下来想做的事早已既定,只会是『压倒性不讲理』的事情。」
  昌造坐下取出雪茄点燃,把刺鼻的恶臭吹向我们,一副烦躁的模样蹙眉。
  「原本以为只要交谈至少能得到一些情报,却完全不如期待。我很忙,没空应付被抛弃而拖拖拉拉的小鬼——给我滚,不准再让我看见你们的嘴脸,光看就害我心情烂到极点。」
  我起身蹒跚地走向门,不想在这个空间多待一分一秒。让我逃吧,让我解脱吧,我受够了。
  我们离开时,昌造朝我们丢出一支机种老旧的手机与最后的狠话。
  「玲仪音,你眼光真的和母亲一样烂,别管那种垃圾,不然你会和那些家伙一样失去未来。遇到危险就用那支手机跟我连络。你明白了吧?杀害你未来的不是我,是愚蠢的你自己。」
  玲仪音捡起手机,憎恨地瞪了昌造一眼,然后再度转身。
  「……今后请不要再侮辱母亲。只会耍嘴皮子的混账老爷子,再见。」
  那个不讲理的聚合体,没有继续对败者落井下石。
  
  《十月二十九日(星期六深夜)》
  
  「——所以,你们被柏木老爷子说教回来了?他说的都很中肯嘛,活该。」
  我在「无自觉」喝着高级咖啡抱怨,小柳津在吧台后面哈哈大笑,把抽的烟塞进烟灰缸。
  今天的烟特别刺激眼睛。
  「少啰嗦,居然出卖我的情报……」
  「我也是生意人,你要习惯。不甘心的话就像现在一样,提供比你的个人资料更有价值的上好情报……但我不需要这种情报就是了。」
  小柳津说完,擅自在我面前摆一盘刚炸好的薯条。我明明没点这种东西。
  「曾经有个秘密结社企图征服世界,该结社幸存的女高中生正在进行某种计划……没人会相信这种事吧?还是说我应该报警?」
  「你这个变态共犯会先被抓吧?事到如今还会受良心苛责,笑死我也。」
  我啃着满满一盘薯条,瞪向开心露出笑容的小柳津,他甚至还哼起歌,看来我的忧郁令他心情大好。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6楼
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我、玲仪音与蜂须被赶出柏木集团之后,没什么交谈就在绿洲道别。
  「——彼此都想整理各方面的心情吧?今天到此为止吧。」
  玲仪音只说完这番话,就拖着气冲冲茫然自失的蜂须回去,我也没心情冷静交谈,所以这样就好。
  本来可以直接回去,但是和那个混账老爷子交谈所累积的郁闷心情,我非得找个地方宣泄才能罢休,结果我在绿洲闲晃之后来到「无自觉」。由于内心烦躁,我把和代表他们断绝连络到闯入柏木集团的经过,单方面一五一十告诉小柳津。
  就这样,如今完全进入深夜时分。
  
  「呀呼~~咲丘,怎么回事?听说你和小樱吵架了?」
  在这时候悠闲搭话的,是换回原本女服务生打扮的香澄。女仆周似乎已经结束,有点遗憾。
  「并不是这么回事——」
  「不,就我听起来,就像是规模大到横跨世界的小两口吵架吧?别在这里生闷气烦恼,快去见她用力亲下去重修旧好不就行了?你这样好涣散。」
  「事情没这么单纯。」
  「只因为无聊事情吵架的家伙都这么说。」
  小柳津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搔抓凌乱的头发。混账,居然置身事外。
  ——昌造在害怕。沈丁花樱即使是组织幸存者的后代,也只不过是一介高中生,而且身体背负重大缺陷,昌造却害怕这样的她。
  我无从推测那个像是怪物的雷公畏惧何种事态。这不可能以无聊来形容。
  「不可以吵架喔~~反正是咲丘的错,赶快去道歉吧。」
  「吵死了,绝壁给我闭嘴。」
  「……唔叽~~~!」
  香澄轻易被我简单的挑衅引得动手,她朝我扑过来,所以我也捏她的脸颊抵抗。她抓住我的头发开始应战……唉,火大的时候就应该拿香澄来数落,因为思考复杂的事情会变笨。
  明明香澄生气的理由总是如此单纯,我实在无法理解代表。
  「你们两个别在店里闹,小心我轰你们出去……喔,这么说来,是咲丘帮忙上传香澄的宣传影片吧?那个现在感觉很不错喔。」
  小柳津硬是拉开扭打的我们,唐突说起这件事。
  「……我确实有上传,感觉很不错是什么意思?」
  「托你的福,点阅数似乎慢慢上升,评价很不错,我还申请一堆账号自导自演炒热气氛。」
  「不要自导自演啦,这样很烦,而且别人调查一下就知道——不过这让我很惊讶,上传才过两个星期吧?这样不是相当成功吗?」
  我对网络的音乐业界不熟,但是好歹知道外行人拍的影片打进排行榜很稀奇。那种影片真的多不可数。
  何况剪辑影片的人是我,有人愿意点阅欣赏,我有点开心。
  「是吗?可是又不代表小费会变多,很微妙吧?」
  香澄完全不晓得个中意义,不太高兴地鼓起脸颊。
  「开始在网络流传,和在街坊之间流传的意思不一样……那个,简单来说,就和你上电视增加曝光率一样。」
  「很棒嘛!」
  香澄从懒惰的模样摇身一变,激动得呼吸急促。对这家伙讲电视才听得懂,真单纯。
  「机会难得,在话题退烧之前再上传一部吧。以这种步调慢慢发表新歌或许会更受欢迎。」
  「会有人帮我制作CD吗?」
  眼神闪闪发一亮的香澄把脸凑过来……CD这种东西,其实用计算机就能轻易制作。
  「总……总之,只要拼命努力,或许就会有媒体报导……」
  「好,我要拼命努力!来写新歌啰!」
  香澄说完立刻冲进员工休息室。看来她要在店长面前跷掉今天的班。
  「……我好像讲得有点不负责任?」
  「必要的时候给我负责啊,混账帅哥。」
  我有点承担不起。
  「不过,香澄有目标真好……我有点羡慕。」
  小柳津大概是听够我的抱怨而满足了,搭着我的肩膀装熟。
  「好了好了,帅哥,别这么说,打起精神吧。心情烦躁的时候不应该听歌或赏画,当然应该靠烟酒与女人吧?偶尔帮你介绍几间店?」
  「我未成年。」
  「……你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少啰唆,我就是想知道才会朝着成年的年纪冲刺,不要打从心底疑惑地问我。」
  我反而想问,大人只能以此找乐子?这样比较遗憾。
  小柳津觉得扫兴并耸耸肩。
  「有女人陪才幸福,人生赢家去死吧——看,刚好来一个看护师啰。」
  「无自觉」的门铃响起。转身一看,发现入口有个熟悉的身影。这家伙看到我就开朗地挥手,单手拿着素描簿坐到我旁边。
  「哈啰~~今天在这里吃饭?」
  「——江西陀,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里?」
  刚来的江西陀,听到我的询问而歪着脑袋。
  「你这么问我……是店长打电话来喔,他说咲丘在店里等,所以我个人才会赶过来。」
  「小柳津,你这家伙……」
  我刚才只有离席片刻,但小柳津似乎懒得听我吐苦水,所以把江西陀找来。当事人看着江西陀露出下流的笑容,看来这家伙没有人情可言。
  大概是深夜忽然被找来,江西陀身穿运动服,头发比平常还要随便。老实说,我在这种心情下不太想和别人说话,小柳津这次又是多管闲事。
  ——不,这反倒是个好机会,两人分享并整理情报也不差,我反而不该频频抱怨吐苦水,而是更加迅速采取行动。
  即使走到这一步,我依然是垃圾。
  非得振作不可,我们要阻止那一位。
  「咦?那个……难道你没找我个人?」
  江西陀的举止开始变得可疑,大概是因为我沉默不语。
  「不,并不是这样,是小柳津背着我擅自叫你来,抱歉这时间还让你专程来一趟小柳津,江西陀平常在这里都点什么?」
  「嗯~~……罗马咖啡与西式炒饭。」
  「那就点那个。」
  「收到。」
  小柳津在我点单之后泡起咖啡,虽然有点破费,但我今天莫名想花钱。
  「该怎么说,气氛变了。」
  「你是说这间店?」
  「——不,当我个人没说。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江西陀瞬间落寞地移开眼神,接着再度面向我。
  「代表的事各方面有进展。嗯,边吃边聊吧。」
  总之我从去蜂须家开始,详细说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借用江西陀手上的素描簿,逐一整理至今到手的情报,江西陀在这段期间把上桌的炒饭吃光。
  两人喝咖啡稍做休息。
  小柳津大概是察言观色,不经意离席回避。
  「首先……你居然做出这么不知死活的举动,我个人可以生气吗?」
  「——你应该说这是好的结果。」
  「请不要太勉强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真是的……」
  江西陀叹了口气,审视素描簿上罗列的情报。
  「总之,就假设玲仪音与柏木昌造的情报都是真的来讨论吧。首先我个人想知道的是……代表的目的是否真的是让神秘复活。」
  「这十分有可能吧?我们已经在最近的距离看过代表家,以及代表对人类的愤怒……那番话并不是用来拯救我们的。」
  对我们来说,代表的话语听起来无比舒适,但那是精挑细选,用来让我们产生错觉的话语。如果是如此热爱超自然异象的人,成为神秘主义的拥护者反而比较自然。
  代表没有说谎,正直到恐怖的程度。
  在名为现代的这个时代,这种行为何其异常。
  「——既然这样,就和我个人的目标不太一样。我个人一直认为,那个人会提供归宿给我个人这样的孩子。」
  「我也一样,如今我们总算厘清从代表身上感受到的突兀了。我们期望革命,代表则是只想让神秘复活……我们只是误会代表的阴谋,所以我们非得阻止代表不可。」
  「嗯……」
  说来过分,我们擅自把自己的希望托付给代表,并且发现有误就背叛,这么一来,即使昌造骂我们是垃圾也无从抱怨。
  无论是持续逃避或无法振作,单纯都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我们只是陶醉于代表展示的力量。
  既然这样,我们就非得面对。
  这是我的负责方式。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应该只是在各方面败露吧。」
  江西陀轻声自言自语,并且再度瞪向素描簿。
  「这么一来,最重要而且无法理解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手段』。我们完全不知道代表要以何种手段,让名为神秘的这个东西复活。咲丘心里有底吗?玲仪音与昌造先生似乎也不知道。」
  「……」
  我试着思考,还是没有头绪。
  将筱冢先生公诸于世——不对,如果只是这样早就做了,何况那一位进行的是炸城市或摧毁宗教团体这种行动,这和神秘的复活有何关连?毫无意义,这么一来破坏行动根本没有意义。
  那一位说要收复世界,到头来,我们为什么曾接纳这句话?我原本自认能够理解。
  忽然站在客观的角度,就变得搞不懂自己。
  「美丽的世界」是什么意思?「神秘论理」究竟是什么?
  江西陀也抱着头。
  「唔~~……老实说,我个人不擅长这种动脑工作,这部分得请咲丘努力一点,只有咲丘能理解代表的内心吧?咲丘喜欢风景和代表喜欢神秘,肯定来自相同的根源。」
  「慢着,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咦?
  「你刚才说了什么?」
  「啊?」
  「『动脑工作』之后的那段话!」
  我抓住江西陀的双肩再度询问,她随即移开视线低语:
  「那个,咲丘是重度的风景爱好者吧?至于代表,不是重度的神秘爱好者吗?我个人也喜欢尸体那方面,不过该怎么说,我个人的『喜欢』和你们是不同类型吧?必须是咲丘这种病情严重的人,才跟得上代表的想法吧?代表与咲丘这种动机模糊的人,我个人没见过其他的例子。」
  我确实喜欢风景,但是说到为何喜欢……
  ……是这样吗?
  是如此单纯的事吗?
  
  「——对喔,对喔……原来如此!」
  
  我一直认为神秘或超自然异象是无法理解的东西,比方说不老不死、千面魔、预言者,我认为这是理解不来的东西。
  所以我认定超自然异象离我非常遥远,只因为被代表兜圈子利用就绝望。
  然而我如此热爱风景,热爱到这种程度!
  
  我喜欢风景带给我那种震撼灵魂的冲击!这不叫神秘还能叫什么?此等热情、理念与执着,不叫神秘还能形容成什么?没错,代表寻求的非此莫属!
  我喜欢神秘,无论我还是江西陀都非常喜欢神秘。
  无需烦恼,昌造的说法也有道理,这我承认。
  然而我现在真正理解了,丘研就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这样,那就都错了——不是这样!这种东西不是神秘!
  「代表说要收复,那么代表的行动就绝对不是毫无意义,至今和代表合作的一切绝不是毫无意义,我们确实在收复世界!既然这样就不可原谅,沈丁花樱错了!」
  我一起身,小柳津就暴出青筋走过来。江西陀感到不知所措。
  「咲……咲丘?你到底在说什么——」
  「喂,咲丘你吵死了!要闹去别的地方——」
  「是艺术!」
  我如此大喊,江西陀与小柳津随即面带诧异转头相视。
  「对那一位来说,这就是『神秘论理』!」
  
  《十月三十日(最后的星期日)》
  
  我与江西陀抵达木造公寓,毫不犹豫按下其中一间的门铃,好一阵子没人应门,所以我擅自推门进入。
  「打扰了~~」
  「……你不知道何谓礼仪吗?」
  「什么嘛,玲仪音你果然在。要好好应门才对。」
  我说完之后,坐在蜂须房里的暖桌旁吃煎饼看电视的玲仪音总算转头看向我们,接着露出惊讶的表情愣住,失手掉下煎饼。
  看来是看到我以外的初遇访客而感到困惑。
  「您……您是哪位?」
  「玲仪音小姐,初次见面,我个人叫做江西陀,总之是咲丘与蜂须共通的朋友。」
  江西陀低头致意,玲仪音警戒地瞪向我。
  「——咲丘,这是怎么回事?」
  「江西陀和我一样,曾经和我抱持相同理想协助代表,如今一起寻找代表的下落,她也知道所有事情。」
  「这样啊……」
  玲仪音抱头沉默片刻,说声「总之先进来」邀我们入室。
  我与江西陀坐进暖桌。我和外国娃娃与美少女坐在同一张暖桌下。
  这是一幅有点令人喘不过气的风景。
  「不过,看不出来是蜂须家耶,一整个黄通通。」
  江西陀环视室内,虎纹物品还是老样子,多到非比寻常。
  玲仪音窝在暖桌下,提高警觉注视悠然自得的江西陀,大概是无法判断能信任她多少。
  「似乎是他爸的兴趣,但他爸很少回家。」
  「喔喔,家长长期外出,而且只有那边一张床吗——嗯?」
  江西陀歪着脑袋,恍然大悟般轻敲手心。「原来如此,可以整天玩到爽。」
  「唔呃——!」
  江西陀的危险发言,使得玲仪音雪白的肌肤变得通红,并且哑口无言。
  「没有啊,孤男寡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耶?能做的事情当然只有摇摇乐啰,蜂须不能等闲视之,而且玲仪音也真豪放——」
  「你……你你你……你忽然讲这什么话……摇摇乐是什么?」
  江西陀毫不自重,朝刚认识的对象发动黄腔攻击。总是冷静的玲仪音,也因为这种攻击过于出乎意料,声音完全高八度。
  「不过啊,就算蜂须确实是变态,个性却很有男子气概。但是应付这种人应该很辛苦,SM玩法是基本吧?虽然这么说,但我没想到蜂须会比咲丘先有摇摇乐的经验。」
  「所以说摇摇乐到底是什么?麻烦具体说明一下摇摇乐——」
  「——玲仪音,你怎么从刚才就一直讲这种猥亵的词?会吵到邻居,别这样。」
  转身一看,拿着购物袋的蜂须露出无力的表情站在玄关。
  玲仪音嘴巴不断开阖,展现出「通红的脸变得铁青」这种高明的才艺。
  「你……你听到多少?」
  「我只听到你连续大喊摇摇乐,声音都传到外面啰。话说,原来是你们来了,难怪玲仪音会啰唆大喊摇摇乐。」
  「嗨,好久不见。」
  蜂须无视犯下社会败笔而僵硬的玲仪音,一起坐进暖桌。
  「好啦,那就把暖桌打开——」
  「慢着,我想认真问一些事情,抱歉可以晚点再开吗?」
  蜂须听到我的请求,一脸意外地凝视着我。
  「——气氛变了?」
  「什么气氛?」
  「没事,总之无妨。」
  蜂须抬起正要钻进暖桌的头重新坐好。
  「话说回来,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我完全忘记这件事,但你们之前不是在吵架?」
  「嗯?前阵子确实有点口角……咦?我有对蜂须讲过这件事?」
  「没有,只是我某天凑巧到繁华区买饭,江西陀忽然哭着过来——呜!」
  蜂须说到这里忽然噤口,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就这样无力倒在暖桌上。
  「咲丘,既然人员到齐,就进入正题吧。」
  江西陀以冰冷的视线俯视蜂须,催促我继续发言。她说得对,玲仪音与蜂须都到了……我决定暂时不去想象蜂须在暖桌底下遭遇了什么事。
  「也对,两位听我说吧,虽然只是可能,不过代表——沈丁花樱学姐想做的事,以及『黑弥撒』的目的,我已经大致推测到了。」
  这番话使得冻结至今的玲仪音眯细双眼。
  「——是喔,总之,偶尔就听听你的幻想吧。」
  我也不认为她会把这番话当真,于是绷紧精神。
  「首先,我们要确认沈丁花学姐是否真的想以神秘论理征服世界,虽然只是假设,但是说到沈丁花学姐是否真的能以这种方式完成她期望的『征服世界』,我认为可能性绝不是零。」
  「我劈头就听不懂你的意思。要以神秘统治世界,意思是要摧毁科学?这应该有点抽象过度,无法拟定具体手段吧?」
  「不,不是这样,到头来,我们或许误解了神秘论理的方法论。」
  我说到这里,玲仪音的视线首度变得正经。
  「试着回想昌造说过的那些话吧。那就是提示,我们平常只看见浅显的事实,但如果发生某种状况,就必须思考基础的事物才行。而且为了实现基础的事物,人们必须意识到该事物的构造,否则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事物,具体来说是什么?」
  「就是名为『神秘论理』,基于本能就相信神秘的浅显事实。但是这种事实为何能成立?想实现这个理论又要使用何种手段?」
  我提问之后,复活的蜂须上气不接下气地低语:
  「为何能成立——是因为那样吧?超自然异象很惊人,之类的……」
  「对,我认为蜂须的意见大致符合真理。」
  「啊啊?也就是说……什么?」
  
  「要思考这个真理的基础要素——这个要素的真面目,应该是『感动』。」
  
  蜂须与玲仪音都不明就里地歪着脑袋。
  「感动……?这就是,咦?啊?」
  「所谓的神秘,是一种隐藏起来无法理解的事物,人们遇见神秘时的感动,正是神秘论理奠定基础的条件,无论是不死人、千面魔或大脚怪都无妨,平常的我们会以『必须详加分析』的冰冷视线看待,这正是在现代人手中失落的神秘,代表想要藉由艺术收复现代人遗失至今的这份『纯粹的感动』。」
  江西陀举例为混乱的蜂须解说,但蜂须依然歪着脑袋无法接受。
  「这是怎样?所以只是希望我们相信超自然异象?喂,这真无聊。」
  「不,对于那一位来说,这是重要的命题之一。无论是逮捕超自然异象,或是查明其真面目是否是超自然异象,对那一位来说都很重要。那一位要是没能熟知,就无法以神秘传播者的身分统治这些异象,所以那一位才会成立丘研担任代表,四处寻找超自然异象。这么一来,要是超自然异象无法接受统治,并且公诸于世化为陈腔滥调时,她就能事先亲手毁灭。」
  所以她将不老不死者与野槌蛇纳入管理,并且杀掉大脚怪。
  但玲仪音似乎还是无法接受我的说明,不太服气地噘嘴。
  「可是,这到底和艺术有什么关系?」
  「重点来了。真实存在的超自然异象,确实能刺激我们的感官带来感动,但是足以揪心刺骨,如同心脏被抓住的感动,位于更深的地方。回想起来吧,我与江西陀曾经成为这份感动的助力,而且你们肯定一度受到感动。」
  玲仪音这时恍然大悟地开口:
  「难道对于沈丁花樱来说,『神乐咲恐怖攻击是艺术』?」
  「没错,在永远过着没什么起伏的日常生活,如同垃圾堆的绿洲,民众感到一事无成而无力。播放清唱剧引爆绿洲的剧场型『黑弥撒』,以艺术的感动大幅撼动人们包含恐惧在内的情绪,世界可能会改变的绝望,轻率却强烈感受到的情感,就是重新统治人们的强力神秘——足以取代本能的希望、恐怖或畏惧。」
  连那位正经的真弓姐,都为那种程度的惨剧而兴奋,该事件对人们心底的影响深不可测。
  这正是沈丁花的统治。
  「……胡扯,这种乱七八糟的行径,就是让神秘复苏的方法?这种事不可能和神秘连结在一起吧?好蠢……」
  「现代人的感性,堪称被『近代化』这种不讲理的现象压迫到冰冷至极,这正是神秘瓦解的原因。那是让我们追随『收复世界』这个浪漫神秘的决定性瞬间,我们感动于这份妄想,被沈丁花学姐的魅力完美统治。沈丁花学姐想述说的神秘,并不是超自然异象这种单一项目,而是拥有更加广泛的涵义。」
  生灵夺走人们名为希望的神秘,所以毁灭。
  《启示录》夺走人们名为可能性的未来,所以溃灭。
  沈丁花以这种方式,确实逐一收复整个失去神秘的世界。
  「——等……等一下,我姑且采用你这项见解吧,所以接下来呢?以感动征服世界又是什么意思?」
  玲仪音双肘撑在桌面询问我。
  「关于这部分,看现在的世界情势就好。中东的革命、美国的示威游行、欧盟的瓦解,全都是今年出现的变化,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再怎么说也变化得太剧烈了。」
  蜂须对我的指摘提出异议。
  「喂喂喂,整个离题了,这是巧合吧?何况日本从夏季之前就不景气,甚至出现圣保罗这种宗教。」
  「不,以至今的状况,人们即使如此也肯定不会挺身而出,和之前一样维持惰性度日。但现在『全球主义』确实在人们手中开始瓦解,现代终于要迈向尾声,人们即将摆脱至今和平的倦怠期,在伟大的感动之下团结一致,期望革命成功或改革组织立下丰功伟业,藉以求得一种值得恐惧的感动——也就是新形态的神秘,没人能保证这种事不会在日本发生吧?」
  「荒唐……所以是怎样?沈丁花真的想成为革命家?」
  「不,沈丁花学姐不可能抱持这种直接的理由,这只是在时代洪流下产生的巧合——不过人们已经『得知』世界正在变动,为此,那一位利用她在日本以艺术统治的小鬼们策动恐怖攻击,让人们首度见识到这一幕,新的神秘将会因而接连诞生。」
  蜂须哑口钮心言。拥有此等庞大影响力的人,才应该叫做超自然异象吧。我也不确信事情完全是如此。
  然而,沈丁花就是令人无法舍弃所有的可能性。
  默默思考的玲仪音沉重地开口:
  「神秘正在世界蔓延……沈丁花的恐怖感动正在扩散。」
  「这么一来,就可以预料到下一场『黑弥撒』的要求——她会以超越『神乐咲恐怖攻击』,压倒性不讲理的庞大艺术带来感动,结束现今的颓废。」
  「那就是——」
  「大致来说,真的就像是『革命』。」
  江西陀的意见,让玲仪音深深叹了口气◇
  「……区区学生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肯定会以失败收场。但那一位即使如此还是会做,以这项行动对人类灌输莫大的感动之后,那一位将成为挺身而出、群众的象征与偶像,最后成为命运女神。这恐怕就是沈丁花学姐的最终目的。」
  「——疯了,那个狂人在想什么……」
  「是的,沈丁花学姐错了。这种东西不是神秘。」
  这种事我十分清楚,绝不能有任何人比那一位还要错误。
  然而,也因此可能犯下无法挽回的过错。
  「接下来回头讨论方法。那一位会策动恐怖攻击,不过如果只是这样,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感动,不会有任何人挺身而出。需要更加强烈的感动,所以那一位企图重现现代人遗忘已久的东西——为此,沈丁花学姐已经掌握相当数量的群众心理,将他们纳为棋子。」
  蜂须诧异地歪着脑袋。
  「掌握群众?喂喂喂,我没听说啊,这种事她什么时候……」
  「不,我们早就知道了。这部分只是巧合,但是如同那一位曾经统治我与江西陀,有个场所聚集了统治人们的所有必要条件,那一位硬是抢过来占为己有。所以沈丁花学姐一直坚决抗拒调查那些家伙。」
  回想起来,我非得在当时察觉状况不对劲,然而事到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
  我们在那场UNO的时间点就已经败北。
  「——那个组织在夏季复活时,我们应该更深入调查。那一位当然不可能坐视那个肥美的场所瓦解,我们都知道那群正要策动名为革命的神秘,想处理也无从处理的疯狂信徒是谁。」
  「……原来如此,是那些家伙啊,我总算也看出事件的大概啰。他们确实可能这么做,不,反倒是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那些家伙只是为此聚集的垃圾。」
  蜂须表达认同时,只有玲仪音露出困惑的表情。
  「什么意思……?」
  我向蜂须与玲仪音深深低下头。
  
  「『圣保罗』,沈丁花学姐将要利用那些家伙,在现代策动真正的革命。蜂须、玲仪音,请助我一臂之力,我们要亲手阻止沈丁花学姐。」
  
  《十月三十一日(???)》
  
  圣保罗的性质和以往只是小型宗教团体时不同,甚至吸收流落街头的众多游民,如今成为超巨大势力,所以立刻就能查出根据地。
  他们正在商业区擅自设立的根据地举办大规模集会,我与蜂须为了潜入集会,持续拨开人群走向深处,这次的集会规模明显和至今不同——沈丁花学姐恐怕也在那里。
  我们以手机和江西陀与玲仪音保持联系。这是在神乐咲恐怖攻击也使用过,具备多人同时通话功能的最新款式。我们判断所有人参加集会很危险,所以只由男生前往最前线,委托两名女生担任后援,一有紧急状况立刻行动。
  总算看见集会地点了,但是人群挤得快要满出来,难以随心所欲接近,他们在这一瞬间也各自高喊主张,明明只是被沈丁花学姐操纵,真是吵闹无比。
  我确认通讯状况。
  「啊~~啊~~听得到吗?我们刚看到集会地点入口,拥挤程度超乎想象。」
  『听得到喔~~耳麦这东西好方便。』
  『哎呀,真的讲话就听得到,真恶心。』
  两名后援感触良多如此回应……找两个机械白痴担任后援,或许是失败的决定。
  虽然这么说,拥挤成这样也无法回头,我与蜂须像是被周围人群压扁般缓慢前进。
  「……我说咲丘,你有发现吗?」
  「嗯,这些家伙全拿着*。」
  淹没在拥挤人群中的我们,总觉得经常撞到硬物发出喀喳喀喳的声音因而环视群众,发现他们不知为何都带着萩学姐开发的*做为武装。
  只是小型机种,但可以轻易击退暴民。他们为什么拥有这种只有少数机动部队采用的武器?
  答案显而易见,沈丁花学姐他们果然介入了这个宗教集团。
  江西陀焦急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咦?这样不太妙吧?要是那些家伙变成暴徒——』
  「总之,到时候造成的损害,小型示威游行根本不能比吧。」
  是否能轻易镇压暴动的最简单理由,在于武器的有无。
  完全只能让对方死伤的武器,使用起来必须背负庞大的社会风险,所以暴徒很少用*,如果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堪称内战。
  基于这一点,*不仅任何人都能使用,效果也非常好,这个疯狂的信徒集团,犹豫使用这种武器的人肯定很少。
  这么一来,镇压暴动的难度就会三级跳提升,光靠警力能否应付此等规模的群众,老实说令人质疑。
  「这玩笑开大啰……可恶,动不了。」
  「烦躁也无济于事吧,顶多只能祈祷这些家伙没有带着量产的『烟熏南国*』或『音爆*』,他们用那种东西会很棘手。」
  这时候,队伍一下子有所动作,我与蜂须慎重前进避免离开对方。如果在这种人群中走散就完了。
  队伍忽然停止动作,看来开始完全限制进场,入口就在眼前,上头设置一个黑色的巨大屏幕,大概是让进不去的人也看得见集会。
  然而这样就再也不可能潜入会场,硬是行动反而会动弹不得,遭遇状况也无法随机应变。
  我拉着蜂须的手,好不容易钻出庞大的人潮,坐在人比较少又看得见巨大屏幕的小巷,蜂须也坐了下来。
  「呼~~好难受……不过从这里就能清楚看见集会状况。」
  「没错,暂时在这里静观其变吧。」
  我确认手边的装备,包括一颗还记得做法的*、连络用与预备用的手机共三支,还有智能型手机与平板计算机。
  我与蜂须等待集会开始。
  然而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先确认一件事。
  「——蜂须,我只剩一个问题想问,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啊?怎么忽然正经成这样?」
  「萩学姐为什么会跟随沈丁花学姐?」
  我说出这句话时,耳际响起玲仪音的屏息声。
  「出岛学长跟随代表,是因为他只知道这种生存方式,即使对手是我们,他应该也会全力站在沈丁花那边……可是只有萩学姐我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协助这种乱七八糟的计划?即使我们必然会和代表开战,我也不认为无法避免和萩学姐开战。」
  「因为她喜欢*之类的东西吧,那个家伙已经坏掉了。」
  「你说谎。」
  我如此断言。
  「萩学姐无法相信别人,那她为什么只愿意跟随沈丁花学姐——你知道理由吧?因为你原本也是如此。」
  我说到这里,蜂须首度瞪着我。
  他的双眼明显表现出敌意与愤怒。
  「——咲丘,你真敢毫不客气地明讲。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不懂,但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一辈子和沈丁花学姐与萩学姐相互理解……蜂须,你们发生过什么事?我们现在肯定只欠缺这个情报碎片。」
  蜂须保持沉默,圣保罗信徒们的声音逐渐变大。
  他叹出长长一口气,像是认命般开口:
  「虽然我自己说也不太对,但我们国一时交情很好,沈丁花基木上是那种个性,但我们毕竟一起长大,她应该也没有很排斥我。我每次都和出岛抢夺沈丁花身边的位子,但我每次都输。」
  老实说,我感到意外。我只听说蜂须从更久以前就和沈丁花学姐疏远,但他们出乎意料曾经密切来往。
  ……不对,以蜂须的个性,他不会把校园生活的回忆当成话题说出口。
  「国二的时候,我和沈丁花他们不同班,在班上没有朋友,转学生萩却愿意找我说话,我当然很开心,后来将萩介绍给沈丁花,沈丁花也欣赏萩,我们四人总是在一起。」
  我大致明白这幅风景。
  这肯定是我们曾经喜爱的丘研前身。
  「——所以我看了就知道,不管怎么想,萩都遭受家长虐待。刚开始还好,后来萩越来越少笑,最后戴上耳机,再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只是小鬼的我们无计可施。」
  我听过这段经历,但是没听过这个问题实际上如何解决……难道和蜂须有关?
  「不过我挺身而出,对萩说『我一定会保护你』,拿着金属球棒去萩家算账,可是——」
  
  这时,周围突然安静无声。
  
  我与蜂须瞬间察觉异状,提高警觉看向群众另一头的巨大屏幕。
  
  屏幕上显示一幅巨大的绘画。
  
  画作描绘的,毋庸置疑是地狱的风景。
  身穿黑色长袍的数人,眺望一名吊在中央,下半身沾满鲜血,心脏被打上桩子的少女。少女露出苦闷与绝望的表情,在无从抵抗的状况下丧命。
  他们脚边铺满无数化为肉块的尸体。
  少女旁边,还有一名倒吊着被拷问而死的男性。
  穿长袍的人们赤脚踩烂尸体,双脚染上漆黑血迹。他们毫不在意自己的行径,只是凝视少女等待着。公山羊头的恶魔,从填满尸体的地面底层爬上来,兴致勃勃凝视这幅光景。
  这是充满魄力的构图。如此巨大的画布,不会令人感觉到任何无谓之处,用色非常精细,即使是相当古老的画作,依然以现代手法完全重现昔日灵魂,甚至雕琢得更加美丽。
  乍看确实像是女巫审判之类的画作,但是这怎么想都不像如此简单的仪式。这正是恶魔崇拜的画作。
  ——我看一眼便理解了,这就是江西陀经手复活的禁忌画作。
  这幅风景恐怖又美丽得只令我这么认为。
  
  「——那是什么?」
  蜂须如同慑服于魄力般低语。「那是画?那种东西叫做绘画?」
  是的,连蜂须也畏惧。
  即使是对宗教毫无兴趣,完全没有绘画知识,和艺术搭不上边的蜂须,都完全为这幅恶魔画作着迷。被夺走希望、畏惧与感动的群众,当然不可能不被这种魅惑魔法附身。
  有人举起双手追求,有人将手放在胸前,有人朝这幅画深深行礼。
  光是一幅画存在于那里,这个事实就以艺术的感动为疯狂的信徒们带来神秘。
  『咲丘!我个人修复的就是那幅画!』
  江西陀忽然在耳际大喊。
  「——怎么回事?为什么江西陀看得到那个?」
  江西陀与玲仪音应该位于远离这个集会地点的繁华区,屏幕再怎么巨大,也不可能从那里就看得见。
  『是电视啊,街头电视!连电器行的普通电视都在播……和那时候一样,不对,更胜当时,整个神乐咲都在播放这一幕!』
  
  画作消失,画面烙印着残影的屏幕,就这样映出白色祭坛。
  巨大祭坛四角立着蜡烛,台座摆着刻有「普罗维登斯之眼」的金杯,祭坛上只有一人。
  以巧妙话术将差点瓦解的「圣保罗」再度整合,让组织规模成长到超乎以往的新教祖,自称「雾岛踯躅」的神秘精神领袖。
  这个人戴着狐狸面具,但我们一眼就从轮廓看出其真实身分。
  操纵出岛学长、笼络筱冢先生、逼疯萩学姐、弄坏蜂须、打乱玲仪音的命运、背叛我与江西陀情感的万恶元凶。
  
  沈丁花樱久违在我们眼前现身。
  
  「……沈丁花学姐。」
  「这是在做什么……混账,根本是笨蛋,那个家伙在做什么……!」
  直到最后的最后,肯定还有我们推测落空的余地。
  我甚至希望推测落空,然而我们没有做出定论的恶梦预测,全部成真到绝望的程度。
  她身穿潻黑的巫女服,丰满的胸部藏入这套装束,红色的裤裙很适合她。包含狐狸面具,看起来像是随时要跳起神乐舞。她任凭长长的黑发飘扬,双手抱胸堂堂矗立。
  宗教集团「圣保罗」的新领导者——沈丁花樱静静述说。
  
  「——我曾经失去一切。」
  
  稍微犹豫之后发出的声音,沉稳明了而且文意清晰。
  「曾经失去居所、失去家人的爱、失去平稳的生活,失去梦想、希望甚至是小小的愿望,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失去深爱的人。」
  话语蕴含深沉的绝望,群众光是听到这里,就开始有人发出呜咽声。
  「如今我不想问各位曾经失去什么,集结在这里的都是同志——我们『圣保罗』被夺走一切,对吧?」
  群众带着严肃表情凝视屏幕,像是避免听漏一字一句。
  只不过是高中丫头的少女,却有这么多人专注聆听她的话语。
  「各位叹息吗?悲伤吗?不过你们肯定已经察觉,这样没有任何人能得救。我们持续被傲慢的人们扼杀到这种程度,这是无可奈何,世界就是这样的机制……各位察觉到这个矛盾的瞬间就已经被世界夺走,世界与命运就是这样持续运作。」
  
  乍看之下,或许会想象成资方榨取劳工。
  乍看之下,或许会想象成年轻人将老人们啃食殆尽。
  然而并非如此,沈丁花樱只会阐述神秘主义。
  
  「既然这样,我们难道无能为力吗?我们非得成为他们的傀儡,无法自主思考,只能像是猴子乖乖听话吗?没那回事,是他们先夺走一切,所以站起来吧,这原本是我们拥有的权利,原本是我们共同分享的喜悦,那么我们该做的肯定只有一件事——就是改变世界,收复世界。」
  刚才那幅拥有魔法魅力的画作,偶尔会像噪声般覆盖画面,如同要促进阈下刺激效果。
  人们逐渐认知杀戮,人们开始容忍杀戮。
  人们开始肯定这份离谱的神秘。
  「伟大的先人们说过,改变世界的力量,存在于纯真的心;改变世界的力量,诞生于每个人相互认同携手并进。这些小小的力量累积起来,就能一点一滴破坏世界的构造,总有一天,充满世人之爱的世界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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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先人具体说过这种话。
  即使如此,却成为悦耳的话语渗入耳中。
  「为什么能说这种话?我们还要忍多久?已经达到极限,我们已经忍受到再怎么为前人收拾烂摊子也收拾不完的程度,然而那些家伙进一步苛求我们、抢夺我们,永远侮辱我们!我们只能逆来顺受吗?不,我们除了挺身而出别无他法!要把希望放在抱持理念的组织改革之后选出的人?希望这种人能带来变革?这种人到最后还不是成为他们的走狗!」
  
  这一瞬间,群众报以无比响亮的掌声与喝采。
  是的,再也无人相信那些没拯救他们的掌权者。
  连顶撞都不敢的软弱人们醉心于她的话语,并且成为一种信仰,逐渐形成一种神秘,唤为神秘的这种信仰,不在乎自己只是软弱的聚合体。
  他们崇奉人类的软弱,绝对不承认这是自己的持有物。
  
  「单纯的暴力无法成为革命吗?没有计谋的我们无法完成革命吗?没必要装模作样,革命如罘没有伴随音乐,同样只是一场暴动!」
  
  场中欢声雷动。
  不对,不是这样。
  这一位只是想把你们拖到自己的理想之下!
  为什么无法理解这一点?你们和不久之前的我一样啊!
  
  「那我们需要什么?崇高的理想吗?不对!愤世的绝望吗?不对!我们只需要改变世界的庞大热情!我们要让世界感动,回想起愤怒的方式吧,回想起震撼灵魂的脉动吧!没能回想起来就等同于死人,各位甘愿当个死人吗?不是吧?正因为不是,场中才会集结这么多同志!不用觉得可耻,今天这一天,就是为了曾经是死人的各位而到来!」
  
  她挥动手臂在眼前握拳。
  
  「今晚是死者回归的祭典——万圣节!」
  
  群众起身发出咆哮,回应教祖的号召。
  
  「收复吧!我们就是为此团结起身!」
  『OHOOOOOOOOOOOO!』
  「回想起来吧!我们只是为此而忍住怒火直到今天!」
  『OHOOOOOOOOOOOOOOOOO!』
  「别忘了!我们的理念不受束缚,就只是寻求自由的意念!」
  『OH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不要被骗,那不是你们期望的世界。
  不要被骗,这样的未来没有准备你们的归宿。
  即使如此,她的话语依然迷人到诡异,充满近乎绝望的神秘。
  
  「各位,革命的时刻到了!开始进行失落的伟大『黑弥撒』吧!我已经赋予各位行动的力量,赋予各位行动的勇气!冒犯那些压抑我们的掌权者吧!拖下那些统治我们的无能家伙吧!收复被夺走的世界吧,各位拥有这个权利!」
  然后,沈丁花樱将那句诅咒的话语,灌输给圣保罗的疯狂信徒。
  如同曾经反复这句话语,统治我们的那时候。
  
  「从人类手中,收复这个美丽的世界吧!」
  
  同一时间,撼动天空的爆炸声响遍四周,大地的震动袭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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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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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7楼
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第四部 世纪末「震怒之日」 MIXED CHORUS
  
  秋季夜晚变长,太阳早早西沉,周围天色逐渐变暗,天空却随着这股轰声燃起耀眼红光。
  爆炸声持续响起,大地持续摇晃,远方传来哀号。
  『呃……这是什么?啊?不会吧?』
  「江西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此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遍集会地点,我摀住耳朵抬头一看,无法置信的风景映入眼中。
  
  商业区的一栋大楼,向周围喷出褐色的烟雾崩塌。
  
  这股冲击大幅撼动地面,我不由得抓住建筑物外的明管,蜂须也趴着无法动弹。
  
  玲仪音代替慌张失措的江西陀,以颤抖的声音响应:
  『………………大楼垮了,至少大型的就有四栋。』
  这句话令我背脊冻结。
  *恐怖攻击?
  ——即使是神乐咲恐怖攻击,也只是散播恶作剧程度的毒气啊,太离谱了,她不知道做出这种事,会有多少人牺牲吗?
  参加集会的圣保罗信徒们,也仰望这幅如同电影的光景,哑口无言地环视四周。
  
  某处响起弦乐的沉重乐声。
  声乐笼罩世界。
  
  手机忽然响起插拨铃声,是老哥。
  「喂?老哥,现在是什么状况!」
  「啊?咲丘的哥哥?』
  老哥也加入我们的同时通话系统,不认识老哥的玲仪音如此询问,但现在无暇说明。
  『哎呀~~沈丁花小妹干得真豪迈,有看到大楼吧?不只大楼,包含一般马路、地下铁以及干线,所有道路好像都毁啰,也有不少监视器受到波及损毁……这真惨。』
  「怎么这样……那……那么人呢?有没有人受伤……」
  『已经不是这种次元了吧?交通网完全瘫痪,瓦砾与尸体在周圈堆积如山……这是地狱。』
  有人死掉?不会吧,代表不是这种人。
  我启动平板计算机连上「摄影俱乐部」,以站长模式登入之后搜寻图像。
  由于过度混乱,上传的数量还很少,但神乐咲的风景接连送入网站。
  
  简直是*如雨轰炸过后的风景。
  瓦砾、灰尘、尸体、家庭破碎而哭喊的孩子,四肢全毁的动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由得松开平板计算机,落地之前蜂须接住审视,接着也绷紧表情,愤怒得双眼发出灿烂光辉放声大喊:
  「……真的做了,你真的这么做了,沈丁花啊啊啊!」
  巨大的屏幕中,沈丁花疯狂般放声嗤笑。
  「咯咯咯,哈~~哈哈哈!各位,跟我来吧!箭已经射出去了,世界将在此时此刻变革,各位如今以人类身分位于平等的战场,而且各位拥有蹂躏这个战场的力量与意念,不用怕,报复吧!各位就是为了站出来而集结,这是你们人生中掌握荣耀的最后机会!」
  教祖持续咏唱咒语,圣保罗的人们如同被声音引导,以死掉般的昏黑眼神接连拔出*。
  某处响起弦乐的沉重乐声。
  声乐笼罩世界。
  这部乐曲粗犷得不像是缅怀故人的歌曲,是威尔第出自执着的杰作。
  「让愚蠢的人类回想起我们的存在吧。让人类回想起来,我们所说的爱、希望与恐怖确实存在于世界!哈哈哈,就让他们听听吧,这就是各位寻求的大舞台,这就是各位组成的灵魂声乐队,这就是各位血与惨叫的演奏乐团!」
  教祖朝着闪亮耀眼的夜空高声怒吼。
  
  「这就是,我献给世界的安魂曲!」
  
  这声咆哮成为暴动起始的暗号。
  「威尔第安魂曲」的「震怒之日」朝整座神乐咲播放的同时,圣保罗的人们发出猛兽般的嘶吼,一个人跑出去、两个人跑出去,接着增为四人、八人,一鼓作气化为暴徒的巨浪。
  源自商业区的暴徒一鼓作气涌入各处,波及普通人并且不断扩充,化为黑色浪涛淹没城巿。
  建筑物的窗户、招牌、邮筒、红绿灯,风景接连被破坏。
  他们破坏公园长椅,推倒路灯。
  朝大楼扔*,翻覆车辆。
  远方看得到警队,赶来大楼崩塌现场的部队想镇压暴动,然而人数实在相差太多。
  警队光是被扔一颗「音爆*」就瓦解阵势,接着暴徒一鼓作气涌入击溃,即使如此还是尝试抵抗的警察,被*击昏之后惨遭暴力之能事。
  
  『喂喂喂,老弟,这下不妙啊!圣保罗有这么多人?』
  「原本就有一些摩拳擦掌想乱来的家伙吧……是不是信徒已经完全无关了。」
  幸好躲在小巷的我与蜂须还没被暴徒发现。我让蜂须把风,压低呼吸专心收集情报。
  「姑且问一下,现在规模怎么样?」
  『暴徒已经从商业区到繁华区,甚至涌进绿洲了,我传影像过去。』
  我用平板计算机检视老哥传来的共享影片檔。
  
  绿洲的喧嚣,化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样貌。
  普通人如同浪涛涌入,肌肉隆起象征暴力的魁梧人们,在*与多数暴力之下接连倒地。
  车辆爆炸燃烧,火势延烧到建筑物,使得火焰笼罩绿洲,周遭完全化为血海与火海。
  『怎么会这样……《启示录》记载的明明不是这么残酷的未来,难道《启示录》破坏之后,「最后的世纪末」脱胎换骨吗……!』
  之前一直沉默颤抖的玲仪音,以愤怒的声音大喊。
  『这是对毁灭神秘的人们进行最后的报复吗——为什么,之前明明他们擅自毁灭,这样太过分了吧!』
  『咲丘!不能想办法阻止吗——呜哇!』
  耳边忽然响起江西陀与玲仪音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
  『啊啊真是的!连这种地方都有暴徒——呃,出岛学——』
  
  这是最后一句话,通话就此中断。
  
  蜂须确认江西陀与玲仪音断讯之后,脸色铁青朝我大喊:
  「咲丘,我们回去!江西陀与玲仪音有危险!」
  「不,相反!这时候要进攻!」
  我站了起来。「江西陀她们在繁华区,离这里有段距离,既然出岛学长在那里,总部反而守备薄弱,学长不在的话或许有办法处理,我们先去制服在集会地点的沈丁花学姐!」
  别激动,要冷静,判断时不可以迟疑,否则都是浪费时间。
  要把思绪优化,以最单纯的方式思考,为此必须暂时把情绪抛在脑后。
  「说这什么话,江西陀与玲仪音会有什么下场?」
  「……至少,肯定不会被杀。」
  「——啊啊啊啊啊!混账,狗屎啊啊啊!」
  蜂须挥动金属球棒,冲向满是暴徒的街道,我也随后跟上。
  原本拥挤的集会地点前方,人群密度稍微降低,现在应该勉强可以潜入。我与蜂须无视依然朝着巨大屏幕上的沈丁花学姐欢呼嘶吼的信徒潜入会场。
  我们光明正大从正面进入,周围却没有特别起疑……他们应该也不晓得谁是同伙。
  如此程度的暴动,指挥系统几近无用,只要有点契机——
  「老哥,有没有办法阻止音乐播放?」
  我询问老哥,随即传来烦恼的声音。
  『我刚才就在试……但这音乐不是从普通电视台播放的,只可能是某处有大规模的设备,用那个设备同时对有线与无线盖台,而且防火墙很坚固,至少要一天才能攻破,难以置信。』
  「难道是萩干的好事……那个家伙在搞什么啊!」
  这么说来,萩学姐在搜索大脚怪时也在单独进行作业,包括此等份量的*与*管理,她也可能负责打造这些音响设备。
  蜂须咂嘴继续拨开人群前进,我轻声拜托老哥:
  「帮忙查出设备的位置,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不过事到如今,至少要以物理手段阻止音乐播放。」
  『得花一点时间喔,等我一下。』
  我以老哥有力的响应为动力拨开人群前进,沈丁花学姐依然在会场舞台上演讲。
  在「巨大屏幕的画面里」演讲。
  「啊啊啊啊啊!混账,沈丁花那家伙不在这里啊!」
  「仔细想想,她确实不会待在这么简单的地方。那座祭坛在哪里?再不阻止的话……」
  画面上的沈丁花学姐,在相当宽敞的场所架设那座诡异祭坛,这个会场没有比屏幕舞台更宽敞的空间。
  我判断错误,沈丁花学姐不在这里。
  「咲丘,怎么办!」
  「——抱歉,还是先去救江西陀与玲仪音吧!」
  「收到!」
  我们转身要离开会场,发现信徒们不知何时已经包围我们——失算,既然他们听到刚才的对话,即使认定我们是敌人,我们也无从抱怨。
  「怎么办?」
  「强行突破!」
  事件就发生在信徒们一起冲过来,和我们展开激烈冲突的这个时候。
  
  旋转飞来的吉他盒正中前方男性的侧脸,将他整个人打飞。
  
  「你们错了,动私刑一点都不摇滚!」
  高瘦牛仔帽女孩忽然从旁边闯入,以手中吉他接连打飞信徒。这名女孩的马尾胡乱晃动,持续旋转。
  旋转、旋转、旋转。
  「香澄?」
  「呀呼~~两位,真是的,我追得好辛苦。明明有叫你们两个,你们却一直跑,既然要来,说一声不是很好吗?」
  香澄轻快地交谈,回收吉他盒取出里面的东西。比平常大一点的吉他盒里,是另一把蓝色的电吉他。
  「我……我才要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提到『圣保罗』会让我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我听说这里有大型集会就过来看看,居然看到小樱,吓了我一跳。」
  香澄摆出吉他二刀流的架式,露出无惧一切的笑容。「所以,我该怎么做?」
  「……我原本不希望波及到你,但我要阻止沈丁花学姐,请助我一臂之力。」
  「是喔,不用帮小樱?你们不是朋友吗?」
  「我们的音乐属性不同。」
  信徒们一拥而上,我挣扎蓍想摆脱抓住我的一名男性,蜂须与香澄在这段时间,接连打倒手持*的信徒们。
  成为二刀流的香澄,以如同武打漫画一特写的乱七八糟动作,忽左忽右挥动吉他撂倒敌人。
  她用双手的吉他狠狠夹住想制服我的男性脑袋使其昏倒,穿过蜂须开出来的人缝,我也随后跟上。
  没人追来,蜂须也在片刻之后追上我们。
  我这战力完全派不上用场,不过香澄站在我们这边就足以天不怕地不怕。我们穿越骚乱中心的商业区,跑向江西陀她们待命的繁华区。
  就某种意义来说,繁华区比商业区还凄惨。
  大概是商业区的火势延烧过来,不时有烧毁的商店街顶棚碎片化为火雨掉落。
  在这种状况之下,暴徒们袭击无辜的普通人,建筑物损毁、商品遭抢、年轻女性被男性拖进暗巷。
  「臭小子——!」
  「香澄别去,应付他们会没完没了,现在以江西陀与玲仪音为第一优先!」
  我阻止正义感爆发而愤怒的香澄,三人前往她们两人待命的地点。
  然而,眼前掠过一幅必须变更第一优先事项的风景。
  
  清宫与城尾泷学姐,在百货购物中心入口附近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会一起出现在那里,大概是两人凑巧都在购物中心吧。表情恐惧至极的两人伫立在原地,没有逃往任何地方。
  一群年轻男性盯上他们,露出下流的笑容缓缓靠近。
  ——只有他们两人,我绝对不能当作没看见,无论其他人有谁牺牲,只有那两人不能被这种骚动波及!
  「喂,咲丘,你刚说完就想跑去哪里啊!」
  「少啰唆,认识的人另当别论!」
  我摆脱蜂须的制止,转身笔直朝他们两人全力冲刺。
  一名暴徒将*指向清宫,清宫颤抖软脚瘫坐在地上。
  「混账……你想对我的清宫做什么啊啊啊啊啊!」
  我从这个人背后全速全力打下去。以我现在的姿势,这种外行人的右直拳当然会被闪过,但因为是偷袭加上彼此体格相同,我无情的这一拳漂亮打中对方下巴,他丝毫无法抵抗就夸张地往后飞。
  周围的男性们暴怒要打我,但我下定决心将预先准备的王牌——*扔到他们脚边,脚边冒出的火焰令他们吓得落荒而逃。
  「咲……咲丘同学!」
  「清宫,城尾泷学姐!没事吗!」
  「没……没事!真的得救了……我才要庆幸咲丘学弟平安……」
  我因为两人平安无事而放心,此时香澄与蜂须同时打我的头。
  「还在搞什么,快来吧。」
  蜂须他们转身就跑,我也随后跟上。「两位都跟我来!」
  清宫与城尾泷学姐迟疑一下之后,跟着我一起跑。
  「咲丘同学,这……这是什么!又是神乐咲恐怖攻击?」
  清宫投以近乎哀号的询问。看来他真的一无所知。
  「——圣保罗引发暴动,并且蔓延到这里。」
  「咦咦咦咦咦?为为为……为什么?」
  「……难道是那个人?」
  城尾泷学姐绷紧表情。「——果然,她无论如何都会变成这样。」
  「这是我们的责任,所以我会阻止。」
  我们五人总算抵达江西陀与玲仪音待命的快餐店。
  这间快餐店的外观被暴徒们破坏得惨不忍睹。虽说如此,即使里头桌椅翻倒,看起来也不像受到严重损害。
  「喂~~!你们两个~~还活着吗~~?」
  蜂须呼唤之后毫无反应。
  「清宫与城尾泷学姐在这里等着。」
  这两人比我还不成战力,我、蜂须与香澄在敌人可能潜伏的店里,提高警觉蹑手蹑脚前进。
  我看到江西陀倒在店里后方。
  「江西陀?」
  我冲过去轻拍江西陀脸颊,她却没有清醒。
  我确认呼吸,还有气息。
  「看来只是失神——那就非得靠它了!」
  香澄说完从牛仔裤口袋取出黑色罐装饮料,罐身还以刺眼的[x]装饰点缀。我不曾在普通商店看过这种饮料。
  「……那是什么?」
  「我的好搭档,脑袋会畅快到爆!」
  香澄撬开失神的江西陀的嘴,将罐里冒泡的[x]液体倒入,江西陀随即频频抽搐并被呛到。
  「咕哈,咳呼,呕恶,这是什么?口感新奇过头了!咕瞨!」
  江西陀发出夸张拟声词的咳嗽清醒过来。「哎呀,还活着……」
  「江西陀,发生什么事?」
  江西陀听到我的询问,按着心窝起身。
  「中招了,出岛学长带着几个人偷袭——玲仪音被他们带走了。」
  「蜂须,怎么样?」
  我询问正用大棒敲飞桌子寻找玲仪音的蜂须。
  「嗯,不在这里,沈丁花那家伙……事到如今抓玲仪音做什么?」
  「学姐憎恨柏木家,对玲仪音做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江西陀没事是不幸中的大幸,但现状绝对不能乐观以对。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应该采取何种行动?
  沈丁花学姐的所在位置不明;玲仪音被出岛学长抓走;萩学姐恐怕在控制音响装置,圣保罗的魔掌遍及整座城市,很难将清宫与城尾泷学姐送往安全的地方。虽然交通网瘫痪,但是再等一下应该就有更大规模的维安部队前来,在这之前要如何拖延时间?不,没有余力做这种事,以沈丁花学姐的能耐,无法预料她会隐藏何种王牌,现在就必须行动。
  决定优先顺位吧,这是决策的时刻。
  江西陀回到我们的通讯网时,手机来电铃声响遍店内。
  转头一看,地上掉着一支机种特别老旧的手机——我看过这支手机,但是会打电话到这支手机的人,恐怕是——
  我犹豫片刻之后捡起手机。
  「喂?」
  『——小子,你为什么会接这支手机?』
  打电话的人果然是柏木集团总长,最凶狠的混账老爷子柏木昌造。
  「玲仪音被沈丁花学姐抓走了,您人在哪里?」
  『……!所以我才说那个家伙——』
  「混账老爷子,这种事晚点再说!请助我一臂之力,我要阻止沈丁花学姐。」
  昌造哼笑响应我的说服,话筒另一边传来*的*声。
  『哼,我怎么可能帮忙小鬼,这是对我柏木家的挑衅,这种混乱,我要动用组织全力一鼓作气解决,并且亲自送沈丁花上西天。』
  「……真的做得到这种事?」
  『你以为沈丁花只是要引发暴动?那个家伙的目的除了让神秘复活,应该就是趁这场混乱击垮集团总部,所以她播放音乐有何意义——沈丁花利用音乐的音量,就某种程度控制暴动的方向,将音源从商业区移到繁华区,再从繁华区移到绿洲,告知那些暴徒「主战场」的位置。』
  原来如此,连这个音乐也有意义,不只是造成戏剧性效果,也能在没有指挥系统的这场暴动成为路标。
  『我要是被包围同样无计可施,所以特地主动出击,不过沈丁花也太大意了,能够以指挥身分眺望全市的地点,在神乐咲屈指可数。』
  昌造身后忽然变得安静,似乎是进入某栋建筑物。
  『沈丁花似乎为这一天进行了相当的准备,但是找人帮忙算她运势已尽,我之前就在怀疑了,如今「小仓大楼」的产权人终于招供和沈丁花有来往。那个家伙就是在神乐咲最高大楼的楼顶架设祭坛。』
  「小仓大楼?」
  『因为笨蛋之类的生物最喜欢高处,从那里就能将下界尽收眼底。』
  昌造身后传来搭乘电梯的声音,应该是那座高速电梯。
  听到这个声音的我,从快餐店仰望那栋大楼。筱冢曾经反复跳楼,从绿洲也眺望得到的那栋巨大建筑,在烧得通红的神乐咲火海中,依然持续释放压倒性的存在感。
  「沈丁花学姐就在那里吗……」
  那里是我们首度意气相投,位于回忆里的地点,确实很适合执行计划。
  我眺望小仓大楼时,江西陀与蜂须也跟着走到窗边。
  「柏木的混账老头子过去了?」
  「……对。」
  「那就将军了吧?」
  这可不一定,只要有出岛学长就无法断言。但昌造身旁也有赤樫,依照状况,沈丁花学姐可能会因为人数劣势而败北。
  ——然而我无法释怀,事件真的会就此结束?
  昌造的手机依然维持通话状态,我将注意力集中在话筒,希望能听到沈丁花学姐的声音。
  昌造突然夸张地放声大喊:
  『樱,好久不见啦!做坏事就应该说「对不起」吧——』
  然而,昌造讲到一半就没有继续讲下去。
  现在的我,看不见昌造所见的风景。
  『——咲丘,仔细听我接下来讲的话。』
  「啊?」
  昌造忽然以严肃的语气向我说话。
  『音响设备在绿洲的心动大道。那是能够覆盖神乐咲全市,盖台讯号最强烈的地方。我本来想晚点派赤樫去镇压,不过很遗憾,他就在我旁边。路标是碟型天线,你们找出位置处理掉。』
  昌造身后传来年轻男性的吼声,看来发生了一场争斗。
  「……忽然讲这什么话,发生什么事?喂,混账老爷子!」
  昌造没有回答我,而是持续疯狂大笑。
  『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的,老到血液流不到脑袋啰,真丢脸。喂,咲丘,要是你害死玲仪音,我会在地狱说教————』
  
  这一瞬间,小仓大楼楼顶喷出深红色火焰与灰色烟雾爆炸。
  
  在我们茫然注视之下,我们回忆中的场所,象征神乐咲商业区的小仓大楼从中心接连爆炸,像是打砖块一样垂直倒塌。
  地面再度大幅震动。
  玻璃窗外似乎扫过一阵暴风与冲击波,争斗的人们接连倒下,巨大垃圾桶浮在半空中,从我们眼前横向飞走。
  「——喂,不会吧?你这种怪物,光是那种程度就死掉?喂,混账老爷子,快回话啊!」
  没有响应,完全断绝通话。
  我使劲将手机摔到地面。「啊啊啊啊!这要我怎么做啊!」
  连那个狡猾至极蛮横不讲理的老者都失算?我要冷静思考,不能慌,我只要稍微判断错误也会变成那样。
  然而,我们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这是昌造最后的遗志。
  「音响设备在心动大道有碟型天线的建筑物,我们走!」
  我正要奔跑时,被蜂须抓住手臂。
  「慢着,咲丘,那里交给我,你去找玲仪音与沈丁花。」
  这个提议使我瞬间犹豫该做何判断。如果是三人就算了,现在这么多人一起行动,确实反而会拖累效率,应该分工合作。
  「——萩学姐可能先行坐镇在那里,老实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既然这样,咲丘和那两人会更加碍手碍脚。我比较熟悉绿洲的地形……拜托,我有件事非得告诉萩。」
  蜂须说的确实没错,现在绿洲恐怕是最惨烈的激战区,我过去也做不了任何事。
  ——最坏的状况,如果这又是假情报,所有人可能会被一网打尽。
  「不行,再怎么样,你一个人去那里都太危险了。」
  「那我一起去就行了吧?」
  香澄说着举起吉他。「绿洲我也很熟,要是能和店长会合,或许能做更多事——何况我超讨厌这首乐曲,莫名气派嚣张令我火大。」
  香澄吗……这是很危险的任务,但是正因如此,能够和蜂须携手进攻激战区的人,除了这家伙确实别无人选……再来只能完全信任他们了。
  「——别勉强啊。」
  我将预先准备的备用手机扔过去,香澄接过之后,发出不合时宜的开心笑声。
  「咲丘,感觉你今天很帅耶!好,出发啰~~!」
  香澄迅速冲出快餐店,蜂须随后跟上。
  我打开平板计算机,并且向留下的江西陀、清宫与城尾泷学姐做出指示。
  「麻烦三位堆个简单的拒马,接下来我要找沈丁花学姐的祭坛。」
  「可是,要怎么找?」
  「你们有看到画面吧?影像有风在吹……那座祭坛大概在户外,既然这样,就轮到我这个监视系统出马了。」
  
  我启动软件,安装「LLD」。
  以远程操纵连接监视系统,接连开启平板计算机优化的监视器影像,神乐咲这个世界的视点配合我的手指动作逐渐展开。
  人类创造的膺品,以双手自由操纵上帝监视的法眼。
  这是以那场晚餐会为灵感所开发的「LLD」功能之一——「普罗维登斯之眼」。
  我利落操作监视系统,拼命寻找沈丁花学姐。
  然而映在画面上的尽是掠夺与暴力的暴风雨,我无视所有凄惨到令人作呕的人类本能行径,全神贯注寻找真正的祭坛。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
  江西陀跑到我身旁,大概是将拒马搭设工作交给另外两人。
  「这样可以眺望整个神乐咲吧?」
  「姑且如此,不过没有设置到能够眺望高层大楼——」
  ——慢着,我为什么要执着于高层大楼?逆向思考吧,昌造就是被这种想法害死,甚至应该舍弃「大楼楼顶」这种想法。既然这样,这是从哪里——
  
  此时,我的思绪得出这个可能性。
  
  「我说老哥,你的工作还要花多少时间?」
  我对老哥说话,他从刚才就完全没有响应。
  「柏木的混账老爷子成功啰,如果是你,这些时间肯定够你查出音响设备的位置,为什么都不说话?」
  我等待数秒、等待数十秒,经过了一分钟。
  
  然而,老哥没有响应。
  
  我全身冷汗如雨下——没错,我为什么至今没有推测到这种可能?
  那个沈丁花学姐是影像,只是影像,没人保证那是「现在的沈丁花学姐」!
  「——混账!中计了,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咦?咦?」
  我收起平板计算机起身,抓住江西陀的手带柱拒马,然后稍微搬开障碍物,清出一个人能通过的空间。
  我向清宫与城尾泷学姐做出指示。
  「两位躲在这里吧,这里有食物,在这里撑到救援抵达。听好,绝对不要走出这里,愿你们平安。」
  「怎么这样,那咲丘同学呢?」
  「我去阻止沈丁花学姐——我受够这种事了。」
  清宫慑于我的气势,不发一语地退后。
  「……我不明白状况,但是之后你要好好说明喔,我等你。」
  「好的——对了,城尾泷学姐。」
  默默凝视着我的城尾泷学姐,听到我搭话之后有些惊讶地注视我的双眼。
  「……什么事?那个狂人,我绝对不会——」
  我向前一步,向她深深低头。
  「对不起!我们犯下无法挽回的罪过,我不会奢求学姐原谅,虽然为时已晚,但我要去为那天晚上负责。」
  我在城尾泷学姐回应之前起身,头也不回就钻出拒马离开,江西陀也跟着我走出来。
  我沿着商业区的反方向跑,目的地是住宅林立的——文教区。
  「走吧,沈丁花学姐在这边!」
  江西陀有些混乱地询问我:
  「你说要去,是要去哪里?」
  「我家!」
  到头来,那段影像是单方面的演讲——只是预录的影像。既然这样,现在找祭坛也没用。
  若想以指挥身分将这场骚动尽收眼底,那里是最理想的地点。
  「沈丁花学姐的目的是引我离家,占据这套监视系统!通讯网里的所有人,听过之后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切都看在那一位的眼里』!」
  
  文教区远离那阵蹂躏繁华区的喧嚣,呈现宁静气氛。我与江西陀在无人丧生的住宅区奔跑。
  老哥的住处看起来那样,却经过改建非常坚固,老哥的茧居气概超乎常人,要打开那扇门难如登天,何况有必要的话,还可以用到处散落的物资挡门,我不认为会被轻易攻破。
  但老哥完全没有响应我的呼叫,至今从来没发生这种事,换句话说很有可能已经被突破——然而老哥为何如此轻易败阵?
  我家已经近在眼前,但我感受到道路暗处有人而停下脚步。江西陀如同要保护我,握着铁棒向前一步。
  从暗处现身的是过于意外的人物。
  身穿风衣,身材姣好的美女。
  
  「小二,看来你很努力。」
  神乐咲警局特殊案件调查组的锦木真弓姐。
  「真弓姐为什么在这里?您是警察吧,现在市区不得了——」
  「因为是警察,我才会在这里。」
  真弓姐始终面无表情。这么说来,真弓姐一直在追捕沈丁花学姐……原来如此,这个人肯定也已经得到相同的答案。
  「真弓姐,对不起,我一直对您隐瞒一件事。这场暴动的主谋是——」
  
  「沈丁花樱,『光明会』的正统继承人,也是最后的幸存者,对吧?」
  
  ——咦?
  「究竟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总之,这种事无所谓。她有强大的后台撑腰,权力甚至足以操纵日本司法,唯有这是重要的事实,除此之外的事情一点都无所谓。至少这场『黑弥撒』使得警方的威信扫地,人们将会不信任警察并抱持绝望,没人能在发生事情时保护他们,[x]无法制裁他们,而且我们终于得以摆脱『警察』的身分。」
  「你为什么知道这种事?你到底——」
  江西陀以颤抖的声音询问,真弓姐只是微微扬起嘴角。
  
  那是侮蔑的笑容。
  
  「发生那么严重的暴动,难道你们认为警方真的完全查不到凶手?真是被你们小看了,日本警察比你们想象的优秀许多,查到你们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你们每次随口杜撰的说法都不够用心,我花费好大的工夫才湮灭物证。」
  真弓姐说出难以置信的话语,这番告白使我哑口无言。
  湮灭?怎么回事?这是怎样!
  「……骗人,真弓姐从东京前来,是为了调查神乐咲恐怖攻击——」
  「哎呀,我从来不记得我说过是来调查喔,我只是受到沈丁花樱的委托,湮灭超自然异象研究社牵扯到的事件,并且监视小二。沈丁花樱判断每次发生事件,你都会被愚蠢的良心苛责,有可能向我密告。多亏这份委托的酬劳,我应该可以在国外玩乐一辈子,我终于从工作中解脱了,谢谢。」
  真弓姐说完之后,脱下她身披的风衣。
  她平常所穿的女用套装,显然沾满某人啧的血。
  
  「我最后的工作,是『撤除纯一房间的障碍物以便入侵』,只要在暴动发生之后敲门,开门之后把*口伸进去,朝纯一按下*就好。老实说,这是至今最轻松的委托。」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可能是这样,不可能是这样。
  这位真弓姐,只要与工作有关就非常顽固难以通融,而且会把坏事断言为「[x]」。
  她是一位坚强的人,是我理想中的大人。
  「为什么要站在沈丁花学姐那边?您说的那番话都是假的吗!」
  「倒也不是,我身为警察不容许犯罪,而且我只是『讨厌神秘』罢了。」
  「这种事……和这种事无关吧?」
  「居然说无关,你到底相信我什么?」
  真弓姐以劝诫孩子的温柔语气继续述说。
  「梦想是信仰、约定是信仰、和平是信仰、道义是信仰、亲情是信仰、友情是信仰,爱情也是信仰吧?这只是用来说明人类『彼此相连』而创造的观念。无聊,包含圣保罗的家伙在内,以这种神秘为依靠,不觉得丢脸吗?我不相信,绝对不相信『相信某种事物』的行径,因为我是警察,我忠于职责,舍弃人性观点的『对』与『错』,要是有这种信仰根本当不了警察,我只是平凡人,负责制裁他人的不是我,我只要单纯找出事实就好,而且我只选择自己便于行事的事实,这就是所谓的法律。」
  没有抑扬顿挫的这番话,充满她对所有神秘的憎恨。
  正因如此,我更无法理解,这个人和沈丁花学姐如此处于两个极端,为什么会站在她那边?
  「甚至连法律及司法也即将遗忘自古以来的定位,现代法律概念的基础,源自法国大革命之前,一个闲着没事的贵族以两个多月完成的思想著作。这件事听起来就很荒唐,但是最荒唐的事情,是世间许多人连书上记载的基础都不懂就大谈法律,所谓的教养其实只是这种程度,以这种程度就洋洋自夸?无聊,早就已经[x]的家伙,那张嘴到底在讲什么?简直毛骨悚然,令我作呕,甚至痛心到同情他们。」
  原来如此,这个人和沈丁花学姐走相反方向过了头,终于得出相同的答案。正因如此才和沈丁花学姐连手。
  为了收复这个被人类夺走的,美丽的世界。
  「……既然这样,您辞职别当警察就好。既然和理想相差太多,肯定也能使用这种方法,为什么要协助『黑弥撒』——」
  「只有孩童时期能以主义与主张挑选工作,求学生活在人生中,大约只占短短的十六年吧?大人则是花费两倍以上的时间在工作,你出生至今快十六年,却没在学校学会这个道理?」
  我所认识的真弓姐是重视道义、热衷正义、对警察这份工作抱持骄傲与信念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害真弓姐扭曲成这样?
  完全搞不懂。眼前的只有抛弃一切信仰的「警官」。
  「学校没教的事就由堂姐我来教你吧。高明的说谎方式,是在真话里混入少许谎言,人类没有高明到能一次说许多谎,只要有说谎的意愿,人生的选项就会豁然开朗。小二,你个性有点正经,活得更有弹性一点吧。这才是社会,这才是大人,老是这么幼稚简直愚蠢又滑稽吧?」
  ……别这样,世间有老师真正疼爱学生到甚至迷失自我,而且依然对教师这份工作感到骄傲。不准用洋洋得意的表情教我错误的观念,您绝对不是这么污秽的大人!
  真弓姐举*,毫不犹豫将*口对准我。
  没有迷惘就将手指放在*上。
  「——这番话到哪里是谎言?」
  「你觉得这番话到哪里是谎言?」
  既然是大人,就不应该用问题回答问题。
  「小学生循规蹈矩等红绿灯的时候,却有一个大叔无视红绿灯走过去,这样的小学生很可怜吧?这个大叔没什么恶意,结果就只是这样,就只是上『这种程度』罢了。但我依然是警察,所以不能放过罪犯。小二,永别了,我们肯定不会再见面了吧。」
  不对,这个人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工作至上到笨拙程度的冷酷工作狂。
  而是欠缺思虑,没品又任性的普通大人。
  不讲理至极,这太过分了。
  「这种人生哪里有趣……!这样不是太悲哀了吗……」
  「阅读虚构小说会成为有趣的要素。」
  
  清脆*声响起的同时,我所见的风景高速往侧边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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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8楼
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回过神来,我已经在地上翻滚。我在连忙起身时察觉事态。
  江西陀位在我刚才站的位置,右手血流如注。
  ——那个家伙的惯用手受伤?
  「……江西陀——————!」
  「咲丘,请先走!这个人由我个人对付!」
  这时,真弓姐也把*口对准我,毫无警告就开*。我翻身藏到住宅围墙后躲避。
  「说什么蠢话,她是拿*的警察啊!何况,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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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管了,快点!」
  江西陀以左手架起铁棒,从和我一起躲藏的围墙后方现身,一边寻找掩蔽物一边尝试朝真弓姐进攻。真弓姐开了几*,但*只以毫厘之差擦过江西陀。
  只有现在是奔跑的机会。
  「——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也冲出围墙全神贯注奔跑。随着几发*声,手脚传来像是刀割的犀利痛楚,但我无暇在意这种事。
  我在住宅区奔跑,听不到那种清脆的*声了。
  然后终于抵达目的地我所住的公寓。
  「呼——呼——!终于——」
  这一瞬间,我的头部感受到一股空前的质量。
  风景在瞬间发光,意识封入黑暗。
  
  醒来一看,眼前是熟悉的场所。
  拉上遮光窗帘的漆黑房间,只有屏幕异常明亮,安静的室内只有硬盘读取声与计算机风扇声。
  是老哥的监视室。
  某人倒在我身旁,不知道是老哥还是江西陀,我想伸手却发现双手被绑住。
  顺便补充一点,我的上半身异常沉重,某人坐在我身上。
  
  「不觉得无聊吗?」
  
  监视室正中央,监视神乐咲的上帝王座。
  平常总是老哥坐的位置,有一名双腿交迭而坐的少女。
  「看看那些丑陋的群众,他们至今依然自认在思考。没错,我们都是自认在思考的猴子,至今我们和任何猴子相比都更像猴子,你如此,他如此,我亦是如此。」
  她如同自言自语朝半空中说话,声音完全听不出恶意或霸气,如同玩腻所有游戏的孩子,充满怠惰气息。
  沈丁花樱以一副觉得无趣的态度,从这里俯瞰世界。
  「那是热情的脉动吗?是灵魂的解放吗?不是,没有任何东西比呼唤『让我解脱』的运动更丑陋,这种行径和革命的意思完全相反,人们为何没能察觉这一点……这就是颓废的终点,何其令人叹息。」
  「明知如此还策动这个活动的人,不就是你吗!」
  此时,倒在我旁边的人扭动身体,将头转向沈丁花学姐。那是在繁华区被出岛学长带走的玲仪音。
  ——原来她没事,光是如此就令我稍微安心。
  「错了,我只不过是不懂世事的丫头,人们擅自将我神格化,升华为自己行事的正当性,这就是人类的弱点。不相信神秘,只在必要的时候祈求神,真要举出我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想收复神秘。我可不是想祈求神喔,我痛切体认到这只是愚蠢的行径。」
  是的,这一位知道,这场暴动并非真正能让神秘复活,这个理想无法以这种形式实现。
  代表和我目光相对,露出温柔的微笑——我怒瞪响应。
  「咲丘学弟,早安。」
  「——我明明直到最后都相信您,您却真的背叛了我们。」
  「受骗的感觉如何?」
  沈丁花学姐依然挂着微笑平淡询问。
  「……您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想让艺术的感动复活,这样已经足够了吧?结束这种事吧,这样没有任何人能幸福吧?」
  沈丁花学姐摇头响应我的说服。
  「还没,我一点都不想这样就结束,他们非得知道才行,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对他们述说真正的神秘。」
  「没必要做这种事吧!您没有笨到不明白这一点!」
  「并不是需不需要,而是做不做,只有这是唯一的重点。」
  「您这……胡涂蛋!」
  我口出恶言之后,上半身受到的压力一下子增加,肺里的空气被强行挤出,使我喘不过气。
  「既然不晓得原因就别阻止,我们要前进。」
  这句话使我察觉到,压在我身上的是出岛学长。这番话带着满满的刺,听起来如同把我当成陌生人。
  ——不,或许沈丁花学姐修改笔记本,使得学长没有记忆。
  沈丁花学姐再度面向屏幕,深深叹了口气。
  「这就是咲丘学弟的风景吧,我们向往的『普罗维登斯之眼』,居然是如此无聊的东西。梦想与理想就像这样逐渐陈腐,人们终将失去明天,我们曾经热爱、憧憬的神秘逐渐死去。」
  而且已经无法阻止这种趋势,人类的陈腐进步永不止息。
  沈丁花学姐所说的颓废,已经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既然如此理解,您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那还用说?」暴君愉悦地展露笑容。
  「世界很美丽。我想从人类手中收复这个世界。」
  
  我眼中所见的风景,和沈丁花学姐眼中所见的风景相同吗?
  ……不可能相同。
  
  沈丁花学姐敲打键盘,其中一个屏幕的画面随即扩大,成为四个屏幕显示的画面,画面上是依然在绿洲奔跑的蜂须与香澄。
  「蜂须先生?住手,这是在做什么!」
  沈丁花学姐无视于玲仪音悲痛的叫唤,继续敲打键盘。
  「蜂须与香澄似乎总算找到小萩那里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就好好观赏吧。话说,音响要怎么操作——」
  进行多次无谓的操作之后,麦克风开始捕捉到画面上的追逐声。
  绿洲的地狱光景依然持续蔓延。
  不只是蜂拥而至的圣保罗暴徒,至今备受欺压的游民们,也对他人露出利牙不断掠夺施暴,人们被刺死、被打死、被射死。
  这里化为在日本无法想象的内乱地带,没有任何安全的场所。
  蜂须与香澄在这里奔跑,两人将袭击的武装暴徒击开撂倒,拼命穿越光辉大道,无尽纵横驰骋在如同迷宫的暗巷,前往位于心动大道、打造这座地狱的音响设备。
  然后,他们终于抵达心动大道。
  「——那个吗!」
  那里有一幅绿洲直到昨天显然不存在的风景。
  如同天文台的超大碟型天线。
  不晓得那个东西是几时设置完成的,远远就可以辨识,这座冰冷的天线即使在化为地狱的绿洲也大放异彩。
  那种东西不可能不奇怪。
  「蜂须,咲丘与江西陀后来怎么样了?喂,蜂须!」
  「不知道,通讯中断之后就没连络!」
  蜂须难掩烦躁扔下这句话,香澄直到刚才都听得见我的声音,因此在声音消失之后完全陷入混乱。
  「怎……怎么办?我该怎么做?喂,我要怎么做!」
  「没能怎么做,只需要依照委托,阻止这个烦人的音乐就好!」
  他们进行这段对话时,挂着「陌生人」的巨大招脾,楼顶设置碟型天线的目标废弃大楼映入眼中。
  「好,说得也是!也就是毁掉那东西就行吧!简单!」
  「笨蛋,毁掉就不能用了吧!要把沈丁花抓过来,叫她用那个说『对不起』!」
  「对……对喔!得赶快解决再去救咲丘才行!」
  蜂须不禁咂嘴。香澄已经陷入错乱,难以期待她做出正常判断。
  香澄施展胡乱又粗暴的攻击穿过人群,终于抵达这栋大楼。
  有个人倒在大楼前面,两人本想从旁边经过却忽然冻结。那头特别的发型不可能看错。
  倒在血泊中的是咖啡屋「无自觉」的店长——小柳津亮。
  「……哟,你们两个看来还活着,太好了。」
  「店长?你怎么在这里——」
  香澄摇晃着蹲在小柳津旁边,扶起他的上半身。
  小柳津的腹部依然插着「普罗维登斯之眼」纹样的刀子。
  「反正一定是沈丁花干的好事吧,发生暴动,头上又出现那种东西,怎么想都很可疑,后来我连络不上你们就自己过来观察状况,结果落得这种下场……真是的,既然对手不会死,果然就没有胜算……」
  ——若是无法统治,即使是应该保护的真正异象,她也会这么做?
  「好严重,肚子一直流血……我……我立刻急救——」
  「别管我,听好了……!」
  小柳津抓住香澄颤抖的手,绞尽力气发出声音。
  「直到刚才,这里都有个铜墙铁壁的守卫,但他现在不在,他和那个矮冬瓜提到好像要去准备逃离这座地狱的手段……现在是最后机会,蜂须,香澄,毁掉这场混账音乐会吧……!」
  「可是要怎么做?我已经搞不懂了啦!」
  香澄的精神终于达到极限,泪如雨下,跪在地上像是孩子般哽咽啜泣。
  「咲丘从刚才就连络不上,店长也倒了,做出这些事的人是小樱,我已经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店长,我该怎么做?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我太笨所以不懂……」
  香澄看起来如此,但她原本是善良的女孩,即使坚强得能够明讲他人的错误,却不是能面不改色就伤害他人的女孩。
  这场暴动一切都不对劲,所有人都受伤、痛苦、逐渐死去,香澄的「自我」没有坚强到能一直承受这种异状。
  小柳津用双手搂住香澄的肩膀拼命劝诫。
  「不准说这种丧气话,振作一点,如果你这时不唱歌,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这不是摇滚,不是摇滚啊……我受够了,咲丘救我,救我,救我……」
  「不准逃避!」
  至今香澄再怎么犯错也绝对不怒骂的小柳津,首度对香澄破口大骂。香澄愕然凝视小柳津。
  「别哭,我不喜欢你这种表情。笑吧香澄,无论何时都要笑!你就是为了对这个无聊的世界抱怨并且一笑置之,才会努力到现在吧!你是摇滚歌手吧……对你来说,摇滚是什么……!」
  香澄低着头没有回答。
  默默注视她的蜂须,咬着嘴唇抬起头。
  「……不,香澄这样就够了,接下来我去就好。」
  他的话语蕴藏某个坚定的决心。
  
  「——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蜂须疯也似的咆哮着冲进大楼。
  这一瞬间,爆炸声响遍四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是冲击、爆炸声、粉尘与喷出的火焰。蜂须踩过大楼内部设置的所有陷阱,遍体鳞伤冲到楼顶。
  
  坐在巨大天线基部的是头戴耳机,看着楼下惨剧不断流泪发抖的少女——女郎花萩。
  
  「……嘿……嘿嘿,萩,终于找到你了。」
  蓝色运动服四处焦黑,左臂关节朝奇怪的方向弯曲。
  即使如此,蜂须依然一副开心的样子,就只是沉浸于快感,脸上挂着疯狂的笑,缓缓靠近萩学姐。
  萩学姐见状吓得脸部抽搐,把像是*的东西指向蜂须。
  「别过来!」
  萩学姐失控大喊。「不准任何人进我的箱子!别再打开我的箱子!我再也不要被欺负了!」
  萩学姐扣下*,蜂须随即喷出鼻血向后仰。不晓得是音波还是冲击波。即使受到萩学姐未知武器的攻击,蜂须也绝对不倒下。
  「无论是爸妈、姐姐、出岛同学或筱冢先生,到最后还是没人保护我!我明明好怕,明明一个人好寂寞!可是我会怕,我害怕连他们都可能离开我!我明明不想做这么恐怖的事啊!」
  萩学姐单方面朝奄奄一息的蜂须宣泄想法,从中感受不到任何理想。萩学姐流泪放声大喊:
  「蜂须事到如今还来做什么?来杀掉做坏事的我?我不要,我受够了!就算蜂须讨厌我,我还是好喜欢蜂须!明明从好久好久以前,我就好喜欢和我一起欢笑,陪伴在我身旁的蜂须!」
  
  绿洲地狱响起这段过于唐突、拼命又平淡的恋爱表白。
  
  「连蜂须都离开我好远,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对我一句话都不说就走掉!为什么?我明明这么喜欢大家,明明好想离开箱子啊!」
  这名少女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众人却不知为何一个接一个消失,到最后变得孤单。
  所以萩学姐即使这么想爱人却无法爱人,就这样永远躲在箱子里。
  受到任何攻击都挂着笑容的蜂须,接受这名娇小少女的表白后,露出至今未曾见过的表情。
  是这个天生受虐狂不可能会有的随时都要落下泪来的表情。
  「——萩,我有件事还没对你说。」
  蜂须应该已经站不稳了。他以摇摇欲坠的蹒跚脚步,逐渐缩短和萩学姐之间的距离。
  「记得吗?你被爸妈欺负而哭泣的时候,你伤心得令我看不下去,所以我挺身而出说『我一定会保护你』,拿起金属球棒去你家算账,想说服那些垃圾。」
  「——我记得,当时的蜂须好帅。」
  对于萩学姐这句称赞,蜂须摇摇头笑了。
  「可是那些家伙莫名其妙,讲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宣称对萩那么做是理所当然,我原本天真地觉得他们只要反省就好,但那些家伙毫无罪恶感——蛮横不讲理。那些家伙是最强的,我无从抗衡,和那些家伙的不讲理比起来,我的中肯论点不堪一击。此时沈丁花与出岛追着我过来,你觉得沈丁花当时做了什么?」
  蜂须有些犹豫,在迷惘片刻之后,毫不矫饰地直接说出事实。
  
  「杀了。沈丁花真是简单利落,命令出岛杀掉萩的父母。」
  
  萩学姐听到这番话,手上像是*的东西掉到地上。
  「……骗人,姐姐说他们失踪,扔下我逃到很远的地方——」
  「我逃走了,我害怕被当成杀人凶手的同伙。沈丁花与出岛真的从那些垃圾手中救出萩,提议的我却把他们留在现场,扔下他们逃走!」
  依照刑法,得接受制裁的是沈丁花学姐与出岛学长,但这是蜂须隐瞒至今的最大「罪过」。
  肯定没有任何人谴责,却只有自己绝对不原谅自己的「罪」。
  「我窝在家里发抖一个星期,被家人轰出去才到学校,你变得好有精神,率先过来和我打招呼,说你的家人失踪,说你现在住进沈丁花家,看起来好开心……可是我毁约了,我说『我一定会保护你』却自己逃走,没办法说出你家人是被杀掉了。」
  「不对,不是这样,骗人!不要,我不要这样……」
  萩学姐当场崩溃痛哭。
  无法容许自己因为短暂的幸福而放弃思考。
  肯定没有任何人谴责,却只有自己绝对不原谅自己的「罪」。
  「我当天被沈丁花叫过去,那个家伙把浇水壶塞进我的嘴拷问,不断骂我是背叛的垃圾——不过我莫名觉得快乐,因为我非得受罚,要是能受到更多惩罚,你或许有一天愿意原谅我。我想到这里就越来越痛快!所以为了得到你的原谅,沈丁花对我进行再过分的惩罚,我都甘之如饴承受!甚至变得讨厌萩,爱上沈丁花!快*顶,好开心,好难受,被虐成为快感!」
  这个异常的被虐狂自此完成。明明原本绝非如此,却不断谴责自己,因为没对自己这么做就会崩溃。
  蜂须蛝神熠熠生辉,眼角浮现泪光嗤笑。
  「我就这样失去归宿,沈丁花身旁有出岛,你黏着沈丁花,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没脸见你,我害怕向你道歉!所以我就这么逃进绿洲,很好笑吧?笑我吧,骂我垃圾吧,求求你,要是你没对我这么做,我会活不下去……!」
  「没那回事,没那回事!我才是满脑子只顾自己!蜂须这么痛苦,我却完全没有起疑!我烂透了……我这种人既然没人爱,干脆不要被生出来算了……!」
  萩学姐双手掩脸,就只是拼命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种人居然活在世上,对不起……!」
  原本肯定能幸福生活的两人,却一直为不存在的罪过相互道歉,即使对方愿意原谅,也只有自己无法原谅自己,这种恶性循环永远持续。
  这已经是一幅无可救药的风景。
  蜂须终于走到萩学姐面前,像是跪倒般抱住萩学姐的娇小身体。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你可以尽管鄙视我!所以——」
  然后,蜂须正视自己的软弱,踏出新的一步。
  
  「这次是真的,可以让我保护你吗?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萩学姐听到这小小的请求,流下决堤的泪水哽咽哭泣。
  「——啊……啊啊啊,我好怕,我好害怕!我一直一直好害怕!」
  在这樫的,是被不讲理弄疯的两个平凡孩子。
  然而两人在这一瞬间,顺利从无法挽救的狂人恢复正常。
  蜂须也紧抱萩学姐,静静流下含眶已久的泪水。
  「嗯,我也是……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你讨厌我……」
  
  「——结束了。」
  沈丁花学姐如同毫无感慨的怠惰话语使我回神。
  「蜂须他们阻止音乐之后,暴动或许就会停止。即使没有,国家的镇暴部队也即将抵达,这是我们的败北,唉,真遗憾。」
  一点都不像遗憾的样子。话说回来,相较于演讲时展现的狂乱模样,她从刚才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光是如此就令我觉得诡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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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面不改色就将拼命堆栈至今的积木城堡推垮。
  「……您还想继续做什么?」
  但是沈丁花学姐的表情平稳得令人扫兴。
  「什么都不做,今年的万圣节结束了,我要前往下一个舞台。」
  沈丁花学姐说完起身,没有进行任何关机之类的预备动作,就关掉室内所有计算机的电源——不晓得这样会造成多少问题,看来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复原。
  「全部从零开始吧,我要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播感动,让众人挺身而出。」
  酿成此等惨剧却留下毫无感动情绪的言语,使我忍不住抗议。
  「您还要让他们两人的悲剧上演吗!您要持续做这种残酷的事情多久!您其实明明知道,这种理想绝对不可能实现啊!」
  但沈丁花学姐只是面无表情如同冻结,对我投以冰冷的视线。
  「我会反复做出无数次,直到我们深爱的神秘复活为止。」
  沈丁花学姐毫不犹豫如此断言,她双眼里的那股火焰,如今甚至连灰烬都不剩。
  
  我在此时终于明白,这就是「沈丁花樱」。
  明知无法实现依然述说梦想,所以再也没人跟得上神秘主义者。她明白这一点依然梦想着,即使知道多么愚蠢又荒唐无稽,她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就算计划完全失败,依然要向人们传播神秘论理,这是她唯一的职责。
  不是丘研代表沈丁花,也不是象征革命的沈丁花,这个放弃一切的虚无主义者,才是沈丁花樱毋庸置疑的真正本质。
  疯了,这个女人疯得令人寒毛直竖。
  我的视野扭曲,身体止不住恶寒,过于沉静的疯狂使我完全萎缩。
  和我一样目不转睛观看画面的玲仪音,眼角浮现泪水瞪向沈丁花学姐。
  「这种东西当然不可能复活吧,你们脑袋有问题。」
  压在我身上的出岛学长,听到这番话发出不悦的声音。
  「不准在行动之前就说不可能,不前进就没人知道真相吧?」
  「你们至今所做的事情,永远都只是『后退』吧!」
  这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上半身的压力消失,在我眨眼的瞬问,出岛学长抓着玲仪音的头往上抬。
  他像是随时会捏烂她小小的头。代表以平稳的声音安抚。
  「出岛,住手。走吧,出发的时间到了,筱冢正在迎接的直升机等候。」
  沈丁花学姐的命令,使得出岛学长哼声放开玲仪音,手脚被捆绑的玲仪音再度凄惨倒地。
  沈丁花学姐没有多说什么就要离开房间。
  「——只有这样?」
  我朝她的背后投以最后的话语。
  「做出这么天大的事,您的感想只有这样?有人死掉,有好多人变得不幸啊!讲几句话啊,沈丁花樱!」
  但沈丁花学姐毫无响应,命令出岛学长开门。
  
  「不给糖,就捣蛋。万圣节,现在才开始喔,沈丁花——!」
  
  在门外等待的是满身是血,身穿千疮百孔的西装,墨镜已经掉落,并非万圣节的角色扮演,而是货真价实的科学怪人。
  柏木集团少主,玲仪音的前任随员。
  赤樫贤治释放刺痛肌肤的杀气挡在门口。
  
  响起破坏某种东西的爆炸声,玄关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不久,监视室再度笼罩一片寂静。
  某人进入室内,摇摇晃晃跑到我们身旁,坐下来解开我双手的绳子。
  我上半身重获自由而起身,在我眼前的是刚才保护我免于被真弓姐所伤,右手依然血流如注的好友——江西陀栀。
  「江西陀!你没事吗!」
  「——我个人才要说,幸好咲丘没事。」
  江西陀只说完这句话就气喘吁吁倒地,我自行解开脚上的绳索以及玲仪音手上的绳索,冲到江西陀身旁。
  她汗流浃背如同刚发烧,总之出血很严重,美丽的脸蛋完全失去血色,如同蜡像般苍白。
  「喂,振作一点!喂!」
  「请去,追代表……」
  江西陀以微弱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拼命要求。
  「赤樫先生,阻止了,真弓小姐——赤樫先生一个人,只能挡住出岛学长,咲丘去,阻止,代表——」
  「——我怎么能去!」
  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东西,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
  泪水夺眶而出,胸膛深处发烫,心脏几乎裂开。
  我将会失去江西陀,我真的不愿想象这种事。
  「江西陀,别这样,求求你,不要连你也扔下我……!我要是没有你该怎么办,我身旁一定要有你啊!」
  玲仪音斜眼看着一事无成的我,利落地为江西陀把脉,接着撕下自己的哥德洋装裙襬,用力绑住江西陀的上臂。
  「不,咲丘,你去吧,她由我负责。」
  「……你会急救?」
  「我试试看,也只能挑战了。那支方便的电话连一份看护教材都没有吗?借我用。」
  玲仪音硬是从我口袋抽出智能型手机,我的智能型手机确实存放之前随手购买的急救教学应用程序。我解除手机锁,开启急救教学应用程序交给玲仪音。
  玲仪音看过之后点了点头,以坚定语气做出指示:
  「快去!要是这时让沈丁花逃走,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在这里独自哭泣无法改变一切,一切都无从改变。
  我起身拭泪,前去追沈丁花学姐。
  这是最后了我要以此结束这一切。
  
  走出屋外一看,我家前面的公园正在进行你死我活的决斗。
  两个巨大的怪物破坏公园设置的游乐器材,展开格斗战。
  「不准挡路,我要前进!」
  「那么,我死也要成为重担,阻止你!」
  赤樫以双手挡下出岛学长的飞踢,抓住他的双脚狠狠甩到地面,出岛学长来不及防备就坠落,响起某种物体粉碎的声音,地面出现龟裂。
  赤樫再度抬起出岛学长的身体扔出去,滑梯被撞到变形,从根部折断。
  即使如此,出岛学长也绝对不会倒下。
  出岛学长迅速起身,放低身体冲刺,一鼓作气拉近距离,赤樫再度伸手要抓,出岛学长躲开他的手臂,朝侧腹施展掌打。
  赤樫弯下满是肌肉的粗壮身躯,露出痛苦的表情朝出岛学长伸手,但是动作比刚才迟钝。出岛学长抓住赤樫的手,直接以过肩摔将那具魁梧身体摔出去。
  凄惨倒地的赤樫刚抬头,出岛学长的脚尖就在眼前。
  即使是赤樫,脸部正中出岛学长如同大炮的踢腿依然往后飞。
  但赤樫还是起身。出岛学长放声大喊:
  「你们这些大人,老是只看上面、旁边、脚边或后面,完全没有前进,既然是大人就应该前进,留下一些东西给我们,以背影向我们述说你们活到现在的证明啊!不准停在原地不动。烦死了,有够碍事,后面都塞住了!你们就去照顾老头子吧,我们要以我们的方式径自前进!」
  这是出岛学长的立场,是出岛学长唯一的立场。
  「我和沈丁花约定过,我们要一起前进!永远持续前进!所以不准挡在我面前!既然挡在面前,我就只能打飞你!」
  「那你为什么,没有教导她!」
  赤樫踏步向前。
  出岛学长也踏步向前。
  「你真的有注意我们,留下的东西吗?有将我们的背影,留在心里吗?你只是忘了!只认定大人理所当然会这样,不肯正视现实!要是你,早点告诉她这一点,就不会变成这样!要是你有这份觉悟说服,以满满的爱包覆她,就不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你们没有教我任何事,我重要的事都学习自沈丁花,我们已经选择以自己的力量前进!早就忘记如何后悔!」
  接着两人再度激烈冲突。
  和当时争夺「七封印之书」一样,两名魔人停下脚步,展开壮烈的互殴。
  彼此承受对方的拳头,依然不断殴打对方。
  血花猛然飞溅至四周。
  骨与骨、肉与肉、灵魂与灵魂互击的惊悚声音传入耳中。
  即使刚腕再怎么互殴,彼此也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两人都只是前进,为了前进而攻击。
  
  看着这场生死斗的沈丁花学姐,终于和我眼神相对。
  
  我踏步向前。
  沈丁花学姐双手抱胸矗立,狠狠瞪向我。
  「沈丁花,你错了。」
  「咲丘,你错了。」
  我们无法互殴。我们没有那种力量,也没有那种坚强。
  所以我们只知道如何以言语互殴。
  「你寻求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你完全不晓得风景的美妙,现在这幅风景哪里神秘?只是人类在丑陋地争执吧!这哪里美丽?将垃圾尸体堆积如山,会为谁带来艺术的感动?或许世界上有几人会像江西陀那样觉得美丽,但你这种疯狂的艺术性,绝对不可能取得权威!」
  「错了,你完全不懂!神秘论理是艺术!革命的意志与人类的神秘将以艺术为大成,你内心隐藏的热情就是神秘,撼动灵魂的感动就是神秘!回想起艺术的力量吧!回想起艺术的脉动吧!科学不会赋予任何东西,我们再怎么挣扎,只要没有艺术的感动就会毁灭!如今甚至已经太迟,如果不在此时此刻回想,你们何时才会回想起艺术!」
  我们的意志与理想,绝对没有交集。
  即使如此,我们也曾经在一瞬间,认为能理解彼此的误会。
  所以我否定沈丁花樱,所以沈丁花樱否定我。
  「不是这样吧,我们深爱的神秘不是这种东西吧?我们缺乏爱,缺乏梦想,神秘连碎片都不存在吧!你以为这种无聊的冒牌神秘能让我醉心一分一秒?你的魅力肯定不是这种东西,你的极限肯定不只这种程度吧?你原本肯定不只能拯救神秘,还能成为拯救我们的英雄!」
  「只能依赖我的垃圾讲这什么话!没人会拯救这种只是混入人群的垃圾,有这种要求就别依靠我的背,以你们自己的理念挺身而出就好!没这么做的你们只是垃圾!不准只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祈求神,不相信神秘就不准谈艺术!你学习到什么,理解了什么!不准擅自解决,不准停止思考,这是愚蠢的行径,你为什么至今还是不懂!」
  两人都是错的,两人都不正确。
  不只是我们,参加这场「黑弥撒」的人都疯了。
  即使如此,我们也深信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小鬼不准老是好像熟知一切地谈论世界!」
  「小鬼不准老是讲这种任性撒娇的话语!」
  
  「——吵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市区所有的声音消失。
  所有人摀住耳朵等待噪声平息。
  包括暴徒、警察、市民、出岛学长、赤樫、我,以及沈丁花学姐。
  这种超越自己的异常事态,使得所有人愣住,寻找声音来源。
  这个声音来自直到刚才笼罩世界,播放「威尔第安魂曲」的音响设备。
  
  「——」
  
  大口呼吸的声音在市区响起。
  我也不禁差点深呼吸。
  
  就这样,苎环香澄开始主持出生至今第一次的演唱会。
  
  「你们啊,适可而止吧,都已经老大不小,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现在确实是快乐无比,但你们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打人、抢人、杀人,你们的所作所为都是犯罪!」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出自毫无粉饰的真心,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啊,想唱摇滚,想以自己的话语把许多做错的人,把这个无聊的世界痛打一顿!可是完全不行,我是个笨蛋,想打工也找不到好地方,因为生活尽是初次的体验,所以也没办法吧?只是稍微不顺心,只是不够完美,为什么就要抱怨?你们的人生非得要这么完美才行吗?」
  这里的许多人肯定都是如此。
  拥有想要实现的梦想,以为自己能得到平凡的幸福。
  然而有人无法实现,有人被不讲理的环境夺走幸福,世间绝对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才会作乱,才会想要找地方宣泄愤怒。
  没办法,这肯定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很笨吧?革命这种事,再怎么做都不会成功吧?梦想是梦想,妄想是妄想,离谱的事情就是离谱,因为啊,你们不是死了吗?不是完全没在思考吗?一副嚣张的样子抱怨各种事情,其实只是跟小鬼一样耍赖吧?这样错了,这样没办法改变任何东西。」
  这番冰冷的话语,使得火海沉入狂澜。
  人们逐渐从幻想清醒,回到之前一直背对着却迟早得回去的现实。
  暴动开始平息,幻想逐渐被埋葬。
  「想改变并不是作乱就好,重点在要求。你们完全没提出要求,把现在的想法化为声音啊,说出来啊,告诉大家不要瞧不起我,不要抛弃我,救我,爱我——看,说出来就很俗气吧?你们的要求只是这种东西,这样一点都不摇滚,不是古典乐这种了不起的东西,是甜腻的流行乐,悦耳的歌谣,国中的合唱比赛。」
  要是能自己认同这一点,就不会有任何人引发这种暴动。
  然而没人能反驳。
  这是能够触发近似畏惧的情绪、统治者的话语。
  
  「——所以,我要唱摇滚!」
  
  音效混浊的电吉他乐声忽然响遍全市。
  是我交给香澄的蕴含香澄灵魂的宣传影带复本。
  市区瞬间震撼。
  「我不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你们想传达什么!」
  录音的鼓声打着节奏。
  「不知道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出色,谁逊色。」
  录音的贝斯声稳住低音。
  「不知道什么是漂亮,什么是污秽!什么是厉害,什么是无聊!」
  真实的手指拨响五根弦。
  「所谓的摇滚,是把平凡、个性、安全、神秘、火大的事情用NO或FUCK喊出来!所以我要全部说NO!无论是认为我正确的人,认为我疯狂的人,认为我不重要的人都一样!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事情,用不着耍帅假装自己懂,用不着因为不懂就当作不知道,我要单纯笑着说NO!大叫,怒吼,被别人臭骂影响安宁!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全部说NO!」
  世界笼罩着夹杂扭曲噪声的电音。
  「COOL什么的去吃屎!我就是为了抨击而唱!这就是我的摇滚,以前最伟大的人们规定,日本的『黑弥撒』就是摇滚!摇滚没有死,擅自死掉的是你们!」
  笨蛋放声大笑。
  无论是怨念、哀号或叫喊全部抹灭,太阳从东方天空升起。
  苎环香澄以最灿烂的笑容、最开心的心情高歌。
  只为了说出她想对世界撂下的这句话——「NO」。
  
  「回想起自己活着的事实吧,就算不想听我也要唱!这就是摇滚!」
  
  摇滚音乐响遍市区,污秽的吉他节奏侵蚀幻想。
  目睹这一切的少女被绝望击垮。
  「——苎环香澄,你在夺走什么!」
  至今处于任何状况也绝不失常的沈丁花樱,疯狂朝着扩音器怒吼。
  「住手,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沈丁花不以大义矫饰的真心吶喊,灵魂的吶喊。
  「那是我的东西,是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的宝物!即使对你们来说毫无价值,是膺品,甚至是不存在的东西!对我来说依然有价值,是真品,是确实存在过的东西!所以住手,不要再夺走了!」
  沈丁花如同无法接受现实的孩子般哭泣。
  「科学曾经赋予我们什么?科学没能拯救我的父亲,没能拯救我的母亲,即使爷爷为病魔所苦,即使我叹息想寻死,科学依然让我们活下去,继续羞辱我们!科学只会夺走人类的自由、尊严与名誉,只会夺走一切!」
  不想从梦中醒来,只是痛哭吶喊。
  「……艺术就在那里,神秘就在那里。」
  沈丁花向我述说如同妄言的话语。
  「森林住着魔法师,山上住着精灵;云上有城巿,天空的另一头有国家;星星肯定住着未曾见过的生命,并且等待我们造访!死后的世界有乐园,有天使,也有恶魔,行善就能到天堂,为非作歹的垃圾下地狱,在这块土地生根的灵魂确立其存在,守护着留下来的我们。世间有爱,梦想、希望、勇气与友情,即使不能换算成数值也存在于世间!」
  这都是否定科学的幻想,早已埋没于世间的牢骚。
  是孩子的憧憬与希望、梦想与幻想。
  是人们不经意夺走的东西,是这个美丽的世界。
  「——为什么要笑?这是你们也曾经拥有的东西吧?为什么要抛弃如此美丽的东西!为什么要鄙视依然珍惜这些东西的人!因为嫉妒?憎恨?丢脸?同情?既然你们对此没有爱,为什么要从我手中夺走这些东西!为什么?为什么?谁来告诉我吧,我一无所知啊!那原本是我的东西,是我的世界,所以还给我!还我,还我,还我还我还我还我,还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早就察觉这种事了。即使如此,我们也选择前进。
  就像这样舍弃神秘,逐渐长大[x]。
  我们记得这是闪耀美丽的事物,所以即使长大[x]也绝对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曾经度过那段美好的时光,不会忘记憧憬与希望、梦想与幻想。
  不过,害怕长大[x]而逃避的你,肯定不会懂吧。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舍弃艺术,舍弃神秘?不要留下我,求你们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所以,我要打醒沈丁花。
  漫长的黑夜结东,清晨来临,现在是孩子起床上学的时间。
  「——胡扯,这不是神秘,艺术只是一种催眠术。」
  
  我的话语,使得沈丁花露出绝望的眼神。
  「从太古时代就是如此,人类为大自然所创造的音乐与风景的神秘而感动,艺术就是为了赞扬这些神秘而诞生,艺术只不过是在模仿神的创作,人类发明的艺术仅止于此。有些家伙自负是举世闻名的艺术家,这种家伙只是非常巧妙使用催眠术操纵民众,只是擅长从神创造的神秘仿造令人类感动的要素,使得许多人因而产生更庞大的误解罢了。有些家伙自称拥有前卫的艺术品味,这种家伙只是搷长从漫长历史的神迹膺品里,收集对自己有利的要素,并且把这种对于美丽神秘傲慢至极的误解灌输给他人罢了。」
  沈丁花摀住耳朵,喊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即使如此,我依然继续向沈丁花述说:
  「你觉得艺术是什么?是油画颜料的干燥程度、表现题材的震撼程度,还是经由数据证实,以配色模式对人类大脑的刺激?不是这样吧,这都是强行编造出来的感动,或者只是太古记忆见过的风景闪忆引发幻觉的虚伪感动,艺术这种东西原本没有实体,只是普通的颜料、普通的现象、普通的结果。媒体或是受到引导的民众,把世间认定『美丽』或『前卫』的评语照单全收,你内心培养出来的丑陋傲慢的这种误解,只不过是事后对普通颜料产生的价值。这种沾满人类手垢,膨胀油腻的丑陋概念就是『艺术』,作品本身再怎么没有意义,也会在伟人的评价、民众的声音或经济的权威之下,加上毫无价值的意义这就是艺术,这种程度就是艺术,你要用这种东西统治世界?别逗我笑了!世间艺术都只是风景的骗徒!」
  沈丁花流着泪诉说:
  「和我一起在神乐咲恐怖攻击欢笑的你,居然说这种话?」
  「我承认,我当时错了,你创造的风景毫无神秘可言!」
  我承认这一点,基于承认而击溃。
  「去画风景啊!挣扎试着重现那美丽的神秘啊!为莫内的光影着迷,为毕加索眼中的格尔尼卡着迷啊!你原本想创造的肯定是这种风景!恶魔?疯狂?胡扯,那种东西是粗俗家伙当成借口的都市传说!科技?网络?有完没完,你那种有病的脑波怎么可能有神!用这种方式让神降临才叫冒渎,否定这一切的就是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察觉?」
  沈丁花想逃离我,却绊到脚而跌倒。
  手被砂石磨破流血。
  血腥味令她惧怕,痛楚令她哭泣颤抖,连这种痛楚都不知道的孩子,却没察觉自己对他人施以超乎想象的痛楚。
  孩子察觉到自己犯下的过错,绝望地掩耳。
  「我们期望的美丽造型,是花费漫长岁月风吹雨打形成的,你想以一个晚上的即兴创作就超越?人类,别逗我笑了,你创造的催眠术,哪能让任何人感受到真正的神秘?这只是膺品!神秘蕴藏在风景里,只有风景以既有的美感自豪,落基山脉、尼加拉瀑布、白神山地、大堡礁、牵牛星、黄石公园、白朗峰、富士山!这才是神秘,这才是人类的感动,和你创造的自我完全不同,你只是强迫推销自己老土到致命的美感!毫无品味,无聊透顶,这时代哪会流行这种东西,混账!这和我们曾经共享的感动不一样吧?所以你创造的神秘论理没有神,神只存在于风景!」
  己身全被否定的沈丁花,指着我放声哭喊。
  她无法理解而否定我。
  「你是谁……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我是平凡的风景男,是你所创造出的将你吞噬殆尽的无名怪物。」
  而且是至今依然憧憬你这个梦想的普通小鬼。
  和你一样。
  「不认识!我不认识你这种人,我不想知道!」
  「就说你哇哇大喊吵死了,病态处女!还要像个小鬼任性到什么程度?我们早就已经得到拯救,你早就已经收复你所期望的世界!从梦中醒来吧,人类,这就是现实!」
  「现实接纳过我们吗?没有接纳,任何人都没有!连一个人都没有!」
  「啊啊啊啊!真是的,当然不可能这样吧?真是的,我讲这么多还不懂!所以才拿木头人没办法!」
  我抓住她的手,硬逼她起身。
  
  并且吻上她颤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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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的初吻,我不晓得表现得好不好。
  我向茫然的沈丁花说出至今依然没变的心意。
  「我喜欢你!初次相遇就对你一见钟情!请和我交往!」
  听到这番话的沈丁花,全身冒出鸡皮疙瘩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丁花眼角噙泪瞪着我,生病的身体不晓得从哪里使出力气推开我,全力甩我一个耳光。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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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13/01/14 | 编辑
最终章 校园生活「神秘论理」 HUMMING
  
  《2012年,三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我们称为「黑弥撒」,世间冠以「神乐咲事件」这个暧昧名称的暴动,至今结束将近半年。
  在那场暴动荒废至极的市区,在人们亮眼的复兴活动之下,大致恢复了昔日的荣景。这座城市原本就颇为繁荣,只要交通机关恢复正常运作,援手要多少就会来多少,人力与物力集结之后,一鼓作气展开重建工作。
  涉及那场暴动的许多人,至今依然在接受审判,对象主要是犯下重罪的人,但光是如此当然无法为受害者接受,毕竟暴动中有许多人伤亡。
  现在还是有专家学者们高姿态进行「神乐咲事件」的解说与考察,不过对我们来说,这一切已经如同遥远的往事。
  我走在曾经称为「绿洲」的繁华区施工区域。
  损毁尤其严重的这个区域,决议要建设巨大的购物中心。这里原本就是土地与建筑物产权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带,占地为王的柏木集团瓦解,神乐咲联盟主导行*这种事不重要,简单来说,绿洲在那场暴动彻底肃清,改建是为了将那个事件化为往事。
  我在施工区域一角,打开手中笼子的门。
  从里面探出头的丘研宠物——野槌蛇阿槌得知自己自由之后,以令人回想起出岛学长追捕的速度逃走。
  牠肯定会在某处成为传闻,化为都市传说,变成赋予人们梦想的存在,绝对不是我的私有物。牠原本就不属于任何人。
  我目送阿槌离去,转身要前往神乐咲高中。
  「哟,咲丘,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随口向我搭话的人,是用安全帽套住卷发的开朗大叔——小柳津。我们前阵子都在出院,所以很久没见面了。
  「办点小事。我才要问店长,你在这里工作?」
  「因为店毁了。」
  小柳津伸手入怀,察觉到怀里没有任何东西而板起脸。
  「在绿洲打混的家伙们也都在灌水泥,附三餐又有床睡,比起在绿洲当游民舒服多了。等到这里成立超大商店街,我会重开一间咖啡厅『无自觉』,不然开咖啡屋的话,客人会很麻烦。」
  「这样啊……啊,和香澄连络上了吗?」
  这番话似乎使小柳津更加消沉,以一副憔悴的样子抱怨。
  「有啊,是你把电话给那个家伙吧?我知道她现在很忙,但我现在是做粗活,叫她不要半夜打电话给我。」
  
  香澄在那之后真的正式出道了。
  看到那种破天荒的演唱会,世间不可能不注目。偶尔打开电视,会看到她露出笨笨的笑容讲一些笨笨的话。
  她完全不知道伟大的前辈为何物,心直口快挑战节目尺度的傻样很合观众胃口,因此被冠上「毒舌摇滚歌手」这种怪绰号,而且颇受欢迎。
  最近街上有许多年轻女性戴牛仔帽,有点容易混淆。
  
  「最近我也没见到她……总之,有机会我再转达。」
  我随口敷衍之后转身,小柳津在身后问我:
  「我说啊,沈丁花那家伙后来怎么样?你真的一无所知?」
  我露出苦笑,没特别回应就离开现场。
  沈丁花学姐甩掉我之后,搭乘筱冢先生随后开来迎接的车,扔下被甩而受创恍神的我与出岛学长离开。
  后来我完全找不到沈丁花学长与筱冢先生的下落。
  警方至今依然在追捕圣保罗的领导者「雾岛踯躅」。她可是连老哥都查不出情报的人,要是警察抓得到她还得了。
  后来我对平安无事的清宫与城尾泷学姐说明详情,前去向忙着处理暴动善后的警察自首。
  我一五一十招出一切。
  关于沈丁花学姐的事情;至今追查各种都市传说,也策划神乐咲恐怖攻击;创立圣保罗的元凶是班导;曾经为了逃离科学怪人引发爆炸案件,将绿洲弄得天翻地覆;将《启示录》上传到网络;关于神秘论理的事;关于「黑弥撒」的事。
  然而真弓姐早就湮灭所有相关证据,即使我这番话在某种程度很合理,只要没有物证,我们的犯行证据就只有证词。
  我把能说的说完之后,负责侦讯的刑警只对我说一句话:
  「你别来警局,去医院比较好。」
  我想也是,我真心这么认为。和刑警相互放声大笑之后,无论我前去自首多少次,警察都再也不肯应付我。
  这实在是一幅无聊的风景。
  我抵达丘研社办一看,已经先有客人来访。
  是蓝色运动服男性、金发哥德萝莉女性,以及戴着耳机的少女。
  「哟,『交心之友』。」
  「——蜂须,我一直都有说吧?社办禁止外人进入。」
  「啊?有什么关系,我们没到外人的程度啊?萩,你说对吧?」
  以前无法想象的互动,如今在丘研社办里自然地进行。
  被征询意见的萩学姐,有点战战兢兢地安抚蜂须。
  「唔~~……可是我觉得,还是得听『代表』的话才行。」
  「真的假的……咲丘,既然这样就来比赛吧!我赢了就是社员,没意见吧!」
  有意见。
  「——所以要比什么?」
  「忍耐大赛。」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也是社员了。这是入社申请书,我会在春季帮你申请,但你不是神乐咲的学生,我不晓得你申请入社是否能通过。」
  我递出预先帮新生准备的新版入社申请书,蜂须不知为何怯懦起来。
  「……咦?真的可以?」
  「不要?那我接收啰?」
  玲仪音抢走我手上的入社申请书,擅自写上自己的名字。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为什么你要入社?」
  「因为每次来社办玩都会被抱怨,好麻烦。」
  玲仪音得意洋洋时,双眼一直看着萩学姐,察觉到视线的萩学姐吓得畏缩。真是的,三角关系真恐怖,人生赢家去死吧。
  我收下玲仪音的入社申请书,拿另一张给茫然的蜂须之后坐下。
  「只差江西陀与小球没到,小球说她春假不会来啊,出岛学长差不多要进踢拳击馆了,还是得去问候一声。」
  我打开智能型手机的行事历确认,萩学姐点头回应。
  「毕竟他已经休学不念高中了。不过他很适合当格斗家吧?」
  聊到这里,社办的门再度开启。
  「哈啰~~——慢着,蜂须后宫又来了?真的拜托一下,别在社办酒池肉林啊。」
  「他们要是做这种事,我终究会赶他们出去。还有,女生不要用这种成语。」
  双眼惺忪半张的江西陀进行一如往常的问候,进入社办坐在我身旁。萩学姐流着鼻血低下头,玲仪音脸颊泛红瞪向江西陀。
  「好了好了,不过如果是『代表』,反而可能会偷装摄影机默默监视吧。」
  江西陀继续面不改色语出惊人,我握拳按在她的脑袋上修理。
  「不准继续讲这种话,害我失去萩学姐的信任啊啊啊!」
  「唔哇啊啊啊,反对暴力~~!」
  在我的攻击之下,江西陀毫不抵抗地持续哀号。
  这段时间,江西陀的右手也完全没动。
  
  那场暴动结束之后,人们即使过起避难生活,神乐咲高中也几乎以正常进度继续上课,完全视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为无物。校长简直是魔鬼,他这个大人完全不懂得疼爱孩子。
  刚开始,我独自在丘研社办看书,后来寂寞单身的小手球老师过来露脸,开始陪我下将棋。
  她似乎练过诘将棋,功力莫名高强。
  满心期待准备的万圣节却只有一个人过,她似乎仍怀恨在心。不晓得该说她温吞还是脱线。
  这个老师依然对我讨厌得不得了,其实我很想和她和乐相处。
  
  不久之后,蜂须与玲仪音硬是把萩学姐拖来社办。
  依我听到的说法,他们三人如今在那间狭小老旧的公寓,像家人一样共同生活。年轻男女过着这种不纯的同居生活,我个人不以为然,但赤樫似乎搬到隔壁房间,蜂须应该没办法乱来。
  萩学姐一如往常埋首进行神秘的工作,她最近似乎沉迷于DTM。
  玲仪音用某种方法叫赤樫赚钱养她。真是坏女人。
  蜂须最近为了照顾两个女生而去打工当男公关,这个花花公子简直有问题,虽然没赚多少钱,但他本人似乎很喜欢被客人践踏。
  
  江西陀的住院时间有点久,据说连捡回一条命都是奇迹。但玲仪音的急救近乎完美,所以后来状况很稳定,即使是重伤员依然早早出院,江西陀对此非常自豪。
  虽说如此,被开*打伤的右手尤其严重,幸好没有截肢,但还是残留麻痹症状,所以江西陀好一阵子无法拿笔。她发下豪语要用左手作画,总之就耐心等候吧。
  受伤的江西陀出院,使得丘研恢复以往的活力。蜂须与玲仪音将萩学姐带来社办之后也经常造访,所以更加吵闹,如今这两人终于成为社员,这下该怎么办?烦恼的根源永无止尽。
  
  出岛学长出院之后就直接和踢拳击馆签约,似乎是沈丁花学姐在「黑弥撒」之前就和对方说好。那一位应该是打从一开始,就想在「黑弥撒」结束之后这么做。
  出岛学长不只我们,连沈丁花学姐都只是依稀记得。
  沈丁花学姐带走他最宝贝的笔记本,现在他肯定用全新的笔记本写起崭新的历史。
  
  ——啊,对了,顺带一提,我以全票通过成为丘研的新代表。
  不过,我其实依然自认是代理代表。
  因为有一个人即使不受任何人原谅,也非得回到这个位置。
  
  「好啦,啰唆的毒电波学姐终于毕业,代表,春假要怎么办?随兴玩桌上游戏?还是要寻找都市传说?」
  江西陀提出询问,我再度确认行事历。
  「嗯,春假没有预定计划,我要远征拜访清宫家。」
  「啊?」
  在场所有人放声惊呼。
  「——那个,代表,我明白你喜欢那个孩子,不过再怎么样,他都已经搬走了,不应该依依不舍跟踪到他家吧……何况,清宫根本是男——」
  「不,无论萩学姐怎么说,我和清宫都是两情相悦,我在清宫搬家那天表白『我喜欢你』,清宫也说了『我也喜欢你』!」
  「……这句话,一般来说——算了,嗯,加油。」
  「是!」
  得到萩学姐的声援,我一下子充满干劲。总觉得所有人的视线好冰冷,但应该是我太热了。啊啊,好想见清宫!好想见到他之后抱紧他!
  
  就这样,我们为这个收复的美丽世界歌颂。
  撇下一无所知的孩童时期。
  〈——噢,命运女神!〉
  
  遗忘音乐的丘研社办忽然响起声乐曲,使得社办空气冻结。
  「……喔,有电话,抱歉。」
  我从怀里取出智能型手机,所有人露出安心的表情。
  「你选择来电铃声的品味真差,给我换掉。」
  玲仪音打从心底不悦地瞪着我。
  「抱歉抱歉,我出去讲个电话。」
  「慢走~~」
  我在所有社员的目送之下离开丘研社办,并且重新确认液晶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我设定为这个来电铃声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人。
  我下定决心,按下通话键。
  
  『嗨。』
  ——应该是玩笑吧。
  这是梦?是幻?还是超现实?
  沈丁花樱学姐以一如往昔的亲切声音问候我。
  「代表,好久不见。」
  所以我以当时的方式响应。
  『还用这个称呼叫我?』
  「不过现在是我的头衔了,前任代表。」
  我说完之后,沈丁花学姐说「终于被夺走了吗」并轻声一笑。
  『嗯,我毫无异议,抱歉没能做好交接工作。』
  「不,我真的已经从您那里继承了许多东西。」
  而且都是珍贵无比的东西。
  即使对他人来说,这是多么不堪回首的东西,我也绝对不会遗忘。
  「话说回来,您好久没连络,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和您说话。」
  『打电话给甩掉的男人,那个……该怎么说,实在会觉得难为情。』
  原来她还是有在意,让失恋的我有点开心。
  『关于锦木真弓那件事,非常抱歉。』
  造成那么严重的事件,代表却只对此道歉。
  『我没有料到她会做到那种程度,我只有委托她抓住「ILB」限制行动,她却违反委托杀害「ILB」,还企图对你下手,甚至夺走江西陀学妹的未来,真的很抱歉。』
  ——是的,老哥没有得救。
  随意弃置在服务器室的老哥尸体,就这么没人悼念直接被送进坟墓。每个亲人都如此冷淡,这就是茧居族的末路。
  在小仓大楼崩塌时活下来的赤樫,听到*声前来击退真弓姐,如今连我也不晓得她的下落。
  「——真弓姐怎么样了?」
  『我让她「负起责任」了,但她直到最后都不肯招供为何做出那种行为。』
  沈丁花学姐的话里没有蕴含情感,只是告知事实。
  真弓姐说她只是不能放过罪犯,明明憎恨警察、憎恨信仰依然如此。
  那个大人没把直到最后都想吐露的真实想法告诉别人,将这份苦恼带进棺材,我们对此无法忍受。
  或许就是这样,我们才会被真弓姐开*。
  「为什么要把我与江西陀排除在『黑弥撒』之外?」
  我的询问使得沈丁花学姐缄默不语。
  「要是您没对我那么做,即使『黑弥撒』是那种内容,我肯定也会像圣保罗一样追随代表。让我清醒的是柏木的混账老爷子,但制造契机的是代表,您没有愚蠢到不明白这种事。」
  是的,冷静想想,或许她早就明白所有的结果。
  『……这就难说了,即使我经常希望自己比任何人聪明,但或许和你之前说的一样,我是个极为愚蠢的人,要这样活下去很困难,这个世界就是有这么多我还不知道的事。』
  即使如此,沈丁花依然笑了,笑着彻底保护这份神秘。
  「您愿意重返丘研吗?」
  即使知道不可能,我还是不由得这么问。
  「我希望您教导更多事,像是自由、正义或罪恶,我还想和您交谈,想对您说更多话。」
  『吠丘学弟,在令人感到惋惜的时候引退才是亮点。』
  「即使如此——!」
  维持好一阵子的沉默,沈丁花学姐慎选言辞开口。
  
  『上半身肌力在幼儿时期极度衰退,你觉得内脏可以撑到几岁?』
  
  ——
  所以才着急成那样,甚至不惜策动革命。
  这一位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而且「光明会」将基于真正的意义毁灭,神秘将基于真正的意义毁灭。
  「——已经,不行了吗?」
  『愿意祝贺吗?祝贺我和你命中注定的邂逅。』
  对这位过度坚强的人讲任何肤浅的安慰也没用,我拼命思索祝贺的话语。
  「那个……恭喜您。」
  『谢谢……永别了,和你们共度的每一天,真的是美丽的日子。』
  那场晚餐会的这番话,是她毫不虚假的真心话。
  为什么我没能察觉?所以我才会永远是个小鬼。
  『最后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件事,你在那个监视系统加入了什么功能?』
  沈丁花学姐首度要求我提供知识。
  「您是指什么?」
  『我曾经亲自用过那个系统,大致预料得到那是怎样的东西。』
  沈丁花学姐责备装傻的我。
  『「LLD」——Local Link Destruction。你该不会想把那些影像,所有私人情报和所有人共享吧?要是你不晓得其中意思就不会取这种名称。这样会毁灭的,人际连结与现实都会毁灭。』
  原来如此,这一位终究察觉到那个「普罗维登斯之眼」的真面目。
  这是我们企图从「摄影俱乐部」的「广报系统」得到的,真正风景的真相。
  「我说过吧?我只是想收复世界。」
  所以我至少曾经在一瞬问,和沈丁花学姐志同道合。
  「人们的一切都会收入我的视野,我将以此得到我期望的风景。我的目的和您相同,但我会以和您不同的手段,改写至今统治世界的常识,如同科技发展那样改变常识。」
  而且人们将会共享这一切,最终化为任何星球都不会诞生的家畜群。因为他们将会把所有感动托付给这个系统。
  『在人们无法理解的地方,将人们化为巨大智能体的组件,这就是你征服世界的方式?』
  「这也是一种『神秘论理』吧?」
  我的告白使沈丁花学姐深深叹气,并且像是看开般笑了。
  『我能理解,但是不欣赏这种做法,这和我的方向完全相反。不过说来讽刺,你深爱艺术到这种程度,却如此憎恨艺术,真的很适合以狂人来形容,所以我们才会在一瞬间欣赏彼此吧。』
  我喜欢风景,非常喜欢。
  光靠艺术无法收复,我要收复所有失去至今,对现实风景的所有感动。
  因为,我是风景男。
  「我打算在最后,将这个系统命名为『CROWD』。」
  『「CLOUD」吗?情报之云,你取的这个名字美丽得诡谲。』
  「啊,我要采用您的意见,我原本不是这个意思,是想使用代表『畜群』的『CROWD』,但是云给人的印象比较好,也容易渗透给不做任何思考的人们。」
  『喔,尼采吗?这命名真美妙。哈哈,伤脑筋,你这命名也不错。』
  代表轻声发笑,背诵起著名演讲的其中一段。
  『「——徒弟们,我今后要只身启程,你们也应即刻离去。」』
  是的,我经历最后的那场事件之后,也变得好喜欢这一段。
  所以我也跟着背诵响应。
  「『我劝告你们,离我而去,并且抗拒我,最好以我为耻,我或许欺骗了你们。』」
  「『永远为徒,绝不是回报师恩之道。』」
  「『你们没有探求自我,还没探求就遇见我。』」
  「『现在我对你们下令,抛弃我,寻找你们的自我。』」
  「『当你们得以否定我,我将会以不同于现在的态度寻找你们。』」
  「『将会以不同于现在的爱来爱你们。』」
  「『所有的神已死,现在我们热望着超人生存。』」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我们同声哈哈大笑。
  『你真是怪胎,明明听不太懂尼采这个狂人的戏言。』
  「即使听不懂,学生依然都很喜欢这种风格,对吧?」
  前任统治者笑了,为新统治者的诞生而笑。
  统治者笑了,为前任统治者想立下的伟业与毁灭而笑。
  
  这肯定是一幅受到祝福的风景。
  
  『啊啊,对了,我忘记还你一笔帐。』
  「帐?」
  沈丁花学姐发出我们曾经迷恋的洪亮笑声,凶暴地做出宣告:
  『哈哈哈!我可不能一直败北下去,就在最后传授你一个暴力又难以违抗的知识吧,然后你就永远将我崇为命运女神吧。要给我彻底体认,咲丘学弟注定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您的话语已经没有这种力量,毕竟我也稍微成长了。」
  如今我听到任何话语也毫不畏惧,我绝对不会输给这个人。
  然而,沈丁花学姐的话语真的超乎预料,统治了我的命运。
  
  『江西陀学妹从去年春天左右开始,就一直把你当成异性对象专情于你。』
  
  ——啊?
  冲击的事实令我哑口钮心言。她忽捩…说的人是谁?江西陀?那个令人遗憾的情色女?
  一瞬间,我的眼底喷出火花,心跳激烈得无法平静,咦?慢着,这……
  再怎么说,这要当成超自然异象也太过头了吧!
  「不……不会吧,太离谱了!代表,这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相信,由你决定。』
  这句话之后,通话完全中断。
  
  即使我反复重拨,依然再也连络不上沈丁花学姐。
  我茫然回到丘研社办。
  「喔,讲好久,谁打来的电话?」
  我一回来,江西陀就率先挥手对我投以笑容。
  满脑子情色思想,对任何人都故作熟识、开黄腔的美少女。
  但也是最亲近我,每天光是在一起就很快乐的好朋友。
  ……这是假的吧?既然这样,这家伙之前……那个——天啊。
  超自然异象或是艺术,我都觉得很无聊。坦白说,一点都不重要。
  但我们真的能逃离这种束缚吗?科学再怎么发达,看不见真相的事件与异象依然确实存在。
  
  我思索该如何开口,视线到处游移之后,战战兢兢地询问江西陀。
  
  总之只有这一次,我决定相信这个超自然异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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