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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小说「High☆Spe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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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07/28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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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菌的小说明:《Free!》是以第二届京都动画大赏轻小说部门之优秀作品——《High☆Speed!》(作者:おおじ こうじ)为框架,进而改篇为电视动画的作品,内容为延续原案小学生角色成长至高中生的全新故事。原作小说《High☆Speed!》可以算是TV动画的前作,通过前作可以了解某些动画未告诉我们的人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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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by @魔都体育部ONLY
时间:2013年9月21日
地点:浅水湾文化艺术中心(上海市普陀区宜昌路179号)
摊位费:Free
天窗:http://doujin.bgm.tv/event/938
申摊:http://vdisk.weibo.com/s/JcuH4
票务:http://item.taobao.com/item.htm?id=19097197725

(欢迎转载,转载需保留上述信息,魔都体育部ONLY期待您的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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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Swim

      水是活物。即便在水面平静时,它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波纹,屏住气息等待猎物。只要纵身跳入水中,它便立刻露出獠牙向你袭来。水会包裹你的身体,妄图夺取你手脚的自由。你越是反抗它越是纠缠,直到将你的体力耗尽。

      可只要你放弃抵抗调整姿态,水很快就会安静顺从起来。以这个身姿用指尖在水面上划开一个口子,慢慢将身体滑入缝隙中,从手腕到头,从胸到腹,最后是脚。

      不要反抗水,而是接受它。不要否定水,而是与它相互承认对方的存在。重要的是感受水,用皮肤、眼睛和心感受水。对自己感受到的东西毫不怀疑,相信自己。

      遥的手触到了池壁,从水中抬起头来。他已经游了1000米自由泳,可气息丝毫不乱。摘下泳镜,有一只手伸到了面前。顺着手伸来的方向抬一看,真琴正一脸和气的笑容,低头看着遥。

      就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来看,他的个子挺大。厚实的宽肩上的那张脸倒是与身形完全不搭,一脸稚气。两道八字眉毛弯弯挂下,一看就很和善。这就是橘真琴。

      遥抓住了手,真琴便用从带八字眉的笑脸中完全想象不到的大力气将他拉了上来。

      “你还是游得那么优雅。小遥就像海豚一样。”

      “是时候别再我名字前加小了。”

      虽然没有真琴那么健硕的身材,也还称不上肌肉体质,可还是能从纤细紧致的身体中感受到强大的能量。一双眼睛好像总在呆望远方。他就是七濑遥。

      两人一起参加岩鸢游泳俱乐部,已经第三年了。最初说想游泳的是真琴,遥只是来陪他,这种感觉一直持续至今。

      他们的共通之处是,同一所小学的六年级学生,在同一家游泳俱乐部练习。还有一点,两个人的名字都有点像女生。

      真琴不太在意,可遥却对这最后一点十分敏感。他很讨厌别人用名字来开他的玩笑。在别人面前,也尽量只说自己的姓氏。在非说名字不可时,遥总是习惯将头扭向一边,好像喃喃自语一样地小声说出名字。每次看到他这样,真琴总会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知道了。今天你这就游完了,遥?”

      从幼儿园开始,两人就一直互相称呼对方为小遥和真琴。遥感到,只是改变称呼方式而已,却好像连两人的关系都会发生变化一般。

      “所以说,不用每次都在句末加上名字。还有,你还是叫我的姓吧。”

      虽不生气,还是用了不客气的命令口吻,每次都这样。不过真琴毫不在意,笑着回道。

      “遥还不是叫我真琴?那要我叫你七濑遥吗?”

      陌生的称呼让遥缩了缩肩。

      “要敢那么叫,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那就遥吧,就这么定了。”

      每次都是这样。不论用怎样强硬的口气强调,不论怎么反抗,最后还是被真琴牵着鼻子走。每当这种时候,沉默着扭头望向一边是遥的习惯。再争论也挺麻烦,可他又不想彻底缴械投降。为了表达这种态度,遥总会沉默着扭头望向一边。

      真琴带上泳镜站上跳台,马上跃入水中。水面上溅起了巨大的水花。和遥不同,真琴划水打腿十分狂放,强力地在水中推进,就好像追踪猎物的虎鲸。

      遥没等真琴游到50米远的池对岸就转身走向淋浴房。

      ——他想要赶紧冲掉身上因为真琴而变得温热的池水。

      遥如此想着,脱掉了泳帽。

      北风呼啸,刮得白杨树枝直响。树枝就好像是一位老者,正用颤抖的声音说着我已经一片树叶不剩,请求风的原谅。

      岩鸢小学的正门外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两边种满了白杨树。这条路是双向四车道,不过往来的车辆很少,一直延伸到下一个四岔路口。因为几乎没什么障碍物,到了冬天,走这一条路得一直迎着风。孩子们一走到这里便耸起肩膀,沉默不语。

      松冈凛就是在刚刚过完年的这个季节转学进来的。

      “我叫松冈凛,从佐野小学转学来的。虽然名字有点像女孩子,不过我是男生。请大家多多关照。”

      教室里一瞬间鸦雀无声。不知是在这位新同学面前,大家有些紧张,还是这个班原本就都是听话的优等生。凛正想着,教室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在六年级的一月这样反常的时间进来的转校生,而且还是个名字像女生的男孩子,大家反响热烈也是理所当然的。凛一边想着一边环视教室,这时,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松冈君。”

      是橘真琴,他一脸和气的笑容高兴地看着凛。凛知道他们在这所学校。

      “橘……君。原来和你同班啊。”

      “嗯,是的。小遥…啊不,遥也一起呢。”

      真琴转头望向身侧,他的视线前方正是面无表情盯着凛的遥。

      “是吗,七濑……君也在啊。”

      七濑遥,还是那么冷淡的样子。凛知道他们在这里,却没想到会是同班。

      三人的共同点是,同为六年级学生,都练游泳,都有一个像女生一样的名字。而就在刚才又追加了有点,三人同班。教室里掀起了新一轮的躁动,躁动的中心不外乎这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谜题成了好奇心的目标,一下子就把大家的兴趣调动了起来。

      每到下课时间,同学们便成群围在转校生的身边。这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可以说是转校生的宿命。被问这问那,刨根问底,彻底摸清底细。同学们总会让转校生说出就算亲近的朋友都不知道的事情。话虽如此,为了转校顺利,第一印象非常重要。不论什么问题都得笑着回答。

      可到了第三次下课时间结束时,凛还是觉得有点累了。而午休时,先吃完午餐的同学还是依次围了过来。

      ——来吧,今天的后半场比赛要开始了。

      凛坐直了身板深吸一口气,这是突然有人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虽然没用多大力气,可凛还是从这手中感受到了强大的能量,不禁皱了皱眉。就算不回头看也知道,肯定是遥。这个班里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遥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稍微过来一下。”

      遥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一个人先走了出去。凛虽然站起身来,可还是对遥毫不客气的态度有点无语,不禁叹看一口气。他本想向外国人那样耸耸肩摊开双手的,可这样装模作样的动作不太符合转校生的身份,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他想着该怎么办好,眺望着遥的背影,突然被人从身后轻推了一把,身体不由得向前一倾。

      “怎么了?丢下你不管了哦。”

      真琴笑着走过凛的身边,

      “知道了,这就走。”

      凛感到周围的视线环视了一下,全班同学都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这三人。他深深地觉得,刚才没有做那样装模作样的动作是在是太好了。好像为了快些从这视线中逃离一般,凛赶紧跟住真琴跑了出去。

      遥在校舍和泳池之间停下了脚步。巨大的樱花树高耸向冬日的寒空,没有花也没有叶,只有枝条向上伸展。好像在所求些什么似的,有力地伸向高高的天空。据说这里的樱花树在建校前就已经种下了。

      凛用有些走调的声音说道,

      “好大啊,这树。是樱花树之类的吗?”

      是樱花树,遥心中暗想,却没说出口。

      “是樱花树。”

      因为他知道,真琴肯定会这么回答。

      凛一手扶住樱花树的树干,透过生长繁杂的树枝仰望天空。

      “到了春天,樱花一谢,那边的泳池里肯定全是樱花瓣吧。”

      遥和真琴一齐望向泳池。泳池没人打扫,里面满是枯枝落叶。

      “真想游游看啊,樱花泳池。”

      凛的话意外地充满情感,真琴认真地盯着他的脸。

      “那时水还太冷,不行啦。还是等入夏了再游比较好。”

      遥有些无语。

      “你明年还想呆在这里吗?”【注:日本是3月毕业,所以入夏应该已经进入初中了。】

      遥的声音和北风吹拂树枝的声音重叠起来,最后一点声音被风盖了过去。

      凛从樱花树上把手抽回来,塞进口袋里。

      “有什么事吗,把我叫到这里来。想要在转校第一天就给我点颜色瞧瞧吗?”

      凛说完就被自己逗得笑了出来,真琴也跟着笑了起来。遥冷淡地看着他们,真琴轻轻地清了清嗓子,转向凛。

      “不是的,松冈君。玩笑话放一边,我们有事要问你。”

      真琴还没说完,凛就打断他说了起来。

      “偶然,真是偶然啊!偶然搬到这里,正好是念你们学校。我也吓了一跳呢,没想到是橘与七濑是同班。真是的,偶然真吓人啊。”

      两人和凛在市里的游泳比赛上见过几次。仅此而已。关系并非十分亲密,甚至连话都没怎么好好说过。

      

      去年三月——最初上来搭话的是凛。

      “真快啊,真的是小学生吗?”

      这话不知道是对遥说的还是对真琴说的,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真琴回答。

      “你是佐野游泳俱乐部的松冈君吧。”

      记得凛听到这话时,看起来非常高兴。

      “诶,你知道我啊。”

      那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市里的游泳比赛。遥参加了100米自由泳,真琴是100米蛙泳,两人分别都拿了冠军。不过在这两个项目的50米比赛中,两个冠军都被佐野游泳俱乐部拿走了,被佐野游泳俱乐部的凛一个人拿走。

      “这里只有标准泳道,要是游短池,100米我也有赢的信心。”

      这话听不出一点不甘心和逞强。事实可能正如凛所说的。遥和真琴在入水时都让凛抢了先,两人追上凛都在70米附近,也就是在转身之后。

      遥获胜了也没有高兴的意思。他无所谓胜负,从没为了取胜而游泳。只是,在入水时落下的差距让他有一种微妙的焦躁感。

      看到遥超过凛游到终点,真琴就像自己获胜一样欢呼雀跃。

      “太好了,真厉害呀!你是第一名!”

      你不也是第一名吗,遥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并没有说出口。

      “谁啊,那家伙?”

      遥的目光指向伸开手脚以大字型躺在泳池边的凛。

      “好像是佐野游泳俱乐部的松冈君。”

      这是遥没听过的名字,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只是想记住这个名字,记住让自己不快的对手。记住他戴着泳镜躺在地上,胸口一起一伏的样子。

      他是在哭吗?就在凛就要消失在视野里的一瞬,遥如此想到,转过了身去。

      凛过来打招呼,是在那之后了。三人只在表彰仪式快开始前稍微说上了几句。

      “看来我不多增加点体力不行啊。”

      凛的个子和遥差不多高,身材很匀称,体格非常适合游泳。

      “我倒觉得不全靠体力。”

      遥说道,他从没有单凭体力游过泳。而打圆场则总是真琴的职责。

      “松冈君的入水真厉害啊。竟然能跳那么远,吓了我一跳呢。”

      “喂,凛,表彰仪式要开始了!”

      “知道了,宗介,这就来。”

      凛应了一句,又转过来对着遥。

      “下次我不会再输了,有机会再一起游啊!”

      凛轻轻挥了挥手转身离开,真琴笑着目送他。

      “我们也不会输你,会继续加油的!啊,快走快走,表彰仪式开始了!”

      真琴说着推起了遥的后背。

      这就是他们与凛的相遇,那之后每届游泳比赛都会见面。

      樱花树的枝条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疾风吹弯,发出了悲鸣声。沙尘扬了起来,三人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这一瞬间,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强劲旋风吹过三人的身边。旋风卷着沙尘,带着呼啸声扑向操场,毫无方向地来回吹拂。凛看着这阵风,吐了一口带着沙子的吐沫。

      “这什么风啊,沙子都进嘴里了。这里一直都刮这种风吗?”

      说完,他又啐了一口吐沫。

      “不会啊,还以为会被吹跑呢。我们快进校舍去吧,遥。”

      真琴话音未落就开始走向校舍。在操场上玩耍的其他同学被也这阵风搞得纷纷逃回了校舍。

      自己并不是为了看樱花树才来这里的。这还什么都没问,什么都还不清楚。想到就因一阵风而被蒙混过去,遥觉得有些不甘。凛转校到底是不是偶然不得而知。可很容易预见到,他的转学必将会以某种形式和遥与真琴发生联系。不论以什么形式,一定会发生麻烦事。

      自己可不想被卷入其中,所以才想要提早打好预防针,把凛叫出来的。可遥渐渐开始觉得,再多纠缠只会徒增麻烦,越是执念于此,就会越深陷其中。

      遥的视线从逃入校舍的凛身上移开,第一次抬头看了看狂风中的樱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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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3/07/28 | 编辑
第二章 Water part01

      小丘上有座鹗崎神社,能俯瞰小小的渔港。沿着神社参道的石阶登上半程,有一个鸟居,边上是洗手池。一路登到顶上,有两座鸟居背对着神社。在神社后面,就是波光粼粼的大海。鹗崎神社是一个绝佳的观景点,还有古人将这里看到壮阔景色写进和歌中。因为平地不多,在这个渔港的居民区很小,民居一间紧挨着一间,排得很紧密。四面不是山就是海,通向外部的交通方式只有一条公路。岩鸢就像是陆地上的孤岛,平原地区挤不下人们,就开始开辟山上的斜坡和林间小路边的空地。沿着鹗崎神社参道的石阶两边,也建有不少民宅。

      神社历史悠久,古色古香。不仅建筑庄重威严,这里每年都会举行各种传统祭祀庆典活动。到了秋天,神社会举行一个勇猛悲壮的祭祀。人们抬出神轿,沿着石阶一口气到了山下,沿着港口绕一圈,然后将神轿抬进海中。据说这是感谢五谷丰登的习俗,要说为什么将神轿抬进海中,只能说八成是因为这里是个渔港。俯瞰渔港的这座神社,不由分说地担负起保护渔民出海平安的重任。所以这里的渔民出海时,都会在船上拍手行礼后在起航。于是,这座鹗崎神社供奉的神明不仅保佑人们五谷丰登、打渔安全,还时不时地保佑当地人顺产和学业有成,业务相当繁重。

      遥的家,在登到鹗崎神社参道半程,有洗手池的鸟居往左拐的地方。不论去哪里,都要通过这条石阶上上下下。虽说也有别的小路,可这一带的民居建得很杂,好像一片布满小路的迷宫。相比穿越迷宫,从神社的石阶上下毫无疑问最为便捷。因此,遥的自行车总是停在石阶入口。

      遥每次都先回一趟家再骑车去游泳俱乐部。从学校回来,便将必要的东西塞进包里,然后打开玄关的大门,往山下跑。边下山,边眺望真琴家。真琴家在石阶对面,下到山底再往前走一段就能到真琴家的玄关。

      一般这时候,真琴都会笑眯眯地和自己汇合,不过今天他似乎是有事耽搁了。其实两人也并非约好,也没有互相等对方的必要。真琴的弟弟妹妹正在上幼儿园,常常会因为他们耽搁一些时间。遥也没下车,重新踩上脚蹬。说不定他一会儿就会赶上来,就算路上没遇到,也肯定会在游泳俱乐部碰面。相比焦躁地等待,还是直接去俱乐部更加爽快。

      遥再次眺望了一下通往真琴家的石阶,然后用力踩起了脚蹬。

      从这里到游泳俱乐部大概十分钟的车程,途中会穿过一条名为岐和川的一级河流。一到冬天,沿河的寒风便变得很强劲。穿过横跨两岸的睦月桥,沿着河岸骑一会儿,马上就能听到海浪声。入海口的港口里,白色的渔船停得密密麻麻的,好像在告诉人们这是一个渔港。遥用余光看着在海浪中摇晃的几根白色的桅杆,穿过港口,很快就到了岩鸢游泳俱乐部。

      遥穿过岩鸢的居民区,正要穿过睦月桥,刚上桥就被强风吃住,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今天的风格外厉害。他顶着风骑到桥中央,远远看到矢崎亚纪一脸不快地站在那里。她停下了自行车,正在眺望江面。

      亚纪和遥同班,也在岩鸢游泳俱乐部练习。这是他们的共通点。

      遥骑近了,清楚地看到亚纪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要不要就这样当做没看到骑过去呢?还是和她打招呼比较好呢。遥有点迷惘,回头看一眼,真琴也还没来。

      ——为什么自己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迷惘呢,又为什么想要依靠真琴呢。

      遥在暗中暗暗咂舌,这是亚纪看到了他,略带苦笑地对他打招呼。

      “啊,七濑君。”

      “哦,怎么了?”

      遥刹了车,停在亚纪面前。

      “嗯,围巾……”

      说着,亚纪的视线落到了河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条白色的围巾正漂在河面上。岐和川是一级河流,江面很宽,围巾已经被冲到了从下到河岸边也够不着的地方了。

      “已经够不着了,只能放弃了。”

      这样听起来会太冷淡吗?遥把话说出口才开始在意,已经于事无补了。

      “嗯……”

      她大概是知道已经拿不回来了,可还是有点不甘心吧,亚纪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围巾。遥不在看亚纪一反常态的表情,重新踩上脚踏。

      “我先走了。”

      “嗯……”

      还没等亚纪回答,遥已经踩起了脚踏。用后背感受这亚纪离自己越来越远,遥骑过了睦月桥。骑到河岸上后,漂在水面上的白围巾在余光中时隐时现。遥不再看江面,径直往岩鸢游泳俱乐部骑去。

      真琴出现在更衣室时,遥已经要游到终点了。

  “抱歉,遥,临出门前发现金鱼缸有点脏,就洗了一下,结果耽搁了。”

      ——这种事儿,回去再做不行吗。

      遥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开始换衣服的真琴,突然想到了亚纪。真琴过桥时,亚纪还在那里吗?

      “刚刚在桥上……”

      刚说出口,却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便住了口。

      “什么?桥怎么了?”

      “不,没什么。”

      “这么说来,刚刚过桥时碰到小崎纪了,我看她好像没什么精神。”

      亚纪的爱称是崎纪,似乎是将矢崎和亚纪凑在一起取出来的。而真琴还会在前面加一个“小”字。

      “好像是围巾丢了。”

      “啊,是这样啊。今天桥上风是很大呢。”

       ——原来你知道啊。

      遥只说了围巾丢了,并没说是被风吹的。而也可能是掉在路上弄丢了。说听到这句话,后者理解反而比较寻常。也就是说,真琴向亚纪讯问的原委,却在自己面前装作不知道。说不定他还从亚纪那里听说了,自己对她很冷淡。这是在责备自己?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很无聊,遥不想再继续这段对话了。

      “我先走了。”

      “嗯。”

      遥走出了更衣室。

      “我叫松冈凛,从佐野游泳俱乐部转过来的。虽然名字有点像女生,不过是个男孩子,请多关照。”

      完全在意料之中,遥已经不再吃惊了。这一带的游泳俱乐部只有这里。不论凛干什么,遥都不想多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呀,别找自己麻烦就行。

      “哎呀哎呀,偶然真的会重叠呢。转校过来,连游泳俱乐部也是一起。”

      这话说得太蠢了,根本不想搭理。遥将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了真琴,跳进了泳池中。

      在水中用指尖划开一条缝,然后将身体滑进去。从手到头,从胸到腹,最后是脚,不用蛮力不随波,让水接受自己也接受水,与水共存相互承认。不排他也不化为一体,保持异质而互不否认的关系。对遥而言,这就是游泳。

      只要呆在水中,就能从繁杂的琐事中解放,能感到心中的涟漪安静地一一平复。凛也好,亚纪也好,围巾也好,风也好,虽不至于全部忘记,可却能暂时从这些事情中获得解脱。

      游完1000米自由泳,抬起头。真琴就好像在那里候着一样,从泳池边伸过手来。

      “辛苦了。”

      自己游得不辛苦,气息混乱的倒是真琴。他也刚游完1000吧,而且是用全力游的。

      一直都是这样,真琴游泳从不偷懒,他绝对不会随便游。遥没问过他为什么,也没想过要问。

      “那家伙呢?”

      遥借着真琴的手劲一边上岸一边询问凛的行踪。

      “游着呢,看,就在那儿。”

      凛在最边上的泳道,好像确认水的触感一般反复打水。看到这里,遥迈开了步子。

      “去对面的短池吧,帮我计个时。”

      其实计不计时根本无所谓,只是想尽可能离凛远一点。不想被卷入麻烦事中。而且相比自己,遥更不希望真琴和凛扯上关系。只要真琴有所牵扯,早晚也会落到自己身上。这是毫无疑问的。

      真琴摊了摊手,有点无语,可他还是跟着去了短池泳道。

      凛悠闲地游完1000米自由泳,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像小动物一般滴溜着眼睛的男孩子正从上面望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在看黾蝽或小龙虾似的,一眨不眨地盯住凛。

      “什么事?”

      凛从下边反过来盯着他。

      “松冈君是七濑君的朋友吗?”

      毫不犹豫地直视。

      “算不上朋友,敌手吧。”

      “敌手是什么?得意地吵架的那种?”

      “就是竞争对手。”

      凛说着转开视线,上了池岸。因为对视太久,觉得自己目光深处都要被看穿了似的。

      “七濑君和你,谁比较快?”

      “50米是我,100米是他。”

      凛站起来,男孩子也站了起来。凛看他体格单薄,觉得大概是个四年级的学生。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50米快,100米就慢呢?啊!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只能游50米吧!难道不会换气?要我教你吗?”

      “不用!我能游100米,也会换气。”

      “嘿嘿,我最远能游500米呢!所以才练了一个月就升班了!最擅长的是蛙泳!我们班能游500米的就我一个!”

      “班,是学校的?”

      “嗯,五年三班!”

      竟然被抓住听这样王婆卖瓜的话。凛拉上泳镜,开始寻找遥和真琴的身影。

      “呐,松冈君最擅长游什么?”

      “我什么都行。”

      “什么都,蝶泳也行?”

      蝶泳通常在四种泳姿的最后学习,要是这孩子刚升班,应该还游不好。

      “蝶泳、仰泳、自由泳和蛙泳都会,狗刨更是一绝。”

      两人到底跑到哪儿去了?看不着人。

      “真厉害啊,那松冈君都能游个人混合泳了!”

      “能啊。”

      个人混合泳从三年级就开始练习了。这种事儿根本不值得自吹,凛开始觉得男孩有点烦了,被他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也到了忍耐极限。

      “我叫叶月渚。呐,松冈君,帮我看看我的蝶泳吧。总是不往前进。”

      “手肘弯了,划水没控制住,腰没用劲儿。”

      看到真琴了。在短池计时。这么说游的就是遥了。

      “诶,你都没看呢!不要随便说嘛!”

      “吵死了,不用看大概也就……”

      渚的眼睛泛起了泪光。

      “别嫌我吵嘛,求你帮我好好看一看。”

      他眼角带泪直视凛。这种地方把人惹哭了也麻烦。

      “知、知道了,帮你看还不行吗。”

      渚一下子笑开了花。

      “真的?那我就在这儿游!”

      他带上泳镜,跳进了凛刚刚游的泳道。凛觉得他应该从入水开始就从头学起。蝶泳就更不用说了,和凛之前说的一样,完全没有“蝶”的感觉。还不如改名叫蚂蚱泳,某种意义上倒是开创了一个新项目。

      凛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该不会以后每次都要帮他看吧。不会在他游好之前,每天都要被那双大眼睛这样盯着看吧。凛有一种事情一定会如此发展的预感。

      至今为止,越是讨厌的预感越是近乎100%的全部料中。凛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渚的蚂蚱泳。

“今天就到这儿吧,已经好多了。”

凛这么说,在水中喘着粗气的渚马上喜形于色。

“真的?我真的游得好了?”

——啊,是好了,你的蚂蚱泳。

“快上来吧,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什么?”

渚一脸好奇,上了岸。

“过来过来。”

凛一边招手,一边往短池跑。

“去哪儿呀?松冈君?”

“你刚刚问,我和七濑谁更快吧。”

“嗯。”

“现在游给你看。”

凛说得兴致盎然。

走到真琴身边时,他察觉到了转头过来。

“啊,松冈君。”

真琴手上拿着秒表,在短池泳道的正是遥。他优雅地打着水有着来回游着。

“现在多少米了?”

“诶,正好到50米的转身。”

遥一个转身,凛带上泳镜,啪的拉了一下橡皮筋,站上跳台跳进了遥边上的泳道。

水花溅起,他潜行向前,劈开一条水路,浮上水面后开始划水。这时离遥半个身位。

——可别再游得这么悠闲了。我这就来捕猎了!

凛猛地追了上来,到20米附近已经和遥齐平了。他们同时转身。凛伸展身体,从潜行上浮,开始划水。他能在腰间感受到遥的指尖。

还在剩15米的地方,遥的游法突然变了。虽然划水没有加快,也没用法力,可凛却知道。

他能感觉到。隔壁好像有一块能量块,气场惊人。

——来吧!来吧!来吧!再猛烈一些!

遥又超到他的肩膀,出现在凛的面前。还有5米。

——会被超过的!被超过!绝对不能被超过!

两人并排,触壁!

凛从水中抬起头来,对真琴喊道。

“谁快?”

渚也在真琴身边,两人几乎同时指向了遥。而遥的气息一丝不乱,轻松地上了池岸。凛恢复呼吸还需要一些时间。追赶遥的压力,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七濑君的百米,多少秒?”

遥拿过真琴手中的秒表,然后又塞回给了真琴,然后径自走了。

真琴一看,对凛说。

“他把时间按掉了。”

渚跟在遥的身后走了过去。

“七濑君太厉害了!好帅啊!下次也教教我自由泳吧!”

凛听到渚的声音越来越远,在水中舒展了身体。

——果然好快啊。

凛无法抑制莫名的兴奋感,在水中自语道。

遥将包背到肩上,走出更衣室到了大厅。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地板上传来,才想起现在还是冬天。他边走边想刚才的事。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拼命呢。

在转身前他入水的瞬间,遥就知道了,那是凛。因为已经在游泳比赛中赛过几次了,单从水波的触感他就能知道。而且这个俱乐部里没有别人会这样与他比试。就在知道是凛的瞬间,突然有什么东西沸腾了。一想到有一个比自己更能感受水的人出现在面前,不禁热血沸腾起来。身体中自然流出了热流,甚至都不想去抑制这一切。

就算上了岸,遥还是感觉自己就像不完全燃烧似的,一直在冒烟。想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有这样的情感,他就觉得焦躁。再也不想继续游了,因为继续游下去,觉得自己又会再次燃烧起来。遥想到自己竟然因为凛被扰乱了心绪,不禁陷入了自我厌恶中。他后悔自己一经挑衅便直接上钩,转身离开了泳池。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望着休息室的墙壁,发现上面挂着历代会员的照片。至今为止,他从未在意过这些。照片中有两张上有遥的身影。遥在照片中站在角落,一脸无聊地看着一边。

仔细一看才发现,照片可真不少。最早的是二十三年前的照片,人数比现在少很多。正中间有一个少年捧着奖杯微笑。他脖子上挂的奖牌上写着“第十八届”的字样。不只这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有人拿着奖杯或奖牌,大家都在笑。

自己今年也会这样被拍照吗?想到这里,遥觉得有点心烦。

走出俱乐部,寒风一下子打到了脸上。

——风还在刮吗。

遥思量着往停车场走去。

“哇,好大的风啊!”

真琴从后面跟了上来。遥觉得他是心里怎么想的全说出口的人。有时连遥的所思所想他都会代言。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哎呀,游够了游够了!”

凛走了出来,那口气就好像是刚泡完温泉。他朝着反方向走了起来。真琴看到叫住了他。

“松冈君,停车场在这边。”

“我没骑车来。”

“那要不坐我后座吧,送你到家。”

又多管闲事,随他去不就好了。

遥不理会真琴,管自己往前走。

“不用了,也不远。明天见啦!”

凛大声说让遥也听的见,然后往停车场的反方向走出去。

遥和真琴骑车穿过渔港,来到了岐和川的河岸上。要去睦月桥只有这条路。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河面,不用说,已经没有围巾的影子了。不是沉了就是被冲到海里去了。

在过桥前,他们追上了口中吐着白色水汽的凛。他穿着运动服背着双肩包,脚蹬运动鞋有节奏地踏着地面。一看就是为跑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大概是打算每天都这样跑着来回吧。

遥在心中咂了一下舌,不再看凛。就在超过他时,遥稍稍用力地踩了一下脚蹬。

只听后面传来真琴的声音。

“离你家多远?”

“三公里多……”

凛的声音被风刮跑了。

狂风第二天也横吹白杨树。遥看着天上的云心想,天这么晴这风到底从哪儿吹来的呢?抬头一看,他觉得也不是云吐出的风,将脑袋往夹克衫里缩了一缩。

早上总是一个人上学。真琴要送上幼儿园的弟弟妹妹坐巴士,每次时间都弄得很紧张,送完了匆匆跑去学校。遥可奉陪不起。

又起风了,遥皱了皱眉。几个孩子排队走在路上,风吹的白杨树发出奇怪的声音。

遥不怎么喜欢这条通往学校的空旷直道。特别是冬天,他讨厌大家畏畏缩缩地并排走。一想到自己也在行列之中,便觉得不可忍受。因为这会让他想去过去见过的场景。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可他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当也是一个冷风直吹的冬日。

那天,穿着白和服的人们拄拐杖的声音响彻了渔港。大概有五十人吧。大家都低着头,沉默地缓缓前行。人群中有老人也有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遥的目光不觉间开始追随那个孩子的身影。他和别的大人一样穿着白色的和服,低着头,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他大概是在哭吧?遥想着握紧了拳头。就在这时,那个孩子抬起头,转过脸来,正好对上遥的视线。他用左手抹了抹眼泪,狠狠地盯住遥。

“小遥,那些人要去哪儿呀?”

年幼的真琴躲在遥身后问道。

“不知道。”

“那他们在干什么呢?”

我怎么会知道。遥没有作答,只是看着真琴。真琴一脸不安,八字眉皱在一起,紧紧地拽住遥的衣角。人群中有人发出哽咽声,真琴拽得更紧了。

“你怕吗?真琴?”

“不知道,小遥呢?”

不怕。只是,这不知名的阴沉感觉让人不安,有点不知所措。遥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可这些人身上有什么东西让真琴害怕。

遥拉起真琴拽住自己衣服的手,尽可能快地离开了这群人。

第二章 Water  part02

“早啊,七濑君。”

突然被叫了名字,遥有点吃惊不住转头。这可真是趁人不备啊,知道叫他的是亚纪后,遥有点在意,不知自己的这种反应她是怎么看的。不过这只是转瞬之念,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哦。”

回答也很莽撞。虽说每次如此,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不快。本来他就不会爽快地和人打招呼,更别说在这条路上了。可亚纪毫不在意,还是笑脸相迎。

“昨天真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

说的是桥上的事吧,也只能想到这件事。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担心。只是,亚纪一反常态的消沉表情一直留在遥的记忆中。

“围巾后来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怎么样的,落在宽阔的河面中央,还能怎么样。遥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说的好。

亚纪的脸上已经没有昨天的消沉,她像夏天的蓝天一样爽朗一笑。

“七濑君走了之后,很快就沉下去了。然后我就放弃了。如果它一直飘着,我可能一直会在那儿看吧。”

说完,她又笑了。这笑容与冬季的天空和这条路都十分不称。

“怎么了,七濑君,脸好红啊。”

亚纪突然靠近盯着遥的脸,正面对上了视线。遥只盯了一下就转开了目光。

“没什么,我很好啊。”

“你是不是发烧了?”

亚纪的手伸了过来,遥条件反射一般地挡开了她的手。两人变成了面对面,时间好像一下子停止了一样。亚纪用另一只按住自己被挡开的手,有点吃惊地看着遥。

“啊,抱歉。”

道歉的是遥。如果不乐意被触碰,大可以转开头或者用手轻轻挡一下,完全没必要把人家的手挡开。

“不不,我才不好意思呢。”

对话在这里中断。两人一起走向学校。默不作声,一直低着头,时而因为强风皱着眉头。

这才是在这条白杨路上行走的正确姿势。

班会的主题是“制作毕业纪念”,各班也提出自己的意见,然后全校选一个,让全部毕业生一起完成。遥的班里也有人提出了各种意见。

有的意见马上就能实现,有的则遥不可及。有的搞笑,有的侧重兴趣。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亚纪举起手来。

“我之前就在想,这个学校会开花的只有樱花。那颗樱花树一到春天就开很多花,总觉得它很寂寞。”

在校舍和泳池之间,有一棵巨大的樱花树。这一带没有比那更漂亮的树了。那棵树有一种让别人无法接近的压倒感,别的树也好,草也好,花也好都好像被它压制了一般。

“我想在那棵树边上修一个花坛。这样到了春天,就能有很多花与樱花一起盛开了。一定很美。”

遥觉得有点抵触。因为他觉得樱花应该比任何花都更高、更大、更悠然有神。他完全不能想象樱花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花包围的场面。

“我也同意做花坛。”

这么说着赞同亚纪的是真琴。

“我觉得可以种一些正好在我们毕业的时候开的花。”

少数服从多数有时并不一定公平。无关意志的强弱,一个人一票大家都有平等的权利。若是这样,就该像亚纪和真琴一样将自己的意志说出来,求得大家的理解。可遥做不到这些。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将自己的感情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每次都是这样,亚纪的意见总会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这次也是压倒性多数获得赞同,最后决定做花坛。

“遥,你没事吧?”

在班会后,真琴一脸担心地过来。

“什么?”

“你脸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

他的话和早上亚纪说的一样。遥用手摸了摸脖子,有一点热度。

“没关系。”

这点事情不到让别人担心的地步。就在遥觉得真琴那看待病人一样的视线有些烦人时,凛扯着嗓子走了进来。

“没想到啊,橘竟然是个喜欢花的浪漫主义者。”

凛抱着手,随便评论,揶揄真琴。

“哪有,松冈君的点子才让人吃惊呢。竟然想要发射人工卫星。那才浪漫呢。”

“不是发射卫星,是在卫星上搭载我们的信息!记录我们的梦想和友情。”

“诶,果然松冈君才浪漫呢。”

“可能真是吧。不过,七濑竟然同意我的想法,吓人一跳啊。不,应该说我挺高兴的。”

凛的声音和真琴的声音都好烦,可又觉得大喝一声“吵死了”也挺麻烦的。

正想着,凛发现了遥的异常。要是没看出来该多好。

“诶,七濑,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没问遥,反而问真琴。

“我也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发烧啊。”

说着,真琴盯着遥的脸看。

“都说了没发烧。”

遥觉得控制情绪也麻烦了,他的大喝让周围好几个人扭过头来。教室陷入尴尬的沉默。

“……对不起。”

这话早上也对亚纪说了。遥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就算一小会儿也好,他想从这个场面中解脱出来。他觉得真琴担心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背影,还是走出了教室。

遥刚想跨上停在石阶下的自行车,突然停住了脚步。自己每天骑车去游泳。

——那家伙今天也会跑着来吗。

他想起了凛。这里到岩鸢游泳俱乐部大概两公里,比他近多了。

遥几乎没练过田径。他对锻炼身体没什么兴趣。而游泳只是在感觉水,这就是游泳之于遥。他从没有为了赢过谁而游泳,因此也从不在乎时间,更不觉得需要锻炼身体。

不过,知道有人比自己游得快,比自己更能感受水时,自己心中有些焦躁也是事实。不知道凛在水中是什么感觉。只是,这个50米比自己游得快,100米直到70米的地方都游在自己前面的人今天也跑步过来游泳。这足以成为遥跑步的理由。

身体好热,不用真琴和亚纪说,他都知道。可至今为止,轻微的感冒和发烧都是靠游泳治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只是在水中就会被治愈。若只是感冒,游完时大概已经好了吧。所以遥今天一开始就没有想休息的意思。只是去了就会遇到凛,就会看到凛跑步的身姿。就会骑着车超过凛,背对他。然后对没有跑步的自己感到焦躁。

遥再看了一眼通往真琴家的石阶。真琴还没来。遥撇开自行车,开始轻快地跑起这段两公里的路来。

睦月桥今天也刮着大风。这风刮到脸上,让遥不由地抬头望向明神山。可他转念一想,风未必就是从山上吹来的,就又埋头跑了起来。

嘴里呼出白气,身上大汗淋漓。好久没跑长距离了。自己并没提高速度,却还是汗流不止。一路上没有陡坡和楼梯,可脉动却传遍全身。是因为发烧了吗,混乱的呼吸无法控制。即便这样,遥还是顶着大风继续奔跑。

真琴还没追上来。大概又在照看金鱼吧。虽然这事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眼前的风景时不时地会奇怪地扭曲,等跑过了桥,遥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跑着到游泳俱乐部了。极限是在跑到河岸上是来的。他停下脚步,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息。头一低下去,汗就不停地滴落,在地面上留下好几个水迹。要是可以,真想大字型躺在地上,就像那天的凛一样。

——混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没劲儿。

就算想给自己鼓劲儿,可胸口还是难受,根本无法向前迈步。一想到自己这样子可能会被真琴和凛看到,遥简直无法忍受。要是让别人担心或者对自己费心思,还不如自己消失不见呢。遥想强力地否定自己的存在,想要快点调整呼吸,不禁有点焦躁。

稍过一会儿,等呼吸平静一点时,遥突然发现河面上有一个白色的东西若隐若现。就在离河岸不远,好像能够得到的地方,亚纪的围巾缠在那里。遥本以为那围巾早被冲到海里去了,看来这是因为涨潮又给冲回来了。围巾漂的地方,让人觉得能够得到。只要去够一下……

遥听到刹车声,回头一看。亚纪一脸担心地跨下车。

“怎么了,七濑君?”

遥挺直腰板,拼命忍住不喘粗气。本想说一句“没什么”就走的,却发不出声音来。总觉得自己一说话,就会抑制不住气息,一下子喘起来。

“啊!”

亚纪的视线透过遥看到了河面,河面上漂浮的白围巾……遥在心中咋了一下舌,然后深吸一口气。呼吸已经平静多了,他觉得应该可以说话了。

“帮你拿回来吧。”

“算了,怪危险的。”

自己可不是在这种地方止步不前。自己不过是看到了亚纪的围巾才忍不住停下脚步的。遥这样说服自己,背过身去。

就在往堤岸的斜坡跨出第一步时,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就在心想不好的瞬间,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原本长有杂草的土壤触感应该从脚底传上来的,可现在却觉得脚底一空,身体不住向堤岸滚了下去。一时分不清了上下,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亚纪的惊叫声和风吹白杨的呼啸声传入耳中。

水冰冷的触感从下半身传了上来,遥终于知道自己掉进河里了。视觉慢慢恢复,自己的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右手抓住了河岸上的枯草,左手上缠的是已经染成褐色的白围巾。

——糟透了……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清楚记得的事情到此为止。河水没有治愈遥的身心,只是无情地夺取他的体温,让他的思考暂停。

在梦境和现实的交界,遥隐约听到真琴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和救护车的警报声。

“遥!遥!”

之后,遥便坠入了深深的睡梦中。

因为剧烈的头疼,遥睁开了眼睛。就在自己思考身在何方前,首先听到了真琴的声音。

“遥!你醒了吗,遥?”

他不再觉得这声音烦心,对自己关心也不再让他抵触。真琴的声音一如往常,自然地传入耳中。

想要看清他,却做不到,头还是很疼。身体很重。即便如此,遥还是想告诉真琴,自己已经醒过来了,让他别担心。遥开了口,

“这是哪里?”

“医院啊。”

“医院?”

只觉得日光灯很刺眼。遥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可头还在疼。

“遥,没事吧?阿姨很快就来了。刚刚联系过你家里了。”

遥终于能清楚地看到真琴的脸了。这时他发现,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凛一反常态一脸认真,沉默地站在后面。他身边挂着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一条白色的东西,被空调吹得直晃。

——围巾!

看到围巾的瞬间,遥一下子全想起来了。他想坐起来,可身体到处作痛。

“不行!不能乱来,你现在高烧40度呢。”

遥想知道,自己落水后是怎么到这里的。他想马上知道。

“矢崎呢?”

亚纪应该在那里看到了整个过程。可她现在却不在。

“小崎纪应该已经回家了。不过她现在肯定在担心你吧。”

“我到底怎么了?”

“正好我和松冈君过桥的时候,听到小崎纪在呼救。过去一看,原来是遥掉进河里了。”

之后两人一起把遥拉了上来,期间亚纪叫来了救护车。

真琴和凛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而亚纪则负责联系游泳俱乐部和家人。真琴说亚纪都快哭出来了,可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所以啊,之后见了小崎纪也得和人家道谢呢。”

遥躺在床上,点了一下头。自己想问的,真琴一口气全说了。在听他说明时,头还是很痛,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还有啊,遥得了流感。”

想到自己因为那么无聊的事变成现在这样,遥十分恼火。

“那我去叫医生来。”

真琴开门出去,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空调的声音和遥的喘气声。遥这才发现自己的气息很乱。

他看了一眼凛,凛低着头一直沉默。围巾在他身边微微晃动。

“松冈,谢谢你。”

说出的话非常坦率,连遥自己都吓了一跳。凛轻轻点了点头,也没有抬头看遥一眼。在真琴回来之前,病房里只有空调的声音和遥的喘气声。

吹到了室外的冷风,才知道病房里有多温暖。凛一边走一边将冻僵的手塞进口袋里。脚步意外得沉重,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跟住了真琴的脚步。他叫住了真琴。

“……橘。”

发觉自己好久没说话了。至少在医院期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怎么了?松冈君?”

“我……”

“嗯。”

凛说不出来了。真琴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他的下一句话。期间,他没停下脚步,慢慢地走着,好像在等凛赶上来。

“我真的很害怕。”

这是凛的真心话。这种恐惧持续到现在,因为恐惧,身体里的脏器还没有停止失去平衡的运转。原本不用在意,肺就会呼吸,心脏就会跳动,可现在他不做深呼吸就觉得全身的机能好像要停止一般。

“我不知道怎么办好,好害怕。”

真琴转过身来,笑了笑。他扬起八字眉,开始后退着走。

“没关系,只是得了流感。也没恶化成肺炎,很快就会好的。”

凛觉得遥这次的事儿挺严重。看他掉进河里,自己也确实着急了。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可凛真正怕的,并不是这些。

“不是,不是七濑的事。是你啊。”

“诶?”

真琴停住了脚步。他直面凛的视线,还是微笑着,就好像在听什么玩笑话。

“把七濑从河里拉上来时,你在发抖吧?”

“是吗?当时太着急了,我都不记得了。”

真琴又转过去开始向着前面走。凛看着真琴的背影,确认当时他确实在发抖。

就在他向亚纪和自己发出正确指示时,真琴也在剧烈地发抖,剧烈到不可能看错。他的手、脚、脸全都在抖,这种抖不是因为寒冷,而且因为惧怕什么东西。在坐上救护车后,真琴拽着遥的衣服,一直喊着他的名字,那期间他也一直在发抖。

凛从没见过人恐惧成这样。这一情景烙在他心里,让他的身体不能正常运转。

凛再没说什么,只是跟在真琴身后。既然真琴都说不记得了,那就算了吧。他也不想强迫真琴说些他不乐意说的事情。所以,他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也不觉得再问事情能有什么转变。

两人在公交站等车和坐上公交车后,都一直保持沉默,也不交换眼神。

凛按了下车铃站起身来,他比真琴早两个站下车。

“再见。”

“嗯。”

凛只在这个瞬间看了一眼真琴的脸。他还是老样子,扬着八字眉和善地笑着。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吧。凛一走下公交车,突然觉得浑身脱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傍晚的空气,目送朝着[x]天空开去的公交车。

凛一走下车,真琴的手突然开始颤抖起来,就好像一直缠在身上的东西突然断了一般,无关自己的意识,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颤抖很快传遍了全身,腿、胸、和脸都颤抖起来,牙齿颤抖得直响。他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可不论怎么用力,就无法停止颤抖。不论怎么咬紧牙关,嘴唇还是颤抖不已。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真琴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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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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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帅哥离线 时空穿越者
 9 

SOS团之无敌水王!

2楼
发表于 2013/07/28 | 编辑
第三章Free

遥再次走进游泳俱乐部,是在四天以后。当时真琴正好在更衣室换衣服,遥喘着粗气,一脸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遥……”

“哟。”

“哟什么呀,你怎么来了?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没事了。”

遥小声说着,有点嫌弃地看着一脸担心的真琴。

“不行!你还喘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还有热度?”

遥嫌他有点烦,挥了挥手,打开了储物柜的门。真琴有点急了,大声喊了一句。

“遥!”

“我跑过来的。”

“从哪儿?”

“当然是从家里。”

边说,他边把包往储物柜里塞。

“呐,遥。你今天不是没来学校吗。”

“中午开始觉得好点了。”

一边脱衣服,遥有点不耐烦地回答。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自己根本不想看到真琴担心的表情,他默默地换着衣服。

“遥,要是再发烧可怎么办?”

“真琴!”

遥响亮的声音和关上储物柜的声音叠在一起,把真琴的话堵了回去。

“……什、什么?”

遥走过来,将左手搭在真琴的肩上,然后擦身走了过去。

“谢谢你。”

说完,他便出了更衣室。

真琴的身体一下子脱力。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让他忍不住喜形于色,八字眉不知不觉就扬了起来。他对遥的担心突然烟消云散了。

遥像往常那样游了1000米自由泳。跑来游泳俱乐部时,呼吸是那么混乱,可在水中,他的气息却丝毫不乱。不仅如此,遥觉得自己的身体正被水所治愈。这些水对他而言是那么的亲切熟悉。

其实说中午身体开始变好是句谎话。准确来说,应该是身体刚刚才好。学校无法为遥的身心提供治愈,所以他才没去。遥在水中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渐恢复,便慢慢地游到一边打算上岸。

以优雅的身姿游完全程,从水中抬起头来,一只手伸到了遥的面前。这手比真琴的手细很多,让人觉得似乎一扯就要断了。遥犹豫了一下,摘掉泳镜,眯着眼睛抬起头来。

“欢迎回来,这么快就恢复真是太好了。”

亚纪的笑容如同向日葵一般,正低头看着遥。这只手,正是在白杨路上遥挡开的手。遥抓住她伸过来的手,上了池岸。

“谢了。”

“嗯!”

为了把进入耳朵的水弄出来,遥往右偏了偏脑袋,小声说道,

“围巾。”

遥只说了一个词,她向日葵般的微笑上出现了一点阴影。

“嗯。”

“已经变成那样了,你大概也不要了吧。”

掉在河里染成了浅褐色的围巾,怎么洗都洗不回白色。遥把围巾给了真琴,托他还给亚纪。

“嗯,橘君交给我了。”

亚纪低下头,可能是在想都怪自己才让遥落水了吧。

“下次别弄掉了。”

“对不起。”

——别道歉啊,该道歉的是我。

“不少事,挺对不住的。”
      遥的话让亚纪的表情明快了起来,她又恢复了如向日葵一般的笑容。

“哪儿的话。”

亚纪轻轻摇了摇头。

遥清楚地感受到,这一小段对话让亚纪安心多了。

远处传来呼喊亚纪名字的声音。

“崎纪——!接力的练习开始啦!”

“来啦!”

亚纪应了一声,对遥挥挥手。

“回头见!”

“啊啊。”

亚纪笑着跑开了。

她刚走,凛就凑了过来。

“七濑,我们也练接力吧。”

——接力?为什么非要练那个?

正想着,真琴追着凛走了进来。

“不行哦!今天可不能再胡来了,遥。”

这已经超过了担心朋友的限度,简直就像是自己的监护人。被他这么管着,还不如去练接力,呆在水里呢。

“什么接力?我只游自由泳。”

遥不看真琴,向凛询问。

“就是自由泳哦。”

“遥。”

遥觉得一脸担心的真琴有点烦人,从他的面前直接走了过去。

“遥!”

真琴对着遥的背影又喊了一声,这喊声却被外面的笛声盖了过去。

接力练习的重点在交接入水。大家利用25米的短池泳道,分别站在两端,游完后又继续排队等下一轮的练习,不断反复。

最影响接力成绩的是起跳和触壁的时间。游泳这种运动在获得推进力的同时,以这股力道对水进行抵抗。毫不夸张地说,如何在起跳入水时最大限度的利用好蹬腿的力量是接力的关键。为此,泳者需要非常注意入水的角度和在水中的姿态,起跳的练习显得格外重要。

自由泳接力有四次入水,虽然自由式可以选择任何泳姿,不过大家基本基本都会选择爬泳。因此自由泳和爬泳现在基本成了同义词。这次练习的也是爬泳。

遥轻快地跳进水中,在水里划开一条口子,将身体滑进去,轻松地划起水来,很快返回触壁。凛接在他的后面跳进水中。凛的个子和遥差不多,不过他的腿部力量却比遥与真琴都强。他游短池快,也有劳于他的蹬腿有力。

遥上了池岸,思考两人游泳的差异。同样是游100米,短池需要转身三次,而标准泳道则只转一次。因此对凛来说,游短池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在比赛时,直到70米附近他都能领先于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也是遥开始跑步的原因。

有比自己游得快的人,他并不否认。可他也无法很快就接受这一切。并非求胜,也不是讨厌输,只是有人比他更会感受水这一事实让他无法轻易接受。

要问是不是练习跑步就能跳得更远,说实话遥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人比自己跳得远,而那个人在跑步。单是这点就足够成为遥练习跑步的理由。

遥一边思量着,一边看着凛的泳姿。真琴站在前面,戴上了泳帽正在戴泳镜。真琴一点都不像小学生,他的肩很宽,身板也厚实,虽然肌肉并没有十分发达,可一站上跳台,还是给人一种威慑感。

凛一触壁,真琴就跳了进去,溅起巨大的水花。他划水很卖力,奋力往前游。虽然没有计时,可他每次都尽全力游。真琴还是老样子,他没有变,水也没有变。

可真琴却在就要到终点的数米前突然停了下来。原本以为他呛水了,可仔细一看也不是。他没呛水也没抽筋,只是一脸痛苦地喘着气,站在水中。

刚才上岸的凛马上跳进水里,游到真琴身边。

“怎么了?橘?”

真琴把泳镜拉了上去,扬起八字眉笑着说。

“抱歉,我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遥觉得真琴笑得好像就要哭出来似的,不由地转开了视线,径直往淋浴房走去。

各班的毕业制作方案经过讨论,最终采用了亚纪的方案,正式决定在樱花树周围做一个花坛。一旦定下来,准备就飞速突进,制作方案很快就制定下来了。不久,大量的粘土运进了教室里。放学后,教室简直成了一个砖厂。大家把课桌全往后推到一起,留出空间铺上塑胶布,然后将粘土堆起来。粘土还不红,要等烧过之后,粘土中铁元素才会氧化变红。

制作从准备粘土开始。每个人各自取一部分粘土拿到一边,然后用体重压粘土,将其中的空气全都挤出来。如果不好好做这个步骤,等拿去烧时砖会裂开。

遥不再多想这是建在樱花树周围的,只将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工作上。

“我说,七濑。”

凛一边制备粘土一边上来搭话。遥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他。

“下次比赛,要不我们参加四乘一百混合泳吧。”

下次比赛在毕业典礼后,时间大约在三月底。每年,市里的各家游泳俱乐部都会聚在一起,举行一场相当盛大的比赛。遥和凛相遇,也是在之前的比赛上。

      遥和真琴升上六年级后,几乎参加了所有的比赛。比赛按照年级性别分组,一般只要参加都会选三到四个项目。可遥每次都只游自由泳,在自由泳项目中获得了三次第一。真琴参加过自由泳也参加过蛙泳,拿过两次蛙泳冠军。

      “我只游自由泳。”

遥低头看着手中的粘土说道。

“真专一啊,七濑。行啊,你就主攻自由泳嘛,对不对,橘?”

突然被叫到了名字,真琴不禁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要是游四乘一百,蝶泳怎么办?不能参加自由泳接力吗?”

若是参加四乘一百混合泳,必须凑齐能游仰泳、蛙泳、蝶泳和自由泳四种泳姿的选手。可在岩鸢游泳俱乐部,他们这个年龄组没有擅长蝶泳的选手。

凛有点无语地回答真琴。

“四乘一百混合泳挺好啊,我来游蝶泳。蛙泳是橘,就剩仰泳了。虽然没什么惹眼的选手,不过只要能正常游下来,剩下的交给我们不就成了?随便找个仰泳的就行。”

真琴大概有点被凛的强势压制住了,什么也没说,继续制备粘土。

这次轮到遥停了手。

“我都说了只游自由泳,别自作主张说接力的事。”

他试着用在平静地语气中加入强烈的一直。凛对着粘土叹了口气,那样子就好像在说,真那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孩子没办法似的。不过他回话的口气也强硬起来。

“所以说,七濑就游你的自由泳就好嘛!”

最后的语气太强硬了,就算说完立马捂住了嘴,可还是为时已晚。散坐在塑料布上的同学们都朝这边看了过来。真琴也停下手看着凛。

凛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站了起来。估计想着反正已经引人注目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

“所、所以说啊!不如在砖上留言吧!写些喜欢的话,留下点回忆,想写什么写什么,自由地!”

遥刚想着,你现在装毕业生的样子也没用,亚纪站了起来。

“这个想法很好!”

亚纪一句话,就让班级的氛围缓和了下来。大家纷纷开始讨论要写什么内容,教室里又热闹了起来。

凛放松下来,轻出一口气。遥和真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制备粘土。凛也坐下来,沉默地开始对付粘土。

结果那天之后也没再提起接力的话题,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明神山上飘着几条细细的白云,睦月桥上今天也刮着强风吧。遥思量着,看了一眼手表。和最开始跑相比,速度已经快了不少。其实也没什么目标,更不是要和比赛,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在意跑步的成绩。非要解释的话,遥可能是想超越昨天的自己,超越自己的极限,踏入对岸的新世界吧。

遥原本以为,陆地和水不同,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的治愈。可跑着跑着,他开始感到自己的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得到了释放。因此,他会想在陆地上尽可能快地奔跑。遥曾想过,自己的这种执着与对游泳的态度差异太大。可跑到后来,他开始觉得,说不定两件事情具有相同的意义。

遥茫然地想着这些,准备往睦月桥上跑时,他听到另一个脚步声叠了上来。

“你好,七濑君。”

闻声回头一望,叶月渚并排跑了上来。

“哟。”

遥小声地应了一句。和渚的共通点事,同在一个游泳俱乐部,一样有像女孩子似的名字。他比自己小一届,是五年级学生。

遥不思考为什么渚也在跑步,因为思考这个问题必然会思考为什么他跑得一脸幸福。

“七濑君最近每天都跑步呢。”

渚清甜的嗓音传入遥的耳中。

“是啊。”

他想冷淡地回答,快点结束话题。倒不是要闭着渚,只是,在跑步时遥不想思考别的事情。他不想让自己的心思被跑步之外的事情所烦扰。这会让他觉得,获得释放的东西又被禁锢了起来。

“我也……”

大概是喘不上气吧,渚的声音断了。

“我今天也想跑跑看,我们一起吧?”

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啊。”

“真的?太好了!”

“不过你跟不上我也不会等。“

“嗯!”

遥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在跑下桥后便开始加速。渚的喘气声越来越远,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里。

风吹拂遥的身体而过,一瞬间还以为是渚赶上来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只有一瞬间。

不好的预感总是会全中。凛游完1000米蝶泳抬起头时,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从上面盯着他看。自打第一天教过他后,每天都是如此。

“怎么了?”

其实凛很清楚渚的来意,可他还是问了一句。

“原来你真的能游蝶泳?”

“啊,对,怎么了?”

“游得真好!”

——哪有你的蚂蚱泳好啊。

“你也想游吧,我给你看看。”

凛很快上了岸。他已经放弃进行无畏的抵抗了。

“其实啊,我最近暂时不练蝶泳了。”

已经游腻了?要是这个样子,可没什么进步的余地了。

“那你也不需要找我了吧。”

“不是的,那个,松冈君,下次比赛你会参加吧?”

“嗯,会啊。”

亚纪在,她站在最那边的泳道上。是遥在游吗?

“你游什么?”

“四乘一百混合。”
      果然是遥,他的泳姿就像翱翔在空中的水鸟一样优雅,顺滑地在水中穿行。除了遥,谁都游不出那个样子。

“七濑君也参加吗?”

“还没确定呢,不过我叫了七濑和橘。”

亚纪是想等遥游完吗。正想着,她突然从那儿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遥。

“一、二、三,还有一个人呢?”

“还没定呢。”

在亚纪走入人群看不见身影时,遥上岸了。

“那让我加入吧!我蛙泳可快了!”

亮晶晶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不行。”

凛以为亚纪多嘴了,希望遥不要太有心理负担。

“为什么?”

“蝶泳练到一半就放弃的人能有多快。”

“才不是呢!我还没放弃,就是暂时休息!”

“那为什么休息?”

“我要在四乘一百混合里游蛙泳,先练那个!”

“哈?你这是因果颠倒!”

“呐,让我加入吧。”

“我说不行就不行!”

再扯下去没完没了了,凛中断对话走开去。只听背后渚念叨了他一句“小气”,凛快步离开了池边。

“你打算在砖上写什么?”

在遥游完一场坐在长椅上休息时,亚纪坐到他身边问道。

“Free。”

遥用冷淡的口气做出最低限度的回答。

“真有七濑君的风格。而且既能理解成‘自由地生活’,也能理解成‘专注自由泳’。”

其实没有那么深的含义。因为自己对凛说只游自由泳,不过是为了赌气才这么写。虽然被问了,可遥也没想过要出于礼貌回问亚纪要写些什么。相比这个,他倒是想问问她难道是就为了问这个特意过来搭话的吗,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意图。

亚纪大概是看出了遥的心思,轻轻吸了一口气,开始说了起来。

“那个,七濑君。”

可她欲言又止。遥觉得有些反常。

“什么?”

遥试着催促她。亚纪被遥鼓了劲儿,微微笑了笑,又开了口。

“我啊,打算去游四乘一百米混合泳。和美树、麻季还有优希一起。有点好笑吧,一看名字还以为我们是四姐妹呢(注:四人名字的日文发音都是Ki结尾)。”

说着,亚纪笑了笑。她是又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了吗。遥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便地应和道。

“真的呢。”

真琴刚刚游完,正要上岸。正好让他来接班,泳道由真琴交给遥,而陪亚纪说话则由遥换给真琴。遥站了起来,往跳台走去。

“七濑君。”

亚纪站起来叫住遥。他停下脚步,可没有应答。亚纪好像下定了决心,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我觉得你去参加接力比较好。”

遥没转身,只是扭过头来看着亚纪。

“为什么?”

“因为七濑君是六年级学生里游得最快的。”

“要比50米,松冈比我快。”

遥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经过浑身滴水的真琴身边,站上跳台跃入水中。挣脱了亚纪的视线,遥又一次在水中获得了释放。

“呐,遥,你今天又是跑过来的吗?”

在更衣室擦身时,真琴问了起来。真琴有些在意正在身后换衣服的凛,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回答。

“跑来的。”

他本以为凛会上来问三问四,可传到耳中的却是渚的声音。

“我今天也是跑来的哦!七濑君说可以和他一起跑!”

“诶。”

凛冷冷地说了一句,直勾勾地盯着遥看。遥觉得他有点会错意了,便解释了一句。

“我是说,你要是跟得住的话。”

可就算这么说明了,凛还是笑嘻嘻的。遥觉得有些不爽。这时,真琴又上来给了遥追加一击。

“要不我也一起跑吧。”

就算他的口气很像开玩笑,不过遥很清楚,这不是玩笑话。就在刚刚真琴问“是不是跑过来”的时候,遥就已经预感到他会这么说了。因此现在,遥感到格外地不爽,因为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丑话说在前,我可不会等你的。”

“没关系,我跑得也不慢。”

“才不是呢,我是说你要是来晚了我不会等。”

“啊,原来是这个等啊。”

真琴的眼神中出现一点阴影。不过阴影转瞬间消失,甚至让人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又变回了老样子。

“没事,明天我会早点出门的。”

那到今天为止你都在干什么呀。遥刚想这么说,渚插了进来。

“回去路上也可以一起跑吧!”

遥从储物柜取出背包,关上了门。

“那你就快把衣服换了。”

说完就快步走出了更衣室。

“啊,等等我!”

渚才穿上一只脚的袜子就赶紧拿出包,追着遥跑了出去。他俩的样子太有趣,凛和真琴笑了好一会儿。

笑完了,突然觉得安静下的来更衣室的气温急剧下降。真琴从储物柜里取出包,对凛挥挥手。

“那,我也会去了。”

“橘。”

凛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真琴。回头一看,凛的表情格外严肃。

“怎么了?”

“四乘一百米混合泳,你怎么看?”

“怎么看……要我参加也行啊。”

问自己怎么看可不好回答。因为没有其他的答案可以选择。凛脸上不见喜色,只是轻轻点了几下头,看来他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个。

“七濑会来参加四乘一百吗。”

在真琴听来,这句话等于“能帮我求他参加吗”。看来他在意的是遥。

“就算我求他,也是一个样。”

“先别这么说嘛。”

“嗯,那我问问看吧。”

“拜托了。”

凛的眼神就好像在说“我全靠你了”,这让真琴感到了一些压力。

“再见。”

“嗯。”

走出更衣室真琴就小跑着赶到了大厅,可已经不见遥的身影了。虽然凛拜托他说情,但也不是非要今天就提这事儿,可真琴不想将这话藏太久,仅此而已。他没想过要说服遥,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本来就没有执念于四乘一百混合泳的理由,遥想游什么项目,都是他的自由。

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锁,只听咔嚓一声。真琴望了一眼遥平时停车的地方,今天没见到他的自行车。没有遥在的停车场有一种无机质的单调感,格外冻人。

——明天我也跑步来吧。

真琴在心中轻轻默念刚刚在更衣室说过的话,然后跨上自行车骑了起来。

他在睦月桥前赶上了渚,而遥已经跑到桥中央了。

“加油!渚!”

听到打气声,渚喘着白气抬头往这边看。本想就这么骑过去的,可想到渚已经被遥丢下了,自己再弃他而去是在是太过可怜,便跟在他身边并行前进。

“加油!渚!”

刚刚的话明天再和遥说吧,反正没必要着急。真琴一边给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渚鼓劲儿,一边骑过了睦月桥。

真琴回到家,马上取出了园艺用的铲子,在院子的一角挖起土来。不到一分钟,他就挖好了,然后打开了玄关的门,点上灯。

鞋柜上放着一个金鱼缸,水面上飘着两尾金鱼。它们不游动也不鼓鳃,只是静静地飘在水面。鱼皮上有几个白斑,一看就知道是害了病。

每天真琴一放学就回家洗鱼缸,然后给金鱼上药治疗,可今天从学校回来一看,两条鱼都飘在水面了。

真琴轻轻将手伸进鱼缸里,温热的触感缠绕指尖,就好像将手伸进了沼泽一般,完全感受不到生命的脉动。他用手将两条失去生机的金鱼捞了出来。金鱼的鳍一动不动,躺在真琴手中。

他把金鱼拿到院子里,放进刚刚挖的洞中盖上了土,仪式结束了。一想到这两条生命是如此渺小,仅仅这样就能宣告终结,真琴感到心中好像扎进了一根刺,一阵难受。

“你们一定还在再游一会儿吧。”

他拿着园艺铲站起身来,可目光还是停留在土上。

“对不起。”

真琴把铲子丢在一边,走去玄关切断水泵的电源。那里剩下的,只有安静昏暗没有任何意义的水。这让他想到那时想要吞没遥的水,手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真琴冲出家门,猛地跑下楼梯,来到通往神社的石阶上。遥的家就在那里,他现在必须见遥。不能推到明天。现在就要见!如果现在不见他一面,自己会无法再支撑下去。好想见遥——

“真琴!”

正要登上夕阳中的石阶,真琴突然被人喊住了。

真琴的心砰砰跳,停下了脚步。

——是遥的声音……

他一步一步往石阶上走,慢慢抬起头来。半山腰的鸟居在夕阳的照耀下透出一片浓浓的阴影。而在鸟居下站着的,正是遥。

——他是在等我吗?

真琴在心中暗暗发问,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怎么可能。明明很明白,可自己就是会这样想。双脚就是会不由自主地迈步,向遥走去……

他看着遥慢慢登上石阶,视线毫不犹疑。他无法将视线从遥身上移开。真琴来到半山腰的鸟居,走到他的身边。遥近在身边,近得一伸手就能碰到他。

“遥……你一直在这里吗?”

“啊啊。”

遥面无表情,小声地回答。

“你知道我会来吗?”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还是忍不住发问。

“不。”

“那,为什么……”

——站在这里呢?

“在看夕阳。”

真琴顺着遥的视线望去,在枫树和榉树的树枝间,红日在薄薄的云间,正往水平线下沉去。大概因为被云挡住,夕阳没有了往日的光辉,只有月亮一般大,轮廓很清晰。虽然很美,可也不至于让人看得入迷。

他应该是在等我吧。就算并非如此,真琴还是想这么想。这种想法缓和了他心中的刺痛。

“找我有什么事吗?”

遥的脸被夕阳染红。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见见遥。怎么说呢,已经没事了吧。”

“这算什么。”

遥微微露出牙齿,笑了起来。

“真怪。”

真琴也扬起八字眉笑了起来。确实,已经好久没有和遥两人单独说话了。最近不论去那儿,都有凛跟着。

突然,遥正对上了真琴的目光。夕阳的暖光射进遥的眼眸深处,好像能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真琴。”

“怎么?”

“你怕水吗?”

心脏一颤。手心直冒汗。喉咙好干,胸口难受。真琴感到自己周围的空气中氧气格外稀薄。就算想装作若无其事,可还是无法抑制混乱的呼吸。

他看着遥的眼睛。发现被看穿的,其实是自己。从小就是这样。遥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情,可对真琴的事却了若指掌。总是能理解自己,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琴的心扉被打开,向他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遥没有责备,也没有追问,以一如既往的口气静静地发问。

“一直都怕吗?”

真琴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怕水和能游泳没有关系。不论怎么游,无法逃脱的东西还是躲在水中。现在它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自己发动袭击。真琴知道那东西的可怕,害怕它的阴影,对它的恐惧一直盘踞在心中。

遥继续用短小的话语发问。

“为什么?”

遥的问题并不让他厌烦,他甚至希望遥能知道,也许自己一直在等遥这样问吧。可这种想法相反地也让他觉得自己弱小,羞愧不已。倒不是像要隐瞒,只是这件事一直都放在自己心里。

“小时候,我们不是一起看到有很多人穿着白色和服并排走吗?还记得吗?”

遥轻轻地点点头。当时转过头的孩子的脸重新浮现在真琴脑海中,这也是遥的回忆。

“当时好像是有艘大渔船沉没了。那艘船上有十几个人,离港口大概三公里,就在近海。”

知道这些,是在看到那队人好几年之后的事情。

遥的视线转向海边,真琴也望向了大海。夕阳中微风吹拂。

“三公里,是我们每天毫不费力游掉的距离。为什么渔民们却游不回来呢?”

海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无法游完这短暂的距离。可就算寻找,也肯定无法找到。那原本就不是肉眼能看得到的东西。自己只能这么想。

“每次进入泳池,我总是没法从容。相比游泳,更像是从什么东西哪儿逃脱。又不是在海里,脚也能够到池底。可我总觉得自己一直在从水里逃避。”

遥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听着。夕阳落到了地平线上,东方的天空开始暗下来。真琴向着大海的方向垂下了视线。稍后,他缓缓抬起了视线,看着遥。

“看到遥掉进河里时,我怕得抖了起来。怎么抑制都没用,是从身体里面传来的颤抖。手脚和身体都抖个不停。”

水中躲的那个东西,想要把遥带走。这个想法浮现在真琴脑中。一旦觉得自己会失去遥,至今为止一直在脑中描绘的恐惧突然变成了现实,向自己袭来。“恐惧”以外的情感,全都从真琴身上消失了。

自那之后,毫无预兆的,自己心中深藏的那份恐惧复苏了。不论在家、在学校还是在泳池游泳……每当恐惧袭来,身体僵硬,思考停止。与恐惧抗争让他筋疲力尽。

“倒不是因为松冈君叫了我,可还是打算试一下四乘一百混合泳。所以啊,遥,一起游吧。不和遥在一起,就不行。我想和遥一起游!”

遥一动不动,连表情也没有改变,正面接受了真琴如喃喃自语般的话语。他的视线无比冷静,就好像在细数真琴呼吸和脉搏的次数一般。

遥的视线让真琴火热的身心慢慢冷却。真琴觉得自己心中的涟漪突然平复了。

“对不起,我好像说了些奇怪的话。别太在意,天色晚了,回家吧。”

港口的街灯亮了起来,月亮升上了东方的天空。

“再见!”

说着,真琴准备往石阶下走。遥的口风突然松了。

“我考虑考虑。”

“诶?”

“四乘一百米。”

真琴的八字眉一下子扬了起来,他眯起眼睛笑了。现在,这句话就足够了。

“那明天见,遥。”

“啊啊。”

真琴的心一下子轻松了,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他觉得至今为止一直一个人背负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明天开始,至今为止的日子一定会继续下去。

虽然怕水却爱游泳,可一跳进泳池又想逃走。所以才想要遥一直在自己身边,但遥又总是那么冷淡……

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遥知道了自己心意,这就足够了。

真琴走在夕阳的石阶上,步履轻快地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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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离线 时空穿越者
 9 

SOS团之无敌水王!

3楼
发表于 2013/07/28 | 编辑
第四章  Relay

早上通往学校的路今天也刮着寒风。每个人都缩着肩膀,低着头走在这条路,只有凛一个人在跑。他喘着白气超过其他的孩子,时不时会差点撞到人家身上。

白杨树路和去往游泳俱乐部的路不同,并不适合跑步。上学高峰路上的人太多,无法自在地奔跑。所以凛在这里跑其实没什么意义,甚至可以说只会给周围的行人添麻烦。

在凛的前方,一条染成浅褐色的白围巾在风中飘舞。凛提高了速度,追上了这条围巾,然后呼着白气停下了脚步。

“早啊,矢崎!”

亚纪转过脸来,今天也是一脸微笑。凛不禁在想,她是不是一直笑着走在路上啊。

“早啊,松冈君,你跑过来的?”

“嗯,和训练差不多。”

凛好像在炫耀似的又喘了几口白气。

“诶,真厉害啊。可在这儿跑很危险吧。”

凛不再喘气了。

“啊,我有注意看着行人跑呢。”

亚纪的围巾被风吹了起来,擦到了凛的脸颊。围巾上印着怎么都洗不掉的污渍……凛不知道遥为什么会想要下到河岸边去取这条围巾。事到如今他也没想要问。就像他无意追问为什么真琴会发抖一样。

同样的,凛也无心询问为什么亚纪要戴这条浅褐色的围巾。

“昨天拜托了你不好办的事儿,不好意思啊。”

凛说完,亚纪微微摇了摇头。

“没这回事儿,我也觉得七濑君参加接力比较好。”

“诶,为什么?”

凛直截了当的问题让亚纪笑着低下了头,稍后,她慢慢抬起视线,望着远方。

“七濑君不是一个人什么都能做吗。成绩也好,体育也好,画画也很好。真是十项全能。所以,大家都会依赖他,可他从不会主动有求于别人吧。”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虽然凛才转学过来,可他对遥的印象正如亚纪所说的。他不会主动与人发生联系,可也不至于被人孤立,反倒常在班里受人之托。而他受人之托后,也每次都能帮人解决问题。遥的周围一直保持着这样微妙的人际关系。

“七濑君人很好。所以我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话也不会说出来,努力不去在意别人的事情呢。他一定是不想强加于人,伤害别人吧。可我觉得太在意这些不好,七濑君要是能在积极一些就好了。”

亚纪望着凛,好像在询问他的意见。说实话,凛从没想过要对遥的性格做什么改造,也不觉得这种性格能被改造成功。凛关心的,只是自己想和遥游接力而已。

“我也这么想。那家伙太没有笑点了。要能像我这样就好了。”

凛用玩笑的口气随便应答着。亚纪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

“真的,说不定你们加一起除以二正合适呢。”

“你的意识是我太爱闹了吗?”

亚纪略带深意的笑笑,无声地肯定了凛的话。

“也不是。只是我还是想看看七濑君和大伙儿一块努力的样子。”

她仰望天空,天上飘着几片冬季特有的长云,好像一彩粉画。

遥往石阶下走,正好真琴也下楼走到路口。

“看,今天没迟到吧。”

“走吧。”

遥和真琴并排,喘着白气跑了起来。

跑到睦月桥附近,看到渚正等在那里呢。渚对两人挥挥手,遥也抬起右手轻轻示意了一下。渚的视线跳过遥,对他们身后的人也用力挥了挥手。不用看也知道,凛跟着上来。等跑近了便听到脚步声越来越响,等到桥边时,他已经和三人并肩了。

“哟!”

听到凛打招呼,遥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在旁人看来,这也可以理解为“离远一点”。

渚和遥并排跑着。

“七濑君,我今天一定会跟上你的。”

“跑到一半休息可没有锻炼效果。”

“那我明天一边原地踏步一边等你们吧。”

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地,这话太有渚的风格,让人忍不住发笑。真琴和凛在他俩身后连遥的份儿一起笑喷了出来。看着渚呆呆的样子,看来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可是一般的原地踏步啊,是很快的那种!”

身后两人的笑声越发响亮了,凛甚至有一瞬间脚一软,差点就要失去平衡。

“话这么多,一会落后了可不管你。”

遥稍稍加快了脚步。睦月桥上今天也会刮着大风吗?直到跑下桥,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渚拼命地跟着,要是按照现在的速度,他又会跟不住没法并排跑吧。昨天就是这样。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开始落后。遥轻垂眼帘。

——到此为止了吗。

他的喘息中夹杂有叹息声。遥的步伐稍稍放慢了下来。

“哦!”

凛轻声说道。遥觉得好像听到他在说“人真好啊,七濑”,不禁在心中咋舌。渚一脸痛苦,可还是跟着跑上来了。看来他已经没有余力说话了。

到了岩鸢游泳俱乐部,渚颤着肩膀大口喘息。

“可拼了命啦。”

凛轻轻拍了拍渚的后辈。渚想说些什么,却因为气息太急什么都没说出来。不过等换好衣服到了泳池边,渚已经彻底恢复了过来。

“松冈君,今天也练习接力吗?”

“是啊。”

凛回答地模棱两可。就算要练习,人也没找全呢。而且这件事和渚没关系。

“今天啊,有五年级的计时赛。然后啊,如果哦,我是说如果哦,如果我在蛙泳比赛里拿了第一,就让我参加四乘一百混合吧!”

凛认真地看着渚。他想从渚那瘦小的身体里找出他自信的源泉。

——是我想错了吗。是我心目中的渚和现实不符合吗?

他应该只是一个像弟弟一样可爱的孩子而已。凛从他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出燃烧的斗志。

可仔细想想,自己也不过认识渚一个月而已。而且自己在五年级时比他更加自信满满,更加高傲自大。也曾想过,自己代替六年级的学生被选为代表选手是理所当然的。

“好,当然你得要拿到第一名。”

凛自己也觉得这答应得太轻率了。他觉得这件事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渚大概拿不了第一。

“太好了!听到了吗七濑君?我一定会加油的!”

“是啊,加油。”

就算遥回答得很随便,可这对渚来说还是莫大的鼓舞。他还没开始游就已经欣喜不已了。凛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也跟着笑起来。只有真琴略带担心的神色轻轻说道。

“呐,松冈君,真的好吗,就这样说定了?”

“没什么好太担心的。而且如果真的拿了第一,不正说明他有相当的实力吗?”

凛想要看清楚深藏在渚之中的本质,他想知道在渚那薄薄的身板中,真的有一颗热力灼人的热血之心吗?既然想参加四乘一百米,没有热情可不行。

“不是,我说的是遥的事。渚是认定了遥也参加接力吧。”

“正相反,虽然对渚不太好,可这是为了让七濑参加接力的小战术哦。”

虽然可能性比较小,不过渚拿到五年级组的第一名是这个战术的先决条件。在凛看来,遥对渚不算冷淡。面对以为自己成了遥队友的渚,遥到底能不能坚定地主张就是不游呢。如果遥多少对让渚失望感到抵触的话,他说不定就会同意参加接力。而且他今天还特意为了渚放慢脚步呢。

这个就是一个怀着这样类似祈祷般的情感等待奇迹的小战术。

五年级学生的计时赛在25m的短池进行。按照仰泳、蛙泳、蝶泳和自由泳的顺序,八人一组进行50米的计时赛。

真琴从遥那里得到了“我考虑考虑”的回复。可这句回复与他决定要参加接力还有一段距离。渚并不是想要参加接力,而是想和遥一起游泳。因为遥在游泳俱乐部,所以渚跟来了。因为遥跑步,所以渚也一起跑,因为遥会参加接力,所以渚也想游接力。虽然没有问过渚,可这一切都看在真琴眼中。所以,就顺序而言,还是应该先确定遥参加接力,再考虑的渚的问题。真琴边想边眺望五年级学生计时赛。渚已经站在了起跳台上,第二个项目蛙泳马上就要开始了。渚的身体看起来比其他的五年级学生更加单薄,让人不禁沉思,他身体的哪里能藏有这样的能量。

渚将脚趾扒在跳台上,弯下身子,将手搭在跳台上,等待口令。

“预备!”

—肃静—

笛声响起,八人一起跳入水中。渚的入水点比其他选手近,一划水,一蹬腿。等脑袋出水时已经跻身到第三位了。一开始就落后2个人。虽然不能算是好位置,不过他没有着急的样子,也没有特别用劲儿。反而比平时划水划得更加悠闲。

虽然同在游蛙泳,可大家各有各的节奏和泳姿。有像渚那样大力划水前行的人,也有多次蹬腿加速的人。有人感觉用力很大,也有人像拿着尖刀似的划开水面前进。

游过了20米,渚已经贴近了前面的选手,和第二位并排了。虽然转身时又被甩开,可他很快又再次和第二位并排。第二名已经开始着急,节奏有点乱。很快,他就落了下去变成了第三名。

在还剩10米的地方,渚又开始缩短差距,他和第一名的差距几乎消失了。就在思考若是通过触壁拼胜负那高个子的人有利的瞬间,渚在终点前伸出手。他的手稳稳触壁,胜负已分。

渚从水中抬起头来,不安地环视四周。在听到成绩的瞬间,他的表情立马变了,高高地挥起了右拳,在水中跳了起来乐开了花。

真琴鼓起掌来,他用力对真琴挥手。

“太厉害了,渚!成功啦!”

真琴竖起了大拇指,渚也学着他的样子竖起了手指。凛双手抱胸,半张着嘴,几乎看呆了。

“真的……成了……”

好半天,他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到身后的入水声,真琴回头一看,遥开始游了。他是看完了渚的计时赛才开始游的嘛。还是偶然在这个时间入水的呢。真琴觉得就算问了遥也不会告诉自己。如果他真的是在意渚等到现在才入水,以前的遥是不会这么做的。说不定在遥的内心中,正在发生着一些细微的变化。

凛冲着淋浴,对边上的淋浴房说话。

“七濑,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渚啊,他真的拿了第一名。”

“听说是啊。”

遥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淋浴的水声盖过去。他的回答听起来漠不关心,凛觉得有点没达到预想的效果,用略带不满的声音说道。

“那,你怎么办?”

遥没回答,只听隔壁淋浴房的帘子拉开了。凛深深叹了口气,搔着脑袋洗起来。

遥走进更衣室,真琴和渚已经在那儿了。

“七濑君,刚刚看到了吗?”

渚一下子冲到了遥跟前。

“啊,看了。”

一听这句话,渚更是笑开了花。

“我啊,这次是第一次拿第一呢!”

“是吗。”

这话不知有心还是无心,总之就是遥一如往常的感觉。可这对渚而言已经足够了,一看他的笑脸就明白。

一看到凛出了淋浴室,渚马上就切入正题了。

“所以啊,之前我们说好的那个,松冈君!”

渚欲言又止,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凛。不用知道之前对话也能明白,自己和渚的约定只有一个。

“都说好了嘛,渚是我们接力的成员了。”

凛一说完,渚就转过去对着遥说,

“太好了!这样和七濑君就是队友了!”

“是啊。”

遥毫不在乎的回答飘进真琴和凛的耳中。因为他说的那么随便。差点就让两人听过算过了。真琴瞪大了眼睛看着遥。

“遥,你刚刚说——”

凛结过真琴的话,遥的话让他们忍不住重新确认。

“你真的来参加四乘一百混合吗?”

“我是这么想的。”

遥的回答很冷淡,可凛还是难掩喜色。

“太好了!太好了橘!”

真琴双手握拳,比渚还激动,大声喊了起来。

“嗯!”

“好嘞!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队的了!明天开始刻苦训练!”

真琴和渚点点头,遥还在用毛巾擦脑袋。

“对了,今后我们互称名字吧。这样更有自己人的感觉!就这么定了,七濑是遥!”

遥一瞬间停下了擦脑袋的手。脸被毛巾挡住了,看不到。可他很快又开始擦起脑袋来。

“橘是真琴。”

“真直接啊。”

真琴觉得有点滑稽,扬起八字眉笑了。

“呐,那我呢?”

“渚和之前一样,还叫渚。然后啊,我的话,大家叫我队长吧!”

“诶?”

渚有点不满。

“对啊,你又不叫队长!”

真琴笑了,凛有点无语,双手叉腰说道,

“挺好了,所谓队长啊,就是我们这个队里最大的,要照顾大家,统领大家的人!”

“是吗,可是叫队长好怪嘛。不如叫凛凛吧!”

“啊……”

凛张开嘴傻了。真琴捧着肚子笑死起来。在擦头的遥背对着大家,也在微微颤抖身子。渚指着真琴和遥。

“你们俩是小真和小遥!”

真琴不笑了,遥的毛巾掉到了地上。

“明天真让人期待啊!接力可得团队合作!要一起加油啊!我们多多练习吧!”

更衣室中的氛围难以言表,只有渚的声音活力四射,让人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第四章 Relay part02


“早啊,七濑君!”

刚进教室就听到了亚纪明快的声音。

“哦。”

总之用最低限度的回应她一句。

“听说你要参加接力。”

环视教室,真琴还没来。遥假装没这回事儿,从包里拿出了课本和笔记本。传出去的肯定是凛。

“是吧。”

遥想努力表现出自己并非主动参加,可亚纪好像没有察觉这一点。

“太好了。我一直都在想,要是七濑君参加接力就好了。不过之前没说清楚,所以一直有点挂心。”

这没什么好在意的。自己身边,还有很多爱瞎操心的人。遥如是想着,换了一句话开口。

“你们队呢?”

“嗯,练得挺顺利的。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时间每天都在缩短。”

要参加接力就会这样,不能只为自己而游。什么胜负呀、责任呀、团队合作呀,必须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遥一直以来避而不见的东西,全都在接力赛中等着自己。

遥至今为止一直都在水中谋求从束缚中解放,为此而游。可一旦参加接力,就得在水中营造各种束缚。

“真想快点看到七濑君和大家一起游泳的样子。七濑君的队伍一定能拿第一,四个人都很快嘛。”

“不是我的队伍。”

遥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用凛也听得到的声音大声说,

“凛凛才是队长。”

凛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全班同学的目光都盯着他。在沉寂之后,大家突然笑了起来。亚纪也没憋住,笑得喷了出来。

凛站了起来,气得肩膀直颤,朝遥走了过来。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对遥发火,他先做了一个深呼吸,恢复了冷静,用只有遥和亚纪听得清的声音说道。

“我说啊,在之前的学校我一直被人叫‘小凛’,被他们欺负来着。就因为受不了了才转学过来的。拜托你们了。要是‘凛凛’被叫开,说不定我又得转学了。”

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他对凛在之前的学校过得怎么样没有兴趣。再说了,受人欺负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没一定呢。

“对不起。”

遥还没开口,亚纪就代他道歉了。

“不,为什么矢崎要道歉啊。”

“我也笑了嘛,完全都不知道你还被人欺负过。”

“是啊,我很害羞嘛,完全回不了嘴。结果他们越来越过分,当时情况可严重了。”

“原来是这样啊。”

亚纪听得一脸认真。真正害羞的人怎么可能说自己害羞嘛。他这已经不止是可疑,简直是来搞笑的。可遥并没有好人到在这里赔笑。

就在他想着这话太蠢简直听不下去时,真琴正好进了教室。

“早啊,遥,还有,那个,凛凛?”

“不能这么叫哦!”

凛还没开口,亚纪先一脸认真地对真琴说。

“诶,是吗?昨天不是说好叫‘凛凛’的吗。”

“他说在之前的学校里因为名字被人欺负过呢。”

“被欺负,谁啊?”

“当然是松冈君啦。”

真琴真是个大好人,扬起八字眉笑了。

“不能笑啦。”

因为亚纪是在太认真了,真琴硬把笑意憋了回去。

“抱歉抱歉,不过这里不会有人因为这些事情欺负人,放心吧。”

真琴正说着,就像宣告一场无聊比赛的结束一样,上课铃响了起来。

到了三月,日光也暖了起来,枝头上萌生新叶,鸟鸣也渐渐热闹了起来。睦月桥上,今天也刮着大风。不过风中已经少了几分严冬的凛冽。

遥和真琴呼出的气已经不在洁白,变成了透明而温热的气体,融入风中。凛从后面追着遥跑过来,几乎与他追上的同时,渚和三人汇合了。

“我啊,没有休息哦!一直在原地踏步呢。”

渚的呼吸挺急促的,他的呼吸声又叠上了凛的呼吸声。

“你啊,每天都说一样的话。”

“因为我每天都在原地踏步啊。”

“所以说啊,用不着每天都说吧。”

今天的凛总觉得有点焦躁,一直纠结着渚有的没的话说个不停。

“凛凛才每天都说一样的话呢。整天说我们是一队的。”

渚还没说完,就被凛挡了回去。

“我说,渚,我叫做‘凛’,才不是‘凛凛’呢。”

“诶,真的?那个好难的汉子,不是读作‘凛凛’的吗?不过都行啦。”

“什么?”

“以后也可以叫你凛凛吧。”

渚没向凛征求意见,反而问遥。

“没什么不好的。”

“遥!你?!”

凛差点没扑上去咬遥,真琴挡在他面前。

“不行啊,渚,要是叫他‘凛凛’,他又会转学的。”

“那就叫‘小凛’吧。真是的,太任性了。”

凛正要向渚抗议,遥突然加快了脚步。

“再说就丢下你不管了。”

真琴轻轻拍了拍渚的后背。

“渚,快迟到了哦。”

四个人呼出火热的气息就如临近暖春的河风,吹拂堤坝。

渚刚到更衣室时,气息还很急,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大概是渐渐习惯跑步了。遥正想着,先换完衣服的凛双手叉腰,突然大声说道。

“大家听我说。”

——不用这么大声也听得见,干嘛这么热血。

遥没说出口,只用目光表达。可凛什么都没看懂,还是扯着嗓子。

“大家也知道,比赛临近了。所以我想稍微改变一下训练方法。”

真琴边戴帽子边问。

“怎么变?”

“练习内容以接力为主,不,我想只练接力。”

“太好了!”

渚马上举双手赞同。自从成了队员,渚一直想练习接力,这个提议他应该是求之不得吧。

而相反的,真琴则是一脸不安。

“其他的练习,怎么办?”

“不练。”

“什么叫不练……”

“我想集中练接力。”

凛用炽热的目光注视着犹豫不决的真琴。

“可不练习的话,别的项目就游不好了。”

“别的项目——”

凛顿了一下,看着真琴,然后看着遥。

“不参加。”

更衣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氛围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在这沉重的氛围中,遥既没怒吼也没责问,他的话就像自言自语似的飘在空中。

“谁决定的?”

“还没决定了,现在决定。我只游四乘一百,不参加别的项目,希望大家也像我一样。不这么做,不做到这个份上的话,我觉得赢不了。”

遥重重地关上储物柜,发出的闷响让人耳朵生疼。

“要赢谁啊?他游泳用几秒?为什么非要陪着你玩?”

“遥!”

真琴插了进来,遥觉得他时机抓得很准。他不想再继续和凛纠缠,又不想顺从凛的意思。被人牵着鼻子走和拒人千里之外都很麻烦。自己只按自己的意志行动——只要这个意思传达到就够了。所以真琴现在插进来,时机刚刚好。

想快点去感觉不到凛热意的地方,想快点将身体浸入水中。

遥沉默地往一边走,真琴过来问道。

“遥,我们是一个队,一起参加接力。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自己并没想过要推出,也不是随便决定参加的。他一开始就决定参加到最后,这份心意不会改变,遥也无心改变。

遥没有回答,沉默着将头扭向一边。真琴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向了凛。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接力呢,这其中的理由可以告诉大家吗?”

凛表情还是很坚定,双手叉腰,视线透过真琴望着遥。他肯定是预料到会有人反对吧。所以才保持坚定的表情,表示自己的意志很强硬。

“我没想过要强求大家。不过,如果真的想要在接力中取胜,不这么练习是不行的。我一旦决定参加就一定要拿到第一名。这就是理由。”

获胜和第一,这些词从不在遥的行动理由中出现,却从凛的嘴里不断吐出。

——才不要为了这种东西游泳呢。

那到底为了什么而游泳桶呢。因为讨厌被这样反问,遥保持了沉默。

真琴的八字眉也皱了起来,一脸困惑。

“稍微等一下,我也想获胜,不过只练接力也太……我还想参加蛙泳,也想参加自由泳。”

真琴在上一届比赛中获得了蛙泳100米的又称,而50米的蛙泳和自由泳都是凛拿的第一名。可凛却不惜放弃很有希望获胜的项目,只想练习接力。这样莫名其妙的提案,不让人困惑才奇怪。

“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然后今天先按照往常的练习吧,好不好?”

真琴说完,凛叉腰的双手垂了下来,恢复了平时的笑脸。他轻叹一口气,刚刚的热力和叹息一起在更衣室中消散。

“抱歉,我提得太急了。当然,具体想怎么练习是个人的自由,不是我能左右的。只是,我是这样想的,希望大家能知道。”

真琴点了点头,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渚抬头看着凛。

“我和小凛一起练习接力。还有啊,我也只参加接力!”

凛笑了,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渚已经接受了凛的提议。

“谢谢,渚。不过跟我练习可辛苦了。”

“没关系,我是五年级里游得最快的!”

渚挺胸说道。凛也鼓起了干劲儿。

“好,那我们这就去练习吧!”

凛啪的拉了一下泳镜的橡胶带,渚也学着他的样子拉了一下。

“嗯!”

遥看着向泳池走去的两人的背影,感觉自己好像走入了一片迷雾中。好像看不到面前的事务。自己曾经想过,被卷入别人的事里很麻烦。可现在却已经一头扎了进去。越想着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就越觉得,周身的雾气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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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之无敌水王!

4楼
发表于 2013/07/28 | 编辑
第五章  Stroke

      水面溅起一个小水花,一划水,一蹬腿,接着渚的脑袋浮出了水面。他缓缓地划水,游到尽头转身游了回来,游法和计时赛时有些不同。

      凛在跳台上观察渚的泳姿,觉得有些异样。渚很快双手触壁,从水中抬起头来。凛本来已经从他的头顶跃入水中的,可他站在跳台上没动。

      “怎么了,小凛?”

      渚的气还很急,边喘边问。凛在跳台上蹲了下来,从正上方盯着渚。

      “你啊,刚刚是尽全力游的吗?”

      “嗯!”

      隔着泳镜,能看到渚亮晶晶的大眼睛直视着凛。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不安、怀疑和虚假。可凛还是继续盯着渚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东西来。很快,他就知道这件事没有必要,移开了视线。渚的眼神清澈见底,纯真无邪,就算隔着泳镜也能感受到。

      渚从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他率直地相信他人,表现自己。这就是渚。而这种个性对凛来说是最难相处的。如果是虚张声势的人,那他必定会对某一方面感到心虚,会在内心产生空隙。凛自己就隐瞒了实情,心中藏着空隙。

      可是渚却完全没有这种空隙。

      “你和计时赛时的游法有不同吗?”

      “游得一样哦。”

      看来本人还没察觉,那就是说他其实并没有非常了解自己吗。说不定是因为他的自己的既定概念和理想在阻碍他,让他无法清楚地认识自己。

      “时间变慢了。”

      “真的?”

      游泳竞技没有偶然,这是凛认定的道理。一旦成绩上去了,要掉回原来的成绩并不简单,特别是正处于成长期的自己,尤其如此。这不仅是因为体格和肌肉力量正在成长,技术和心智的成长也有关联。

      “到底为什么呢,真奇怪。我的游法真的一点都没变啊。”

      “你在游的时候,有看到对手的姿态吗。”

      “嗯,看得很清楚哦。”

      “那,就是因为这个了。关键在有没有比对方游得更快的意识,这种意识不知不觉让渚游得更快了。”

      “有这种意识就能游得快吗?”

      “可以哦。”

      意志的强大能促人成长,有时甚至能让人如进化一般急速蜕变。渚在计时赛时的超水平发挥也有赖于这个因素。而一旦超越极限,将其转化成自己真正的实力就简单多了。这正是身处成长期的人的特权。

      “要和我一起游游看吗?”

      “和小凛?我一定游不过你。”

      “我会手下留情的。”

      以渚计时赛时的成绩游完全程对凛来说毫不费力。

      “只要超过了我,渚就更新了自己的最好成绩啦。”

      “嗯!”

      两人站到相邻的跳台上,调整好呼吸。随后,凛静静地说道。

      “上吧。预备,跳!”

      两人入水的距离差不多,水波泛起,一划水、一蹬腿。渚抬起头来,就在离他稍前的地方,凛也抬起了头。果然渚落后了。要缩短起跳入水时留下的差距并非易事。渚在入水跳时,角度有点问题。反过来,只要改正了这一点,他的成绩还能提高。当然这也并非易事。

      凛感到渚指尖拨水的感觉从水面传了过来,能在腰附近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没拉大也没缩小,很快就到了25米转身的地方。还剩15米时,凛突然感到渚的指尖离自己更近了。可差距并没有缩短,正当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渚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不是指尖,也不是错觉,而是他的手清清楚楚地伸了过来。这气势就好像要穿透凛的肩头一般咄咄逼人。凛不禁背后一凉。

      为什么计时赛时被渚追赶的选手会自乱阵脚,凛现在终于明白了。

      每次划水,差距都在缩短。渚的手已经够到了凛的下巴,直接伸到了他面前。在还剩五米时,两人并排了。在凛的眼中,渚一定不再是渚,而是一个不明正体的东西。

      ——会被超过的!

      凛的肩部不由地用力,以差一个头的优势触壁,然后上了池岸。气息混乱,完全不像是只游了50米。

      凛说会手下留情,这不是假话。他也有自信再现渚的最好成绩,误差在零点五秒内。可为什么自己最后会忍不住发力呢?用一个词来解释,那就是“恐惧感”。

      并不是自己的竞争本能涌现,也不是游着游着就当了真。是自己真的对紧追不放的渚感到恐惧,想要赶紧逃离。他甚至无法忍受和渚泡在同一池水中,忍不住赶紧上了岸。

      渚在水中,抬头看着凛站在池边浑身滴水。

      “怎么了?小凛?”

      凛甚至无法正眼看渚。

      ——为什么会对渚感到恐惧呢?

      凛试着自问,却找不到答案。他觉得自己一旦看着渚,就会被看穿心思,不由地撇过脸说道。

      “你这不是游得挺好的吗。”

      “才不好呢!我都没追上你!”

      不,他已经追上了。渚应该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最好成绩,只要凛最后没逃走的话。

      “你的手啊——”

      凛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

      “嗯。”

      渚的声音一如往常。是队友,也像弟弟一样的渚,绝不是那个“正体不明的怪物”。凛吐出堵在胸口的空气,终于能正视渚了。

      “手会伸过来。”

      “我的手吗?”

      渚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是啊。到后半你不是追上来了吗,那时手伸过来了。”

      “真的?我一点都没感觉。”

      “你在游的时候想什么呢?”

      “一定要追上,就想的这个。”

      渚说得非常干脆。想必他是从没考虑过自己的姿势或者节奏吧。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姿态和节奏。要找对自己的姿态和节奏并不容易,有时好不容易觉得找到了,但其实并不适合自己,甚至会在不知不觉中错过自己的好节奏。凛正处在反复尝试不断碰壁的阶段。所以他常一边计算一边游泳,很少会无心猛游。因为就算放手一搏,成绩也不见得就会提高。

      可他也知道接近极限的集中力,有时也会创造出奇迹般的最佳泳姿。集中力其实就是意志的强度,自己确实对渚说意志强也能游得快,不过没想到这点竟能这么明显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刚刚那种游法,你还能再来一遍吗?”

      “嗯!”

      渚上了岸。他的身体那么单薄,到底从那里发出追赶时的那种魄力的?凛一直追求的最佳泳姿的提示,说不定就在渚的身上。凛沉思了一会儿,又站上了跳台。

      “再来一次!”

      深呼吸。

      “预备,跳!”

      凛和渚的脚尖划过空中,身体转瞬被吸入水中。

      终点在50米前或是更远的地方,凛甚至没想到到底在往什么方向游,只是专注地不断划水。一心只想更强,更快。

      

      

      参加同一个项目的选手被分成一组,各组练习。比赛临近,这是为了强化比赛项目的练习。平时,真琴会在蛙泳的组里,可这次他却在仰泳组。

      遥游自由泳,凛游蝶泳,渚游蛙泳,于是剩下的仰泳自然分到了真琴的头上。

      他不是不会游,也不是不喜欢这个项目。只是,他从来没用在比赛中游过仰泳,所以也从没记过秒。某种意义上来,这是他没用重点练习过的一个项目。这个某种意义指的是S字划水法。

      至今为止,他都按照基本游法,采用直臂划水。手臂伸直,像船桨那样划水。可如果这么游仰泳,无用功太多,无法提高速度。船桨能够左右同时划水,可仰泳是左右交替划水,若用直臂划水会无法笔直前进,若是划得太用力还可能会扭动翻身。而且在开始划水和结束划水的瞬间因为力量分散,无法获得充分地推进力。

      S字划水的动作损耗少,理论上能比直臂划水游得更快。只是因为其动作复杂,如果没有习惯,会受到更强大的水下阻力。

      真琴双手握住把手,两脚蹬在池壁上,将身体收紧,让后用力蹬腿向后跳了起来。身体腾空只是一瞬,很快便落入水中。入水后,先并腿打水,之后很快开始上下打水,浮出水面后再加入手臂划水的动作。S字划水就用在这里。

      一瞬间觉得很惊讶,不禁在脑中打了一个问号。和平时不一样。平时跳入水中时,会有一种被怪物舔舐身体的感觉,会忍不住想缩成一团。可今天却不一样,虽然有被舔舐的感觉,但身体已经不会再怕得想缩起来了。

      手臂伸展,身体伸展,真琴觉得这才是自己的泳姿。自己已经不再想从水中逃离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自己。这才真正适合自己的泳姿。

      侧身入水后深深地抓水,然后像在身体附近画弧线抛出球一般划水,再次用力抓水后推出,同时动作还原,另外一侧手臂入水。

      能看的到天空,透过俱乐部的天花板,看到了天空。虽然能感觉到怪物的气息,可因为能看到蓝天,所以身体不再蜷缩害怕。已经没有努力甩开怪物逃走的必要了。就算是用力划水,也不再是胡乱猛游。

      转身后又开始划水,果然不一样。难道是因为这次不用在看着潜伏有怪物的水底游的缘故吗。还是因为能看到蓝天的缘故呢。这方面的原因也很大吧。正确泳姿的最大要素是游法,能够感受到水流。就算不注意保持姿态,身体还是能自然而然地做出动作。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自然舒展,乘水而行。这就是感受水。

      ——自己说不定真的是海洋哺乳动物呢。

      也许自己真的是被称为海兽的海洋生物。这么想很愚蠢,可真琴却止不住这个念头。若不是如此,现在的这种充实感又如何解释呢?这种满足的感觉到底是从何处涌上来的?这种过去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真琴在水中获得了释放。

      上了岸,他的情绪还是很高涨。真琴努力抑制自己的兴奋,走向座椅。亚纪正坐在那里。

      “诶,小崎纪也是仰泳组的?”

      他向亚纪搭话。

      “啊,橘君,不,我是自由泳。”

      “在休息吗?”

      “不……在想事情呢。”

      “想接力的事儿?”

      “……不……”

      “啊,我知道了,你在想明天做花坛的事情吧!”

      砖终于烧制完成,明天,真琴的班级要进行垒砖作业。各个班级分别承担了堆土工作和浇水的工作。问题就在于,垒砖需要使用水泥。有的同学说,就算会有人教使用方法,可还是担心到底能不能做好了。

      “也不是,明天会有泥水工过来,所以没关系。他们会帮忙涂水泥的。”

      “那不如托遥帮忙吧。”

      “诶,七濑君?可着很难吧。”

      “没关系,遥家的院子里,也是自己铺的砖。”

      “院子里?”

      “嗯,在院子里走土会沾鞋子。要是遇到雨天,就会把玄关弄脏了。所以他家做了一条水泥砌成的砖路,做得可好了,虽然是只有1米长的小路。”

      “诶,是嘛。果然他手很巧呢。”

      亚纪的笑容总有一点阴影。

      “不过你想的不是这个吧。”

      “嗯,我在想七濑君的事……”

      “遥的事?”

      “我现在一直在练自由泳,所以就想着为什么七濑君只游自由泳呢。”

      为什么她会在意这些呢?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真琴一边望向遥所在的自由泳组,一边继续问亚纪。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七濑君的自由泳很快把。所以我在想他到底是以什么心情游的呢?要是能知道这个,说不定我也能游得快一些。”

      真琴的视线捕捉到了遥。就算离得很远,他还是马上就认了出来。遥优雅得像一只海豚,悠然地游着。遥也在感受着水吗。

      “遥他并不是喜欢游泳。”

      “诶?”

      “他也不是特别喜欢自由泳。”

      “那,为什么……”

      真琴的视线从自由泳组转会到亚纪身上。

      “我也没问过他,不过游泳对于遥的意义和对我们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亚纪看着真琴,眨眨眼睛,就好像真琴是珍惜动物一般。

      “遥啊,肯定是呆在水中才是常态。”

      “诶?”

      “而在水中最自然的姿态,一定就是自由泳。”

      “你是说,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吗?”

      “嗯,一句话说,应该是他的本能吧。你的问题就好像是在问海豚和鲸鱼为什么呆在海里似的。”

      真琴刚刚感受过类似的感觉。虽然还不能明确断言,不过他觉得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

      “要是这样,我可能理解不了呢。”

      “谁都理解不了吧。没办法知道遥的真实心意。”

      亚纪也望向自由泳组,望向正在游泳的遥。

      “那我回去练习了。”

      真琴说着转过身去。

      “嗯。”

      听到亚纪小声的回答,真琴感到她的视线一定还在看着遥,径直往仰泳组走去。

烧成的砖堆放在樱花树下,褐色土块中的铁氧化变红,在春日的温暖阳光中,整齐地排放在一起。

      砖边放着袋装的水泥和金属制的桶,还有一些工具。往水泥中掺水是男生的工作,一剪开包装袋,灰色的粉末飞散出来,不过很快落回了袋中。用铁铲取出来时粉尘飞舞,放进铁桶时粉尘飞舞,加入水时还是粉尘飞舞,不过很快就尘埃落定。

      在樱花树两边,已经挖好了两个不深的四方形土洞,花坛就打算建在那里。土洞四个角上打进了木桩,绑好了绳子,通过绳子来确认水平,将砖头一点一点垒上去。一边垒砖一边涂水泥,垒完一层就完上涂水泥,再摆第二层。就按这个顺序做花坛。

      这些步骤中涂水泥是个难点。必须要统一厚度,并统一间隔厚度地摆放砖块,很考验人的细心和灵巧程度。

      与事前讨论好的一样,工具送到了遥的身边。遥毫不迟疑,拿着工具到了樱花树下。

      搬运砖块是女生的工作,遥拿过搬来的砖块,一边涂水泥一边往上砌。

      “真对不起啊,七濑君。拜托你做这么辛苦的工作。”

      “没什么。之前做过,今天泥水工也来了,也听了说明。”

      遥头也没抬,直接回答。因为他必须要将注意力集中到指尖。只要稍一大意,水泥就会涂得不够平整,砖也会砌歪。砖块上写着大家各自的留言。可要是被这些吸引了注意力,砖怕是很快就会砌得乱七八糟了。

      遥一心一意地涂水泥,将对在樱花树周围做花坛的反感也抛到了脑后。

      “砌得真好。”

      凛在他身后说道。反正听这话也不要求人回应,遥甚至没做出一个听到了的反应给他看。只是捧过板上的水泥,继续工作。

      “不然我也试试看吧。”

      ——何必故意说呢,想做就随便做好了。

      等凛的脚步声远了,遥突然发现水泥有一点厚薄不均。难道就因为凛过来搭话,自己的心就乱了吗。遥不禁在心中轻轻咋舌。

      稍后,凛又转了回来,坐在遥的对面。右手拿着泥瓦刀,开始抹起水泥来,手势意外地很细致。遥和凛之间不过2米,遥觉得这距离真让人心烦。要是再靠得近一点,就能立马逃走,而再离得远一些,就成了不适合进行对话的距离。

      “遥,我想从明天开始计一下时。”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凛搭起话来。

      “我想进行比赛形式的实战练习。”

      他在这里略带深意地顿了一下,没有像平时那样随便决定。遥觉得今天的凛少了一点强势感。

      “我都随便。”

      遥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视线也没从砖上移开,直接回答。心想着,其实这件事不用现在说也行。

      凛满足地小小点了点头。

“渚游得快起来了。”

知道,在怎么说自己也是同队成员啊。

“那家伙,手会伸过来。”

“……”

“是起身打腿啊,他自己好像还没发现,不过他在收腿时,身体会往上弹。不过好像只在发挥最好的时候才会这样。”

“……”

“还有啊,只要他的入水能调整一下,一定能更快,那家伙。”

话是如此,可这些也不是非要现在说不成的话。就不能安静一些吗。

“我想教渚,比赛的感觉,各种时机还有精神集中的方法。”

——你在这些方面有什么特别的经验能教他吗。

为了消除烦躁,遥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泥水刀的动作上。他集中注意不让水泥厚薄不均,不想再搭理凛的话。

第一层好不容易砌完了,遥站起来歇了口气。一共要砌三层,太阳还很高,看来能在天黑前全部完成。之后就算只有十分钟也好,想去游一会。

一看凛,他的第一层也快砌完了。砖头砌得很平整,做得非常细致。遥不禁有点佩服他,竟然能一边说话一边做出这么细的活儿来。

真琴提着装有水泥的铁桶走了过来,他用两手提,看起来很重的样子。他将桶放到遥面前,歇了口气。桶里装着满满的水泥,很容易估量这一桶的分量。一般的小学生,得两个人一起才能勉强搬得动吧。

最近,真琴的个子越发大了起来。虽然身高没有太大变化,却给人一种身穿铠甲的敦实感。

“今天还能去训练吗。”

真琴的口气很悠,与迎接春天的蓝天很相称。凛砌完一层也站了起来。

“刚刚我和遥说了,想从明天开始按照比赛的形式做实战练习。也想计个时。”

“是啊,比赛也近了。”

凛就交给真琴应付,遥开始砌第二层。他什么都不想,甚至忘记了这是毕业制作,将自己在樱花树下也抛在脑后,他只想将这些作为单纯的工作做完。

——想早点泡入水中。

他只想着这一点。

风吹拂脸颊,已经带上了春天的温润气息。为了早点摆脱这种温热感,他也想快点跳入水中。

小鼓山到了春天会稍稍变高一些。它比明神山矮一头,一直被比做是兄弟山。小鼓山到了新芽萌生的春天,就像是拼命长高要赶上哥哥的弟弟一般,会稍稍变高一些。

当然山的实际高度并没有变化,只是植物的分布和树木的繁殖,再加上天空颜色,会在视觉上产生山变高的错觉。

遥擦了一把流到脸颊上的汗水,准备跑上睦月桥。今天他比平时跑得快,气温也比平时高。

今天真琴和凛都不会来了吧。而渚大概早就已经到。好久没有一个人跑过桥了。桥上今天也刮着风。遥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边跑边感受风了。本来自己就是想这样一个人跑的。他从没想过和渚与凛一起跑。也没想过和人组队一起游泳。

游泳基本上是个人项目,接力仅仅是作为个人项目的一个延伸。所以在练习时,各自练习更加合理,根本没必要拘泥于团队训练。

如果自己参加的是棒球或足球,为了队形或配合,确实需要团队训练。因为需要了解每个队员的能力,取长补短,以谋求队伍整体的力量与平衡。不练习默契与眼神交流是打不好比赛的。

可游泳不需要眼神交流和队形配合。只要跳入水中就是一个人。只要发挥自己的实力,快点游完就行。应该没有什么别的需要考虑的事情才对。

凛热情地对遥游说,真琴大声对遥说不一起游就不行,渚一心想做遥的队友,亚纪也对遥说参加接力比较好。

接力赛就有这么好吗。如果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在接力赛中,那就算是付出代价,说不定也有尝试一下的价值。就算付出被人干涉、被迫妥协、违反自己意志的代价。

这是自己做好觉悟已经决定的事情,遥没想过反悔。所以他没有拒绝四人一起游泳,一起跑步。如果这是接力所必须的,那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遥还没有从接力赛中发现特别的意义。现在的他只是在水中也被束缚,在束缚中不断游。

一出更衣室到了池边,渚就缠了上来。

“小遥,在干什么呢?好晚啊。小凛和小真呢?”

让人抓狂。相比一年前的自己,渚还太过年幼,直冲猛撞,很难让人对他不亲近。到底怎么和他相处才好,遥至今不是特别明白。可他又没有好心到也对渚笑脸相迎。

所以遥尽量在和渚接触时,保持平时的自己。虽然他总想做平时的自己,可却又感到自己已经不是平时的自己的矛盾感。

“今天毕业制作。他们两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原来是这个。不过,算了,我们快点练习吧。”

渚说的练习等于练接力。现在渚游泳的意义全都在接力中。更快的游让后取胜。这是明确而单纯的目标。至少相比遥,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游接力的意义。

是队友就必须怀有相同的目标吗?这就是所谓的团队合作、团队协调性吗。可是要是这样,遥就失去了游泳的意义。

“预备,跳!”

渚自己给自己喊了口令,跳入水中。遥没打算像凛那样说一些技术性的问题。原本他就不是一边在意这些一边游泳的类型。更不用说看别人的泳姿了,从来就没对这些产生过兴趣。可他能感觉到,在渚的泳姿中有一些不协调的地方。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只是能感觉到。就好像是发条快要断裂的节拍器给人带来的不自然感和齿轮生锈的自行车的阻力一般的感觉。

游到50米后渚转身回来,在70米左右的地方,他觉得渚的手臂开始伸长了。他的手臂甚至让人觉得长得和他的身高不配。就在这个瞬间,刚才的不自然感消失了。

渚的划水节奏还是很悠闲,并没有发力,也没有加速划的样子。可到了最后15米,他的速度却更加快了。最后5米时,他再一次加速然后触壁。

遥双脚一蹬跳台,一跃而起。

渚的这种游法,他已经从凛那里听说了。可亲眼一看,确实让人感到难以理解。

遥下意识地将渚和小鼓山的意象重叠在了一起。明知小鼓山到了春天看起来会边高是错觉。他思考是不是渚的这种变化也是错觉,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遥一边打消将山和渚重叠在一起想的念头,一边向平时一样在水中划开一条口子将身体滑进去。

正式开始针对比赛的练习,是在毕业制作的花坛里已经铺上了土,往里撒种子的时候。一天的练习分两个部分,前半部同项目的选手集中起来计时练习,后半部则进行接力和长距离的练习。

前半部,遥去自由泳组,真琴练仰泳和蛙泳,那之后一起练接力。这就是最近的训练安排。凛和渚的训练,前半部后半部都只集中在接力。

今天亚纪和优希参加了凛的练习。亚纪她们偶尔会这样加入接力的练习。就好像是为了缓解只有同参加接力的选手才能体会的不安和焦躁一样,她们和凛做了共同练习。

渚双手触壁,凛跳入泳池。渚拉起泳镜,眼神中写着自己还要接着游,目送着凛越游越远。他的粗气中混着叹息。

亚纪没想到渚会这么拼命。已经不知道反复多少次了,可他毫不抱怨。渚应该已经很累了吧,他入水的姿态开始变坏,蛙泳的速度也减慢了。

亚纪也想过,是不是遥所在的这队大家的水准都太高了。渚自己应该也有这样的感觉吧,他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格外努力。为了不拖全队的后腿,所以才拼命练习。

渚想要上岸,却使不上劲儿,眼看就要落回水中时,亚纪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谢谢……呼呼……小崎纪……呼呼……”

“稍微休息一下吧。”

“嗯!”

渚喘着粗气,点了点头。渚从不逞强也不是爱面子。若是让他加油,他一定会努力,而对他说可以休息,则乖乖休息。渚一直是这样率直单纯。

亚纪两手圈成一个喊话筒,对着对岸喊,优希给了她一个OK的手势。就在那时,凛触壁了。

渚瘫坐下来,脱掉泳帽,亚纪坐在了他身边。

“渚君变快了呀。”

“嗯,不过不再快一点还是会输的。”

“输是输给谁呢?”

“不知道,不过小凛这么说的。”

“诶,这样啊。”

亚纪望了一眼正从水中上岸的凛。凛到底是在和谁竞争呢。她觉得凛比平时更加焦躁,他总是在谋求着些什么,向着一个方向跑。在这样的凛身后,渚到底是以什么心情努力跟上的呢。

“小崎纪,你的入水时谁教的?”

渚突然问到,亚纪有点困惑。

“诶,怎么说呢。为什么这么问?”

“我入水总是不好。试来试去,总是不对。我问小凛他也不肯教我。”

“诶,原来是这样。他为什么不愿意教呢。”

真意外啊,还以为凛非常在意渚呢。

“呐,你觉得怎么才能跳得好呢?”

渚问得太直接了,让人不好回答。亚纪也没有太在意过入水的姿态。

她在脑中想了想自己入水时的场景。站在跳台上,双脚微微分开,拇指扒住跳台,弓起身子,做前曲状双手搭在跳台上,收紧身体以这种反动力跳起的同时盯紧终点。

亚纪想到这里,突然察觉到渚的视线总是看着入水的地方。虽说看哪儿都行,不过她总觉得还是有所不同。这很难用语言表达,非要说的话就是,这个视线代表着泳者心中的终点在哪里。是无法用理论去解释的。可她也是在想不到其他适合的回答。

“你在入水时啊,可以看得更远一些。”

“看哪里好呢?”

“感觉自己好像要跳到对岸那样。”

“嗯!”

渚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看着亚纪。被这样的眼睛盯着,亚纪感到微妙的后悔。她有点自责,自己是不是说得太暧昧了,好像在忽悠这个孩子一样。可能还是坦白地说自己也不知道更好吧。这么一想,亚纪下意识地撇开了视线。

“知道了,我试试看。”

凛在对面发出了练习再开的暗示,接着他就跳进了水中。渚往跳台走去。

亚纪终于从渚这里解放了,她不觉地松了口气。倒不是不喜欢渚,相反的,渚给人一种自己弟弟的感觉,总觉得不能放他不管。可被他率直的眼神盯着,突然会丧失自信,想要逃走。让人觉得这个像弟弟一样的孩子突然变成了不想触及的存在。就好像自己心中真正的自己出现在眼前一样……

而她也讨厌在渚离开后会松口气的自己。

渚跳进池中,他的目光真的看着对岸吗,他真的跳出了自己满意的入水姿势了吗。亚纪边想边要往跳台走去,突然被从水里上来的凛叫住了。

“矢崎,你刚刚和渚说什么了?”

明明刚刚游完,可凛的气息一点都不急。他的口气也并非在责备自己,可亚纪还是觉得有点怕。

“嗯,说了入水的事。”

凛回头看了看渚。

“果然啊。我是觉得刚刚的入水和平时不一样呢。”

“……看的地方。”

“诶?”

“我说,让他在入水时眼睛看对岸。”

“啊,原来是这样。”

“松冈君为什么不教渚呢?”

渚游过了25米,开始加速。

“渚啊,他不是那种按常规练能变快的类型。什么技术呀理论,虽然脑子里明白,但没法很好地体现到技术动作上。可心里感到的东西,却能很明确地在游泳中反映出来。他自己可能也还没察觉吧。”

亚纪戴上泳镜。

“那,我是不是多嘴了。”

“不,你说得很好。矢崎说的是感觉上的东西。以这个心态游的建议,比给他一些理论好,渚一定能明白的,真的。”

“嗯。”

亚纪点点头站上了跳台。双脚微微分开,拇指扒住跳台,弓起身子,做前曲状双手搭在跳台上,收紧身体以这种反动力跳起的同时盯紧终点。

在腾空的瞬间,她试着直视自己的内心。

——自己是不是也像渚那样,以坦率的心情面对游泳呢?

亚纪讨厌只能对这个问题作出暧昧回答的自己。她对自己至今为止一再逃避触及这个问题而感到不快,落入水中激起了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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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之无敌水王!

5楼
发表于 2013/07/28 | 编辑
第六章 Team


      毕业制作的花坛里,开始渐渐萌生出嫩芽。种子是女生播的,至于是什么花的种子,是女生对男生的秘密。不知道是不是真琴说的那种会在毕业典礼时开的花呢。怎么看都来不及了吧。

      低头看着脚下,浅褐色的地面不断延伸。樱花树的根,应该深深地扎在这片土地里吧。要是自己是这棵樱花树会怎么想呢?

      如此一想,苦笑不禁浮上脸来。如果自己是这棵樱花树,一定什么都不会想吧。树一定不会在意这些花坛,不会因它们而困惑,也不会疏远它们。只要能向着天空伸展枝条,别的都无所谓。

      纠结的只有自己而已,一想到樱花树本身根本不在乎花坛的存在,不禁想要发笑。

      “看到花发芽了就这么开心吗,遥?”

      不知什么时候,凛和真琴来到了自己身边。

      “没什么。”

      遥没想过要和凛解释自己在想些什么。可否定他的话也很麻烦,于是才那么回答。

      “很快就要毕业了呢。”

      真琴抬头看着樱花树,颇有感概地说道。

      “真的呢,就要和这充满回忆的教室告别了呀。”

      凛就像一个演技拙劣的演员,故意大声说道。遥没办法像真琴那么温柔,每次都给他一点回应。

      “你才来了两个月吧。是不是去参加之前学校的毕业典礼比较好些?”

      凛的笑脸一下子冷了。他的目光垂向花坛,看着小小的新芽。

      “我已经和佐野小学告别过了。”

      作为一个糟糕的演员,现在的演技有了进步,他的表情带上了几分忧郁。

      “对不起,说了些不该说的。”

      真琴又给了他回应。就算这不是演技,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呀。

      “别在意,都过去了。现在我也是岩鸢小学的一员啊。”

      “是啊,我们要一起毕业呢。”

      说到这里,真琴的笑容也带上了一点阴影。他想要说些什么,目光一直注视着凛,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凛注意到真琴的视线问道。

      “嗯,我有些在意,昨天的说明会,你没来参加吧。”

      是昨天的中学说明会,关于中学的制服、教科书还有学生社团的说明。可是凛没有到场。

      凛抬头看着还没有花蕾的樱花树,阳光透过树枝照射着,让他眯起了眼睛。

      “我不去这里的中学。”

      遥转头看着凛。他不知道凛这是玩笑话还是说真的,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取这句话的真意。可凛的目光注视着樱花树,或者只是在抬头看蓝天,斑驳的日光洒在他的脸上,从他表情中什么都看不出来。遥对着樱花树,等着真琴的话。这种时候,真琴总会代替遥问出他想知道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不是同队的吗?不是朋友吗?”

      真琴没有问要去哪儿,去干什么。对他来说,同队这件事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吗?所以他才质问了为什么没有告诉大家这件事关感情的问题。

      这是遥说不出来的话,什么“队伍”呀“朋友”的。而真琴却能很自然的接受这些,并说出口来。遥觉得自己光是听着都害羞。

      “到不是瞒着大家,只是昨天才决定了今后的去处。”

      “昨天?”

      完全不知道凛会说出什么。什么“昨天”,什么“今后的去处”。说到底,你到底是为什么转学过来的?为什么要纠缠自己和真琴?为什么对接力如此执着?重要的话凛什么都没说。

      凛好像因为日光太过刺眼,低下头,喃喃自语般说道。

      “我,去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外国吗?”

      真琴问得真傻。当然是外国了。日本哪有这样的地方。而且听他的口气,也不像是去旅行。

      “我对几所学校提交的留学申请,昨天终于决定要去哪一家了。”

      真琴犹豫了,好像要说些什么似的微微张开嘴,僵在了那里。一定是他脑中正有许多问题在交错吧。

      “我是决定去澳大利亚后,才转学来这里的。而对大家,我想要确定好了学校再说。不想事情还没定就说,耍得人团团转的,给大家添麻烦。”

      ——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遥感到怒不可遏,咬紧了牙关。已经被耍得团团转了,已经被添麻烦了!

      “……对不起。”

      大概是察觉到了遥的怒气,凛小声说道。

      风中明显带着春意,吹拂着遥。他想要快点游泳,想立刻摆脱这温柔的暖风。也想早点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的纠缠。

      真琴从脑中交错的问题里,终于找出一个比较短的来。

      “为什么去澳大利亚?”

      “去学游泳。”

      面对短小的问题,凛也给出了最低限度的答复。

      遥对着樱花树对凛说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声音微弱地简直能被微风盖过去。

      “我想成为……奥运会的选手。”

      笑不出来。想做就做吧。可遥并不是想问这个。总是这样。凛总是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意,净说些任性的话。而他现在也说着任性的话,站在遥的面前——这棵樱花树下。

      真琴扬起八字眉瞪大了眼睛,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眨了一下眼睛问道。

      “你什么时候去?”

      “市比赛的……第二天。”

      “那,我们一起游泳的日子,就只剩下几天了啊。”

      真琴看着遥。遥知道他盯着自己看,可遥还是对着樱花树沉默着。

      ——遥怎么想?你的真正心意到底如何?

      遥觉得真琴的眼神好像在这样问自己,他没法直视真琴。遥一股怒火无处可泄,只能硬藏在心里,光是抑制住从这里逃走的冲动就已经让他用尽全力了。好想快点将身体浸入水中。水能将遥从不必要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好想快点逃入水中。

      遥的脉搏越来越激烈,身体中的血液急速流动,太阳穴热了起来,渗出汗珠。

      ——我这是想要逃避吗?

      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水中逃避吗?在水中追求平和,不去正视现实世界,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意才一直躲在水中吗?

      没有与水化为一体,也没有用力抑制水,自己应该一直都和水保持相互承认对方的关系。自己难道是一直从这种相互承认中感到满足,依赖于此吗?自己就是为了这个而游的吗?

      好想否认。好想强力地拒绝。可越这么想,遥就越感到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实,重重地压向自己。

      到底怎么办才好?不知道。当明白自己不过是依存于水的瞬间,原本明确坚毅的自己好像土崩瓦解了一般。双腿是那么细、那么脆弱,好像要折断似的,勉强支撑住遥的身体。

      ——不是这样的!

      这双腿至今为止一直在跑、在跳、在游,不可能这么弱。可即便这么想,遥还是无法抑制住双腿微微的颤动。

      真琴在看自己,还在询问自己。

      ——你的真实心意到底是什么?

      之前,真琴曾对遥说,自己一直在逃避水。像他那样将自己坦诚地展示给他人,干脆地承认了,是不是能稍微轻松一些?

      温热的春风包裹遥的身体。已经没有冬天的凛冽了。风不再强劲,也不再冻人。没有忍耐的必要,坦率一些吧,风好像在对遥说着这样的话。

      才不会被这样的东西蛊惑呢。不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想保持自己的意志。想做一个强大的自己。咬紧牙关,站稳脚跟。不能从这里逃走,不能承认这个弱小的自己。自己必须保持强大,不论在何处,都必须保持自己的做派。

      真琴的目光再次抛来了问题。

      ——遥,你怎么看?

      回答不出来,回答不了。不论凛去哪儿,去干什么,都和自己无关。可现在,他在自己面前,是自己的队友,这也是不可撼动的事实。而遥也无心改变自己参加接力赛的决定。所以才要游泳。游给你看!绝对不逃跑。为了自己能一直保持强大的自我。

      “……好啊。”

      遥的声音在春风中飘散。

      “遥?”

      真琴的八字眉皱起来,不安地看着遥。

      “这次的比赛。”

      遥的视线转向凛,只说了这么一句。凛瞪大眼睛,正面与遥对峙着。

      “真的可以吗?你愿意专心只练接力?”

      凛忍不住问道。真是个难缠的家伙。自己本来还需要做补充说明。可刚刚的话好像是被看穿了真心一样受到误解,遥一下子无话可说了。他对一脸什么都明白了凛感到焦躁,再次咬紧了牙关。

      可自己已经不会逃走了,这是决定好的。不再逃避接力,也不逃避凛,更不逃避自己。所以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反悔了。

      “真的只参加接力吗?”

      “我是这个意思。”

      凛喜形于色,这也让遥焦躁。

      “好嘞!那,我要让遥看看你从未看过的风景。”

      “从未看过的风景?”

      “哦!那是我们四个人不在一起就看不到的绝赞风景!”

      不觉间,日光的角度变了。强烈的阳光穿过枝条交错纵横的树冠,直射到遥的脸上。遥微微眯起眼睛,没有像凛那样抬头看。

      真琴以好像走迷了路的孩子一般的表情看着遥。遥觉得自己已经回答了真琴的提问,接下来的就只能让他自己想了。他不想像凛那样强硬,也不想期待些什么。真琴应该自己思考,找出答案,然后才去行动。自己不是对他坐视不管,也不是对他冷淡。因为遥觉得,真琴决定的事情,总是最正确的选择。

      “……遥。”

      真琴的声音听起来真不可靠,好像在风中曼舞的枯叶。

      “我也能看到吗,那个风景。”

      这应该问凛吧。到底想展现什么,或者说,自己到底想要看到什么,遥自己也不明白。

      “我也想看,凛,大家一起游吧!”

      凛笑了,用拳头轻轻敲了敲真琴的肩头。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凛呢。没关系,我们几个一定能行。”

      真琴扬起八字眉点了点头。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鸟鸣。大概就是鸣叫的这只小鸟吧,它在快晴的天空中划出一条轨迹,飞舞在空中,就好像向着遥远比方的终点线一般。


“好嘞。”

凛拉了一下泳镜的橡胶带,脚步轻快地走向跳台。

遥、真琴和渚还没来。最后一节课已经在上午上完。下午同学们分准备毕业典礼组和大扫除组,完成工作后便可各自回家。遥和真琴都是毕业典礼准备组,看来还要花不少时间。而渚则和平时一样,下午上课。

因此,凛时隔多日,拥有了一段一个人游泳的时间。

凛看着时钟的指针,算准时间跳下了跳台。入水后潜泳,然后开始划水。他游的不是蝶泳,而是自由泳。

凛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每次和遥在比赛中相遇,他在100米组里从来没有赢过遥。遥每次只参加标准泳道的自由泳比赛。虽然他不愿和凛竞争,不过基本都参加了50米和100米的比赛。凛在50米赢过遥,可在100米却怎么都赢不了。

最初和遥比赛,正好在一年前,被遥超上的瞬间,说实话,凛着急了。被超上后,不论怎么游都再也追不上了,而且差距还越拉越大。

因为遥最后冲刺的能量带来的巨大压力和被赶超后的焦躁感,凛游到终点时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费劲全力,好不容易才上了岸,连泳镜都没摘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虽然在蛙泳比赛中他也输给了真琴,可没有像现在这么吃力。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压力的焦躁。

自己的泳姿应该是完美的,事实上最终的成绩确实不错。可还是输了。“为什么”这个疑问在脑中徘徊,而心中则充满了无法解释这个问题的焦躁。

——混蛋!呼呼……真快啊……呼呼……谁啊?

凛躺成一个大字,喘着粗气轻轻嘟囔道。

凛的成绩每次比赛都在提高,可遥却提高得更快。凛追上遥前一次比赛的成绩是,遥已经创造了新记录。这样下去,岂不是永远也追不上他吗。这种类似不安和焦躁的情绪,一直堵在心里。为了能安心练接力,至少得先赶上上次比赛中遥创造的记录。

转身时要敏捷,动作更小、更强力。

凛认真检查自己的泳姿和动作时机,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可这样抵达终点一看时间,果然还是比遥慢。凛知道,自己在体格和肌肉力量上并不比遥差。自己在入水和转身时还比遥更快一些。那剩下的就只有身体摇摆,或者说是腿部的摆腿动作。

这是最不好办的。因为理想的摆腿动作没有明确的定义。从臂部划水到全身摇摆,再到腰部的动作,这一切都完美连接,才能做出完美的摆腿动作。因此,单考虑腿部是绝对无法游快的,也无法简单地给出标准摆腿的答案。尝试、寻找、习惯、习得,只能这样。

如果凛能找到自己理想的摆腿动作——这么一想他有焦躁起来。还是说,遥的泳姿本身,正是凛所追求的理想泳姿呢。不是现在的遥,而是过去的那个遥。

凛一边东想西想一边上了岸。

“嘿咻。”

他再次拉了一下泳镜后面的橡胶带站上了起跳台,看准时间跳进水里。还能再来三次,如果体力允许的话。

练习结束从岩鸢游泳俱乐部走出来,看到江提着打纸袋站在门口。她是凛的妹妹。

“江……!”

“啊,哥哥!”

江笑得很天真,她比凛小一届,是五年级的学生。这时传来了自动门打开的声音,回头一看,遥他们也来了。渚看到江,像平常那样一脸好奇的问了起来。

“呐,这是谁啊?小凛的朋友?”

凛还没来得及回答,江就先笑喷了。

“哥哥,这里也被叫成小凛啊。”

“你、你在说什么呀!还有,你怎么来了?”

江没有回答凛的问题,反倒对遥他们点头行礼。

“我叫松冈江,哥哥一直受大家照顾了。”

遥看着真琴,好像在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你好,我是橘真琴,这个是叶月渚,然后他是七濑遥。”

渚笑着说了一句“请多关照”,遥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啊,我都听说了。后天你们要一起游接力吧。我听到啊,哥哥在比赛后一直说‘七濑好快’,‘七濑好快’呢!”

“喂、喂!江!别多嘴!”

太丢人了,简直没脸见遥。

“不过太好了,能和大家一起游。把住民票(译注:相当于中国的户口,有住民票才能念学区内的小学)转到奶奶家,花了这么大力气也算没白费啊。妈妈可担心你了,谁让你突然说要一个人转学过来啊。”

“行啦行啦,你快别说了!”

就在凛想要在江继续多嘴前把她赶紧赶回家时,爱操心的真琴问了起来。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来送这个。”

凛瞟了一眼江伸出的纸袋里面,知道里面装的是饼干罐,他急了。

“笨蛋!干嘛拿这些过来啊!”

为了不让大家看到,凛用身体挡住了袋子。

“你要这里用吧?”

“是啊,我拜托妈妈拿到奶奶家来,没听说你来啊。”

“可妈妈说反正你要这里用,才让我送过来的。”

“你现在拿来能怎么办啊,我星期天会自己拿过来的。”

“到时候多个行李多碍事啊。”

“不用你管,行李就行李嘛!总之拿回奶奶家,快点回去!”

“呐,这是什么呀?”

回头一看,渚正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往袋子里张望。

“没什么,和你没关系!”

凛把渚推开。

“星期天就是比赛那天吧,是比赛用的?”

渚在这种地方总是很敏感。

“不用!没关系!”

“那,是在比赛后用?拍纪念照的时候?”

“不对,都说了没关系!”

“那就是在拍照之后……啊!我知道了!”

“什、什么啊?”

“肯定是吃的东西啊!比赛结束后,大家一起开庆功会!对不对?现在离比赛还有三天,应该是能放得住的东西,是煎饼或者饼干吧?”

凛心里一惊,虽然没猜中,不过沾边了。

“哥哥,你们还要庆功会啊?我也能参加吗?”

“不开!不管怎么说,你今天都得回去!”

“我在奶奶家住到星期天。”

“不用上学吗?”

“佐野小学明天也是毕业典礼。五年级学生只用去一半的人,我放假。所以明天和妈妈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比赛也会去看的!”

“行了,不来看也行。”

“周一要上课,所以不能送行——”

“我先回去了哦。”

遥说完就跑了起来。

真琴和江挥挥手,跟着跑了起来。

“再见!”

渚也和江打了下招呼,追着两人跑了。

“再见啦!”

凛心里直叹气,背过身去也开始追遥,和三人跑到了一起。正要穿过渔港时,只听后面传来了江的大声喊话。

“哥哥!!今天晚饭是寿—喜—烧——!”

真琴忍不住噗得笑出声来,渚羡慕地说了一句“真好啊”,凛低下头去减慢了速度,在三人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跟跑。

再也不想和别人说话了。凛深切地感到,亲戚真是一种让人害羞的存在。


遥不知所措了。所谓的毕业典礼,是这样简简单单就结束的仪式吗。典礼按照反复练习的程序有序进行,颁发证书,不断推进,仅此而已。可没想到竟会看到有几十个人在哭,让人不知所措。而且第一个眼泪决堤的竟然是凛。只来上了两个月学的人为什么能哭得出来,为什么能如此动情,遥完全无法理解。大家被放声大哭的凛感染,一个接一个地哭了起来。遥完全融不进去,只能沉默地在一边旁观。

在同学中,真琴最终也没流眼泪这点让人意外。倒不是说真琴爱哭,他也不是不太能控制自己情感的人,可在全班同学几乎都在哭时还保持一脸平静的真琴还是让遥觉得不自然。

充满泪水的毕业典礼,在回到教室后依然继续,一直到和樱花树与花坛告别时,大家的眼泪还没有止住。

High☆Speed! 第六章 Team part02


睦月桥上今天也刮着风吗。那风大概已经没有凛冽感了吧。小鼓山还在继续努力拔高个子吗?在蓝天的映衬下,小鼓山显出一条艳丽的山脊线。

遥边和真琴并排跑,边在脑中如是想着,不觉间汗水爬上了额头。今天的气温高得宛如初夏。

远远看到渚在桥边原地跑步的身影,而身后则传来越靠越近的脚步声。就算不回头也知道,凛跑上来了。

凛从来不从后面喊他们,直到和他们并排前都沉默不语。他好像是很在意遥不喜欢突然被人叫住或者与人太过亲近。

“哟!”

凛一边喘着粗气对两人笑笑。遥瞥了他一眼,告诉他自己听到了。

“呀吼!”

渚挥着手跑了过来。

“呐,小遥,今天哭了?”

毕业典礼在上午结束,所以下午大家才去游泳俱乐部练习。真琴回答了渚的问题。

“没哭哦。”

“真的?那可是毕业典礼啊?”

渚这种毕业典礼就非要流眼泪的想法好奇怪,让人忍不住发笑。

“哭的是小凛呢。”

“等等,不只我一个哭吧!班里的同学几乎都哭了,遥和真琴没哭,你们怎么了呀?还有啊,不要叫我小凛,叫我队长,遥!”

遥觉得凛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刚刚明明哭得那么豪放,现在还找什么借口呢。

“好好,队长。”

凛瞪了遥一眼。

“……果然被遥这么叫,总觉得有点不爽,你还是叫凛吧。”

一边聊着无聊的话一边跑上了睦月桥,桥上风还是很大,不过这些风不是从山里吹来的,而是带上了海潮的气息。海鸥乘着风在空中飞舞。

渚跑着往真琴身边凑过去。

“呐,小真也没哭吗?”

“嗯,凛放声大哭,吓了我一跳,结果哭不出来了。”

“诶,真的没哭啊。不过啊,小凛为什么会哭呢。你不是之前刚刚才转来吗,难道说因为要去澳大利亚的缘故?”

凛挺害羞的,不太有他的风格。

“怎么说呢,我对这种氛围比较弱。能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短了,这个班级也很好。话说,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去澳大利亚呀?”

“昨天我从小真那里听说的。原来小凛是个爱哭鬼呢。”

就在凛想要说什么吸进一口气时,遥开始慢慢加速。

“再说就丢下你不管了。”

其他三人也跟着遥加快了速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渚已经不会甩大尾了。他呼吸规则、节奏稳定,脚步轻快地跟了上来。他不是突然肌肉力量增加,也不是突然个子窜高,只是他渐渐地具备了快跑的条件。他自己可能也没察觉吧。

海鸥超过遥他们,往海的方向飞。是不是就算不学习飞翔的方法,只要他们是为了飞翔而生就能自由翱翔呢?遥的这种想法和海鸥一起融进了蓝天中。

真琴在用力蹬壁的同时放开了把手,身体才展开眼前的景色就染上了一片水色。为了让上下打水获得充足的浮力,他特别注意往下的打水动作,而向上的打腿尽量轻快。

随着手臂划水的开始,他浮上了水面,不再需要换气了。不过他配合换手打水的节奏呼吸,一旦呼吸的节奏打乱,泳姿也会受到影响。

真琴还没有在比赛中游过仰泳,因此尽管比赛临近,可他没有一点紧张感。到底要游出什么成绩才能行,现在大概是什么水平,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一无所知也就不会不安。不会不安就没法紧张。现在他有的只有高涨的情绪。

在毕业典礼时大家都在哭,可真琴没哭,是因为他哭不出来。在典礼开始前,他还觉得自己一定会掉眼泪。可直到典礼结束,他都没有一点实感。

——因为还没有结束。

这种感觉抑制了他的情感。

还没有结束。还有最棒的接力赛在等着自己。和这群队友们一起参加的最棒的接力,还在等着自己。还没有结束,怎么哭得出来。心情亢奋,根本无法掉眼泪。他没有不安也没有期待,现在有的只是火热的意志。

真琴伸手触壁,渚跳进了水中。

渚一入水就让人觉得是不是潜得太深了,可他很快便修正了问题,一划水,一蹬腿。

渚的成绩在变好,这种感觉很明确。而且他也渐渐掌握了在脚底蹬踏水块的感觉。水强大的阻力从脚底传来。

可要问他能不能夹在六年级学生中和他们竞争,说实话渚还是有点心虚。而且入水也还不稳定,有时觉得已经变好了,可也有像今天这样不理想的时候。渚觉得能和大家一起比赛很开心,可同时他也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拖了大家的后腿。不安总是伴随着渚,让他感到胸口难受不已。

——所以才想游得更快!

这种想法变得强烈时,身体总是会格外轻快。脚底传来的阻力感变大,身体伸展。同时,获得的推进力也变大,就好像推了墙壁返回来的力道一样。

渚将注意力集中到这堵墙的对面,好像要突破墙壁一般伸出双手。

凛从跳台上一跃而起,以理想的角度入水。在潜泳时便张开双臂,开始蝶泳。

结果,昨天到自由泳练习的最后都没有找到理想的打腿动作,也没有超越遥的成绩。凛觉得自己欠缺的是一些本质上的东西,在游完第20圈最终放弃了。体力接近极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别的泳者要来了。他觉得继续游下去也只能获得相同的结果。

所谓本质上的东西指的是理想的意象。不在脑中描绘意象,仅仅努力缩短成绩是不可能游得快的。而凛心目中的理想意象正是遥。可是现在的遥却离这个理想很远。

开始集中练习接力赛后已经过去两周了,可怎么练习全队的成绩却都不怎么提得上去,整体时间完全没有缩短。不,非但没有缩短,反而成绩在变差。成绩的原因在遥身上,他不像以前那样优雅地游泳了。

将遥的泳姿分解开看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可划水和打腿却完全没有转换为推进力。遥的游泳节奏很不自然,仅仅是在不断地游而已。

凛对此没打算说任何话。应该说他无法给出意见。遥的泳姿好似在空中展翅翱翔的水鸟一般,仿佛感觉不到水的阻力似的。这种游法完全超出了凛的专业范围。

而过去这样游的遥,现在却在水中判若两人。他努力推开包裹自己身体的水,用蛮力在往前推进。他的用力又不像真琴,只是一味地对着终点猛游。凛甚至觉得遥在拒绝水,讨厌水。他是有什么意图,还是受伤了,或者说真的忘记了过去的游法?不论如何,遥现在的游法和过去完全不同。

在失去了理想意象的现在,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何去何从。遥不再像过去那样追求理想了。可自己也不能因为这点去质问遥。这不是问了就能有所转变的事情,就算按现在的样子什么都不做,凛觉得也无所谓。因为遥觉得和大家同队一起游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可遥总有一天一定会摆脱现在的状况。凛不知道哪一天什么时候到来。是在大会前到来,还是在遥远的未来……不论如何,遥一定会摆脱困境,变得更快。如果不能变快,现在的烦恼和痛苦就没有意义了。

只是,一想到遥又将走在自己前面,凛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又要被他甩下了,自己永远也追不上他,遥永远都游在自己前面。

——为什么总是想着他。

凛咬紧牙关,用力拍击水面游完了100米。

遥跃入水中。在跳起的瞬间,他就知道不行了。入水,找不好节奏,只能顺势开始划水。身体在用劲儿,变得僵硬。自己明明知道这样没法好好游,可却束手无策。现在他只会这种游法。

现在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的。他这样劝告自己,努力说服自己,让自己放弃、妥协。

他对自己说,现在只要这样就好,伪装自己,欺骗自己,不断欺骗自己。

遥深陷无法摆脱的焦躁感和自我厌恶感,暴躁不已却仍然继续游着。

就在两周前,他甚至完全没有在意过时间。可一旦开始在意,对遥来说,水就只是水了。只是物理性的存在,为了获取浮力的对象,只会妨碍自己前进。他像书上教的那样摆动身体和划水,不断反复。作为物质的水和最基础的泳姿,遥和水的关系仅此而已。

遥作为最后一名泳者触壁,从水面上抬起头确认成绩。不见提高的平庸成绩,毫无生气地排在眼前。他咬紧了牙,发出细微的声音。

遥摘掉泳镜,亚纪对他伸出手来。

“辛苦了。”

她大概是在学真琴的口气吧,声音压得有点低。

“谢谢。”

遥抓住亚纪的手上了岸,握住自己的手的大小和往上拉的力度都和真琴不一样。遥摘掉泳帽,把耳朵里的水倒出来问道。

“怎么样?你那边。”

“嗯,成绩上升得很稳定。”

“是吗,很努力啊。”

虽然遥没什么兴趣,可什么都不说直接挥手走人也太过分了。仅此而已。所以他也无心为此像客套话似的汇报自己队练习的情况。

“明明毕业了还能见面,感觉有些怪呢。”

亚纪笑得很爽朗。

“不过到了四月,大家几乎都在一所初中呢。”

“嗯,话是这么说。不过大家哭得那么厉害分别的,又能很快相见,总觉得有点害羞啊。”

遥觉得这个想法很有亚纪的风格。对遥而言,毕业典礼不过就是一场仪式,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要说遥和亚纪有什么大的不同,那就是对于朋友的意识上的不同了。不只是亚纪,别的人也都和遥不同。遥在毕业典礼上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感觉有些困惑。

“因为我们班真的很好。”

遥不想让亚纪的话就这么中断了,学着凛的口气这么说。

“嗯,真的,是个好班级。已经不能在和那些伙伴一起哭一起笑了呢。”

伙伴这个词留在遥的耳朵里,没有像别的单词一样很快消散。

“是啊。”

遥短短地应了一句,想结束对话。他瞟了一眼正在椅子上休息的凛,他正和真琴说话呢,看来练习暂时还不会重新开始。遥只好转过身去,打算主动提出再次开始练习。

“七濑君。”

就在遥的右脚微微移动时,亚纪叫住了他。遥转过去一看,亚纪有点害羞地说道。

“我之前对你说,觉得七濑君去参加接力比较好,怎么说呢,真对不起。”

说着,她低下了头。为什么你要道歉呢。遥看着低头的亚纪,想不出答案。

“为什么?”

自己只能这么问。或者可以来一句“没关系”,摆出一副自己很明白的样子。

亚纪抬起头来。

“我一直在想,七濑君需要能相互依赖、一起哭一起笑的朋友。可七濑君也有七濑君的想法,队伍和朋友也有各种存在形式。感觉自己真是瞎操心。七濑君和大家这么认真,全力以赴地进行游泳练习,看到七濑君你们队,我觉得自己好丢人……不过啊,我觉得自己和你们一样。我希望我们的心情和七濑君队里的心情是一样的。全队一起拥有同一个目标,面对一样的痛苦和艰辛,有一种必须克服困难的焦躁和烦恼……所以啊,看到七濑君你们这么拼命,我也觉得自己必须努力,充满了干劲儿。你们总是给我带来很多勇气。”

亚纪的视线落到泳池上。

遥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直看着低垂视线的亚纪。亚纪的话变成一片片碎片在脑中交错,哪个词都没法听过算过,一直留在耳中。而且,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让自己轻易接受。

遥不知道接力赛到底能有什么意义,甚至不知道接力后会有什么在等待自己。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同意组队参加。而现在则为此练习。仅此而已。自己根本不是为了给别人带去勇气才游的。

亚纪又是如何理解遥的沉默的呢?亚纪还是看着泳池,微笑着轻轻说道。

“我现在啊,觉得游泳真的很开心。”

亚纪抬起头,看着遥的眼睛。好像在他的眼神深处寻找真正的遥。

——七濑君,你的真实心意是什么?

亚纪对自己投来的目光,和那时在樱花树下真琴望着自己的目光一样。遥想说自己不知道,可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后说出反倒是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我们一起加油吧。”

“嗯。”

遥抬手示意了一下,便背过身去。亚纪的笑容从视线里消失了,只有“开心”这个词留在了耳中。自己大概从没有觉得游泳很“开心”。接力赛后这样的心情会等着自己吗。

遥往凛他们坐的椅子走去。今天到底游了多久了,他望着喘着粗气的渚想到。渚又如何呢?他也像亚纪那样,觉得游泳很开心吗。凛如何呢。真琴又如何呢……

因为日落西山,阳光从采光的窗子里斜射进来,在泳池中打出一片四方形的暖光区。遥望着波光潋滟的池水,朦胧地想起,明天就是比赛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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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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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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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帅哥离线 时空穿越者
 9 

SOS团之无敌水王!

6楼
发表于 2013/07/28 | 编辑
第七章 Race part01

比赛第一天一早就是个大晴天。这已经是第几次来这里了,遥抬头看着蓝天想到。日和游泳竞技场在县里也算是一个大会场,一般的竞技比赛都在这里举行。遥觉得自己每次来这个会场都是晴天。其实天气和比赛没关系,因为是室内泳池。可遥还是觉得晴天更好。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

真琴的声音还是那么明快。遥觉得他的声音在晴朗的日子格外爽朗。

“哇,真大!”

渚第一次来这里,不禁瞪大了眼睛。

还有一个就是话非常少的凛。他是在紧张吗,这也不符合他的个性啊。

在报到处,凛写下了四个人的名字,负责人拿出了女子的列表开始对照。凛本来告诉他的,可最后还是没说,只是闭嘴看着人家找。负责人找到表格最后都没找到名字,奇怪地抬头看准备问。可一看到凛就马上明白了,拿出男子的表开始找。

报道后几个人往储物室走,在走廊上渚终于憋不住笑喷了出来。

“呐,看到了吗?刚刚那人拿出女子的表了呢,他是把谁的名字认成女生了吧,肯定是小凛!”

“不对,是我们全员。”

“全员,我也是吗?”

“是啊,你也是。”

“啊,可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叫‘渚’啊。可凛凛我见过呢,之前在动物园看到呢,是个母的哦!”

遥好不容易憋住了笑,真琴没忍住弓着背笑了起来。凛撇了一眼真琴,不爽地说道。

“太放松可是会输的。再紧张些吧。”

“好……”

也不知道渚到底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可凛的紧张感已经传达给了渚。他的回应给人这种感觉。

进入更衣室,听到储物柜开开关关的声音响个不停。有不少人已经到了。凛打开手边的储物柜,其他三人也开始找周围空着的储物柜,打开了门。

“凛。”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正往泳池走的人中有几个在看着凛。凛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那是以前所属的佐野游泳俱乐部队友。

“哟,好久不见了。”

凛轻轻抬手示意,其中一个人亲热地笑着走了过来。他是山崎宗介,他还是老样子,高瘦个子。

“精神不错啊。”

“是啊,你怎么样?”

“老样子吧。话说,你见过你爸了吗?”

这个问题让凛不知怎么回答好。

“啊,是吧。”

凛有些在意遥他们,只能三缄其口。

“是吗,那回头见了。”

宗介从凛的态度中多少察觉到了情况,很快中断对话离开了储物柜室,只留下一阵微妙的沉默。

谁也没说话,都在默默地穿衣服。首先换完的是渚,他学着凛拉了一下泳镜的塑胶带说,

“我是第一!”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纯真无邪,沉重的气氛好像雾气一般消散殆尽。

“那我是第二了。”

真琴关上储物柜的门说着,和渚相视一笑。

渚问凛,

“呐,今天要游几回?”

“就一回。”

“那明天呢?”

“如果今天的接力进了十六强的话,我们就能参加半决赛。闯进了前八强就是决赛了。”

“那,只要赢三次就好了对吧。”

“是啊,总之今天以小组内的前四名为目标就行了。”

这话一说完,凛就觉得自己的气势有点不足。看来潜意识里还是很在意队伍的状态不佳这件事。他看着遥。遥正背对着凛准备关上储物柜的门。他应该也听到了,遥也觉得自己气势太弱了吗。他会认为让凛底气不足的原因出在他自己身上吗。

凛很想让他不要在意,却不知道怎么说好,只能盯着遥的后背看。

泳池里正按照年龄组依次进行比赛。全部项目都是女子组先比,之后才是男子组的比赛。现在,女子组的四乘一百混合泳正在全场的加油声中进行。

亚纪作为最后一个泳者站上了跳台,在预赛中每一场比赛大家的水平都比较接近,场面十分激烈。亚纪参加的接力赛也是激烈得让人倒抽一口凉气。

就在亚纪的脚离开跳台腾空的瞬间,相邻泳道的选手也起跳了。入水。她们同时抬头,就好像一切都同步了一般,划水的手和脚动作非常统一。而另一个选手紧跟着她们的身后,强力地追上来。在就快到终点时,亚纪终于甩掉追赶的选手,前两名几乎同时触壁,在预赛中胜出。要是泳道再长5米,自己肯定已经被超过了。亚纪这么一想,不禁背后一寒。

亚纪队的四人谁也没说话,开始往储物柜室走。

在过道上,正好迎面遇上准备出发的男子组的队伍。

“恭喜啊,小崎纪!”

真琴伸出手来。

“谢谢,橘君也加油啊。”

真琴和亚纪击掌,发出啪的一声后擦肩而过。

尽管拿到了第二名,可完全没有任何从容的余地。其他三人也没什么笑脸。已经那样辛苦练习了,成体也提高了,却没能在比赛中充分地发挥出来。这种想法让四个人的心情很沉重。是太紧张了身体有点发僵吗,还是泳姿不好?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才不安。如果明天和今天一样发挥,一定会输的。一想到这点,就更不安了。

可不论多不安,就算不知道没发挥好的原因,明天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按照训练那样游。还有,尽可能地相信自己会赢。

亚纪深吸一口气,努力发出明快的声音。

“大家辛苦了,明天也加油吧!”

亚纪的话让队友回复了笑容。

“嗯,是啊。”

“对对,还有明天呢。”

“好嘞,明天一定要获得优胜!”

“我们一定能赢,都练了那么多了嘛!加油吧!”

因为大家的笑容,亚纪打心里笑了起来。这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逞强,只要队里有人心情愉快,全队都会精神起来。而大家的活力又带给了自己发自内心的微笑。这就是团队,是团队的强大。只要有这股力量,就算明天没取胜,最后大声哭泣,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团队吧。亚纪所在的团队的成员们有这份自信,知道这点是绝对不会变动的。

亚纪感到自己充满了新的能量,开始向着明天迈进。

凛站在跳台前轻轻按摩身体,确认身前站着真琴和渚,感觉到身后站着遥。虽然没有一起喊口号,可他想要再确实一下马上就要以这个成员参加接力这种强力的意志。

四乘一百米混合泳在标准泳道进行,每人游100米,合计400米。真琴第一个游,渚第二,凛第三,最后是遥。开始喊第一组参赛队的名字了,叫到名字队伍的第一个选手站在跳台边。第一个游的是仰泳,在水中开始。

笛声短鸣四次,然后一声长鸣,真琴入水。在下一声长鸣后,他双手拉住横杠,将脚蹬到池壁上。

“各就各位!”

收紧身体,一片沉寂。然后,一声短暂的蜂鸣——

选手们一起向后跳。入水后,伸展身体开始打退,然后伴随手臂划水浮出水面。真琴的脑袋在最前面,强力的划水溅起大片水花,这身姿让人联想到了海洋生物。

凛觉得真琴的泳姿和之前不同,并不是自由泳和仰泳的区别,而是他在游泳更本质的地方发生了改变。虽然真琴推开水奋勇向前的游法没有变化,可他不再使用蛮力了。凛觉得真琴的泳姿里有一种魄力,看起来就好像是虎鲸和鲸鱼,以它们的分量感在水中自由地推进。而且,真琴的速度也提高了。说不定真琴正在进化成一种海洋生物。凛边想边观察真琴的泳姿。

真琴第一个触壁,渚立刻跳入水中。他跳得有些太高了,因此潜得也较深,上浮花了些时间。蛙泳时,一旦入水姿态不好,后面要调整就会有些困难。因为在入水后,能在水中做的就只有划水和蹬腿了。

渚好不容易浮出了水面,已经落到第二位了。他和佐野游泳俱乐部的选手差了半个身位。

——别在意,渚。每次都这样的,按照你的节奏在后程发力追赶吧。

凛在心中默念着站上了跳台。

凛的隔壁泳道是宗介。他们在佐野游泳俱乐部时就是争夺出赛权的竞争对手,也是好朋友。在凛说想去澳大利亚和想去岩鸢游泳俱乐部时,宗介都有点无语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并没有随便阻拦,也没有追问。宗介到最后都是凛的知心好友。“再见了!”“哦。”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而现在,这位宿敌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刚刚对不起啊。”

宗介盯着前方对凛说。他坦率地为自己不妥的问话道歉。

“没关系。”

凛的回复也很短暂,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仅仅通过这两句话就回到了几个月前,同时也再次确认了绝对不想输给对方的意志。

凛摆出蹲踞起跳的动作,他从一个月前其开始练这个动作。到不是因为这个动作提高成绩,也不是因为有科学证明这个动作有利。只是凛正在寻找自己的最佳泳姿,这是他摸索过程中的一个尝试。凛从这个动作中感觉到了可能性,理由仅此而已。

渚最终也没能缩小差距,以第二名触壁。

宗介起跳,凛也跳了起来。而入水的胜负关键并不只在起跳。如何将这股力道转变为推进力,才是真正的关键。凛注意入水的角度和在水中的姿态,在水面上拍出了水花。

宗介在凛稍前面的位置入水。凛先是潜泳,与宗介并排。其他的选手完全被甩在了后面。从现在开始是和宗介两人的对决。凛浮上水面开始蝶泳。这时,他还有一点领先优势的。

可之后宗介开始发挥本领,若是这样就被凛拉开差距,凛也不会认为他是自己的宿敌了。虽然宗介体型高瘦,他利用自己的臂长优势与大于常人的手掌穷追不舍,很快逼近了凛。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凛还出于领先。接着,宗介追了上来。

——不能着急!肩部不能僵!全身的摆动靠腿来调节。

凛以用大腿游泳的意象在水中顺滑地穿行。

就在快被宗介追上之前,凛勉强逃脱,遥开始游了。

遥跳过凛的头顶,入水的角度和如水点都还不错。可是……

才刚入水,就被人拉开了差距。

凛甚至觉得,是不是只有遥的时间被人冻结了,他的身体总是不往前进,和第一名的差距越拉越大。就快被和第三名的选手并排了。遥的泳姿让人觉得是不是他的手脚会就此不动,他会在泳池里溺水。就好像去给亚纪捡围巾那天一样……

转身后,遥退到了第三位,终于开始和第四名的选手并排了。可遥还只是机械地反复动作。

遥的手触壁是在他差点要掉出前四名的时候。他大口喘气,完全不像是只游了100米。

他没有拉住真琴伸过的手,而是从泳池一边上岸,摘掉了泳镜和泳帽直接走向储物柜室。途中他和亚纪擦肩而过,看不都看人家一眼。大家沉默地目送遥离开。谁也不知道现在该对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看他离开。

很快,遥的身影从储物柜室里消失了。

当朝阳开始从明神山巅升起时,凛来到了墓前。带着海潮味的冰凉空气擦过脸颊。海浪拍着崖壁,发出声响静静消退。天空开始泛白,薄薄的紫云挂在空中,就好像是一副水粉画。

墓碑向着大海稳稳地立着。这块碑看起来是那么地堂堂正正,就好像没有一丝悔意一般,骄傲地挺胸抬头,散发出一种厚重的威严感,俯视大海。

凛站在墓碑前。天还没亮时,他就一直和这块墓碑面对面。天空开始发亮,明神山的山脊线渐渐清晰起来。

“今天结束了就全部结束了。我是来告别的。我决定追逐梦想。虽然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不过想做到自己的极限。所以,我很久都不会来这里了。你会原谅我吧。不过我觉得来真是太好了。能遇到他们,太好了。他们让我由衷地想追寻自己的梦想……不论去到哪儿我都不会忘记的,绝不会忘记他们。我啊,今天非常想赢。我想要游到最好。我想和他们成为真正的队友。所以今天,我会说的。将一切都……请好好看着我吧。”

凛握紧拳头,轻轻按在墓碑上,一股凉意传了过来。

“老爸。”

海风拂过凛很快消失。

“……老爸。”

他再一次轻轻念道。

大概是涨潮了吧。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盖过了海鸟的鸣叫。凛感到强光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升过了明神山,普照大地和海洋。

凛深吸了一口充满海潮芬芳的空气,再次转向墓碑。

“再见了,我走了。”

凛微微一笑,走向决胜的赛场。

“呐呐,进决赛要游到第几名?”

在储物柜室换衣服时,渚用一如往常的口气问道。

“进前八就行能去决赛。”

真琴一边调节泳镜的塑胶带,一边回答。

“我们要拿第一!才不能想着进前八就好这种丧气话,会输的!”

凛最后一句话语气很重,还拍了拍渚的后背,一声脆响传遍了储物柜室。

“好痛啊!你干嘛呀,小凛!”

在储物柜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小声,宗介凑过一个脑袋来。

“什么呀,凛,原来你这边也被人叫成小凛啊。”

说着他又笑了。被嘲笑的凛赶紧否认。

“不、才不是呢!只有这家伙!这边大家都叫我队长!”

这次轮到真琴了,他笑弯了腰,说了一句。

“是吗,凛凛?”

储物柜对面的笑声更响了。凛对真琴抱怨道。

“真琴,你也不知道帮我说话!”

凛说完,大家又笑了,真琴和渚也笑了起来。凛原本在生气,结果也被带得微笑起来。可他一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凛,这种欢快的气氛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遥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一直呆望着远处。从早上起就没听到遥说话。谁都没敢和遥搭话。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

如果没有昨天的比赛,凛可能会觉得这是就是平时的遥,还是那个有求必应的遥。可是……

在凛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这可是我们的队伍啊!遥,相信自己,相信我们!

不要一个人游!这种想法在他的身体里冲撞。

凛关上了储物柜的门,啪得拉了一下泳镜的橡胶带。

“好嘞,走了!”

亚纪第一个游到终点触壁,不过比起名次她更关注成绩。回头看着时间,电子钟上显示出练习时也不太能达成的好成绩。

“太好了!”

亚纪在水中握紧了拳头。和昨天完全不同。身体和练习时一样做动作,比练习更投入得游完了全程。

——能行!按照这个势头,决赛也绝对能赢。

亚纪在心中确认。

优希伸手将她拉上来,大家都笑眯眯的。

“太好了!崎纪!”

“嗯,接下来就是决赛了!”

“一定能出好成绩的!”

“真的,按这个势头一定能赢!”

亚纪四人的表情和昨天完全不同。大家都深切地感到,全队的气势在上升。

亚纪她们决定留在泳池边的出入口,给男子组加油。女子组的第二轮比赛结束,男子组的第一轮佐野游泳俱乐部拿了第一。这时,凛他们的游泳俱乐部出场了。

男子组的第二轮选手正往起点走,通过亚纪的面前。真琴笑着说,

“恭喜啊!小崎纪,下一场也加油啊!”

“嗯,谢谢!橘君也加油!”

真琴和亚纪击掌,发出啪的一声,然后擦肩而过。

往起点走的途中,真琴望了一眼泛着微波的泳池。

对于水的恐惧还未消失,他现在还觉得水中潜伏着怪物。那怪物会吞噬自己、缠住自己的手脚将自己拖入水中的念头,还在他的脑中。

如果这是个人项目,那自己现在很可能在双腿打颤,寸步难行。说相互帮助相互支持,遥可能会生气。可真琴现在切实地感到了队友的支持。虽说大家可能并没有在支持他,也没有这样的力量。可受到队友的支持却是无法磨灭的事实。真琴能站在这里,全靠队友们的支持。

想赢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强大,涌上了心头。真琴的身体内部开始发热,胸口、后背、手腕和脚都在发热。不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什么更不是为了自己。大家是为了要赢才这么努力的,为了想赢才烦恼挣扎的。所以真琴想赢。这份心情不会输给任何人,不会让给任何人。

“……遥。”

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望着遥,声音轻得谁都听不到。然后握紧右手,往水边走去。

“呐,小遥。”

就在接力马上要开始时,渚突然上来搭话。今天还没有和人说过话说呢,谁都没敢搭理自己。可渚却毫不在意地打破了屏障。遥突然觉得自己执着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无聊起来,只是在转瞬之间。

“怎么办啊,我好紧张!”

渚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样子,却这么说到。遥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紧张?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你看,我手心全是冷汗,腿也在发抖呢。”

说着,渚晃起膝盖来。遥看不出他到底有几分是说真的,轻轻推了推他的脑袋。渚的脚步晃了,有点害羞地低下头。

“对不起,脚是骗人的。可我真的很紧张。昨天我入水也没调好,老想着万一今天也失败怎么办。要是我们没赢,肯定都怪我!”

渚说的很单纯。他没有任何掩饰,将自己坦诚的心意化作语言。不知是因为年幼还是纯粹,总之这些都是遥做不到的事情。

“别想这些无聊的事情。”

“才不无聊呢!这很重要嘛!”

对渚来说可能是很重要吧,可对遥来说这一切还是很无聊,遥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你被别人超过然后输了,会觉得是那个人害你输掉比赛吗?”

“诶,不会啊,怎么可能。”
      遥什么都没多说,只是看着渚,渚和遥对视着,之后,渚终于发现自己的话前后矛盾。

“啊,原来是这样。可我还是会感到有责任呢。”

“要是会因为这种事情自责,还不如游快一点。”

“啊,是呢。诶?我好像突然不紧张了!和小遥一说话就不紧张了!”

这到底是单纯还是什么,遥觉得渚真是个怪人,微微地笑了。

真琴第一个游,接着是渚、凛,最后是遥。顺序虽然和昨天一样,可凛不想再要昨天那样的结果了。

佐野游泳俱乐部在第一轮拿到了第一,肯定会进决赛。凛一心想要和宗介在决赛里碰头,看着等待开始口令的真琴。

短哨四声,长鸣一声后入水,再次长鸣握横杠。

“各就各位!”

——沉寂——

随着短暂的蜂鸣,全员同时跳起。头浮出水面时,真琴是第一,他保持着漂亮的直线。

不论什么游法都要注意游成一条直线,而这点在仰泳中格外难。因为仰泳使用的是复杂的S字划水。手要比头先入水,然后深深地划水,如果肩部僵硬就无法保持动作稳定。为了弥补这一动作缺陷加大摇摆身体的幅度又有可能会沉下去,游不出速度。要游成一条直线并保持高效的S字划水,肩部柔韧是必不可缺的条件。

真琴的肩部非常柔韧。他能从伸手抓住双手然后一直抡到身前。

转身蹬腿,然后再次开始划水,他一下子冲到了前面,将其他选手甩在身后。

凛觉得真琴很适合仰泳。不仅因为他的肩部柔韧,而且他的背部力量也很好。所谓的仰泳不是用背对水面游泳,而是用背部游泳。强大的背部力量能让身体摆动安定,实现完美的S字划水。

真琴不断重复强力的划水激起一片水花,保持第一名的优势触壁。

渚跳入水中。时机有点慢,而且是他平时的那种不自然的入水。一划水、一蹬腿,可他还是保持第一浮上了水面。

渚在四种游法中最擅长蛙泳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他的脚踝柔韧度很好,用手按住脚尖,能一直碰到小腿。也就是说,他能在身后用整个脚掌蹬水。

只是,蛙泳也是四种泳姿中最消耗体力的。渚在快游到50米时,速度总会下降。今天也是在那里被一个选手超上,转身后又被超上一个。相比渚的脑中正在连声喊“被超上了”吧。等他要反超回来时,就会拿出他的看家本领。

向上打腿。即一边做潜泳打退的向上动作一边收紧腿部,这样不仅减少水的阻力,还能增加推进力。这是教也教不会的东西,没有天生的悟性,谁也做不到这个泳姿。因此,通过身体记住姿势的渚反而适应这种游法。或者说,这是他练习蝶泳的成果吧。若是这样,还真没白教他。

可渚加速的理由却不仅如此。他的加速理由中还有无法用语言说明的东西,那是如果不是和他并排游过就无法理解的东西。非要说,那就是一种魄力,可又与魄力不同,会让人背后发寒。

渚很快赶上来,与第二名并排,和他并排的选手很快自乱阵脚落到了后面。就在他快要赶上第一名的时候,渚触壁了。

凛用蹲踞式的姿势跳出,一跳出就感到身体格外轻,好像能一直滞空一般。时间的流逝是那么缓慢。

——还没入水!

就好像浮在空中,感觉不断袭来,可时间却停滞不前。周围的世界和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定住了一样。不平衡的时间和感觉让他困惑,而这种困惑让身体摇动。在他心想糟糕时已经为时已晚,凛入水失败了。

名次一下子拉了下来,退到了第五名,太糟糕了。凛的冲刺能力本来是最大的武器,可却在入水时失败了。他无法不焦躁,镇静思考的从容完全消失,无法再冷静。凛什么都不想,只顾往前猛赶。

其他选手的速度并不太快,如果是往常的凛,就算入水失败,还是能游出一个相对理想的成绩。可在50米处转身后,他还是没有找回自己。

虽然他一直想要赶上去,可最后触壁时还是只有第四名。凛甚至没有心思目送从自己头上跳入水中的遥。

这时他感到一道光,忍不住回头。是遥在游,遥好像通体发光一样在游!强大的能量在放光,从遥的身体上释放出来。

凛无法动弹,无法移开视线。遥就好像在天空中翱翔的水鸟一样展开双翼,自如地在水中前行,深深地吸引了凛的视线。

真琴将凛拉上岸,他勉强在池边站定,是在遥转身以后。遥已经有了压倒性的优势,他浮出水面继续开始划水。

他的抓水姿势好像拥抱,打腿柔和而优美,身体摇摆自在自如。而这安静的泳姿却带来的令人难以想象的超快速度。

眼前的景象太过超现实,不只是凛,全部的人都被遥的泳姿吸引住了。不,他们不是在看,而是在感觉。全部的在场人员都感受到了热烈高涨的鼓动!

遥游到终点触壁,也没看成绩,轻快地从一边上了岸。他的动作太过轻快,就好像忘记了这是一次接力比赛。

比赛结束了,可炙热的能量还在不断从遥的身体中释放出来。大家都被这股能量压倒,无法靠近遥,甚至无法动弹。

遥又变快了。可凛却没有感到任何不甘,他只是被遥释放出的能量所倾倒。

凛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不只是凛,真琴的后背也在颤抖。渚的脚根本迈不开步子,颤个不停。

遥走到渚身边,将右手搭在他的肩上。渚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他忍不住喊出了声来。他抱住遥放声大哭起来,也不顾旁人,一直抓着遥哭个不停。

遥有点吃惊也有点不知所措,用手摸摸渚的脑袋。

“接下来就是决赛了。”

“嗯,小遥!小遥!”

渚抬头看了看遥,再次将脸贴在遥的胸口哭了起来。

第七章 Race part02

储物柜室充满欢呼和嘈杂,还有紧张的气氛。各个项目的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遥原本要参加的自由泳、真琴原本要参加的蛙泳还有四人参加的四乘一百米混合接力的决赛都快开始了。

遥几个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渚的眼角还有点红。可他的呼吸已经不再混乱,完全冷静了下来。真琴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肩膀,为了决赛集中注意力。而遥则是面无表情地盯住一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未来一般飘渺。

明明已经决定要全力以赴,可在就差一步的地方怎么都下不了决心。如果把一切都告诉大家,会好受一些吗……

不,自己不是为了轻松才对大家说了,而是为了让这支队伍真正成为一个队伍,所以才说。如果将自己的真实心意隐藏在心,永远无法游出最完美的泳姿,绝对不可能。自己明明心里清楚,却依旧迷惘,让人焦躁烦心。

“松冈。”

凛听到遥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转过去看着他。遥的视线依然盯着远方的某处,

“刚刚你怎么了?”

他的口气里没有责备,遥真的不明白,所以才这样发问。凛这么觉得。

——因为你昨天游成那样……

凛想到这里便放弃了思考,就算自己说出再多的借口,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转机。自己是太紧张了吗,应该有这方面的原因。说不定是求胜心太过强烈。一心想着自己必须要游好,结果情绪太高涨,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可事到如今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为时已晚了。

“对不起。”

凛坦率地道歉,他只能想到这句话。

遥的视线转向了凛。

“抱歉啊,让你担心了。”

遥这句话声音很小,勉强才能听清楚。凛将堵在胸中的空气慢慢吐了出来,感到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别道歉啊。你只要按你喜欢的那样游就好了。

凛笑着点了点头,用沉默回应了遥的话。

对啊,事到如今了还逞强硬撑,真是没办法。真琴抬起八字眉看着凛,而渚透亮的大眼睛里映出的也是凛。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隐瞒掩饰的必要了,只要将事实全都说出来便好。

“谢谢大家。我这么任性,大家还奉陪到底。”

凛这么说完,真琴像往常那样笑了。

“大家也不是要陪你,正好人都在这里,所以才在一起了嘛。”

“是啊,是这样呢。”

虽然真琴这样说,可自己确实提了很多无理的要求,并让大家感到不快。大家不仅陪自己练习接力,还都放弃了个人项目,到底还是要感谢大家。所以,才必须说出来,将事实的真相——

“我一直在迷惘,到底要不要说。下一场,不论是哭还是笑,都是最后一场了。所以在比赛前,我还是决定得说出来。是关于,我爸爸的事情……”

凛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其他三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凛。

他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就好像要开始一段常常的潜泳一般。

“我爸爸是岩鸢游泳俱乐部的第一期学生。在休息室不是挂了很多照片吗,那里面就有我爸爸。”

这说的是每年三月拍摄的合影照片,在这一排照片的一端,那张最老的照片。照片中,少年捧着海豚型的奖杯,站在人群中间开心地笑着。

“那时我爸六年级的时候拿了四乘一百米混合泳接力获得了冠军。他当时的梦想是成为奥运会选手。”

这个梦想真的很孩子气,让人发笑吧。凛就好像在说着这句潜台词一般裂开嘴,可却无法好好地笑出来。

“可最终,我爸没当上奥运会选手,成了一个渔民。”

他又顿了一下,好像在寻找下一句话。真琴的八字眉皱了起来,遥眯起眼睛。渚轻轻咽了一下口水。

凛好像要振奋自己低沉的情绪一样抬起头来。

“他成了渔民……沉到海里了。听说出事的地方里海港只有三公里远。”

真琴勉强挤出了一句话,几乎不成声音。

“遥……”

他好像在向遥求助一样看着遥,遥也回望他。两人不用言语地完成了一次对话,他们相互确认了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凛看到他们的反应,终于认定当年看到的两个孩子就是遥和真琴。

遥表情严峻,问凛。

“我们……当时见过吗?”

凛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是呢……”

当年自己拉着妹妹的手跟着人群走,相比失去父亲,周围人散发出的强烈悲伤更让他难受。突然,感到了视线回头一望,有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正看着自己。用手擦了一把眼泪再次回望时,两个孩子已经跑去别的地方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开始知道的?”

遥问道。

“在遥掉到河里后,送上救护车的时候。那时真琴一直抓着遥的衣服。”

真琴抓着遥的衣角,一便颤抖一边呼喊遥的名字。

“当时我就在想,说不定你们就是那两个孩子,是看到他抓衣服的手势想到的。”

遥和真琴再次对视,又开始了无言的对话。

凛继续说了起来。

“我决定要去澳大利亚。下定决心后,就非常想和爸爸说说话。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爸爸的脸了,他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像样的回忆。因为每次出海就很久不回家,这不怪他。”

遥再次问凛。

“你和他说了吗?”

“不知道,应该还没有……不过,我想,如果和爸爸进同一家游泳俱乐部,然后在四乘一百米混合泳接力拿下冠军,说不定就能和爸爸做同样的梦呢。不过,这些事情和大家没关系。而且说出来也有些害羞,所以我才一直没说……可我又觉得,如果不正面面对大家,就没办法真正成为一个队伍。我,我真的想和你们组成一支最棒的队伍!”

凛的眼睛发热,滚烫的泪珠涌了上来。他只是望着遥、真琴和渚,觉得就算被人看清了心底也无所谓,将自己的全部告诉大家也没关系。因为大家是最棒的队友。

“最初和你们答话,是在输给遥的时候。那时知道了岩鸢游泳俱乐部有这么厉害的选手,我其实很高兴。知道了你们后,我一直很挂心。后来也接触了几次,想着说不定和你们能组出一支好队来。真的!”

凛轻轻吸了吸鼻子。

“这就是我的理由,谢谢大家。”

这是好几天前,真琴问他的问题的回答。凛说他只想游接力,真琴问他为什么对接力这么执着,这就是凛的回答……

渚揉了揉又开始泛红的眼角问凛。

“可你佐野游泳俱乐部的那些队友不生气吗?”

凛也擦了擦眼角,对渚笑笑。

“他们都理解我。而且,我和宗介还是不在一个队比较好。”

“宗介,就是昨天和小凛游的那个人吗?”

“是啊。”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太知根知底了。他比我还理论派,我们也常常争论,最后的结论总是哪种方法快就是对的,竞争心太强了。太同类的人聚在一起也很辛苦啊。”

“你不喜欢他吗?”

“不是不喜欢。我倒觉得他是最理解我的人。可是,有时候和他呆在一起好辛苦……一旦知道了他的感觉,反而无法说出自己想说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于是也就无法和他认真地较量。那已经不是朋友了,更像是我的分身。对分身也没什么喜欢讨厌的吧。一旦变成了这样,甚至不会觉得对方是自己的朋友,真的很痛苦……还是和你们这样奇奇怪怪的人一起游好,比较有趣。当然也很辛苦。”

“奇奇怪怪,什么意思?”

“比方在终点前手突然会伸长的人。”

“这是在说我吗?”

“猛用蛮力,整天游个不停的人。”

“这是小真吧。”

“还有原来以为不行了,突然又状态神勇的人。”

“小遥真的好厉害哦。”

“你们真是奇怪的人。”

真琴仰着八字眉毛,纯真地笑着。

“还有又爱哭,又爱谈论梦想的浪漫主义者。”

凛本想反驳他,可又觉得他说的就是事实,就没再做声。

他不禁开始想,爸爸当年的队伍是一支怎么样的队伍呢。他们拿了冠军,肯定是一支很棒的队伍吧。

——不过爸爸,抱歉,我觉得我的队伍才是最棒的。

储物柜室里传来了决赛马上就要开始的广播。无形的紧张开始交错绷紧。

凛带上泳镜,啪得拉了一下塑胶带。

“最后一场,要赢!”

“嗯!”

真琴扬起八字眉挺起了胸。

“好嘞!”

渚学着凛的样子拉了一下泳镜的塑胶带。

而遥的身体上则释放出强大的能量。

突然觉得风吹拂身体。那是带着海潮芬芳的风,和睦月桥的风很像,就好像在引导四人走向决赛的赛场,无声地吹过了储物柜室。

“你是明天走吧。”

在起点前排队时,隔壁泳道的宗介问凛。他向凛确认出发去澳大利亚的日期。

“啊,下次要很久以后了。”

凛回了他一句,下次一起游将是很久以后。

“看来今天不赢你不行。”

“就是这样。”

如果今天输了,今后几年里都要感受到这份不甘心,两人相互确认了这点。

两人的对话仅此而已。可这短短对话中,却包含了几年后再次竞赛的誓言,还定下了必须能继续竞争而不断蓄力的约定。仅仅这段短暂的对话对两人而已就已足够。

真琴握住把手,等待开始的鸣笛。

“各就各位!”

——沉寂——

一声短促的蜂鸣。

真琴向后一跃,入水。又是被巨大的怪物舔舐身体的感觉,对水的恐惧感还在心中。可身体已经不会再蜷缩了。就算心底还有恐惧,一想到现在与大家同在,就能战胜这种恐惧。与大家并肩作战的心情压倒了一切。

已经不能再逃了,要用全力冲刺。自己的心这样支配身体。已经无需迷惘,只要全力游便好。

身体上浮后开始伸臂划水,眯起眼睛望着蓝天,虽然在室内又戴着泳镜,可还是能感受到天蓝的耀眼。真琴游得非常自在,仿佛忘记了这是一场比赛。

转身后再次上浮,真琴划水溅出的飞沫形状微微发生变化。同时,海潮的芬芳包裹了身体。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不,不只是感觉,眼睛能看到的,耳朵能听到的一切都变成了大海。海面上映出光芒四射的蓝天,波光粼粼。

真琴正畅游在大海中央。

自己已经好多年没在海里游过泳了。可完全不害怕,甚至觉得很舒服。这水中肯定也有怪物,这怪物现在也在企图袭击自己,潜藏在深深的海底。

但是,现在的真琴有他必须完成的使命,不论什么情况都必须完成的使命。自己必须比其他选手更快地回到遥的身边,回到大家的身边。若是为了这个使命,什么怪物都不再可怕。

真琴变成了一只劈波斩浪的海兽。拍着尾鳍,摆动身体,强力地分开一条水路,勇猛前行。他比海洋生物更加快更猛。

——传达到!

将自己的心意化作猛烈的触壁,真琴拍水起身大喊一句。

“上啊,渚!“

渚的身体腾空,以漂亮的角度入水。进入水面的瞬间,渚的世界骤然一变。光和声都在静静的摇晃,将渚的思考带入纯净的极致。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到了如何游得更快这点上。

渚在水中稳稳地蹬着水块,抓住水用力分开。全部地意识都在向前再向前,完全不觉得体力的消耗。还能行,还能再继续,感觉好像能就这样一直游下去。

双手触壁转身,一划水,一蹬腿。

忽然发觉有人游在自己前面,是在同一条泳道。渚觉得这不可能,但是确实有人在游。努力分辨到底是谁时,渚突然感到胸口一热,身体在放出巨大的能量。

——是小遥!

绝对没有错,遥正在自己前面游!

——快跟上来!

遥这样对自己说。

——嗯,小遥。

渚想着绝对不能被甩在后面,伸长了手臂。

——你也游得快起来了嘛。

——小真。

不知不觉地,真琴游到了渚的右边。

——真的?我真的变快了吗?

这时凛从左边跟了上来。

——你练习得那么刻苦,不变快才奇怪吧。

——小凛。

——不过你还赢不了我。

——我能比小凛游得更快哦。

——真敢说吧,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好嘞!

——可不能太拼命哦,渚。再放松一些。

——可不加油赢不了啊!

——加油是要加油,可不能用蛮力。

——哼哼,小真每次也都是用力在游吧。

——再说话就丢下你不管了。

——啊,等等,小遥!

睦月桥的风好像在催促渚前行。

——要去哪儿呀,小遥?

——这要用问,当然是终点!

——嗯!

渚的手臂伸得更长了。身体乘着水游得更快,开始加速。能和大家一起游太高兴了,所以渚强烈地想比任何人都游得更快。他带着这个念头双手触壁。

“小凛,加油!”

凛以蹲踞的姿势猛地跳入水。从渚触壁到自己的脚跳离跳台到底用了多少时间,无法正确测定。刚刚那场中感觉到异常的集中力又再次抓住了凛。可他已经不再犹豫了。他已经不再感到迷失。凛冷静地让自己震惊,很快地判断了情况。他再也不感到过分的紧张和高涨,有的只有游出最佳、将优势留给遥这一个念头。而超越极限的集中力让凛变得更急速。

同场竞技的八人里谁用什么姿势,凛在滞空时就已经准确把握。他以理想地角度从指尖入水,就连溅起的水花的形状,他都了如指掌。就算眼睛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甚至能数清在水中升起的细微水泡的数量。

潜泳后开始划水,抓水,然后打腿,然后划水,感觉不到任何混乱。他甚至可以从自己的上面看见自己的泳姿。不是意象,而是切实地看见。在视网膜的深处,切切实实地映出了映像。只要扩展视野,他就能看到现在正在泳道中的全部选手的泳姿。他清清楚楚地知道现在宗介入水了,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喘息声。

——爸爸……

在转身后,凛的脑中突然响起了这句话。若是宗介,一定会对自己说在游泳时别胡思乱想。可就算凛不去想,声音还是慢慢占据了他的大脑。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切的事实,从自己心中满溢出来。

——是爸爸让我看到了这样的风景吗?

胸口发热,热度传到了手腕和脚底。超越理想的未知世界展现在自己面前,那是充满光明的未来。凛向着那道光射来的方向伸出了手去。

凛一触壁,就抬起头对着从自己头顶上跳入水中的遥喊叫。

“遥!”

遥在滞空时听到了凛的声音。凛明明一直让自己那么不爽,可现在却觉得有些宽慰。这样的自己是那么反常,差点让他发笑。

入水,将身体滑入水中。不用蛮力,也不否定,不与水变成一体,也不排斥。他和水相互接受对方的存在,相互承认。

遥讨厌依赖水的自己,想变得更强。可越是这么想,水就是重重地纠缠上来,像枷锁一样剥夺自己的自由。即便如此,遥还是在一片黑云中划动手脚,奋力泳行,完全忘记了去感受水。

结果就是昨天的比赛,感觉就好像向着无边的奈落越陷越深。

在半决赛前渚找自己说话时,遥不禁想,自己是如何映在他眼里的呢?渚的眼神纯真率直,没有任何疑虑,一心只想游得更快。而映在他眼中的自己,却犹豫地无可附加。犹豫彷徨,弱小地在请求帮助。

若是再这样抵抗水的存在,会看到些什么呢。还是说,应该继续依赖水,坦率地接受水呢。遥一边向他人求助,想要依赖些什么,可同时又想否定这样弱小的自己。

——到底在干什么呀?

刚刚的比赛里,看到凛的泳姿遥想到。同时,他也有话地自己说。想要治愈弱小的自己去依赖水,想要变强而拒绝水,结果都是一样。就像渚游得像渚的样子那样,自己也保持自己的风格就好。那是他在黑暗中徘徊时找到的一线光明。

身体里充满了强大的力量。他无心抑制这股力道。真琴的心意在遥的体内燃烧,渚的思绪给遥插上了双翅,而凛的心愿化作一阵风,让遥加速。他已经不再迷惘,只相信自己的强烈意志,不断划水。仅此而已。

胸中、心底,不可控制地变热,就好像在喷火。身体跟着变热,溅出的水花碰到身体的瞬间就好像会蒸发消失。手臂和双脚都在发红,不断变热。

最后遥化作了一道光,以令人炫目的高速在水中前行。他没有别的目标,只是一心冲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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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离线 时空穿越者
 9 

SOS团之无敌水王!

7楼
发表于 2013/07/28 | 编辑
第八章 SAKURA & 作者后记


岩鸢游泳俱乐部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庭院,可以从泳池边望见。在这个小后院里,种着各种树木,随着季节的不同变换表情。这个后院的打扫、浇水、移植和修剪都是馆长一个人做的。这个庭院某种意义上凝聚着馆长的品味。

大家对后院的评价还是很高的。这里四季开放不同的鲜花,进入俱乐部的人透过玻璃窗每次都会觉得赏心悦目。冬天是大红色的山茶花,春天是油菜花和杜鹃花,初夏是绣球花,花球像肥皂泡一样膨胀,之后盛开的是桔梗,而秋天开放金桂色彩艳丽,甜香宜人,在泳池边也能闻到。

现在,油菜花的[x]正妆点着后院。

凛、渚和遥三人在后院等真琴。

“呐,小凛,把奖杯埋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呢?”

渚问道。

“那是我们四个人赢回来的,让其中一个拿走有点奇怪吧。”

“放在俱乐部不行吗?”

个人赢得的比赛奖杯和奖牌可以个人持有,也可以由俱乐部代为保管,陈列给大家看。

“算啦,那东西也不是拿来炫耀给人看的,是只属于我们的奖杯。所以要作为我们友情的证明埋起来,其实就像时间胶囊一样。”

“那要一直埋在这里吗?”

“不,如果哪一天,我们必须要回忆起今天的事情,今天的接力赛时,肯定会回到这里。等到了那一天,就一起来把它挖出来吧。

“那是什么时候?”

“谁知道,五年后或者十年后吧,等时候到了就知道了”

后门打开,真琴来了。他手里拿着奖杯和园艺用的铁铲。

“久等了,馆长他同意了,铁铲也借来了。”

要是不打声招呼就埋下去,下次移植花木时被挖出来,可能会被处理掉,不妥当,所以还是得和馆长说一声。奖杯和奖牌都是先拿回俱乐部,在拍完纪念照后,再询问各位获奖人的意愿。真琴就是去做这件事。

“好嘞,那我们开工吧。”

凛打开放在身边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大大的空饼干罐。

“小凛好厉害!你平时随身带这个吗?”

渚的话让凛无语。

“怎么可能,只有今天。”

“啊,难道说妹妹小江拿来的就是这——”

“是的,这个。”

“什么呀,那你放在这里不就好了。”

“要是那个时候拿出来,不是给人一种‘轻率’的印象吗。”

真琴一边把铁铲递给大家,一边说。

“不过,你一开始就觉得我们能赢奖杯吗?”

“那当然啦,真琴。难道你觉得我们赢不了吗?”

凛把空罐的盖子打开。

“到不是,只是觉得你好有自信啊。”

真琴把奖杯交给凛。奖杯不大,单手就能拿住。上端有一个雕塑,做出起跳的动作,远看就好像是鸟要展开双翼一般。

放进空饼干罐一看,大小刚刚好。

“哇,正好!”

渚看起来很惊讶。

“那当然,因为和去年的一样啊。”

凛去年拿到了蛙泳和自由泳的50米冠军。

“馆长让我们埋在哪儿?”

一边盖上盖子,凛问真琴。

“说让埋在山茶花树下面。”

“山茶花是哪个?”

渚一问,真琴和凛环视了一下后院,遥伸手指了指。

“那个。”

“好厉害啊,遥。竟然认树。”

真琴抬起八字眉一脸佩服。

“刚开红花的时候,矢崎说的。”

凛拿着铁铲往山茶花树那边走去。

“好嘞,开挖!”

凛开始用铁铲挖土,真琴和渚也动起手来。可土比想象得硬,挖掘工作进展得并不顺利。

“遥,你别看着快来帮忙。”

凛刚说完,遥就扔下了园艺用的铁铲,从后门走进了俱乐部。

“切,真任性。”

没办法,三人只好继续挖。这时,遥拿着一个大铁锹出来了。

“用那个小的慢慢挖,太阳都下山了。”

说着,他一铁锹铲了下去,用脚蹬了几下,开始挖起来。园艺用的铁锹马上失去了用武之地,三人只能在一边看着遥挖。

突然,遥踩铁锹的脚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遥?”

真琴问道。

“好像,有东西。”

“是什么呀?”

渚往里张望。

“盒子?”

真琴用园艺用铁铲小心地挖了起来。

“这是……道具盒(译著:日本幼儿园的孩子用的收纳盒)。看来这里已经有人挖过了。”

凛往里一看,盒子装在透明塑料袋里。

“写着名字呢……”

真琴拨开土,看到上面写着松冈凛的字样。

“我?啊,这是幼儿园的时候用的呢,可为什么?”

凛望着盒子,遥说道。

“打开看看吧,打开就知道。”

“……嗯。”

凛把盒子拿起来,取掉塑料袋,打开了盖子。里面放着四块金牌。

渚在凛的身边盯着盒子。

“上面写着‘第十八届’呢。”

“今年是第四十一届,那就是二十三年前。”

“……”

真琴刚说完,凛就抓起金牌从后门冲进了俱乐部。一打开门,他便径直穿过大厅走进了挂有历代会员照片的休息室,站在了最边上那种最老的照片前。手持奖杯微笑的少年脖子上挂的奖牌上,刻有“第十八届”的文字。拿起手中的奖牌一对比,绝对没错——

“……爸爸。”

眼泪顺着凛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个盒子并不是二十三年前埋下的。凛不再用道具盒是在升入小学之后。那时父亲已经不在世了。这么说,是其他三人来这里埋下的。这是在宣誓恒久不变的友情吗……

“……爸爸。”

凛再次轻轻念道,然后抬起左手擦掉了眼泪。

那之后,装有奖杯的饼干罐被埋在了道具盒的边上。

樱花树的枝头开始长出了小小的花蕾。看着枝条被风吹拂的样子,就好像亲手触摸了一样,知道花苞已经含苞待放。再过三天花就要开了吧。花蕾就好像在等待开花的时机一般沐浴在春光中。在樱花树下,赤茶色的砖块围成的花坛中,各色鲜花已率先绽放。

“果然还没开呢。”

话虽如此,凛的口气里却听不出有多遗憾。

“所以小真都说了嘛,肯定还没开呢。”

渚的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口气反倒有点好笑。

“因为今天是看最后一眼了,到底还是想看到开花。”

凛用怜爱的眼神望着一颗颗花蕾。

“不过,花坛的花已经开了哦。这是什么花啊,小崎纪?”

真琴蹲下身去对着花伸出手去。浅褐色的围巾在风中摇摆,亚纪也在真琴身边蹲下身来。

“应该是三色堇。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亚纪说着笑了起来,好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渚蹲在了亚纪的身边,发现了写在砖头上的字,开始一个词一个词放声念了起来。

“朋友、Peace、笑脸、Love、谢谢,呐,小真写的是哪个?”

听到渚的问题,真琴开始寻找起来。

“在哪儿来着。诶,啊这里!”

文字就在渚的脚边。渚开始念出真琴手指的文字。

“是英文呢。I swim,这是游泳的意思吧。”

“对,是‘我游泳’。”

“那边上是我写的。”

“诶?”

亚纪伸手指着,真琴有点吃惊地扬起八字眉。

渚又念了起来。

“又是英文呢。Best,这个我知道,是‘最棒’的意思吧。”

亚纪点点头,然后指着边上的砖说。

“我的边上是七濑君。”

“‘Free’,啊,是自由泳的意思吧。”

凛从他后面伸手指着说道。

“他边上是我。”

“‘For The Team’,team?这是什么意思?”

“是为了队伍。这要说偶然也未免太巧了吧。四个人都写的英文,还排成了一句话。”

写有英文的砖头还有很多,虽说偶然排成这样也不奇怪,可这明显给人一种人为的感觉。

亚纪狡黠地笑笑,

“是我排的。我负责递砖头给七濑君,想着要是他在砌的时候要是发现这个信息就有趣了。可是连成一句话真的是偶然,我也有点吃惊呢。”

凛双手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偶然,是命运。”

他的话太夸张,真琴和渚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小凛就像个奇怪的演员。”

“什……!”

就在凛转过身去想要反驳渚是,亚纪将大家的留言连在一起念了起来。

“I Swim Best Free ForThe Team。”

亚纪好像在对三色堇说似的,声音顺着春风飘了过来。

凛没对渚抱怨成,顿了一下又笑了起来。

“听起来真不错,特别符合现在的我们。”

真琴将脸靠近砖头,歪了歪脑袋说。

“不过这个真的没语病吗?”

凛和亚纪也陷入了思考。

“不知道啊……”

“快看,哪儿!”

“诶?哪里?”

真琴和亚纪顺着渚指的方向看。

“看,在[x]的花丛里!”

两人把连凑近一看,花丛中有一只小虫。正当看到黄黑相间的腹部,知道这是一只蜜蜂时,蜜蜂突然从花上飞了起来。

“哇!”

“呀!”

真琴和亚纪条件反射一般向后退,离开了花坛。可蜜蜂好像没看到他俩似的,继续去下一朵花上采蜜。

渚用看到小孩子一般的表情对两人笑道,

“没关系啦。你们胆子真小。”

渚伸出双手,很快将蜜蜂关进了自己手中。

凛指着渚手中的蜜蜂着急地说,

“喂!那是蜜蜂啊!”

“知道啦,小凛也怕吗?”

“不,才不是,快放生吧。”

渚嗤嗤地笑着转过去对着遥伸出双手说,

“小遥怕吗?”

“不。”

遥一动不动,面不改色,一直盯着渚的手。渚慢慢摊开手掌,蜜蜂在他的手上寻找花蜜,转圈爬行,不过很快就飞了起来,轻轻擦过遥的脸颊飞走了。

遥看着蜜蜂飞远了,视线移回到凛的身上。

“你见过你爸了吗?”

宗介之前说过的话从遥的嘴里说了出来。

“啊,算见了吧。你呢,看到好景色了吗?”

“大概吧。”

真琴抬起八字眉接上了话。

“我也见到了!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渚满脸笑容地转过头来,

“我也是!特别爽!”

他的声音响彻宽广的校园。因为是周日,学校里只有他们五个人。再过不久,樱花就会盛开,新来的孩子的欢声笑语又将充满这个校园。

亚纪深吸了一口带着春天气息的空气。

“不过,真的好厉害。你们赢得太轻松了,还刷新了大赛记录,真是太厉害了!”

真琴也学着亚纪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微微的海潮芬芳。

“小崎纪你们队也很厉害啊,拿了铜牌。”

亚纪点点头,肯定了真琴的话。

“我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游泳了。”

凛抱着手点点头,真琴扬起八字眉笑了。渚说他也这么觉得,然后看着遥。遥抬头望着蓝天,目光坚毅,好像要将天看穿一般。

“凛。”

遥喊着凛的名字,一瞬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真琴和亚纪也看着遥。而被喊了名字的凛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问,

“怎么?”

“你要继续追逐你爸的梦想吗?”

“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

就算现在还很懵懂,还看不见终点,但自己却可以为了寻找答案全力以赴。这是他们的特权。

樱花树枝发出声响,回头一看,原来是起风了。风儿吹过大家的头顶,带着春光穿过校园,然后再次加速,向着蓝天吹去。

好像在邀他们走入遥远的未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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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首先,感谢大家阅读拙作。拙作获得“第二节京都动画大奖”的奖励赏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一般。当时我完全没想过有一天这部作品会出版,真是百感交集。

听说要出版时,我最开始想到的是,又能见到遥和他的朋友们了。时隔多日再次翻了翻原稿,他们身上迸发出的跃动感依然闪闪发光。感觉我说一句“哟,又要拜托多关照”,遥就会一脸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似的。

小学六年级是一个微妙的时期,那时孩子开始萌生成熟的想法,也开始具有最高年级学生的责任感和作为一个人的自立心。他们会觉得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孩子气了,苦恼于困惑和迷惘,而这种苦恼又帮助他们的身心成长。

不论是参加体育运动、学习还是玩耍,不论是哭泣还是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儿,六年级的孩子都是那么闪闪发光。

我写这部小说最初的动机就是想写一写这样的孩子。而想到要写一个游泳的故事时,第一行已经写好了。

“水是活物。”

第一句话就几乎奠定了故事的方向性。这个故事写的是“在将来被称为天才的泳者们还未觉醒时的故事。”主题是“通过游泳,描写少年们的友情与成长”。故事的设定和构成是我一边写一边构思的。虽然这种写法比较粗,不过我有自信把小说写完。而给予我这种想法力量的,正是小说的第一行。

在全部写完后,我才看清楚自己写进小说的信息。“啊,原来自己想说这个啊”,我一边像看别人的事情一样思索着,一边看着自己刚刚写完的小说。

信息必须要具有不受时代与环境变化的普遍性。因为这才是表现人本质的东西。

而书中传达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我就不在这里明说了。没有答案。大家感觉到的就是答案。如果读完这部小说什么都没感觉到,则是作者的笔力不够。如果阅读拙作的各位能获得各自的感想,将是我最高的荣幸。

今后我希望能写出让更多人感受到更多东西的作品。

最后,再次衷心感谢协助本书出版的各位。

2013年春

おおじ こうじ

32

主题

72

存在感

56

活跃日
帅哥离线 狂三的绅士王子!
 5 

SOS团二星级★★

8楼
发表于 2013/07/28 | 编辑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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