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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喬林知]今天开始做魔王③——今夜是魔の大逃亡! [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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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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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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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喬林知]今天开始做魔王③——今夜是魔の大逃亡! [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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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SOSG小说组]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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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watashi101 折原まいる
二校:watashi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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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zmg9174 綾桜旋律
排版:watashi101
作者:喬林知
插画:松本手毬
译者:庄湘萍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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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林 知●Tomo Takabayashi
8月26日生,O型。
喜欢喝酒、看电影、看文库小说,但最喜欢的还是狗。另外我也是个忠实的西武球迷。目前正计划要把音乐当成兴趣,不过会演奏的乐器却只有铜管而已……。其实也怕吵到隔壁邻居,所以就只好吹吹花式口哨来自我满足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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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1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好啦,那边的异世界真王陛下。
  我自认为有遵照您的希望把儿子扶养长大。
  黑发、黑眼睛、日本人的DNA。具备热情、毅力、正义感,以及创造游戏的思考能力。
  打从一开始,我们夫妇就没想到会被托付抚养第二十……到底是第几代啊……反正就是第二十五代以上的魔王这种重责大任。但是对我来说,能奉上如此杰作让我颇感自傲。关于这点,我妻子也有同感。我们引以为傲的儿子,在那边的世界是否很活跃?
  但是,我们夫妇并不打算将那孩子交给您。希望您不要误会,毕竟他的名字叫做「涉谷有利」。要是他受到任何不当的待遇,我们将不惜使出任何手段把他抢回来。
  我说有利,你在那儿有受到什么虐待吗?如果心中有什么烦恼,尽管找我商量没关系。放心地投入爸爸的怀抱吧!男子之间不就是要剖心相谈吗?
  话说回来,小有你最近对爸爸会不会有点冷淡啊——?
  
  
  
  
1
  
  两个男生在海洋世界。
  「……怎么会变成这样?」
  暑假期间为了刚创立的业余棒球队、以及奉献一大半人生给西武队而每天忙着打球的我,被朋友充满悲壮气氛的电话给找了出去。
  「我被甩了。」
  「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
  「不是啦,本来我打算跟对方告白之后顺便跟她约会,所以就事先买好了预售门票,结果还是被甩了。」
  「你是在这种热死人的天气跟她告白啊?」
  「不,我没有告白。」
  「什么?」
  虽然我尝试说服他「跟被甩了没两样」不等于「被甩了」,但是村田只是露出懦弱的微笑,毫无积极向前的意愿。他只觉得买好的预售票很浪费,可是又嫌退票麻烦。想送人,但是上面有指定日期。而七月底的周末,大部分的朋友都已经有所安排。当然我也没闲着:
  「二十八日晚上在西武巨蛋有球赛……」
  「有球赛又怎样?」
  国二国三都跟我同班的眼镜仔‧村田健,难得语气这么粗暴。
  「过去我陪你看过几场棒球赛?而且还不只是看比赛,连球队练习我也有去耶!你还让我提巨型保温冰箱!在这种时候,挪点时间陪陪伤心的朋友又有何不可呢?况且入场券是我出的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我去,我去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你肯用这种毅力对待她,搞不好人家会说OK呢!」
  我朋友他仰望着天空,然后装模作样说:
  「有涉谷或原宿这种时髦名字的家伙是无法了解我的心情啦!」
  「……什么时髦……村田,你到底是几岁啊?不,等一下!我可无法把你这句话当耳边风哦?这跟原宿有什么关系,关它什么事!」
  没错,我的名字就是涉谷有利,不是裕里或优梨,也不是悠璃。但是我可没有认为原宿就比较不利哦。为了这个名字,我这十五年来的人生可是吃尽了不少苦头。因为我爸爸在银行工作,脑袋里只想着利率的事情,所以才帮我取了这个名字吧?我有时候实在很怀疑我爸爸妈妈的名字的品味。虽然后来才知道是妈妈在快要生产的时候,有位好心青年让妈妈跟他一起共乘出租车,而帮我取了这个名字……不过就算是如此,也该用比较像人名的中文字吧。不过最近我倒觉得这比我哥的名字好多了,他叫胜利。「涉谷胜利」更好笑,又不是拉拉队,看来我思想变成熟了。
  因此我与认定自己「跟被甩了没两样」的村田健,两个男生一起同游海洋世界。只见我们这对棒球迷与眼镜仔的不自然组合,在充斥着情侣与亲子的水族馆里晃来晃去。穿过水槽正中央的拱形通道非常美丽,*、狮子鱼、旗立鲷、像鱼、旗鱼也都很优雅。沙丁鱼跟鲣鱼看起来好像很可口。
  「可是站在旁边的却不是我女朋友,而是村田健。」
  「你讲这什么话?不然要不要跟你手牵手?」
  「别开玩笑了,那样只会让我更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女人缘。我没女朋友的人生,到明天就要迈进第十六年了耶。」
  「你明天生日?~原来如此,那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吧。我可以买便宜的东西送给你当礼物。刚刚在纪念品贩买部看的手机吊饰怎么样?就是那个海豹小斑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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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知道我手机挂了,还故意说要买手机吊饰给我?」
  「你手机坏啦?快点去买支新的,没办法传简讯很不方便耶!」
  顺着漫长的行列,我望着右手手背叹了口气。上面盖着使用特殊墨水的一日有效入场章。唯有在通过扫瞄器的时候,才会浮现出青白色的标记。
  「不用了啦,我又不想当拇指族。也不知对方是谁就讲来讲去,万一对方是某公司的社长或总统、国王的话,那还得了?届时铁定会引发国际问题。」
  「你别傻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国王?又不是少女漫画的情节?」
  可是朋友变成国王,这对我来说却是很切身的事。
  原本我过着平凡无奇的高中生活,却在三个月前从马桶到了一个异世界!那可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体验。在那里的世界,我的职业是国王。一个即将满十六岁的未成年人,竟是一国一城的主人。
  而且,我当的还不是阿猫阿狗的国王。站前商店街的王先生饺子虽然是极品美味,但是我的职业更了不起。虽然照理说我不过是个身材极普通,长相及平凡,智商也极为一般的高中男生……
  我这个国王,是个魔王。
  突然到了一个异世界,又被宣布自即日起成为魔王,任谁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吧。我也一样。而且身为我部下的魔族,几乎每个都是超级美形男。而我认定是同类的人类,则觉得他们是不祥[x]的种群,并且被他们丢石头。截至目前为止,我彻底明白这并不是什么整人节目或是主题乐园,因此仅存的答案就是我在做梦了吧。
  醒来却发现,脖子上挂着那个世界的魔族送我的护身符。
  后来我就一直把它挂在胸前,并试着握那颗约五百圆硬币大小的石头。它镶着银色边框,有着比天空还要深的蓝色。这颗狮子蓝魔石诉说着现实的沉重感。
  我生来拥有魔王的灵魂,并且注定要保护那个国家。
  那是个承诺。
  「涉谷,快拿号码牌啊!」
  「啊?喔,对不起。」
  等我回过神来,满脸笑容的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张绿色的纸片。我们随着人潮走出水族馆,来到了海洋动物表演秀的园区。一股热气突然袭来,我们跨过蓝色长板凳,一面下阶梯找位子坐。正面是纯白的表演舞台与一处看得见内部的大型游泳池。盛夏的阳光非常刺眼,我用右手揉了一下眼睛。
  「啊——膝盖后一直在流汗,感觉好恶哦~」
  「总比穿制服要凉爽好几倍吧。」
  明知道是无谓的抵抗,但是我还是拿着纸片对着喉咙搧风。只凉快了一点点。
  「虽然是夏天,却看不到穿泳装的美眉或丢海滩球过来的家伙。」
  「你要的都有啊!看,就在舞台上!」
  那是训练师跟海豹。
  国王企鹅跟我,谁比较优秀?下星期的练习赛行程该如何安排?我一面思考这些拉拉杂杂的事,一面放松脖子力量并心不在焉地眺望表演的进行。顶着足球的海狮,把球射进篮球框。真不晓得那个球技是算足球还是篮球?接着身穿轻便潜水装的女性,用力转动粉红色的箱子,好像会转出什么东西。
  「那~么,二十七号的观众!请立刻上台来好吗?」
  坐我隔壁的幼儿园小朋友抱住他父亲的膝盖放声大哭。真是可怜,该不会被选为什么可怕仪式的牺牲品吧?不对,等一下!这里是现代的日本,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
  「哇塞~涉谷,想不到在这客满的观众席,你竟然会被抽中!」
  「……抽中什么?」
  「号码牌是二十七号的观众,如果您在的话请尽快上台好吗?」
  「你再不快点上去,会被当成不在场哟!你隔壁那小孩是因为没被抽中才不甘心的哭耶。」
  我打开紧握在手中的纸片,一片惨绿中出现的正是主持人所说的号码。这是怎么回事?结果是我被选上?不过到底是要当什么牺牲品?
  村田欢天喜地拉着我的手走下阶梯,好像是他自己被抽中似的。
  「等、等一下……会跌倒、我会跌倒啦!」
  身穿轻便潜水装,露出职业笑容的训练师,把自己的蓝帽往我头上戴,然后很熟练地带我过压克力门。此时有小饰品在她的手指头晃动。
  「恭喜你了~来,这是送给你的纪念品!有海豚帽、海豚手机吊饰,以及海豚钥匙圈。那么,为了防止手机吊饰跟钥匙圈弄不见,我帮你盘在裤子皮带上好吗?」
  「哇!」
  正如她所说的,那些礼品全都跟海豚有关。帽子的帽沿做成海豚鼻尖的模样,额头则装了两颗深蓝色的眼睛。至于在手机吊饰跟钥匙圈里游泳的灰蓝色哺乳类,用嘴巴半开的模样垂挂着。每个都非常可爱。
  比本尊要可爱许多。
  「那么,请你代表现场的观众跟本海洋世界的偶像,海豚握个手吧!」
  训练师姐笑容满面地说道。
  什么?
  在场的三名职员便把我拉到游泳池边。
  「等一下!真的等一下!其实我并不很喜欢海豚,应该说只要是鲸鱼、虎鲸这类的海底哺乳类,我都不太喜欢啦!」
  「来~它们是大家的好朋友,板东海豚的板东跟英二~」
  板东英二(注:前日本职棒选手)?我还来不及吐糟,只见闪着灰色的两道背鳍已经划破水面往我这边接近。
  「哇——!那个……我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不了解海豚呢?还是害怕?还是不喜欢……喂,村田!村田——是朋友就快来帮我啊!」
  「好羡慕你哦涉谷,而且板东海豚也好可爱哦。」
  接着不晓得是板东还是英二,边溅着水蕾丝站在水面上。
  「唔……」
  我硬是把惨叫声咽了下去。那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我都快哭出来了。闪着蓝光的手……应该说是它的前鳍吧?已经往我伸过来,分开的两只眼睛则直盯着我看。微张的嘴边露出像拉链细细的牙齿。
  「……好、好可怕……」
  「这位观众,请您动作快。您放心,它绝不会咬人的。」
  工作人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住我,不让我从游泳池边逃走,利用尾巴及腰部筋肉灵活站着游水的板东,用它深邃的眼睛瞪着我。还露出「喂,人类!我希望快点结束这种表演,好让我能够吃沙丁鱼啦!」的表情。此时它嘴巴突然大开,发出一声怒吼。
  「呀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
  我本能地伸出右手,触碰它滑溜的前鳍。那触感与其说是滑溜,倒不如说是黏答答的,而且温度跟海水一样冰。它紧紧地抓住我的指头。
  我实在很想大叫「拜托饶了我吧,大哥!」可是冷静想想,海豚不可能握住我的手啊?因为那家伙又没有手指,而且它又不爱我。可是为什么我的右手会有拉扯的感觉?而且快被拉进游泳池里……
  「不会吧?」
  工作人员跟观众都大叫。当我快沉入咸咸的海水时,我看到村田伸手想拉我一把。但是突然间我眼前一片水蓝色,接着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我觉得那水槽应该没有很深,可是整个人却又不断往下沉。泡了水的垮裤跟T恤缠住我的双手双脚。而害我这个观众代表遇到这种倒霉事的罪魁祸首板东还是英二,竟然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虽然我实在不敢相信这地方有那么深,但是也不想体验海洋世界的表演用游泳池是个无底深渊这种事情。不过话说回来,像这样沉到水里的经历好像发生过两次?
  「又来了?」
  我整个人被一股猛烈的力量拦腰往下吸,这时也喝了不少水。不对,就物理学来说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生物学或建筑学也不可能啊。照理说我背部铁定会剧烈撞击到坚硬的水泥。继续像这样无止尽地往下沉的话,别说是引田天功(注:日本著名女魔术师)了,就算想磨断戴维•考柏菲的胸毛也不可能!
  接下来就是我习以为常的星际之旅。
  
  
  我说妈妈啊。
  什么事,小有?
  为什么大家只要跟海豚玩就能忘记难过的事情?可是我就完全不会那么想。
  你不觉得海豚很可爱吗?小有不喜欢海豚吗?
  我不喜欢,因为不晓得它心里在想些什么。虽然它会友善地跟我们握手,一起游泳,可是它心里或许很瞧不起我们。搞不好它还笑我们,「做这种事就让你们这么开心,可见你们人类的脑筋很差」呢?
  我懂了!小有不太擅长跟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人相处对吧?可是妈妈觉得跟那种人才应该要多多交流哟!只要你们一起行动,仰望星空互相交谈的话,相信你们一定能够互相了解的。怎么样?小有是不是也有同感呢?人与人之间就是靠这种方式培养友情的哟……妈妈好感动。
  
  
  跟海豚培养友情?
  关于那件事我是彻底失败了,但是我也没有特别感到后悔。我忍着刺眼的天蓝与白色光反差,一睁开眼就被盐水刺痛了眼睛。这表示这里并不是游泳池,而是海洋。我仰躺随波逐流的身体,像只水母似地在海面飘动。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阳光既刺眼又强烈,把我的脸跟脖子的皮肤晒到快叫救命了。盛夏的阳光就是这样,这让我想起童年时期的暑假。在那个我还很开心跟家人去海水浴场玩的年龄,充满了西瓜、烟火与贝壳的海边。
  醒来身处于跟刚刚完全不同的场所,这种事情只要经历个三次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反正我又被带到那个世界了吧?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被水流卷到异世界。其实我自己也很大意,明知道有那么多景物从眼前略过,却还不相信自己又被拉进这个世界。但是我也知道这一去将是什么地方,也幸亏在目的地有交到朋友,迷失在剑与魔法世界的主角,成为英雄大显身手的故事随处可见。我的情况虽然有些不同,但也只是把角色设定的职业从「勇者」,利用密技转变成「魔王」而已。
  我当上这个「而已」的好笑魔王,以地球时间来计算也不过三个月左右。
  此时有个灰色三角形的物体朝我飘浮的右脚方向游过来,那个熟悉的形状,很明显就是海洋动作的背鳍。
  「板、板东?」
  我想说这次该不会连累到无辜的生物。因此心理充满着愧疚。于是克服心理的恐惧,打算伸手抚摸它巨大的头。我手指轻轻触碰它的额头,不过触感倒是比表演的时候握的前鳍要粗糙。
  「我说板东,你游泳的速度果然快。你的皮肤跟伊恩•索普(注:Ian Thorpe澳洲泳将)穿的鲨鱼皮泳装一模一样耶!」
  嗯?鲨鱼皮?
  突然间,我跟对方四目相视,那是一双鲨鱼的眼睛。
  「板东,不对……小白?」
  天哪,怎么会这样!游向我的竟然是人称大白鲨的食人鲛小白?本来我还一直气自己不懂海洋生物的想法,不过这家伙在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此时背景音乐响起《大白鲨》的主题曲,人肉大餐倒数五秒。
  我努力想出紧急应变措施,但脑筋就是不肯转快一点。逼得我只好一面发出怪声,一面用难看的狗爬式想光逃跑,硬要说的话,就算自由式吧。不过话说回来,当你面对危机时该怎么办才好?装死是用来对付熊的,视而不见是用来应付选举宣传车。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我如何跟鲨鱼相处啊!要用恐吓的吗?或者是无条件投降?
  「陛下——!您没事吧……天哪!」
  远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艘豪华得很无意义的小船正在划行。只见手摇桨已成大车轮形式拼命转,而且用极快的速度朝我这边冲过来。上面坐的是为了培养涉谷有利成为独当一面的魔王而尽心力的那二人。其中一人脸色大变喊着:
  「可恶,区区一条鱼竟敢欺负陛下——!」
  冯克莱斯特卿云特转动着船桨,一副几乎要对手鲨鱼报上名来似的,表情激动得快破坏他超级美形男的形象:顶着长达背部的灰色乱发,充满知性的紫罗兰色眼睛则充满血丝,平常听起来令人销魂的低沉声音也变成歇斯底里的假音。这位对我过度保护的教育官,虽然拥有足以「瞬间迷死所有女性!」的美貌,但是只要一扯到跟我有关的事情就会完全抓狂。害我有时候都很想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多多保重自己呢。
  努力探出身子并伸长双手的伟拉卿,表情就没他那么可怕了。反倒像在看小孩的失败爆笑家庭录像带,好整以暇地夹杂着苦笑。
  你表情也未免太悠哉了吧,肯拉德?在这个世界唯一能陪你玩接球游戏的对象,差点成为海蕴(注:又称海发菜、水云)耶!等一下……不是海蕴,是鱼大便吧?
  「冷静点,云特。像你像那样猛摇桨,会打到陛下的头的。」
  超血腥的切西瓜游戏,超不吉利。
  我好不容易抓住肯拉德的手,爬上船逃过这场灾难。全身湿答答的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也因为害怕而狂跳,我不顾形象的抱住肯拉德。
  「总、总算得救了……我差一点就进了鲨鱼的肚子呢!」
  「其实也没必要过于害怕,那家伙并不会袭击人哟。」
  「咦?可是它是鲨鱼耶,是大白鲨哟?它正打算咬我的右脚耶?」
  「您错了,基本上鲨鱼是素食主义者。它一定是想找陛下玩啦。」
  这世界的生物习性实在是让我哭笑不得。我怕鼻水沾到监护人的身上,于是离开了他的怀抱。
  「……不是告诉过你别叫我陛下吗?我的名字可是你取的耶!」
  「对喔,喊惯了,不小心就……」
  把我尚未成形的魂魄千里迢迢送到异世界的地球上,在波士顿的街角与我妈共乘一辆出租车,还帮我取了名字后又从美国跑回来的那位有为青年就是他,伟拉卿肯拉德。他不仅替我取了有利这个名字,也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监护人兼死党,恐怕还是我最后的依靠呢。
  他外表看起来约二十岁左右,因此根本不像是我的监护人。但他的实际年龄约达外表的五倍,在日本的话可能已经被表扬为健康优良高龄者了。这个世界里的魔族都非常长寿,而且还保证有一张美脸。像混有人类血统的肯拉德就还算普通,不过其他的贵族就全都是帅哥美女。就算没有云特那么帅,至少也都具备像是从画里面跳出来的绝世美貌。
  对于长相、体型跟脑筋都平凡无奇的我来说,只能够翻阅着安徒生童话烦恼自己何时才能从丑小鸭变成天鹅。有没有女生认为魔族的个性比脸蛋重要、崇尚「美女与野兽」组合的?欢迎跟我联络。
  「……好热……」
  看来这里也进入夏季了。我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不仅不觉得凉,反而又闷又热,逼得我只好把T恤脱下来。当我的手碰到皮带头的时候,突然发现上面还挂着附有吊饰的钥匙圈。想不到这个海豚的周边商品还真经得起摧残呢。
  「您有在练身体?」
  「我不是只练一点点哟。喏,还有小老鼠!你看,二头肌!」
  这些都是我每天锻炼出来的成果。肯拉德发出令人陶醉的爽朗笑声,按着我玩棒球练出来的肌肉说:
  「那我得送您一把新剑了,这次送您成年男子用的好剑吧。」
  「我才不要那种东西呢。」
  「不然您想要什么……」
  「呃啊啊啊啊啊!」
  原本拿船桨在槌鲨鱼的云特,竟然发出超乎人想象的难听惨叫。好像是小白把同伴找来了,新来的小黑跟小花也加入战局。
  「唉~这些家伙也太爱亲近人类了吧。」
  肯拉德,你真的确定自己了解这些海洋生物吗?
  
  
  虽然我是第三次造访这个世界,不过看来我是掉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白色的沙滩与土耳其蓝的海洋,这美丽的风景很像会被引用在希腊地中海方面的旅游手册。只是吸进喉咙里的干爽空气都是热的,让我忘了自己全身其实是湿答答的。距离海边不远的宅邸,其建筑样式跟我以前去过的两座城堡明显不同。
  原本还担心他们会让我在这种季节穿学生制服,不过负责打理服装的侍女送上来的,是上下两件的米白色夏装,类似麻料的工作裤。裤头有点松,侍女深怕我为此生气,满怀歉意地低着头。
  「没关系,我系上皮带就行了。」
  「陛下,您是不是瘦了?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没有啦,那是我练腹肌的成果哟!我还买了健腹什么东东的健身器材呢!」
  那时店家刚好特价,我花了一千圆就买到了,我的目标是练出像假面骑士的六块肌。当我急着把皮带从湿淋淋的裤子拉出来的时候,教育官机灵地跑到房间角落。
  「请您等一下,我马上帮您搧风。」
  这里是剑与魔法的世界,自然没有什么家电制品。不过就算没有使用空调系统,越往这栋象牙白的石砌建筑物里面走倒是越凉爽。像我已经脱了鞋袜,就更明显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上来。我都还没说不热,云特已经举起右手做「来唷~」的手势。侍从们娴静优雅地登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巨型鸭子的脖子。鸭子当然会因为这样而感到痛苦,就不断地用力挥动翅膀。这动作的确扇了不少风,但是扇出来的风不仅充满家畜的臭味,我也觉得过意不去。
  「拜托别做出这种会让保护动物协会怨恨的事啦!我已经够凉了!」
  「天哪~多么充满慈悲的话语啊!想不到陛下会为这种小动物感到心碎!这正是伟大的魔王及其魔族子民之光。啊~叫人无法忘记世界万物皆始于魔族的创世主,抱持着不输给创世者的能力智慧,和勇气与永垂不朽之繁荣的……」
  此刻他手指的角度不仅绝妙,甚至还摆出完美无缺的写真姿势。至于那一大串让人联想到国歌的国名,大胆简称为「真魔国」。
  「……王国第二十七代魔王陛下。好了陛下,刚刚有部分我故意念错、请问您知道是哪个部分吗?」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超级美形男子有点失望。
  「陛下果然需要在这个国家多停留一段时间,学习了解人民的事情以及国土、外交关系之基础。不,干脆您就别回去那里了,我永远都会随侍在您身边的……」
  眼看情况就要脱离正轨,但此时放走搧风鸭的肯拉德则漂亮地把情况又拉回来。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云特?」
  他的态度一如往常镇定爽朗,也很懂得如何跟同伴相处。看来从他身上也能学到不少事情,譬如说怎么跟这位教育官对应。
  「陛下的存在对地球跟日本来说都非常重要,我们是不能够独占着他的。」
  如果我的存在这么重要,照理说这三年来不可能都在球场边坐冷板凳吧。
  突然间,有发牢骚的声音传来。配合着急急的靴子声,似乎有人正怒气冲冲地走近。
  「云特!为什么只有哥哥去接有利?而你竟然没有向我这个未婚夫报告,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
  冲进来的是貌如天使的美少年,也就是冯比雷费鲁特卿沃尔夫拉姆。他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看到裸露上半身的我,可爱的脸蛋因为尴尬而不知所措。
  「……有利,怎么只有你的手臂跟脸的颜色不一样?是生了什么严重的病?还是遭到诅咒……」
  「哪有什么诅咒,讲这话未免太失礼了吧!」
  因为我脖子以上跟手臂晒得黑黑的,但是身体跟脚的皮肤却很白。虽说晒出制服印是棒球员的勋章,不过身处在游泳池或海边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怪异。
  沃尔夫用大拇指跟食指捏住我的脸并用力拉扯。
  「痛痛痛!咿啊呜喔噢!」
  就像帕夫洛夫的狗(注:在制约实验中听到铃声就会流口水的狗),在此时做出小学生等级的条件反射动作。只见他望着肯拉德头问说:
  「是本尊吗?」
  「没错。」
  「那哥哥去接的又是谁?」
  「冒牌货吧?」
  他口中的哥哥,并不是眼前的伟拉卿肯拉德,而是他的长兄冯波尔特鲁卿古恩达。换句话说,肯拉德跟沃尔夫,以及目前不在的古恩达,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三兄弟。不久之前还是魔族的王子,由于前魔王突然宣布退位,而我又立刻就任,因此现在全变成「前」王子殿下了。
  他的身材虽然跟我不相上下,但是脸蛋完全是天壤之别。沃尔夫是个超级无敌霹雳美少年,活脱脱像是个从少女漫画里跳出来的维也纳少年合唱团,还遗传到母亲的闪亮金发及闪着翠绿光芒的眼睛。想必全世界的画家都会抢着为他画肖像。如果他出现在梦中,梦到的人或许还会感动落泪地误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呢。但是当他一开口说话,别说是天使了,根本就是个任性到了极点的家伙。他自己表明已经八十二岁,照他的个性在日本的话,就是那种顽固老头吧。由于小小的文化差异和误解,我跟他变成是订了婚约的人。
  另一方面,三兄弟的母亲……也就是前魔王,现今的上任陛下冯休匹兹梵谷卿洁西莉亚……她本要要我称呼她「洁莉夫人」就好。她竟然跟身分不明的男性人类发生超越种族的恋情,还生下了伟拉卿肯拉德这个儿子;可能是带有人类基因的关系吧,跟其他魔族相较之下,他的长相就比较平凡些。眉毛旁边的旧伤疤加上爽朗的笑容,与其说是美形男,倒不如以男子气概来形容。早个几十年把他丢在美国,应该会被当成GI JOE(注:兴起于1960年代的美国大兵人偶)的模特儿吧。他真是最适合穿军服的人。
  他在何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笑容,我不用直接看他也想得出来。我甚至还隐约感觉得到他隐藏着一颗狮子心呢。
  总之呢,这世上的确存在着完全不同的兄弟,不仅是外表,就连性格跟思想都不一样。
  「快放手啊,沃尔夫!要是在陛下美丽的脸庞留下伤痕,我可饶不了你哟!」
  云特从我被拉扯的脸颊拉开三男的指头。虽然我自认为跟云特认识蛮久了,但唯独他的审美观念还是让我无法理解。云特竟然认为我比他自己及周遭的魔族还长得俊俏。最重要的是我的黑眼黑发在魔族之中算是具有几乎不存在的稀有价值。问题是不管他怎么称赞我高贵或高雅,这对日本人来说只不过是标准装备罢了。
  我一面抚摸疼痛的脸颊说:
  「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冒牌货、本尊来着?虽然我觉得自己这个国王也当的莫名其妙啦。」
  教育官兼宰相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清了一下喉咙。
  「其实是……出现了自称是陛下的不法者。」
  「咦?难不成他也觉得涉谷有利原宿不利?」
  「不,详细情形还不是很清楚。日前在我国南方的科南西亚•苏贝雷拉抓到一名犯人,听说传出他自称是魔王陛下的奇怪传闻。虽然我们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也不予理会,但得知处刑的日子已定又感到有些不安……万一那名犯人真的是陛下的话……」
  代替说话吞吞吐吐的云特,肯拉德用浅显易懂的方式对我说明。
  「总而言之,如果陛下在我们不晓得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而且是真魔国以外的土地,又如果因为身边没有任何部下而不知所措,最后还不得已犯罪被捕的话,那就非同小可了。所以我们必须查明这件事的真相,才再次召唤您……」
  「结果就害我边跟板东握手,边做了这趟星际之旅。」
  沃尔夫满脸不高兴地喃喃自语道:
  「谁是板东?男人吗?」
  「我不知道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反正板东是海豚,大头是鲸鱼,至于大白鲨小白也正在面壁思过。但是既然我本人已经来了这里,就表示在那个呃……哪里?卡布雷拉?那家伙并不是我啰!」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陛下的聪明才智总是让微臣感到佩服不已。」
  这比幼儿园小朋友玩的猜猜看还要简单吧?只要我是本尊,那在这里的就是我没错。这用哲学的理论来判断也是成立的。
  换句话说,其他国家出现了我的冒牌货,想藉此捞点好康的。岂有此理,不过水户黄门、身分高贵的人士、麦可•杰克逊跟神明,古今中外只要是大人物都一定会出现冒充的人。这就跟仿冒品越多意味正牌货知名度也越高的道理相同吧。
  「可是你们只要像这样召唤我过来就好了,干嘛还特地跑到那里去找?而且偏偏还是……」想到去迎接的是那位仁兄,我不自觉地住了口。
  「……是古恩达去。」
  「就是说啊。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愚蠢人类遭到处刑,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但是那个陛下的……」
  「冒牌货?」
  「是,冒牌货。我们得到情报,据说那人持有唯独魔王才能使用的特殊物品。由于那是堪称魔族至宝的贵重物品,而且在二百多年前失踪之后就下落不明,因此如果那个情报属实,一定要让它重回到我等魔族手上才行。我们在二十年前曾派人出去寻找,而他正是古恩达的亲戚。」
  「是谁?」
  肯拉德问道,他的表情像是知道答案,但仍要再次确定。
  「是格里塞拉卿,格里塞拉卿盖根修伯。」
  「喔~是修普啊?」
  这句话在我听来好像带有什么含意,看来肯拉德个性虽好,这号人物似乎也令他颇感头疼。
  我对一向口风不太紧的三男询问他们的关系。
  「他是什么人?」
  「是我皇兄的表兄弟,跟着波尔特鲁姑姑嫁到了格里塞拉家。」
  「这样子啊。」
  结果得到的是很官方的答案,让我觉得有些扫兴。亏我还很期待会出现咸蛋超人VS巴尔坦星人或西武VS大荣这类富有戏剧性的关系说。
  「那么这次的宝物不是我本人拿也能带着走罗?而且拿了既不会麻手,也不会咬人,也不会呕吐啰?」
  回想起魔剑「穆尔吉勃」那副可怜的表情,恍如昨日啊。如果是要跟它比的话,我看就连蛇脱下的破皮也算是很可爱的宝物了。
  「说的也是……它应该是可以随身携带。只不过能够吹奏它的,全世界只有陛下您一人呢。」
  「吹奏?」
  「是的。在苏贝雷拉发现到的,是魔族的至宝『魔笛』。」
  「魔笛?」
  好奇地抚摸我日晒痕迹分界线的沃尔夫,突然提高声调插话进来,不愧是维也纳少年合唱团的资深团员,只是若要他唱起莫扎特可能会太吵。
  「我曾经听父王说过,它的音色非常优美。听说还会轰天震地、呼风唤雨。」
  「那、那是一只牛吗?」
  「牛只会哞哞叫吧。」
  不过既然能够呼风唤雨,一定很大声吧。跟哆啦A梦的大胖在空地办演唱会比起来,不晓得谁的声音较有破坏性。或是音调清澈的横笛或是长笛、短笛,感觉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大法螺的可能性也相对提高。
  「真想听一次看看呢,好令人期待哦。而且我也想见识有利的吹笛技巧呢。」
  「我?我要吹笛子?那、那太强人所难了啦,像是法螺也得是修行者或山里的武僧才会吹吧。」
  那些练家子应该能呼风唤雨。
  肯拉德仍是那个惯常的姿势,抱着双臂靠墙壁听大家说话,突然想起什么似地。
  「不晓得狱方会不会好心的把死囚遗物放进棺材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看守的人会没收?还有你说的那个棺材……是指会被杀?我的冒牌货有罪大恶极到要处死吗?」
  「不是的,我记得他是犯了白吃白喝的罪。」
  「白吃白喝——?」
  不会吧,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号分身,竟然因为白吃白喝而将被处死?这我怎么能坐视不管!不过是一点小罪就处以死刑,这可是牵涉到人道的大问题呢!只要能顺利把他带到这个国家的话……
  「那可以像超人小天使(注:一译「神奇小子」)二号那样,找人顶替啊!」
  「可是陛下,二号是猴子唷!」
  「啊,是吗……你怎么知道?」
  不对,现在不是聊藤子‧F‧不二雄的时候。
  「……一定要救他。」
  「啊?」
  「一定要救,把我的分身救出来!」
  特此命名为「抢救涉谷有利分身大作战」。
  也算是不可能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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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2
  
  「为什么这家伙也跑来?」
  在南方国境待命的冯波尔特鲁卿古恩达,看到跟两名同母异父兄弟在一起的我,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他有一头近乎黑色的灰色长发,与一双见到再动人的美女也不会流露喜悦的蓝色眼睛;比任何人都像魔王的容貌,还有那低沉到让人受不了的声音。
  我很庆幸自己并不是他弟弟,要是我有他这样的哥哥,早就离家出走了。因此我就很佩服沃尔夫,他是真的把古恩达当哥哥景仰。
  「他想当面解释在苏贝雷拉的囚犯是个冒充者。」
  这时的我有一脚勾到马鞍,正手忙脚乱卡在马腹。肯拉德则一面帮我,一面语气爽朗地如此说道。
  「解释?」
  「没没没没没错!反正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或许认为就直接把那个冒牌货当本尊处死也无所谓!遗憾的是,我人好~好的在这里,因此也不能让我的分身被处刑!所以,现在我们就去那个叫什么湖南省还是什么卡布雷拉的国家,去找我的冒牌货跟魔笛吧!」
  「……肯拉德?」
  「什么事?」
  古恩达微微扬起右眉,转向这位像个年轻武官的弟弟。
  「把这些家伙带回去。」
  「你所谓的『这些家伙』是包括我吗?」那位可爱任性外加愚蠢的弟弟,为自己被归为同一类而感到愤慨。他可能是想解释自己并没有我这么「窝囊废」吧。至于永远跟我站在同一阵线的肯拉德,倒是先说了一句「很抱歉」,后又继续说:
  「我只听从陛下的命令行动。」
  听到他说得这样顺口,倒让我有了自己很了不起的错觉。问题是我这个刚即位的新科魔王,内在不过是个极为普通的棒球小子,而且还是个坐万年冷板凳的料。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伟大的人物。
  「……随便你!」
  古恩达策马朝国境的河川前进,队伍的其他人员费心地跟我们保持一点距离跟在后面。肩负与超美少年共乘一匹马此等荣誉的我,抬头仰望盛夏的太阳。所有人都做「阿拉伯的劳伦斯」似的打扮,身上缠着白色的布以防日晒。虽然路程很短,但也必须通过砂丘,因此防晒的措施也很重要。
  「要是中暑昏倒的话怎么办?」
  我那位过度保护的教育官哭着阻止我。这位超级美形男紧紧抓住我的右手,已经快接近嚎啕大哭的状态。
  「而且不光是炎热的问题。科南西亚•苏贝雷拉在几年前还处于内战的状态。听说目前因为贫富悬殊的问题而导致民心沦落,连治安都非常糟糕。求求您不要跟着去好吗?反正魔笛的事古恩达会妥善处理的……就请陛下跟我云特一起到湖畔避暑吧。」
  从他那英挺的鼻梁……下方的洞垂下来的鼻水让我很担心它们将何去何从,但是不先说服他的话,根本就没办法做事情。总之我就是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譬如说虽然我不晓得咱们的邻居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可以把苏贝雷拉当作是跟他们搏感情的起点。唯有互相理解并亲自体验,才是达到外交根本的一大快捷方式等等。让云特听得感动万分。
  「陛下果然英明!」
  只要让他说出这句话,那一切就搞定了。我已经知道怎么应付冯克莱斯特卿了。
  这个我硬说要跟去,而且必须照惯例染发、戴上隐形眼镜来隐藏我黑发黑眼的国境,因为曾发生过破记录性的旱灾,导致分隔真魔国与科南西亚的河川几乎干涸,河床龟裂达一公里之多。它的规模约当黄河或尼罗河,我家那边的利根川根本没得比。
  「要是有水,景象想必很壮观。」
  「没错,听说发生内战期间,有许多人的尸体漂流到我国河岸。加上他们不愿踏上我国土地而不来领回那些尸体,害我们十分困扰呢。不过水流强劲也是原因之一啦。」
  「……我说的壮观不是那个意思啦。」
  一渡河就看到前方有原木搭成的简易栅栏,还有数倍于我们的士兵。这儿是国境,戒备森严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历史上从未发生过魔族侵略友邦的纪录,表示一点友好应该也不会怎样吧,他们手中的矛却确实地对准我们。而且不晓得为什么,后排的士兵还用手背轻抵脖子,然后下巴往前突。
  「好像『啊咿~(注:名谐星志村健搞笑时常做的动作)』的动作……」
  沃尔夫闻言生气地啧了一声。
  「那是毁谤魔族的行为。其实他们心里怕得要命,想说人多势众可以壮胆。人类果然是性本恶的生物。」
  「是,抱歉。」
  「你又不是人类,拜托有一点身为魔族的自觉好不好!」
  好吧,我再次抱歉,三次抱歉。
  
  
  位于真魔国南方的卡贝尼可夫地区,是一处以白色沙滩闻名的休闲渡假圣地,因此不少居住北部的魔族会前来追求短暂的夏日阳光。位于河川对岸的邻国科南西亚,虽然因为日晒的关系导致农作物严重受损。但是在这以观光为主要产业的地区来说,天气越是晴朗,观光客就越多。
  这儿是魔王专用的宅邸,里面却倒着一名像中暑瘫痪的男子,冯克莱斯特卿云特是也。
  「……他还是走了……」
  云特披在背后的灰发失去了光泽,紫罗兰色的眼睛因为空虚而显得无神。散在脸颊的些许头发,还散发着类似憔悴的悲壮感。
  他的下巴埋进摊在书桌上的衣服,然后对着开着的窗户神情呆滞遥望天空与海洋。
  「陛下竟然忍心丢下我离开……该不会是讨厌我……」
  「很有可能哦!」
  听到这声自言自语似的轻语,云特吓得抬起头来。
  他的眼前出现一副娇小却丰满曼妙的身材,包裹着足以令人误以为是泳装的超迷你夏衫。原本长至腰部的金色卷发高高盘起,让性感的肩颈与发际毫不保留地暴露在夏日气息中。嘴角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雪白的肌肤,加上翠绿的眸子与长长的睫毛,性感到无以复加;如果撇开以上这些特点,她和她的小儿子还长得真像。虽然外表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但实际上已经跟金婆婆银婆婆二位一样高龄了呢。
  她便是魔族的三兄弟之母,也是前魔王现任上王陛下的冯休匹兹梵谷卿洁莉夫人。从前可是一位如假包换的女王,但与什么性感女神或视觉系女王的无关哦。
  「上、上王陛下!您怎么做如此煽情的打扮?」
  「哎呀~因为人家听说陛下来了嘛。早知道这里只有云特一个人,我就不会拼命露大腿了。」
  「请请、请您不要千方百计想诱惑陛下好吗,洁莉夫人!」
  「讨厌~云特你还敢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一天到晚捧着陛下的衣服死命闻。」
  「这、这是那个……」
  洁莉从他的手上抢走写着奇妙符号的T恤,那符号是地球经常使用的文字。
  「到底是什么味道啊?我可不许你独占这种好康的事哟!也让我闻闻看吧……天哪……」
  洁莉夫人将鼻子凑近这件潮湿棉织品,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这是陛下的体臭吗?亏他长得那么可爱说,你不觉得让人有些意外吗?」
  「不,怎么会!一点都不会!这股呃——腥臭味,很有年轻男子的味道啊!」
  那味道恐怕不是有利的,而是海豚板东的体臭。
  
  
  共骑一匹马,在各方面都会使人觉得热起来。
  不管怎么调整位置,还是改变不了闷热的事实,在盛夏耀眼的阳光下,十六岁与八十二岁的二个年轻人——勉强算吧……在空间不大的马上紧贴在一块,体温会升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况且这里又不是有空调的室内,而是看不见尽头的沙漠正中央。我只好尽量跟共乘者的背空出一些距离,好让风能够从中间吹过。但是夹杂热沙而流动的空气,实在称不上是什么风。
  「你不靠紧一点,小心摔下去哦。」
  「可是我会热嘛~」
  沃尔夫倒像很享受这种状况。对象若是个漂亮美眉,我当然也很乐于做个马上拍档,还会试着把手绕到前方去抓住疆绳。彬彬有礼的提醒她要小心一点。但是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坐在我前方的却是比少女还可爱的少年。
  总数共二十人的我们,舍弃月夜下的沙漠而横越大白天的沙漠。骑的也不是骆驼,是人类提供的马匹。国境上那一批集体啊咿的卫兵们说家畜入境需要经过检疫,至少要花上二十天时间。对生长在现代日本的我来说,这么做是合理的。但是听在沃尔夫及其他部下的耳里,根本是故意找碴。于是他们决定将原本骑乘的魔族军马(根据这个世界的小常识,这种马有两颗心脏)遣返回国,在科南西亚国境的市区里买当地的马匹。要是有出租车辆的话就更方便了,不过反正没人有*。
  这片无垠的土[x]大地,似乎还称不上是沙漠的规模。以这几个没出生在波士顿,没在琦玉县长大,也没住过鸟取县的人的知识,当然分辨不出沙漠跟沙丘有啥不同。我是会分辨人工草皮跟天然草皮啦,只要天气没这么热的话。
  古恩达走在最前面,蒸腾热气让他的背影看来像摇摆不定的海带芽。我有气无力的回头对后方的肯拉德说:
  「为什么你们都不觉得热啊?」
  「可能是训练出来的吧。」
  他的表情显得从容不迫又泰然自若,甚至也没流什么汗。仔细想想,在场除了我以外,全都是受过训练的士兵。既然职业栏上填写的是军人,想必平常早就习惯魔鬼军官的严格训练了吧。在日本的话,铁定像自卫队那样在山野穿梭、潜入沼泽、在雪祭堆雪雕。甚至还每天练习飞越成长快速的树苗吧。不对,那个是忍者。总之只有我一个快被热昏头了。
  我甚至开始产生幻觉。
  「咦~我怎么好像有看到什么可爱的东西在沙地中央高举双手啊?」
  「什么?我怎么没看到?」
  从距离我们约十公尺的沙坑,某种眼熟的动物正若隐若现地露同它的脸,那是不可能生存在这种地方,而且濒临绝种的珍奇异兽。
  走在我们面前的士兵,随着栗毛的马一起消失。接着我跟沃尔夫骑的灰毛马也突然失去重心往下沉。
  「哇,什么啊?」
  「是砂熊!」
  砂熊?
  剎那间,原本在我眼前的人全都消失不见,连我们自己都被拉进沙坑中央,视线中只看得见一片土[x],偶尔还瞄到部分马蹄跟两条手臂。我们被卷入速度缓慢,但绝对逃不出去的巨型蚁狮陷阱,并且不断朝碗状的中央流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怎么了?」
  只要我一开口说话,沙子就跑进我嘴巴里。我设法抓住沃尔夫的衣角,但手臂、脚、指头跟脸都埋在滚烫的沙里,想要呼吸都没办法。刚刚说什么「砂熊」?那到底是什么生物?麻烦哪个人告诉我它的叫声是什么样吧。我逐渐模糊的黑色眼睛,倒是看到旋涡中央有一头不断摆出「万岁」动作的双色大熊猫。虽然它带着驼色跟棕色的保护色,但是很明显的,那根本不是什么砂熊……
  「我看是熊猫吧?」
  在这种沙漠竟然会出现夏季新色的熊猫?这里有长白山竹子吗?
  感觉身在沙漏中的我,这时突然被人用力抓住双手。
  「肯拉……」
  我的那位绝对守护者正在下方,用肩膀撑着我的膝弯后面。抬头往上看,拉住我的则是尽可能站在洞穴最边缘的古恩达,至于其他士兵跟沃尔夫已经被卷入[x]沙漠中,只能够局部确认出马脚跟某人的指头。他们全以螺旋的方式掉进旋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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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回事?我竟然大大方方地跑到这么危险的怪陷阱里?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对了,沃尔夫还在里面!他比我先摔下去呢!对了,大家会死掉吗?沃尔夫会死吗?」
  「如果他运气不是很背的话……」
  「放心,只要那家伙在设法脱身以前还能撑得一口气,一定有办法保住性命的。好了,陛下您快上来吧!」
  「可是一定要去救他啊!谁能保证沃尔夫打得过那么大一头熊!」
  那可是一头巨熊耶!我准备从斜坡跑下去,但是古恩达却无意放开我的手。
  「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啊!」
  「话是没错。可是……我就是无法坐视不管嘛!他不是你们的兄弟吗?快去救他啦!你大可不要理我,去抓你弟弟的手啊!拜托你啦,肯拉德!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有办法摆平那头熊吧?既然你是剑豪,这种中头目应该很好摆平吧?」
  一面被拖上去的我仍在坚持自己的主张。肯拉德小心翼翼不被沙坑困住,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您说的固然有道理,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先带陛下到安全的场所。」
  「我不想听你说这种话!总之不用管我啦……」
  「那怎么行!」
  闪着银光的浅咖啡色眼睛,剎时跟我四目交接。但是随即又转向旋涡中心的伟拉卿咬着嘴唇。
  他微微皱起有伤疤的眉毛,用少有的苦涩语调说:
  「陛下比较重要。」
  「可是我……」
  被蚁狮拖下去的伙伴们,早已不见踪迹。真的掉进那种洞穴,运气不好的话,总有可能碰上什么坏事。一想到遗传母亲的金发跟翠绿般的美丽眼睛,在那里面会遭到什么恐怖的袭击,我的胸口就痛到无法呼吸。与其留在这里保护我,不如去救那一大批的士兵。如果把二十条生命跟我摆在天秤上,当然看得出来哪一方比较重要。即使我是国王,也不该让别人无辜牺牲。
  「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成为对弟弟见死不救的人哪……」
  「……好了,再不快走就来不及了,而且这里也可能随时崩塌。」
  「你说过吧?」
  为了把话说完,我移动到坚固的地面。脚下立刻有能够踩稳的踏实感。
  「你说过是听我的命令行动对不对,肯拉德?」
  「那个是……」
  「你说过会视我的暗号行动。既然这样,我就使命你去救沃尔夫!我正如你所见的一点事也没有,而且有高手在我身边,没什么好担心的!」
  肯拉德为之一愣,轮流看着我和古恩达。他喃喃地说「命令是吗——」之后,便语气坚决地对惊魂甫定的长兄说:
  「好好保护陛下。」
  「我知道。」
  虽然看不见身后古恩达的表情,但是这段简短的对话倒让我吃了颗定心丸。我内心突然充满自信,认定这个抉择绝对没有错。
  次男从松软的斜坡滑下去救最小的弟弟跟部下们。
  「你知道怎么找出那家伙的快捷方式吗?」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遇见那家伙了!我们就在苏贝雷拉的首都见罗!」
  这个抉择绝对没有错……应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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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3
  
  在真魔国历代魔王的委任下统治卡贝尼可夫地方的,是冯卡贝尼可夫卿登夏姆。他在十贵族中是个特殊的存在,其经商才略更胜过武艺,处世圆滑得无懈可击。但对国王的忠诚度却出乎意料之高。只要是为了国家的财政、甚至愿意缴纳高于其他地区额度的地方税。当他得知第二十七代的魔王将停留在此,便提出晋见的请求,只可惜为时已晚,有利早已经上马离去。看来他原本想让国王走到官邸以外的厅室,之后再将那里宣传成「魔王陛下谒见厅」,大收一笔参观费。这下子如意算盘打不成了。此刻他咬着当地名产,卡贝尼可夫派,脑中则盘算着是否要干脆发行一套「魔王陛下驾临纪念币」算了。
  他有一个妹妹,二人共通点只有头发跟眼珠的颜色,而他的个性、言行举止跟想法的诡异度,几乎跟那不像魔族的三兄弟有得比。至于那名身为魔族又「神」出鬼没的女性,倒觉得赚钱并没有什么意义。让她感兴趣的对像只有一个,就是魔术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她坚称如此方便又有趣的能力只用在战争中未免太可惜,应用在日常生活上才能够发挥魔力的真正价值。因此她的生活重心,一是实验,二是实验,三、四是秘密,五还是实验。
  三跟四到底是什么,只有住在邻区波尔特鲁的那位青梅竹马知道。
  而今,新的目标出现在她面前……
  「可惜把陛下特有的气味弄掉了,不过这是他珍贵的衣物,必须好好清洗整理才行。最后一步要用熨斗烫平皱折,实在很危险,我可不能交给别人做。」
  「可是云特,这不是洗衣侍女的工作吗?你这样抢了她们的工作,人家会伤心欲绝的。」
  「您在说什么啊,洁莉夫人。照顾陛下是我云特的责任。把衣服洗干净让陛下穿得舒服,也是教育官的重要义务。」
  有够离谱。
  「你是说要把衣服洗干净,让他穿得舒服吧?」
  云特跟洁莉的视线,同时集中在敞开的房门那头。只见一名个头娇小又苗条的女子正抬头挺胸地站在那儿。她凛然的声音散发着自信,略微往上吊的水蓝色眼睛充满坚定的意志而显得明亮。红似火的长发利落地札成一束,高高地垂至背后。看到这名气质刚毅的美女登场,教育官那超级俊俏的脸色大变,性感皇后则在胸前啪地击了一下掌。
  「艾妮西娜!」
  冯波尔特鲁卿古恩达就是她的青梅竹马兼毛线编织的徒弟,她也是跟洁莉夫人并称真魔国三大魔女的女性,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是也。
  「哎呀呀~,艾妮西娜,真是好久不见呀!你这阵子都没跟我儿子见面,我可挂念着你呢。」
  「好久不见了,上王陛下。得知您尊体健康,比任何事还让我感到欣慰。还有冯克莱斯特卿也是。」
  「谢、谢谢,艾妮西娜大人也……」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她也不把别人的话听完。
  「幸亏您在,这可帮了我好大的忙。我一直在找古恩达,但是他似乎不在领地内。我有事情想请他帮忙。为了让百姓在衣着穿用方面更舒适,我尝试做出了一项发明,方便的话希望您来配合一下。」
  「当、当实验品?」
  「真失礼,应该说『观测对象』。您愿意吗?愿意吧!」
  愿不愿意都她说的。
  「那么请看我的最新力作。全—自—动—魔—力—洗—衣—机—!」
  唯独介绍作品那几个字,不知为何竟变成怪腔怪调的哆啦A梦语气。
  
  
  我当时的抉择应该不会错的。
  但是为什么我没有被美女套上花环的愉快心情,反而觉得好像跳进泥浆池子里呢?我们幸运地发现一匹大难不死的斑点马,于是一起乘着它往前走。总之必须尽快穿过这个沙丘。因为这里夜晚的温度会急剧下降,带着没受过军事训练的人通过这种地方,实在很辛苦。不过白天对我来说也是地狱,我几乎因为酷热而失去意识。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我不断地出声讲话,但这位唯独的旅伴也只会回答「喔」、「不对」而已,遇到太长的问题还缄默不语。这种无法沟通的程度就跟夫妻闹冷战差不多。
  不过仔细想想,对方是真魔国中最讨厌我的男人,平常也只把我当公园里的尿尿小童看待。尿尿小童还会流出细细珍贵的水,搞不好地位比我高一些。他总是摆出冷冷的臭脸,根本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就我仅有的想象,再也没有比这么糟的组合更让人窒息了。
  我实在不晓得该用什么程度跟他相处,但是难不成要我跟他一面坐在摇晃的马背上,一面天真地问「可以把手撘在你腰上吗?」,又不是国中生初次约会……我倒觉得这种时候被安排跟安冈力也独处还好一点。至少如果我先开口说「我也是黑糖超人」(注:安冈力也拍的广告)的话,或许还能够替双方制造聊天的话题呢。
  其实我想问的事可多呢。为什么只有我看得见那头凶恶的熊猫?为什么只有你没掉进沙坑?肯拉德、沃尔夫跟那些士兵如何逃出那个蚁狮陷阱?但是眼前最重要的是先穿过沙兵,我也只能尽量用力设法不让自己摔下马。
  「喂!」
  「什么事?」
  古恩达把装水的皮囊递给我。
  「不用了啦,我刚刚才喝过。」
  老实说,我已经想不起「刚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过我的确喝得比较频繁。根据夏天参加社团活动所得来的经验,我可是比一般人还切身了解水分的重要性,以及中暑跟脱水症状有多可怕。但是我也不能霸占仅存的水……
  「要我撬开你的嘴巴吗?」
  「……我喝就是了。」
  拜托,你用这种口气威胁,就算明知道里面有毒我也得喝下去。啊,难不成他真的计划趁没有目击者的时候下毒,拔掉我这个眼中钉?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把我丢在这里,十之八九将化为滚滚黄沙的饵食。人类的生命在大自然中可是很渺小的。这不禁让我想起生物地球纪行的画面跟旁白,还有已经化成白骨且躺在广大沙漠正中央的自己。就算我变成骷髅还是活的,那一身骨头也无法打棒球。当我站在本垒板的时候,一记触身球(dead ball)就名符其实粉身碎骨,真的是死球。不过骷髅本来就是死的。
  这时我又产生幻觉。这次是在狂风沙的后面看到海市蜃楼。我揉一揉干痛的眼皮,摇晃的建筑物并没有消失。而且可能是隐形眼镜跑掉的关系,敏感的眼球产生了异物感。
  「是不是我神经过敏?怎么好像看到城市?」
  古恩达沉默不语,但是行进的方向跟那城市是一致的。只见街道随着我们的接近而越来越明显。那里看起来一样是土[x],可能是把沙丘的沙和水泥里的关系。也是制造混凝土的第一步。
  唯独中央的巨大建筑物是用坚固的石材堆砌成的。不知是居民的心灵寄托之外,或是政治中心?我这颗已经被晒到意识不清的脑袋,很难做任何仔细的观察。
  街道规模虽小,但是又直又长,跟一条式的「某某银座商店街」差不多。但是看不到什么华丽的店面,而且店门口都是灰尘又很脏乱,看不出来是否有在卖东西。有几名女性在街上走来走去,小孩趴在地上玩耍。放眼望去,摆在这片土地的卫兵倒是异常的多,而且看不到任何男性居民。
  「这是个什么样的城市啊?」
  正当我们想直接骑马进城,看似守卫的士兵便靠了过来。他们身穿无袖的简单军服,腰际佩带着看起来很沉重的长剑,脸被晒得呈红铜色,深咖啡色的头发剪成独特的发型,鬓角等发缘处都往上推掉了,只留头顶上那块圆形,而且在发稍部分染成红色。这好像是军人的标准发型,但更像是顶着某样东西似的。
  「……鲑鱼子军舰卷?」
  大家一起动时更像回转寿司。
  「马不能进去。」
  古恩达不发一语地下马,他假装帮助我下马好遮住他念念有词的脸。这时候回转寿司代表用从齿间漏出气息的说话方式询问我们。
  「你们是从沙丘来的?」
  「是的。」
  「喔~那真厉害!一整天都没遇到什么吗?」
  一整天?这怎么可以用来形容荒凉沙漠,应该用来形容春天湖里慢慢游水的恐龙吧?
  古恩达答得毫无抑阳顿挫,真不懂那些回转寿司怎么还笑得出来。
  「没有。」
  「那你们真是好狗运!」
  「我们想让马匹休息,而且想找水跟粮食。请问这里有旅馆吗?」
  「这个嘛,不晓得耶。」
  这群人发出吵闹的咯咯笑声。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对他如此无礼,要是因此丢了小命,你们也没啥好抱怨的。但这位冷酷无比、绝对无敌、魔族中的魔族的冯波尔特鲁卿古恩达在瞪了一眼对方之后,竟然用令人难以置信的谦逊态度说:
  「如果有地方可以休息的话,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或者分点水跟粮食给我们,也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那就要看钱给的多少喔!」
  至于感到无比惊讶的我,只能够闭上嘴跟着他走。
  可能接近选举的关系,这城市所见之处都张贴着海报。两名男女候选人的脸,像是幼儿园小朋友派出来的水平,感觉都是雕塑,下面还有文章,只是我看不懂。
  「你待在这里,不要随便乱跑。」
  古恩达走进一家店之后就不见人影,只留下我站在大马路上。蹲在干燥地面的孩子们,在距离三步远的圆圈圈里放了什么东西。原来是他们的游戏道具,生锈的铁钉。
  「你们是希望长大以后当木匠?」
  「木匠?你在说什么啊?男生都是当军人哟~否则没办法过活的,对吧?」
  听到寻求同意的那声「对吧?」,其他人立刻点头赞同。
  而看似他们母亲的女性,此时语气紧张地责骂孩子并要他们进屋里去。我的头发跟眼睛都弄成棕色的了,难道看起来还是一副很不吉祥的样子吗?
  「喂,这个……」
  我捡起圆圈圈里的游戏道具,但是没半个男孩出来拿。我看看右手数字指针式的G-SHOCK,根据我看惯的二十四小时制来计算,现在是下午三点半。而炎热的气温还是没有减低,汗水不断从我的下巴滴落。
  「旅行者。」
  我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并回头看,只见巨大建筑物的门口有位美丽的大姐姐正在对我招手。看她的睫毛那么长,沙子应该不会跑进眼球才对。
  「那里很热吧?如果要等你的同伴,何不到教堂里呢?」
  教官叮咛我不能随便在陌生的土地吃喝东西,但是到凉爽的场所避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那栋石砌的建筑物内部很凉爽,汗水就像从月台走进*之后那样一下子全消失似的。而且从两旁的墙壁到正面的祭坛,看似这国家的神明排成满满的一横列,约三百尊……。
  「草、草人……?」
  另一种凉意窜了上来,这种崇拜偶像法也太夸张了。
  「你们有拜过神明吗?」
  刚刚的鲑鱼子军舰卷背对着门把它关上。加上他七、八个同伴,感觉像是迷你型的回转寿司。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也难怪跟鲑鱼子比起来,我倒比较喜欢鲑鱼肉。
  「我是很少拜拜,大概只拜棒球之神吧。」
  就算拜了也未曾有过打击出去的例子。那群男人手里拿着剑把我团团围住。照理说没有人会在当地的教堂里砍人吧?
  「要是不乖乖听话,我们就宰了你!」
  他们对某些字的发音好像有些困难。
  这时候门被踢破的声音响起,而古恩达从外面大喊:
  「出来!」
  「咦?出、出去?」
  我连忙移动脚步想往外跑,但苦于衣摆被抓住而无法前进。而我披在头上的布不仅被扒下来,脖子还被掐住,害我不得不垫着脚尖。
  「果然没错。」
  「什、什么东西果然没错?」
  照理说经过集真魔国技术之大成的变装,我外表看起来应该像平凡的人类。什么身上具有高贵黑色的特殊存在、得到双黑的人就可以长生不老,喝咖啡不加砂糖跟奶精等等跟黑色有关的事物,应该都跟我无缘。但是为什么我会被人抓呢?
  在这群男人的催促下,古恩达苦着一张脸走进教堂。想必这时候的他没有说「这里很凉快」的轻松心情。我实在不晓得自己哪里错了,不过还是很想立刻向他道歉。
  「就算你是魔族的军人,在这里还是没办法施魔术吧?这里充满了我们神明的力量哦!」
  「你们想要什么?钱吗?」
  古恩达眉间深锁,嘴角隐约抽搐,显然正在不爽。
  「我们的目的当然是钱,但不是你们身上的小钱,而是要赚大笔一点的,只要把你们送到首都的官员那儿,就有赏金可拿哟……你们两个是这个吧?」
  鲑鱼子先生打开刚刚看到的海报。
  「咦?我不记得自己有当什么候选人啊?」
  时间突然停顿了几秒。看来那并不是竞选海报的样子。
  「不要装蒜!根本就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这次连古恩达都大吃一惊。那幅看起来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在母亲节画的长毛汤匙人像,哪里像我们两个啊?
  「通缉高大灰发魔族男子跟扮成少年的人类女子。这两个人是一对私奔的情侣,抓到的人赏金币五万披索。」
  「披索?」
  我觉得惊吓的点数又增加了,不过古恩达并没有听漏。
  「私奔?你说我?我跟……这个私奔?」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不对,私奔的情侣是什么?该不会是新式的套餐组合?或者是婚姻遭到父母反对,于是男女双方手牵着手逃跑的爱情&逃避的行为?这怎么可能!古恩达跟我?话说回来,我们……」
  是男的耶!可是还没等到我反驳,鲑鱼子军团的其中一名竟然擅自把手往我胸部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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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
  「……就算以后还有成长的空间,不过你这女人的胸部还真是平耶!」
  你不要在一场超大误会的情况下对我进行性骚扰还露出为难的表情啦!况且我的胸部以后也没预定成长,这辈子就是这样。但是如果有练出肌肉的话,也许还能抖给你看就是了。
  「不过只要脸蛋长得可爱,就算长得像男孩的女人也是有人喜欢啦!」
  「就说我不是女人嘛!你干嘛光是摸上面,摸我下面啊!」
  我这话之低级没品,可能让云特号啕大哭,但士兵们只是不知所措。可恶,真想把衣服脱光光。虽然我是没什么可以现的宝啦。
  「别开玩笑了!我们俩哪像那张人像啊!」
  「没错!查理布朗还比我像呢!」
  士兵抓着我的右手臂,把手背对着鲑鱼子先生,仿佛女皇展示婚戒的POSE一样。经过这一整天的沙丘之旅,没用布遮着的手被晒得红咚咚的。但是正中央却显得有点白,这个日晒痕迹怎么好眼熟?
  「看,这就是私奔者的标记!邻国对于跟婚姻有关的犯人,都会在他们的手背留下烙印,看你们一定是从那儿逃出来的吧?这下子无话可说了吧?」
  「等一下啦,这是海洋世界的戳印!你看,上面还写着一日通行证不是吗?你应该看得懂吧?」
  他们不可能看得懂,这个特殊戳印造成反效果了。它的期限竟不只一天,还关系到我这一生的自由。
  「好了,如果不希望这家伙的脖子被折断就放下手中的武器,互相把*起来吧。」
  似乎印证了沃尔所说的,他们可能害怕跟魔族直接接触,因此把又短又重的铁链放在我们脚下。金属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古恩达继续用锐利的眼神看着那群男人,并缓缓蹲下抬起锁链。虽然我是不可貌相的正义小市民,但至今也从未做出任何麻烦警方的事,万万想不到会在这异国的教堂里被铐起来,而且非但是不实的控诉,连性别都被搞错。
  「不要铐右手!我是右投右搭出租车球员,所以……」
  我因为被掐住而喘不过气,长男把我的左手跟自己的右*在铁轮里,然后一个令人绝望的锵声昭告已上了锁。隔在我们中间的粗铁链约30公分。这玩意儿与其说是*,倒不如说是枷锁。跟江户时代的文人所戴的完全不同,而且重到我肩膀都歪了呢。
  人再怎么衰也有个程度。好死不死还碰上最糟的组合,硬被凑成两人三脚的状态。这个时候谁是刑警谁是犯人应该一目了然。
  不过说到警官,倒让我想起上星期六点钟的整点新闻。一个女的被色狼跟踪抱住,然后……
  「唔!」
  我用头一撞,同时踢他的要害,勒住我的那个人立刻呻吟着缩起身。不过我也咬到自己的舌头,嘴巴里痛死人。我随手抄到了个旁边的神像,抓着它的头伸出去。
  「统统不准动──!谁敢动我就拿钉子刺神明!」
  草人跟五寸钉比较相配,不过今天就委屈一点用儿童用的生锈铁钉吧。只不过拿神明当人质,我大概会遭到相当严重的天谴。我看我越来越像个魔王了。
  不过古恩达迅速的攻击,还是比利用日本古咒术的作战方式来得有效。只见他那超长的腿一踢,瞬间就把三个人踢飞出去。空中前踢、回旋踢……哇,空中膝顶!技巧之华丽,简直是踢技之鬼!
  「快跑!」
  不用说我也会那么做。我们甩开教堂冷冰的空气,穿过充满灰尘的明亮信道。脚步声跟怒吼声逐渐逼近。这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耳朵旁边飞快掠过,然后刺在距离我两步远的地面。
  「住手!拜托不要掷矛啊!」
  下巴沾满口水跟粮草的斑点马,一脸满足地待在市区入口等我们。飞身跃去的古恩达踢了马腹之后,顺势把我连锁链一起往上拉。
  我还来不及问腰能不能绕在手上。反正不管怎么问,就文法来说都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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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4
  
  要是看到我如此丢脸的丑态,不晓陛下会说些什么?
  长相俊俏到有可能送个秋波便赚得一笔财产的帅哥,一只手臂插在满水的木桶里,两只眼正望着转呀转的洗濯物;而那消耗得近乎麻痹的脑汁,此刻回想起主人的笑容。
  「艾妮西娜大人。」
  「什么事?」
  云特轻声细语地对双手叉在胸前、宛如学者般文风不动的女发明家说:
  「我、我觉得不舒服……」
  「那当然啰,『观测对象』难免要辛苦点儿。」
  「请问所谓的『观测对象』,究竟是哪一国话啊?」
  「就是为了制造出更好的东西,用来『观察』实验结果的『对象』略称。」
  那应该叫「观察对象」才对。
  但是,这摆明了是当实验品!古恩达之所以对这位青梅竹马艾妮西娜避而不见,一定是不想被抓来当实验品。若是动不动就被她逼来做这种事情,他当然光听到她的名字就要做出苦瓜脸了。
  但是知道这件事已经为时已晚,云特早已任她摆布。
  「可是就我所见,这东西只是靠我的魔力转动水流跟清洗衣物而已……哪个部分是新发明呢?」
  「我是应用了不让布料纠结的洗衣棒理论。不过照你疲倦的程度来看,这台全自动魔力洗衣机似乎会过度消耗魔力。接下来我们魔族也将进入节约能源的时代,因此呢……」
  魔女的眼睛闪出光芒。
  「这是失败作!」
  果然是疯狂科学家、疯狂魔术师、疯狂的冯卡贝尼可夫娜艾妮西娜。
  你也早点说嘛。
  
  
  我是完全没记忆,但是据说我好像曾施过两次惊人的魔术。而且其可怕的程度还足以让魔术司郎(注:日本魔术艺人)吓到脸色发白。第一次是超大豪雨,第二次是群骨乱舞。如果那些事情属实,不就表示我这个平凡的县立高一学生是个天生的魔术师啰。既然这样,我怎么无法利用魔术逃出现在的困境呢?
  我们在荒野的正中央,距离苏贝雷拉首都还有半天的路程。被迫露宿的我抱着膝盖嘀咕。
  「要是有什么咒语可用就先教我嘛……」
  在干燥的空气及闪耀生辉的星月下,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胡乱瞎掰,结果害斑点马吓得逃跑。这下我们距离逆境又更接近一步。古恩达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看我,他既不笑也不打算追马回来,他对我的愚蠢行为已经无动于衷了。
  前往都市的路净是沙漠,不过这里是充满岩石、仙人掌跟枯草的荒野,牛仔帽应该会比「阿拉伯的劳伦斯」的装束还来得合适。如果要从地球仪指个地方做比喻的话,差不多像亚利桑纳。我们在岩石背后生火并蹲下来。露营的准备就这么完成。没帐篷也没睡袋,更别说加了马铃薯的咖哩跟营火。默默吃完只有水跟肉干的晚餐以后,我们就无所事事地躺在地上。从刚才就一直没人开口说话,只差没忘掉语言这玩意儿。
  啊~月亮是蓝色的,繁星是白色的。人在火堆旁还是好冷。
  与其说是睡意,不如说是寒意害我开始昏昏欲睡,忽又觉得肚子一带痒痒的。万一是嘎啦嘎啦乱爬的蝎子该怎么办,我反射性跳起来。
  「……唔……」
  古恩达正趴在我上方。
  我们相对无语。只是把视线往下拉,但见长男的手指正叩在我裤头的皮带上。
  不会吧?
  「该不会连你也也也把我当成女的,想趁这个时候确认一下,要拉拉拉开我的皮带?」
  「等等。」
  「等什么等!哇~真不敢相信,我超受打击!十六年来我这么认真过日子,来到这里竟然被怀疑是女的!校外教学在男澡堂里拿出来比较时也没比一般人差多少啊!」
  「等等,你冷静点。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性别,也不觉得你看起来像女的。」
  他的眉头比过去都还要开,可见他有些紧张。
  「……对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是很普通的男生对吧?」
  「没错。」
  「无论是长相、声音、服装或言行举止,就连扒饭的样子都是男的对吧?」
  「一点也没错。」
  由于他不是那种会说恭维话的家伙,他讲的这些话应该是可以相信。我也稍稍安心。
  「……那你为什么想拉开我的皮带……啊~难不成你跟你弟弟有相同嗜好,想要霸王硬上弓?」
  「不是的!」
  惊慌失措的他举起右手在面前猛挥,当然我的左手也跟着被往上拉,随着锁链一起挥舞。
  「好痛好痛好痛,很痛耶!」
  「啊啊,抱歉。」
  我战战兢兢地往下看,原来他修长的手指抓的不是皮带,而是摇晃的蓝色饰品。
  「……啊~搞什么,原来是板东啊?你怎么不早说呢?」
  虽然冯波尔特鲁卿有着低沉嗓音跟可怕的冷酷表情,但据说他很喜欢可爱的小东西,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另一面。原本我一直都半信半疑,但是看到他专注地抓住吊在我皮带头下方的海豚钥匙圈,这消息似乎是真的。我把它拆下来递给古恩达,圆眼珠的灰蓝色哺乳类在火光映照中闪闪发亮。
  「给你吧。」
  古恩达像收到昂贵宝石似地轻轻握住这个压克力制品。
  「……可以吗?」
  「收下吧,我不会应付这些东西,不晓得它们在想些什么。」
  眼珠圆滚滚嘴巴开开,短短的身体加上心形尾鳍。
  「它叫什么名字?」
  「板东……或是英二。」
  「板东英二啊,好可爱哦。」
  本尊很吓人唷!
  「是啊。」
  现在他应该不会把我当成墙壁涂鸦或尿尿小童了吧。我应该能够以对等的身分跟他说话了。于是我望着天光,喊出我同伴的名字──冯波尔特鲁卿古恩达,这个手被铐住的倒霉魔族。
  「古恩达,我一直想问你,肯拉德、沃尔夫跟士兵们,真的能够从那里脱困吗?为什么只有我看见那只新品种的熊猫?还有,我知道你对自己倒霉被铐起来感到自责,但是途中不是有许多还不错的石头,你为什么不捡起来试着敲断锁链呢?敲一敲或许就能脱困了不是吗?」
  火光照着古恩达的半边脸,映出他不悦的表情。
  「我必须全部回答吗?」
  「……可以的话。」
  虽然我知道那份礼物让他很开心,但我还是得假装很谦卑。
  「好吧。首先是砂熊,我不否认我们的确有些大意。但那原本不是栖息在小规模沙丘的生物,所以应该是苏贝雷拉为了不让外人在国境出入而故意放养的,不知是否为了抓内战余党或防止走私。其实几年前在苏贝雷拉曾开采出法石。各国的法师无不万般渴望,想非法赚一笔的商人也不会错过机会。为了不让珍贵的法石被夹带出国,他们才在国境设下陷阱吧。」
  在地球上濒临绝种的珍奇异兽,到这儿竟成了一种陷阱。
  「而且这地区有漫长的战乱历史。换句话说,他们的法术也相当发达。」
  「等一下,你说的法术是什么?魔术跟法术有什么不同吗?」
  古恩达皱了一下眉头,大概心想解释这个应该是教育官的差事。但是海豚的效果绝佳,因此他的话并没有停。
  「魔术是只有我们魔族才有的能力。魔力是魂魄天生的资质,也就是唯独拥有魔族灵魂的人才能够操纵。相反的,法术是人类对神明立誓祈求得来的技术。除了天生或祈祷外,都靠修行或锻炼也能学会。法石能稍微补足法术,即使没有才能也能获得法术之力。过去开采到的区域不多,因此更显得它的昂贵。」
  「所以说,他们为了防止这种珍贵的资源外流才在国境设陷阱吗……」
  「应该吧。至于为什么只有你看见砂熊,可能是迷惑人眼的法术失去效果的关系吧。但是原因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你天生迟钝。」
  或许是吧,从小什么催眠术或自我暗示都未曾在我身上奏效。就连毕业旅行的团体照,也只有我没看到那个鬼影子。
  「而且这副锁链也和了法石粉末。即使拿石头想敲碎它,也不过是浪费体力罢了。这其中针对我们的意味相当浓厚。如果是在魔族的土地倒还可以破解法术,但是在这么干旱的人类土地就困难了。」
  「不会吧。这个拿不下来?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不由得想象起二人永远铐在一起的情景。洗澡一起,睡觉也一起,无论是生病或健康的时候,连去厕所也要一起尿。这我实在无法忍受。
  古恩达一面观察小钥匙圈,一面用低沉的声音说:「原本我打算在刚刚的市区等肯拉德他们随后追上来,不过事情演变成这样,只好直接前往首都了。我们要先去教堂抓一个会使用法术的僧侣,逼他切断这条可恨的锁链。至于找盖根修伯跟魔笛的事之后再说。」
  看来他也不喜欢一起尿。
  「不过照那样看来,肯拉德他们八成应该没事吧?因为听你的口气好像大家会碰头是理所当然的事。」
  「要是连他那么厉害的武人都死在砂熊手上,那才要流传千古了。」
  「哇塞~要是我跟熊猫玩相扑铁输的。」
  「所以才会把你拉上来啊。」
  我耐不住疲劳跟寒冷,抱住膝盖缩成一团,睡魔立刻袭来。在这亚利桑利的正中央还睡得着,我的神经也算大条了,幸亏旁边还有人在,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可能会怕到疯掉吧。
  「喂。」
  「干嘛。」
  「靠近一点好提高保温效果。」
  「……不必说的那么硬。」
  正如落难时的铁则,我们两个肩靠着肩,而隔在中间的锁链则发出沉重的声响。
  「喂。」
  「又怎样?」
  「你喜欢动物吗?譬如兔子或猫。」
  「……我讨厌橘色的兔子。猫的话……这个嘛,跟猫比起来我反而……喜欢狮子……白色。我喜欢白色狮子。」
  睡前话题聊这个,我看今晚也百分之百做这个梦了。
  
  
  一路上气不接下气地唱着英文老歌「Country Road」,等走到首都时,已经是日正当中的时候了。满身大汗地走了这半天,连个迎宾饮料跟沐浴服务也没有。能够走完这趟路已经算很不错了。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我,保证半路就淘汰。这可能要归功于这阵子锻炼出来的基础体力吧。棒球魂爆发!
  才一走进城门,锁链的重量又回来了。这一路上没什么感觉,大概是另一个人帮忙拿着的关系。
  由于十指的距离过于接近,连我们都搞不清楚是被不识趣的锁链系在一块,或者手本来就连在一起。
  「看来这锁链还是不要被看到得好,否则可能会被怀疑是逃犯。」
  「对。」
  于是我们拿布缠着锁链,把它弄得像包袱一样,然后垂在我们俩之间。但是路上的年轻女孩都故意大声地交头接耳。
  「你看你看──他们两个一起提行李耶~好热情哦──不过也只能趁现在了~」
  谢谢你们这么赏脸的反应。不过与其说是『趁现在』,倒不如说是『只有现在』!
  「我说古恩,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某个洗碗精广告吗?」
  「我没洗过碗。」
  混账好命的有钱人!
  毕竟是一国首都,街道的规模果然跟国境不一样。只见王宫耸立在南方,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很多。不过士兵的比例倒是非常高,看店的不是女人、小孩、就是老人。而男人几乎都是军人。虽然大家都顶着军人发型,但是因为陪队的不同,连带头发染的颜色也有所差异。有红的、黄的跟浅褐色。
  看起来简直是只有鲑鱼子、海胆跟鲔鱼色拉这三种口味的军舰卷回转寿司。害我有点食指大动。
  有着尖型屋顶的教堂,在大白天却显得鸦雀无声,高高的大门紧闭兼反锁。看到平常冷静沉着的古恩达已经举起他修长的脚,害我也连忙配合他。于是两人同时踢开了大门。
  剎那间,场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我们身上。每个人都像模特儿衣架似地僵住不动。
  整间教堂的礼拜堂列席了将近一百人。而直线道的正前方,一对身穿白色服装的男女跟神父则静止不动。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神父,有可能是祭司或牧师。
  「古、古恩……好像正在举行婚礼耶……」
  「好、好像是,下次再来好了。」
  「就这么办。」
  新娘身穿纯白柔软的无袖结婚礼服。因为头上盖着白纱的关系,看不见她惊讶的表情。不过看到熟悉的鲑鱼子军舰卷,马上就知道新郎的职业是什么了。我们不能破坏这对年轻新人的纪念日,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太好了!」
  正当我们这对锁链双人组向后转的那一秒,某个兴奋过头的人开口说话:「让我们请人生中的前辈,也是相爱的一对,为他们献上祝福之词吧!」
  啊?
  一名五十岁出头,看似司仪的男性朝我们走来并迅速伸出他的手。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代替麦克风从座位旁边跑过来,而在场的宾客已经被婚礼的气氛感动得眼眶湿润。
  然后是被请上台演讲的相爱的一对,也就是我们。
  「相爱的一对?」
  所谓的「一对」是什么意思?我幼儿园养的两只鹦鹉是一公一母,因此我称它们是一对。该不会现场的宾客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下,把我们当成是用锁链系在一起的情侣吧?可是我们已经设法把它弄得看起来像包袱,照理说旁人应该看不出来是锁链才对。
  「想不到你们热恋到把手缠在一块!无论如何都要请先结为连理的两位,祝福一下这对年轻人!」
  「我们不是夫妻!」
  我跟长男异口同声地说。司仪夸张地缩了一下肩膀,而负责拿扩音器的人员也顺势把手伸到我们嘴边。
  「那么,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这家伙其实是我弟弟的婚约者。」
  「咦?」
  严格说来这句话其实有一点语病。但是会场把这名高大美形男的回答想成别种意思,开始一阵骚动。
  「跟弟弟的婚约者……那不就更加热情了。」
  「咦?不、不是啦!你、你们误会了!」
  在场所有人佩服的方向已脱离正轨。而且我还来不及用说惯的「可是我们两个是男的耶?」这句话反驳。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新娘子,慢慢把头转到我们这边。不管直看或横看,她都是感觉不出任何成熟感的S尺寸体型。对她来说,这个大好日子可是毕生中一大喜事。
  在这么重要的纪念日上,不应该倒霉到有人冲进来捣乱破坏。就算我们转身直接逃走,她也不可能原谅我们践踏其梦想的行为。
  「呃──这个嘛……」
  我紧张的清清喉咙让自己发出正常的声音。
  我可不要因为自己而毁掉你人生中的重大日子。
  「呃──在婚姻生活中有三种袋很重要。」
  这是老爸在婚丧喜庆上演讲的拿手说法,可惜我还没想好下文。古恩达则皱起眉头,拉我的手。
  「……第一个是池袋,第二个是紧急逃生袋,第三个则是……呃──对了,应该是手袋(注:即『手套』)。」
  奇怪了,我记得里面有老妈(注:日文发音与袋雷同)的。还是这三个我都记错了?
  「尤其是第三个手袋非常重要,倒着念六遍就会变成打手。这就牵扯到时下最常见的家暴,凡是人类都难以容忍这种罪行。」
  整间教堂因为好奇心跟期待而鸦雀无声。手中紧握着人造捧花的年轻新娘,整个身子都转向我们,害我当下有受挫的感觉。
  「不过手袋通常都是两个一组,否则就派不上用场!一旦双方下定决心要厮守终身,就决不能再看上第三者……」
  这些从我嘴巴说出来的话,乱掰度达百分之七十七。家里用的那种廉价棉质手套,整打还不都是一样的形状。
  不管现今日本的消费社会如何,总之这时候还是「点到为止」就好。
  「因此夫妻婚后要经常把对方当成另一只手套……」
  「……说的没错。」
  「就是说啊……啊?」
  这时候换我被她讲的话牵着走,到底刚刚响应的是谁?
  「你说的没错,决定厮守终身的双方,绝不能跟第三者在一起。手套就是这样对吧?」
  「嗯──不过整搭出租车廉价棉质手套除外啦。」
  新娘子突然抬头把捧花跟面绵丢出去。紧张的神父跟司仪用近乎冲去跳水的速度接住,下一次的新娘就是你们啰!
  新娘子有着晒着小麦色的肌肤及酷似少年的短发。意志坚定的大眼睛是偏红的褐色,浏海一晃动就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她撩起纯白的结婚礼服下摆,用毫不留恋的脚步走下阶梯。新郎、神父跟司仪看到这副景象都目瞪口呆地动也不动。
  「我错了。」
  「啊?什么错了?」
  「你的话点醒了我,谢谢你。」
  「不客气……倒是你说什么错了?」
  「我应该跟另一个人结婚才对。」
  碰到有侧腹的手肘,无力地向下垂,古恩达小声地念念有词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可是我真的无意说任何惹火在场宾客的失礼台词啊。
  正当她走到我们面前,其中一名呆住的宾客突然惊醒。
  「喂,新娘子跑掉了!」
  这样的话,我们也乘机逃走吧。
  正当我们这么想的时候……
  「拜托,我们一起走吧!」
  我原本自由的右手突然被抓住。我的演讲真那么感人吗?
  「他们想来抢亲啊──!」
  「什么?」
  逃走跟抢亲差很多耶,这样我们会变成真正的犯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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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5
  
  幸好我头发短。
  伟拉卿肯拉特一面偷面跨坐在疲累马上的异父弟弟,一面打从心里想着。沃尔夫的金发满是沙尘,一晃动就不断有沙粒掉下来。这也难怪,在穿过通气孔逃出砂熊巢穴的时候,连自己吸入的空气是不是沙子都不晓得呢。而全体人员能够毫发无伤地逃出来,也真得感谢真王的恩泽。
  「报告!」
  冯波尔特鲁卿的部下骑马飞奔过来,印象中他好像是南岸商人的次男还是三男。虽然他战功并不显赫,却很擅长领导统驭。
  古恩达好像指派他担任副官,要是能想起他的名字就好了。
  「说吧。」
  「属下确认过人数与马匹。有几名士兵被猛兽的唾液灼伤,所幸都是轻伤,并无大碍,可是马……」
  「怎么了?」
  「……多了两匹。」
  「多了?」
  他尴尬地抚摸开始蓄的胡子。想起来了,这男人的名字是鲍伊德。是富商鲍伊德家的次男。
  「恐怕是原本被当成粮食的储备在它的巢穴里。但在阁下打倒砂熊之后,可能就跟着我们一起逃出来了……」
  「是吗?那就当作是小小的战利品吧。既然多了两匹马就帮忙载运行李,把较疲累的马匹背负的行李换过去吧。」
  「遵命。还有……」
  「还有什么?」
  「……有逃兵。」
  听到这句耸动的用词,肯拉德紧锁眉头,无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小心你的用词!现在不是战争时期,怎能说是逃兵,只能当他是脱队。还有,那个人是谁?」
  「是阁下队上的雷恩。他完全不理会我们的制止。然后大声嚷嚷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我就知道会遇上命运中的对手』、『总有一天会跟肯拉德阁下在希尔德亚的欢乐乡见面』……请问这些话有什么涵义吗?」
  「喔,不,没什么。我了解了。不必对他采取任何围捕的行动,也感谢你令人惋惜的报告,鲍伊德。派两个人打前锋,哨戒指派就交给你了。」
  雷恩非常喜欢动物。他一定在照顾那头濒死的砂熊,甚至还打算教它什么才艺吧。他会成为史上第一位砂熊驯兽师。
  士兵报告目的地就在前方,肯拉德便喊了一下隔壁的人。三男满脸不悦地低着头,或者应该说是假装生气在闹别扭。
  「没必要这么沮丧吧?」
  「为则么我不能己丧?(为什么我不能沮丧)」
  「……先把嘴里的沙吐出来吧。」
  「少啰嗦!你懂则么(你懂什么)!现在有利跟哥哥……跟哥哥……」
  「陛下跟古恩怎么了?」
  嫉妒真的是一种可怕的感情,也难怪不时被选为名作的主题。
  「怎么了沃尔夫,既然你都夸口说是未婚夫了,应该多信任陛下才是。」
  「问题是你也知道古恩达喜欢可爱的东西,有利又总是不自觉的举止轻佻。」
  「轻……」
  面对这个讨论谁先劈腿的现代问题,肯拉德用咳嗽声带过。
  「我明明有办法自行脱困,你干嘛又跑回来救我?你是想制造哥哥跟有利单独旅行的机会吗……难道你这么不信任我的剑术?」
  「我哪有。」
  人生经历百年有余的肯拉德,恢复了他一贯的爽朗笑声。
  「我知道你是一流的剑士,我只是想起自己第一次对付那家伙的情景。当时因为不晓得它的弱点而被整得很惨,才想告诉你它的弱点。而且,要是我没有回头去找你,你不觉得气氛会变得更尴尬吗?」
  吐沙的沃尔夫皱起眉头,有点破坏美少年的整体感。
  「这样就变成有利跟古恩达跟我三人同行了。」
  「……好像更令人不安了。」
  可能是「三」这个数字的关系吧?
  「我都说了,是剪刀石头布。石头输给布,布因为会被剪刀剪开,所以就输给剪刀。而石头会打坏剪刀的刀刃,所以剪刀输给石头!OK?」
  「可是螃蟹的剪刀无法剪布吧?」
  「布包石头不是会破?」
  「啊──真是败给你们了!」
  我有生以来的婚礼演讲上打动了年轻新娘的心,她还要求我们带她一起逃婚。但是周遭的人不觉得这是取消婚礼的行为,反而误会我们是去抢婚大作战的。
  本来只是被当成私奔者而被铐上锁链,这下子完全被当成绑匪。罪行升级了,可不是什么名誉的事。
  「话说回来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俗话说「大海捞针,鱼目混珠」,因此我们直接冲往人潮最多的市场中央。多亏夹在古恩达跟我之间的包袱,让我们看起来像是上街买东西的人。
  卖着紫色怪水果的欧巴桑跟抓着长手赤蛙的小孩还向我们推销。看起来都像是用来促进那话儿升旗的东西。等我交了女朋友之后再来吧。
  可是再像这样继续下去,迟早会跟追兵碰头。眼下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商量今后的对策。若是电影情节,罪犯都是逃进教堂,而亲切的神父会让他躲进桌子底下。但在这个国家的神明已害我们二次遇到倒霉事。那劳什子神像还是个茅山草人。我提议用猜拳来决定谁去想躲藏场所,结果一直对他们解释猜拳游戏到现在。
  「算了啦古恩达,你觉得哪一家店比较好?你来决定吧!」
  「不,你决定。」
  「怎么这时候才叫我决定事情?你来决定啦!酒吧、餐厅……还有这个字我看不懂……奇怪的占卜商品专卖店。你觉得哪里比较好?」
  「我可不希望事后被你碎碎念。」
  「你们好恩爱哦~」
  「恩爱个头!」
  古恩达和我异口同声地大骂新娘。我们像一对优柔寡断不知该选哪家店的情侣吗?这时在小黄瓜摊(因为放眼望去只有看见一堆小黄瓜)后面,有个像以前那种飚车族的光头矮个子走向蹲着的我们。因为他的发型不是军舰卷,看来既不是士兵也不是追捕我们的人。他用听起来像在鱼市场喊价的沙哑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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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熊想去?」
  「熊熊想去」?是想去厕所吗?我没有急着上厕所,就答说『没有』。不过……
  「我是熊熊想去。」
  「咦,古恩你想上厕……」
  「我也是熊熊想去。」
  什么,连新娘子也是?是因为婚礼让你太紧张了吗?加上她一脸正经八百地立刻回答,我紧张地四处张望。
  「真是不好意思,你要是告诉我的话就能早点找个地方让你上厕所。呃──去便利商店借吧。不晓得这附近有没有?」
  这里就像百货公司的地下美食街,不可能有什么便利商店。
  那名男子勾勾手指,古恩达已经大步大步地跟着走,我只好被他拖去。女子看到从布条缝隙隐约露出的锁链,剎时讶异地屏住气息,但马上小跑步跟着走。
  那名男子可能脚不方便,他一跛一跛前进时连光头也上上下下地晃动着。在建了许多房舍的狭窄后巷,我们像走进迷宫似地拐了好几个弯。这种借厕所法也满辛苦的,真要急起来就惨了。在穿过许多相似的玄关之后,大光头敲敲浅褐色的门。从微开的门缝露出一名大概六岁孩童的脸。
  「是客人哟。」
  男子招呼我们进屋以后,随即把门关起来并上锁,而且还没来得及紧张「我们被关起来了?」,遮阳帘已经被放下来了。几张椅子则被搬到这栋墙壁已经斑剥外露的屋子中央,老旧但看似坚固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只空花瓶。那个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啊?
  「我叫夏斯,这是我孙子吉尔达。请问你们三人是什么关系?」
  相较于年轻祖父夏斯的扑克脸,吉尔达显得非常可爱。无论是浅棕色的卷发或蓝眼,都没有一样像他祖父。大概这个国家没有隔代遗传的情形吧。
  「就我所看,你们其中一人应该是魔族吧……私奔者跟新娘怎么会凑在一块?」
  「你们果然是私奔。」
  「不是啦!」
  想到该怎么向见面不过几分钟的这名男子解释,我不禁困惑地语结。这种时候该再扯一段「目组食客」呢(注:日本时代剧『暴坊将军』里的将军德川吉宗常常假扮成消防队目组的食客微服出巡),还是改用「天下御免之印堂伤」(注:意谓『光明磊落的额伤』,即『举世皆知的疤痕』之意)呢?不论如何,同行的既然不肯配合解释,我装时代剧人物瞎扯蛋也是白忙。唉~如果这时候同行者是肯拉德多好!现在我觉得当初的抉择是错误的。
  这位选错了的旅伴开口了。他用恢复冷静的低沉嗓音说:「我也觉得你孙子怎么看都像是有魔族的血统。」
  「没错。这里发生内战的期间,一名前来巡逻的魔族男子跟我的独生女陷入热恋。因为对方也是个诚实的好人,我本打算让他们俩成亲,可是……」
  夏斯抽了一下鼻子。
  「……对方却在巡逻地点发生意外,我女儿则被送往集中营。她在那儿生下孩子之后,那个魔族男子还好心的把孩子送来,所以后来我们都会暗中帮助你们魔族。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也算是答谢当时替我把刚出生的孙子送来的恩情。」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问谁是兄兄小弟啊?」
  「对了,你们不是要借厕所吗?憋太久对有体不好耶?」
  古恩那绝对零度的冰冷视线,让我重获生机的感觉都不见了。
  「那在俗语是指『兄弟、自己人』的意思。前面的兄兄是指哥哥,后面的小弟是指弟弟。」
  就算是指兄弟,但哪有前后之分?一定是我日本人天生听力差,听不出熊熊想去跟兄兄小弟的差别。那就意义上来说,就是Brother或Amigo啰?不,Amigo的意思好像是死党。有这种语法也教我一下嘛。
  「那名男子之后也来探望我孙子好几次。还交待如果吉尔达的成长出现缓慢的现象,就要带他去父亲的国家。他说,一旦血统比较偏向魔族,连带寿命也会变长,进而造成他成长迟缓,可能会导致他在人类孩童中出现明显的差异,他说话有些严厉,却是个诚恳踏实的男人,跟你有一点像哦。」
  「跟这个人像?」
  看着夏斯跟吉尔达,新娘子语带惊讶地说。的确,这位长男的容貌跟性格认真这四个字还真扯不上关系。他像是该去养一头德国狼犬的人,私底下却爱死了小动物。也让我学习到不管是人类还是魔族都不能以貌取人这件事。
  对世界史很头大的我,拉了一下那个爱煞小动物的家伙的锁链。
  「这国家的内战怎么又跟魔族扯上关系?」
  「因为尸体腐烂。」
  「啊?」
  态度真是超不亲切。
  「我跟你说好了,魔族的巡逻使会把阵亡在遥远国境的士兵遗物送过来。小时候大人都说魔族是专剥死人遗物的魔鬼,但事实上并不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大好人。」
  代替古恩达说明的她,说完后又露出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重新仔细观察这名少女,她……看起来年龄还算得上是少女……整个人很瘦小。她有着晒得很黑的皮肤跟红棕色的短发,相同颜色的眼睛滴溜溜地,充满了感情与表情。如果以洁莉夫人为首的真魔国女性比较,她的鼻梁比较低,耳朵也略大。长相平庸而缺少女人味。
  「谢、谢谢你,新娘子。」
  「不客气,我叫做妮可拉,而且我已经不是新娘子啰。」
  说着,她又露出微笑。她快人快语,笑起来也只有短短几秒,比起当棒球队的偶像经理,更像是个垒球队的游击手。她一定很适合盛夏的阳光跟遮阳帽。
  「请请请请多多指教,妮可拉。我叫做有有有有利。」
  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彼此彼此。有有有有利。」
  不对啦,我不叫那个名字。妮可拉也满脸笑容地看着古恩达,像只小鸟歪着头地问。
  「对了,你心爱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才没有爱他呢!」
  「但你们不顾众人的反对私奔了啊……」
  「不是啦,你误会了!其实我本来是他弟弟的婚约者!」
  我怎么自己把事情越描越黑啊?结果我的脸突然热起来,太阳穴的血管也涨涨的。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相信呢?这误会之大,跟那张形同杜撰的通缉令差不多。
  「我们在国境附近被误认成这对男女。」
  古恩达从怀里拿出泛黄的纸张。
  「不会吧……你撕了那张海报?」
  是那幅有够厉害的人像图,幼儿园小朋友初次玩计算机绘图软件的大杰作。
  此时妮可拉的数秒钟微笑,就像光速那么快地转变成惊讶状。
  「那上面画的是我!」
  「没错,这对像查理布朗的豆子眼跟你的一模一样……你说什么?」
  我不知不觉顺口吐起她的槽来。
  「你说什么?这个是你?那这个男的……」
  「那上面画的是一个月前的修伯跟我……」
  好耳熟的发音。前任魔王继承人慢慢把双手叉在胸前,我的左手随着金属摩擦声悬在半空中。
  「你说的修伯是盖根修伯吗?」
  「是的。头发跟眼睛的颜色虽然有点不同,但第一印象散发的气质却跟你一模样。其实他那个人是很温柔的。啊~我的修伯。」
  当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有水滴落在她的膝盖。泪水没有滑过她的脸颊与下巴,直接滴落在地上消失了。
  「我好想见修伯。」
  「呃,你别在这里哭啦。既然你跟盖根修伯私奔,又怎么会跟那个阿兵哥结婚呢?」
  小五那年在某次辅导活动结束后的放学途中,我不知为何被女生批评说「我觉得涉谷同学很过分」,然后先骂人的女生们又不知为何一齐哭了起来。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过女生哭。我想伸手安慰她,无奈被铐住的手却够不到。
  「……那个蠢材。」
  这个时候,我们的冯波尔特鲁卿用仿佛发自地底的低沉声音低低的说。
  「我要杀了他。」
  我没有勇气问他是要杀谁。
  这里是寒带国家吗?我觉得全身鸡皮疙瘩,也跟着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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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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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验证团员

6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6
  
  他们应该会去那个城市补给水顺便给马休息。
  刚刚开始吹起的沙暴对面出现建筑物的影子,一行人不禁松了口气。幸运的话,众人或许能在那里会合。每个人都企盼尽快看到他们的陛下与长官平安无事的模样。其中几个人也祈祷他们平安,只不过动机跟别人不同。
  肯拉德要全体人员停留在防风岩的后方,他则亲自下马到前方探查情况。
  「阁下不需要亲自前往侦察啊……」
  「没关系,我这个人很容易跟别人打成一片。这种时候得发挥一下我这平民百姓外表的优势,而且……」
  鲍伊德露出非常过意不去的表情。
  「你也知道我跟人类的感情不错,毕竟我体内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呢。」
  「肯拉德!」
  总算让讲话方式恢复正常的任性小少爷,用他那不悦耳的中音嚷道。虽然他打扮成热带国家的警官,但那些行头穿在他身上却反而像是少年探险队。已近傍晚时分便无所谓,只不过让肌肤曝晒在阳光下仍有如自杀行为。
  「找到有利跟大哥的话,要立刻叫我过去哦。」
  「了解。」
  「还有,」
  沃尔夫双手叉腰,自以为是地呼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想去找魔笛的话,就此撤退也没关系哦!」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不想见到那家伙吗?盖根修伯恐怕就在魔笛所在之处呢。」
  他对这位二哥说话的口气还是很跩,但有收敛一点。跟几个月前比起来是有些进步了。
  「要是没有你,有利应该就会仰赖我了!」
  「……是是是。」
  他举起左臂遮着眼睛,右手搭在剑柄上往前走。
  细长街道上的店家几乎都打烊了,入口则有大批警备队,他们全都顶着奇怪的发型,这种打扮跟伦敦那些很喜欢在自己身上打洞的家伙应该很合,不过我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呢?
  「真希望我也能分到一点苏贝雷拉壮士们的勇猛。」
  朋克头的家伙们歪嘴一笑,很好,有说到他们的心坎儿里。
  「我的伙伴个个没用,现在还困在沙暴里,请问这个城市有旅店吗?」
  「这里缺水跟女人。唯独酒跟睡觉的地方多到不行。」
  「那真是太好了,否则若让他们露宿城外,明天早上可能只剩下我一个人啰。」
  「他们都那么窝囊吗?」
  看似带队的伦敦头说话时,气都从齿间漏出来。他后面的同伴只会默默地笑,连和音天使都当不上。
  「还有一件事。有没有二个身高差很多的人在这里投宿?」
  「有啊!你认识他们?」
  其中一名手下兴奋地用手指敲敲通缉令。
  「你说这些家伙是吧?是有来过,但是我们要逮捕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手牵着手逃走了!」
  通缉令上画有人像,却是用同一笔划画出来的,全身长有长毛的拙劣人像。
  「……不,跟这画的差很多……」
  「你在找他们?一定是那个吧?你老婆或情人劈腿跟别人跑了对吧?」
  「劈腿跟人跑了……」
  「也难怪啦,虽然你长得也不错,但对方根本是个坏胚子啊。那人是个很有魄力的魔族嘛。只是我真搞不懂,那种长得像个臭小鬼的女人,怎么会迷倒那么多男人咧?连奶子都……是吧?」
  站他身后的红面男点点头。
  「像块洗衣板。」
  那应该是他锻炼身体的成果吧。
  「力气还大得不像娘儿们。」
  这也是他锻炼过的成果吧。
  「低级透顶的事还讲得很大声。」
  嗯──那可能是他天生的才能。
  「是吧?虽说她个头娇小又长得可爱,但若要说是女的,我看倒像个小男生呢?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喜欢上她哪一点?」
  话题好像偏离了,我要找的虽是身高悬殊的二人组,但并不是卿卿我我的男女情侣。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个被误会以为是女性……如果是古恩达就太恐怖了。
  「他们应该跑不远,因为还铐上锁链呢。这么说对你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是我们伙伴先发现他们的。况且抓到私奔者还能有一大笔收入,国家会给予优渥的检举奖金……」
  你说什么?
  两个单字重重地压在肯拉德的肩上。
  私奔者,锁链,这下该怎么跟沃尔夫解释?
  
  
  等了好久都没有水出来,耐不住口渴的我就算身在陌生人的家,也开始坐立不安地擅自找起这屋子的厨房。既然是自己主动请我们到家里,即使没有麦茶或冰红茶,好歹也该端个什么凉的请客人喝吧。当我走到椅子后面,那个叫吉尔达的男孩便急急忙忙跑过来。手上还拿着巨大的团扇,泪眼汪汪地一脸为难。
  「你不用帮我搧风啦,哥哥只是想喝水而已。要是你能带我们去厨房就算是帮了忙唷。」
  「喂。」
  古恩达招手叫吉尔达过来,还把许多纸钞塞进他手里。
  「你拿这些钱去买一些酒,还要不含酒精的饮料跟晚餐。如果钱还有剩,你可以拿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关系。你自己会去吗?不会弄丢或被偷吗?」
  「可以,我已经十岁了。」
  他看起来真的没那么大,顶多才六岁吧。果真是因为长寿的血统,才让他的成长比人类缓慢?这孩子毫不畏惧地对魔族大将军点点头。而这位大哥的语气也出乎意料的温柔,想必是这个蓝眼小松鼠挑动了喜欢可爱小东西的男人心吧。而我跟光头男子夏斯则被这个景象吓了一跳。
  「那个……其实不用顾虑到我啦,就算不是矿泉水也没关系。像我在家里都是直接打开水龙头灌水呢。」
  「我们是真心把你们当客人看待,因此不能接受你们的施舍!」
  「我们也一样,并不希望接受你的施舍。」
  「所以啊──就干脆去取自来水嘛。如果没自来水,井水也没关系啊!」
  「……苏贝雷拉已经没水了……」
  妮可拉用低沉的语气说着。刚刚她为修伯流的泪,只剩下脸上两道干掉的白色泪痕。
  「这里已经近两年没下什么雨了。地下水也都快见底,因此只能花钱购买其它国家的酒或水果。虽然有配给饮用水,但那也是勉强维生的极少量而已。」
  「咦?难道不能跟隔壁备有水坝的县市分水吗?像是隔壁的呃——国家啊!」
  「我们好不容易才独立的,所以四周都是敌人!」
  我觉得后脑杓当下被重重一击。
  万万没想到,这个穿着结婚礼服、笑容灿烂得像阳光的女孩子口中,竟会吐出夹杂着恐怖与憎恨意味的「敌人」二字。
  吉尔达小跑步地离开家门。
  「其实只要下雨,没钱人家的小孩就有水可喝了。不仅能种植农作物,家畜也能够分泌乳汁。只要下雨的话,一切都会变好的。因此修伯才在寻找能达到这个目的的道具,他还说要为我们使用它。」
  「盖根修伯说要为人类使用那个道具?」
  这时的声调超级险恶,与对待吉尔达的语气截然不同。
  「他的确这么说的。」
  「……果然非杀了他不可。」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生修伯的气?让我了解魔族其实很亲切的也是他呀。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跟对方是魔族或人类完全无关的,也是盖根修伯。为了要救他,我还不惜跟那种、那种我根本不喜欢的士兵结婚……因为他说他会放了修伯。」
  二出局满垒时突然上场的代打,实在挡不住女孩子的眼泪。害她哭的罪魁祸首却不为所动,只是双手叉在胸前看着她。
  「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男朋友被杀的。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有点伟大的人物哦。这个人只是讲话毒了一点,其实他超喜欢可爱的小东西啦。」
  「真的吗?」
  「应该是。」
  「你少多嘴!」
  「那么,也不会抢走我的宝宝?」
  「不会不会。小宝宝当然要在妈妈身边才是最……咦?」
  我缩回搭在她肩膀的右手。
  「你说宝宝?妮可拉,你的家庭计划里是哪一天要有小孩啊?」
  「就快有了,我已经怀孕了。」
  她又露出短短几秒的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瞧她有一张可爱又纯真的脸蛋,竟然要奉子成婚?这就是社会上所谓的「小妈妈」?不对,这已经是落伍的说法,应该是说「辣妹妈妈」?可是早没人这么说了。
  「那个……请你不要误会,这当然是修伯的孩子。」
  哇啊啊啊啊~而且她还隐瞒怀孕的事跟其他男人结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世间男女的关系是怎么了?仔细想想,这情况好像广末凉子又不像。我只是在心里惊讶的大叫,有人却是一把摔了椅子。
  「那……那那个……」
  古恩达脸色大变。从苍白转到红黑,太阳穴都快浮出愤怒的标记。
  「哇——冷静点,古恩!冷静下来!」
  「少啰嗦!我才没有惊慌!这女孩就要生格里塞拉家的后代了,可是盖根修伯说不定已经死在哪个荒郊野外了!」
  就像在热海看到的金色夜叉铜像一样,我巴在冯波尔特鲁卿身上。妮可拉目瞪口呆地抬头看着我们,抵在唇上的食指则微微颤抖着。
  「绝对不能那样吓她啦!她怀孕了耶?有宝宝了!应该不能跑跑跳跳吧?什么时候进入稳定期?我没经验不太清楚耶。」
  「我也没那种经验——」
  说的也是。不管怎么想,男人是不可能有那种经验的。除了阿诺有在电影里生过啦。
  「可、可是就算你没生过小孩,古恩你长这么帅,总有一两个情妇或私生子吧?况且你有两个弟弟,你在母亲生产的时候也应该有帮过忙吧?」
  我开始摹拟想象图。空姐对着一大群乘客问有没有人是医生~?随即有名中年绅士举起手。谁去烧开水,男人全到外面去!喂,这样要怎么见证历史的一刻啊。我脑子好像满乱的?不过古恩达似乎也在思考类似的事情。
  「没有。」
  「什么嘛,真没有当大哥的风范耶。」
  其实我家的胜利也没帮忙。当老妈在生我的时候,哥哥他被送去爷爷家。
  「也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啊。」
  不愧姜是老的辣,不愧是当了祖父的人,不愧是大光头,不愧是兄兄小弟。
  夏斯一面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一面对妮可拉微笑。可能想到她怀了魔族骨肉的境遇跟自己的女儿一样吧?连那张扑克脸都变得温和多了。
  「小姑娘,你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呢?」
  妮可拉再次把视线转回夏斯的身上。古恩达好不容易坐了下来,但是两手搭在膝盖上的指头却像操作遥控器似地动个不停。这是这个人焦虑时必然出现的动作。
  「自从我父母死于内战,我就被送往佐拉西亚附近的孤儿院生活。本来满十六岁时就要嫁给教堂帮我许配的对象,过着平淡的人生。可是后来村子发现到开采法石的遗迹,女人们就全都去那里工作了。因为法石只有女人才能够开采。」
  我悄声问我的铐友为什么,但他并没有理我。
  「大约半年前,某个沙暴很大的日子,修伯来到我们村子。虽然大家都很害怕魔族,但是我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当年帮我们送回爸爸的遗物领章的,就是一个魔族的巡逻使。我跟他很快就以身相许了。」
  我听到隔壁的大哥咬牙切齿地咕哝说「好个以『身』相许!」——这句欧吉桑式的吐槽话非常符合他的实际年龄。
  「可怜的修伯以前受过很大的创伤,所以很害怕谈恋爱。我们俩却共同克服了那一点。」
  「……他有说?」
  「咦?」
  「盖根修伯有跟你说他干过什么事吗?」
  妮可拉皱着眉轻轻摇头。
  「没有。」
  「唔……」
  「哇~古恩你血压上升了,冷静点!对了,听说抚摸毛绒绒又柔软的动物能够缓和心灵、镇定神经……咿咿咿咿咿咿!」
  我想安抚他却反被他一把擭住头。不,我不是狗啊!
  「有一天,他说他其实是为了寻找某样宝物而出来旅行的,而且已经找到一部分,但必须把它藏在别人绝对找不到的地方,还说剩下的一半就在村子的某处。听说那是支笛子,要是让真正的拥有者吹奏,老天就会降雨耶。然后我从教堂偷偷把钥匙拿了出去,跟他一起进入遗迹,就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秘宝。」
  「我怎么觉得好像是你被利用了。」
  为爱燃烧的少女没听到。
  不过这先暂且不管,「秘宝」是什么?难不成盖根修伯追的是那支魔笛?
  「那是一支焦褐色的管子。」
  「管子?」
  「可是恐怕也因为这件事……从那以后遗迹就不再出产法石了。一颗都没有哦,真的,怎么挖都没有。村民那时还不知道是我们把那个管子拿出来造成的,但是我们已经非逃不可了……要是继续留在村里,一定……一定会……所以……」
  「你想跟他一起离开这片故乡的土地对吧?想抛弃那个你被许配的人家、要让你平淡渡日的地方,跟那个男人一起远走高飞是吧?」
  夏斯低沉稳重的声音,让妮可拉的眼泪透过长长的睫毛,从那双灵活的大眼睛落下来。瞧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简直就像不稳定的山区气候。我班上好像找不到任何像她这么不固执的女生呢。
  「在这个国家,任何跟异族通婚或跟许配以外的对象相恋都算有罪。因此我们被视为私奔的人,还被全国通缉……修伯说只要回到他们魔族的土地,女王陛下就会容许魔族跟人类恋爱或结婚,这样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因此我们说什么都要到魔族的土地去。那里是修伯出生的国家,所以我想那儿一定是像乐园般的地方。」
  是吗?
  突然一阵压迫胸部,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袭了上来。
  真魔国真的是乐园吗?就算目前还不到那个标准,我也应该努力让它变成那样吧。要尽全力为国效劳才对。
  可是妮可拉,你梦想中那趟旅行的目的地,是我在惨叫声中学习掌理的国家唷。或许你跟修伯还不晓得,但是现在王位已经让给了我呀。
  我忽然好希望有人来拍拍我的背,对我说「你可以做到的」。肯拉德跟云特平时讲的那些毫无根据的赞美词,这时候我却由衷地想听。
  「可是,」
  她又尖又细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们绕过首都经过一座城市……那里的水井也干涸了,而且看到连孩子们都得忍住口渴的模样,我实在舍不得。所以我就趁修伯不在的时候,到旅馆拿出那支能够降雨的管子。我想说只要降雨,孩子们就能像过去那样到处跑到处玩了。我拿着它又摩又擦又看又打,最后把它放在嘴巴吹吹看。可是没有用,根本就没下雨,还被城里的长老抓到……他说那是魔王用的魔笛,持有它的我一定是魔王。这根本、根本是胡说八道。」
  「于是你就逃出旅馆对吧?」
  「是的,不过马上就被抓到了。你怎么知道?」
  哪可能不知道,因为这个举动让你白吃白喝的罪行成立。
  某人假借魔王陛下的名义(其实她既没报名字,也没说自己的身分。严格来说是旅馆老板个人的误会)白吃白喝。
  「然后你就被判处死刑对吧?」
  「咦?是的,可是我们首都的名士儿子莫名其妙看上我,还说只要我肯跟他结婚,或许有机会释放修伯。于是我就跟……」
  「冒牌货!」
  欢迎欢迎~。
  妮可拉被突然站起来用食指一比的我吓了一跳。我这趟旅行本是要确保冒牌货的生命安全,这个第一个目的竟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达成了。其实我比她还惊讶,而且我本想雇用冒牌货当我这魔王的替身呢,这会儿竟然连性别都不对。
  「可是我们没有任何一处相似吧?古恩我问你,我们两个长得像吗?」
  总算冷静下来的冯波尔特鲁卿把我们两个打量一番,简短地回答。
  「不像。」
  「就是说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是男的而妮可拉是女的。就算身高没差很多,但是肩宽、胸部跟筋肉都差很多吧?」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发型跟眼睛的颜色。」
  夏斯客气地指出来。但是照理说,有关第二十七代魔王涩谷有利的长相情报,应该并没有传到苏贝雷拉这里才对。看来她只是因为持有魔王特有的物品才被误认的。这跟我们因一幅由幼儿园向日葵中班画的拟人画而被铐起来的误会,程度差不多。
  话说回来,若是首都到国境的联络网顺畅,边境那些通缉用的海报早该被撕掉,那帮想捞奖金的粗人也不会盯得那么紧了。这让我深深体会到信息时代之必然性。我好像时光倒流到十年前。
  「请问……你说我被误认成你?」
  「对!所以我们也被误认成你们!」
  妮可拉与盖根修伯。
  不在乎自己像谁的古恩达,在这时发出平常的嗓音。真亏得他居然还能够恢复冷静,跟我那曾经因一时冲动揍了教练而被棒球队开除的傲人经历真是大相径庭。
  「那管子呢?」
  「喂,照理说应该先询问表兄弟怎么样才对吧?」
  「表兄弟?这个人是修伯的表兄弟?」
  这个惊讶到连腹中胎儿都似乎被吓到的格里塞拉家新媳妇,显得十分惊慌。只要格里塞拉卿盖根修伯的老娘不是拒冠夫姓或招赘,那应该就是表兄弟。
  「怎么办,想不到你们是亲戚?那个那个,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妮可拉!谢谢你们让我真心跟修伯交往……那你该不是……有利也是修伯的亲戚吗?既然你是他表兄弟的情人,那不就是……」
  「就说我不是他情人!」
  「那管子和盖根修伯呢?」
  「照理说修伯应该被释放了,可是从半个月前我们就一直没见过面。至于管子……」
  一会儿惊慌失措一会儿想起男友,看似又快哭出来的妮可拉,忽将手指伸进新娘礼服的胸口。
  「在这里。」
  「这、这就是……」
  魔笛?不过也太粗糙了吧?
  比姆指略粗的焦褐色短管,前面开了三个洞,后面则有一个。长度可能还不到十公分,而且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曾见过。
  「修伯跟我都想帮这个国家降雨,但是这个管子却没有出现任何奇迹。一定因为它是魔族的秘宝,所以只向魔族的人施恩吧。」
  「是、是吗?」
  如果说那魔笛有灵性的话,也未免太小气了吧。
  妮可拉把焦褐色的管子交给古恩达,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然后塞到我被锁链系住的左手。说它是石雕又没什么重量,大概是木头漆器或合成树脂制品吧?
  「……干嘛?」
  「这是你的。」
  「什么?为什么?反正我又没法运用自如,还是你拿着比较妥当。」
  「那是特地为你而做的,它只听从你的命令。你回想一下穆尔吉勃的情况吧——‧」
  「那是……」
  那是据说只有魔王本人才能操纵的传说中的魔剑‧梅尔吉勃……不对,是穆尔吉勃。从它恶心的脸会吐出[x]的液体,还会发出丢脸的惨叫声,甚至还会咬我指头。这比被自己养的狗咬还要让人大受打击。
  要是这次的宝物也反抗我怎么办?说这个是笛子又有点怪怪的。
  「那、那不然试吹一次看看,搞不好真的会呼风唤雨呢?」
  我把嘴唇轻轻靠在其中一个洞,用吹长笛的姿势往里面吹气。与其说是短笛,它的大小倒比较像陶笛。
  可可可可可是这样岂不是间接接昒吗?虽说是别人的老婆,但是我跟那么可爱的妮可拉间接接吻?一想到这里,我的脸马上涨热了起来。
  
  无声——。
  
  「……咦?」
  ——无声。
  「呃~,有利,那真的是笛子吗?」
  「唔唔——」
  连个哔或噗的声音都没有,空气只是从左往右穿过而已。体育老师的哨声都比它像笛声,甚至我哥哥放的屁都比它响。这下子害我丢脸丢到家,还好沃尔夫不在。要是让他听到这么失败的演奏,铁定会被他吐槽吐到翻过去。
  但是,我不能因为一两次的失败就放弃。就算是牺牲打,也照样可以挥棒三次。一旦紧急再改成强迫取分的战术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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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不好是拿的方式不对,把它拿成直的吹吹看。」
  「直的?像这样?」
  当我在咬关东煮的竹轮吗?
  如果这样还吹不出声音,就表示我被云特耍了。或者我本身有间题,不被魔笛当做是真正的使用者。
  「好啰吗?吼要虽喔。(好了吗?我要吹啰。)」
  「好。」
  我吸了一大口气到肺里,再从竹轮的中央吐出。当时我早忘记用腹式呼吸是吹奏管乐器的基础。
  嘶……。
  哇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怎么回事?」
  这笛声是哀嚎声?
  未免太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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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7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7
  
  为了这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可见冯克莱斯特卿的力量也没什么了不起。难怪大家都说最近的男人(魔力)变弱了。
  这一天,真魔国的头号疯狂魔术师‧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一双水蓝色的大眼闪闪发亮,俯视着她抓来的云特。但见这位『观测对象』目光呆滞的盯着地板,嘴里嘟嘟囔囔。
  「……这时候陛下一定已与盖根修伯顺利会合,用魔笛吹出美妙乐曲了吧。噢噢~我的陛下……他吹奏的音色一定既清脆高雅又动人心弦。」
  越来越像国小校歌。
  「然后笛子将招来雨……不,是暴风雨。陛下漆黑的秀发淋湿后,想必将显得更乌黑亮丽吧……唉……」
  「你说魔笛会招雨?」
  魔女的声音冷到足以令人脊背冻僵。
  「你还提到盖根修伯,我可不喜欢那男人。他还主张禁止魔族与人类恋爱呢,真是旧时代的老古板!」
  因为她压抑了语调以免受愤怒的情绪影响,可是听起来更像是发自地底的恐怖回音。云特甚至不敢回过头去看她。
  「你知道苏珊娜‧茱莉亚为了他多心痛吗?」
  提到亡友的名字时,她的语气才因怀念的思绪而微微颤抖。
  「派盖根修伯去寻找魔笛,倒算是古恩达少有的英明决定。我是不想让古恩达为了自己的身分束缚而揽下那份重责大任啦,只不过……」
  「艾妮西娜?」
  「想不到真被他找到了。」
  红发恶魔搬来巨型龟壳,并在顶端摆了一个上等翡翠精雕而成的盘子。她把退缩不已的云特拽到身边,又将盘子放在他的掌中。
  「来,冯克莱斯特卿,你要想象下雨的情景。」
  「不了,可否先说说……请你简单说明一下这个魔动力装置有何种机能?」
  「你毋须多想,只要提供魔力就行了。」
  这话说的真过份。难道她不认同实验品也是有人格的吗?我们这位头脑清晰、异想天开、四舍五入、外卖迅速、严禁涂鸦的教育官,急忙吹胡子瞪眼地端出他整晚没睡想出来的借口。
  「那、那怎么行!如果你秘密策动颠覆国家,想提升密谋背叛陛下的技术,我怎能眼睁睁让自己陪你做实验,参与部分谋略!我冯克莱斯特‧云特之所以存在,是为了当陛下的挡箭牌……」
  「是祈雨啦!」
  「祈雨这种行为根本是无法无天……啊?你说祈雨?」
  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地半张着嘴。
  「就算不靠魔笛那种半吊子力量,我们应该也能用自己的魔力招雨才是。最近听说邻近诸国也发生缺水现象,若能将这套理论实用化,应该能一口气提升大家对我们魔族的畏惧与尊敬吧!就让我来为您介绍这套魔力倍增祈雨装置,它的名字是『现在立刻下雨君』!」
  「……下雨哦……我突然好想吃黄瓜。」
  云特背着绿色龟壳,头上顶着翡翠盘,这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吗?
  
  
  一吹就发出惨叫声的不是笛子,而是人类。
  屋外传来幼童哭泣的声音。夏斯第一个往外头冲,古恩达也紧张地站起来,还扯到我的锁链。我出去的时候不忘提醒还穿着结婚礼服的新娘子待在原地不要动。
  「离我家孩子远一点!放手,不准碰他!」
  吉尔达被四、五个小孩围住,躺在干燥的地面放声大哭。他浅棕色的卷发沾满了沙子,摔在地土的袋子里滚出蔬菜。这个国家的人这么爱吃黄瓜喔?虽然那跟眼前的事无关就是了。
  可是连要冲到他身边的祖父也跌倒了,原来他的脚被绳索状的武器缠住。而那群小鬼蛮不在乎地物色袋子里的东西。日暮时分的紫色天空下,他们继续着正大光明的抢夺行为。这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坏孩子集团,体型的确比吉尔达高大许多。
  「你们对这么小的孩子干什么!」
  拖着我这个慢脚,我们这才赶到现场。那群坏孩子把水果跟瓶装物挑出来,起身就准备闪人。夏斯也慢慢爬到孙子旁边。
  集团其中一名小孩看着我。
  「小孩子?这家伙年纪比我们大耶!」
  对哦。吉尔达有魔族的血统,所以发育比一般孩子还要慢。
  「随、随便你们怎么说,总之把偷的东西交出来!不对,怎能让你们随便乱说话!袋子还来,也把吉尔达跟夏斯脚上的东西解开。然后向他们两人道……」
  其中一人开始对我丢某种东西。小混球!虽然我坐了万年冷板凳,好歹也有十年的捕手资历。这种小联盟的儿童玩具球,就算没有手套也接……
  「呃!」
  本来我准备把左手举到脸的前面准备接球,无奈锁链的重量让我的手举不起来。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头一偏闪过,却让站在我后面的古恩达吃了一记触身球。他大概会气死吧。
  「反正这种家伙也长不大,吃不吃东西还不都一样?」
  天色昏暗让我看不清楚说话者的脸,不过那些话却一字一句地传进我耳朵里。
  那声音没有恨意或恶作剧的心态,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我们要长得又高又壮,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如果不能当兵就不能赚钱过活了。像他这样只是个长不大的小鬼,只会浪费钱而已,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们怎么会讲出这么可怕的话?爸妈或其他大人教的吗?简直跟那种思想乖戾的小学生一样,讲这种毫无梦想的话。」
  「梦想能够填饱肚子吗?」
  这话太奇怪了吧?
  「光靠梦想就能让家畜精神百倍吗?梦想能够让农田变得绿油油吗?如果梦想能够让食物增加的话,那要我睡几天都无所谓。」
  这话太奇怪了吧?
  我破过几款RPG?在游戏里拯救了几个国家和多少小孩?在剑与魔法的幻想世界里,小孩总是坦率又爱恶作剧。
  「……只是最近我好像一直沉迷在棒球而没空打电玩……」
  原本在我眼前的男孩,突然飞到二、三公尺远。电光石火间的一击,似乎让他们挨了一记铁拳制裁。古恩达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零钱,想不到他这么锱铢必较。
  「我是说过找剩的零钱可以随他花用,但可不是让他送给你们花的。」
  「谁、谁要那些钱啊!」
  说这句话的男孩跌坐在地上并一直往后退,而其他小孩也焦急地跑向转角确保退路。
  「谁要那些脏钱,反正还不是靠密告赚来的钱!那些都是利用交出通缉犯所换来的肮脏钱。不过你们也真是愚蠢,瞧你们手上的锁链,应该是逃亡中的犯人吧?没想到你们好死不死逃到那个老爷爷的家。你们这两个逃犯这下完了。」
  糟糕,锁链露馅儿了。
  夏斯好不容易解开自己脚上的东西,抱起孙子。吉尔达还在抽泣着。
  「夏斯是个不惜出卖女儿的爱钱鬼。」
  「不会吧?」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魔族的兄兄小弟,甚至同意让女儿嫁给魔族,还设法藏住蹲在巿区的我们耶!
  此时传来一阵数十人的脚步声。黄昏的巷道被四面八方的灯火照亮,我们就站在被士兵远远包围的正中央,被所有的人注视着。
  「待在原地不准动!」
  「拜托,哪个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我们被团团围住了。总数三十名以上的军队,个个手持*。
  大光头年轻祖父避开我的视线,把脸别向一旁。他疼惜地紧抱住吉尔达,不禁让我想起那些孩子们说的话。
  不能当兵就不能赚钱过活了。
  夏斯的发型很普通,走路一跛一跛的。那年纪就算从军也嫌老了一些。
  「……说的也是……当然是孙子比较重要。」
  「我们接到疑似逃犯的通报。你们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罪被通缉?」
  我还想问你们呢。
  这名貌似巴哈的双下巴男子大概是队长吧,他拉开嗓门大喊着。那张巴哈的脸却顶着海胆军舰卷的发型。
  「看来我们在犯罪排行榜的排名不断上升唷。怎么办啊古恩?」
  「我哪知道。」
  「喂,不准窃窃私语!教堂白天发生过抢婚事件,你们的打扮很像那两个人哦。快给我解释清楚,是的话就趁早承认吧。」
  对了,还有妮可拉!我们身强体壮的还有办法对付这群人,但她可是奉子成婚的女孩子呢。就算肚子还不明显,要是让她待在比现状还要糟的环境,真的会很不妙。既然她将成为我们未来的姻亲,古恩达应该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吧。
  「什么新娘,我们根本就不晓得!」
  我还特别拉高声调呢。几名士兵正负责驱走开始围观过来的群众,而袋子跟粮食在不知不觉中被拿走,那些少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夏斯则抱着吉尔达像是躲避野兽似地离去了。
  我突然很想放声大哭,不过还有办法解决的时候就不该放弃。
  「我们根本不认识那种人,对吧?」
  我先起个头,期盼对手能够即兴配合。只见眼神锐利的冯波尔特鲁卿,自信满满地踏上舞台。
  「对啊。我们的确在逃亡,而罪状正如你所看到的是私奔。」
  顺便让你瞧瞧我右手背上的海洋世界一日通行证,怎么样?
  「我们都私奔了,不会找别的女人。」
  「没错没错,因为我们可是很相爱呢。对吧?」
  「……对啊——」
  古恩达,你的表情太严肃、声音也太低沉了啦。倒是我设法伸长身体搭他肩膀,可惜锁链太短了搞得我很辛苦。
  突然间有人从后面往我们腰部用力踢,害我们整个人跪在地上。
  「藏着她对你们可没什么好处哦?」
  「好痛好痛……你问话怎么一点也不像巴哈啊?」
  「队长——!」
  一个听来像正值变声期的年轻人,在远处的小巷挥舞着白色的布块。
  「我们在这边发现结婚礼服!」
  「好,去那边找!」
  太好了,妮可拉顺利逃走了。可是脱掉新娘礼服的她,究竟是以什么装扮逃走的?难不成是裸……?哇~怎么可能?一个奉子成婚即将嫁做人妇的姑娘,这么羞羞脸喔。
  队长忿忿地啧了一声,自顾自地嘀咕着。我敢拍胸脯保证他绝对是这么说的:
  「去,无聊!」
  真抱歉,我们只是两个单纯私奔的人。话说回来,其实我们根本没有私奔。因为我们……我在心里吐自己槽……都是男人啊!
  「把他们带走。等一下,在那之前……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名字……啊,呃名字哦,对了,我是谁啊?」
  古恩达这时丢出的解套招,竟然超乎想象的赞。
  「我叫洋宝。」
  「啊,那我叫麻宝。」(註:原文為ヤ ン坊、マー坊,為日本YANMAR網站氣象報告的吉祥人物)
  我们擅长气象预报。明天又是晴天。
  
  本来想思索此刻该如何是好,可是这几天实在太辛苦了,以至于睡魔照样来袭,也不管我们是不是被押解在马车里。我大概克服不了紧张感和极度的疲劳,就连木制车轮喀哒喀哒的振动,我也觉得像在海浪里漂浮般舒适。
  「大丰收唷—」
  「……谢谢你哦,挖苦得好哇。」
  「刚刚那句可不是我说的。」
  好像是跟我们一起挤在狭小车厢里的微胖士兵说的。
  一回神,我发现自己竟靠在古恩达的肩膀上,立刻紧张地挺起身子。感觉像是在通勤*里不小心倒在身旁上班族身上似的尴尬。
  「能睡时尽量睡吧。」
  「话虽如此,也不能只有我在休息啊。你自己也满累了,要是看到旁边的人睡成这样,心里总不是滋味吧。我们好歹也算是私奔中的情侣,要是让人家觉得我们感情不好就糟了。」
  大哥轻轻哼了一下。该不会是在笑吧?
  「怪家伙。」
  「什么意思?啊,等下等下,我们这样说话会被他们听光光的。」
  「说的也是,那就用魔族的宫廷语说吧。这样就跟说方言一样很难懂了。」
  什么东东?只是多了个语尾助词有什么差别?但我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因为监视我们的卫兵已经开始在打盹了。这样我们就能用普通话交谈了。
  「为什么你老爱淌浑水呢?」
  冯波尔特鲁卿看似不悦的蓝眼珠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
  「你是国王,国家的事理应交由臣子处理。你只要待在城里尽情享乐就好了。」
  「我又不晓得要怎么享乐。」
  「你没有喜欢的事物吗?譬如说财富、美食,还有女人。」
  当然不讨厌。虽然我没有真正拥有过金钱、汽车或女孩,但应该还蛮喜欢的才对。
  「不过现在对我来说应该是棒球最重要吧?」
  「那就去玩你说的那个棒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
  「我已经玩了将近十年啦。」
  「怎么?那是不需要魔王的地位也能做的事吗?」
  「那个只要热情就好。」
  「不然就找花钱的事……」
  「为什么?」
  他不自觉转过来看我,一反常态地显得有些困惑。连美女也无法取悦的那双眼神,少了一丝自信。
  「浪费大家缴的税去过日子是国王的工作?你、肯拉德、云特跟沃尔夫,都觉得那是国王真正该做的事吗?」
  「这个……可是以前由平民选出来的国王也都……」
  「我又不知道他们是怎样。」
  从公厕被召唤到异世界,又突然被宣告是魔王。我连最低程度的基本常识也没有,更没有事前研习,根本就还没做好当一国一城之主人的心理准备。
  「总之我学习的范本就是洁莉夫人,但她是个成熟的女性,而我只是个棒球小子,怎么可能做得跟她一样好,因此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尽力扮演好魔王的角色。但是就我过去这十六年来的经验判断,我大概会被冠上有史以来最差劲的君王称号吧。」
  没得到预期中的响应,不禁让我害怕起来。这时候马车忽然剧烈晃动,士兵说了一句听不懂的梦话。透过铁格子车窗,可以看到已然日落的天空。
  「我不可能适合过那种出现在课本图片里法王路易的生活。而且,万一我做出非常错误的判断,那……」
  不是这样吗?我身边有教育官,有监护人兼保镳,有莫名奇妙地冒出来的未婚夫。而且还有一群比任何人都热爱国家,不惜献出性命的真魔族监督都在不让我犯错。
  「你们应该会阻止我吧?」
  这次我真的没看错,他缓颊了,还瞇起眼睛。那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沉稳又充满感情的微笑。
  大概只有我不知道他会这样笑,真吃亏。
  「喂,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洋宝是谁?你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
  「哦,是个最近有人送来寄养的小家伙。」
  「你果然有私生子!」
  「兔兔啦。」
  什么嘛,原来不是他的小孩。话说回来,这个人太神秘了,就算当上兔子培育家也不足为奇。会不会当成副业我是不知道啦,不过要不要连小鸡也一起养呢……啊,等一下。
  「你刚刚说……兔兔?」
  他还没回话,马车就刚好停了。有人打开车门,我们在重重警戒中下车。要是加上墨镜跟烟斗,我们大概像极了日本史课本里那个下飞机的麦克阿瑟将军。只不过是迎接私奔情侣,没必要派这么多士兵吧?
  我们被带进一栋石砌建筑,看起来像是日本国会议事堂的一楼。入口写有厅院名称,我照例看不懂。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家裁。」
  是指家庭仲裁所吗?那是夫妻用来解决婚姻纠纷或争夺子女监护权的场所。这儿的背景音乐大到让人耳鸣,就像外行人兴高采烈的在乱玩电子乐器一样二首效恐怖得跟惊悚片演得差不多。
  「我们又不是父子或夫妻,仲裁所会怎样判……古恩达?你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耶。」
  抓着超级美形种族,我居然口出「你脸色很难看」这种不搭轧的话。这里的气温在晚上会降到暴冷,但是他的额头跟脖子上却有大颗汗珠。
  「……那里面……充满了法力。」
  「咦,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又没味道也没有烟啊。啊,该不会是指这个惊悚片音效吧?」
  「我没听到……声音。」
  但是他的状况真的看起来很糟,只能够弯着身子慢慢行走。我倒不会不舒服,只是搁在前胸的魔石异常发热,所幸还不到烫伤的程度,跟玩游戏输了被罚的差不多而已。
  「进去!」
  我们被推进大厅,就是仲裁所的法庭。空间约当中型规模的课堂,地板跟墙面都是磨光的乳白色石材。高处坐着四名老人,那大概是法官吧。每个都顶着一头鸡冠白发,其余站在四面八方的警卫全都面无表情。
  也有装模作样的旁听席,但是没看到半个普通人。木制的间隔栏杆前方别说是陪审团了,连律师都没看到。看来苏贝雷拉并不通用米兰达警告。(注:在逮捕嫌犯时对嫌犯宣读基本权利,为美国个案「米兰达警告」所首创)
  大厅中央有三个人正在争吵。只见两个男人分别拉扯一名正大哭大叫的女性手臂,双方都互不相让,简直是地狱般的三角关系。其中一名男子往后摔,看来终于……做出了结。
  「等着看吧,先放开手的那方才是真心爱她的人……咦?」
  只见那个直到最后都死抓着不放的大个子,洋洋得意地带着因为痛楚与打击而瘫软无力的女性离开。
  大冈越前式(注:大冈越前为日本江户时代的刑狱官)裁定法,不适用。
  「下一个!」
  在场没有别人了,我们自然就是那「下一个」。
  「洋宝,麻宝。」
  「气象报告。」
  我下意识地脱口接了这句话。
  「哎呀,两个都是男的啊?」
  我们被赶到中央去,面对着我们的四名法官里,有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老的法官看出来了。他的头发像是被染白的,头部从圆锥状的衣服冒出来,感觉很像一尊睛天娃娃端坐在前。而他的眼角、额头及嘴角都有日积月累形成的深刻笑纹。
  「喔~锁链看起来很重,真是可怜你们了。还有个子较高的……叫洋宝是吗?你是魔族对吧?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也难怪啊,因为这房子有来自法力的严密保护,有魔力的人应该很辛苦。那么我们就来个速战速决吧,你们也希望能尽快解开锁链吧?」
  这些话听起来不像是法官会说的话,感觉他是个直来直往又开朗的好人。就算是仗势欺人的客套话,也没必要特地装模作样地拐弯抹角。如果老实跟这个人把事情解释清楚,被无罪释放也是不无可能。
  「那么,虽说你们被指控为私奔者,但是我们找遍通缉令都没有符合你们状况的通缉令。」
  「那个,其实我们……」
  「话说回来……」
  啊?
  「为了让你们解开那副枷锁,我们就在这里斩断你们的情丝吧。可是请你们当着我的面发誓,愿意各自回到自己已经决定好之正当的对象身边,并建立家庭。」
  「呃——我那个对象实在也称不上正当……」
  「要是你们早知道会被众人追捕、指指点点及辱骂,就不会跟非神属意的人陷入不正当的关系了。」
  「还陷入咧……」
  惨了,这男人之所以说话快速又开朗,是因为他都不把别人的话听进去。这法官对于自己的人生观、男女……有时候是同性关系的概念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大约是三次「呜呼,人生有泪」(注:水户黄门主题曲)大合唱之后,我才有第二次开口的机会。
  「你们应该切身了解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那么就在这里让我们看看你们能够多恨对方吧。」
  他又说出我听不懂的话。他的说教再怎么长,也不过是唱三次水户黄门而已,如果那点时间就能让两人感情降温的话,有可能搞到要私奔吗?虽然我们本来就不是私奔。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开锁链,这时候就暂时承认我们是互许爱意而做出蠢事的两人吧。
  「我真的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肤浅。好比目前是一垒安打或四坏球保送的局面,我却因为击出外野高飞球而结束一局比赛的感觉。」
  听不懂我在扯什么的法官挥挥他的右手,至于其他三个人则动也不动。
  「打从一开始我就跟这家伙不对盘,因为我们的个性不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讨厌我、瞧不起我,还说我是『小东西』,把我当小鬼头看待,说起话来又超尖酸刻薄的。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
  看来他真的很不舒服,我们得尽快脱身才行。不必劳烦这个满脸笑纹的白色鸡冠头催促。
  「而且只要我想跟他走,他不是叫我回去就是说我碍手碍脚。跟他老是说不到几句话,跟这种家伙在一起根本就不快乐!」
  其实,当时我如果真的听他的话回去,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我只要待在卡贝尼可夫的官邸,享受海边渡假的乐趣,古恩达或许就会顺利跟他表兄弟会合,把魔笛带回国内了。追根究柢来说,都是我自己任性才引发这一连串的灾难的。
  我行我素的下场就是这样,做的事情根本没有一件是正确的。
  至于我在囚车里摆出的那副国王架势,别说是一步了,连几公分都不曾接近过。我只会给人家惹麻烦,自己却无法收拾残局。每次只要我一在这个世界做什么事,最后总是要靠别人帮我解决问题。
  「……然后每次出糗都刚好被你看见。」
  狮子蓝的魔石热度似乎已经传导至心脏。当我握拳紧握住它,右手上的数位指针表还撞到手腕的骨头,有点痛。
  「……所以我果然……」
  我怎么越发觉得自己很顾人怨。
  「……对不起,是我太愚蠢了。」
  「也不至于。」
  原本低沉得慑人的嗓音,如今嘶哑到含含糊糊的。他勉强站直身子,再次挺胸恢复威严与自信。
  「我从不认为你是很糟的国王。」
  「我不知你们之间有何来龙去脉,但你们似乎还没打定主意。你们必须为自己的愚蠢而忏悔,并维持与配偶的关系,你们应该憎恨害自己犯错的另一方,并且永远不再见面。但是在我看来,你们似乎无意分手啊。」
  不过是个白色鸡冠头的臭老晴天娃娃罢了,竟敢大刺刺将一把细长闪亮的金属物体丢到我们脚边,还在石板地上锵的弹了一下。/
  「捡起来。」
  「咦?」
  那是一把长约二十公分的短剑。精致的剑柄触感类似象牙,每一道雕缝里都残留着红褐色的粉末。
  是血。
  「随便哪一个,拿起它去刺对方。」
  「……什么?」
  「刺死了也不用负责,这就能结束你们的不伦关系了。然后明天再回到原来的配偶身边,发誓不再出轨。好了,快点。你们不也希望赶快结束这件事?也想早点解开手上的锁链吧?」
  我当然是很想把它解开。我可不想一辈子戴着它,更想尽早离开这里。古恩达蹒跚地弯下腰,拿起微微发亮的短剑。
  「古恩……?」
  他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跪着抬头看我,然后把泛黄的剑柄握在我手中。
  「你惯用的是右手对吧?」
  「是啊……怎么这样,我……」
  「我并没有叫你杀我,刺这边比较方便,就快点解决吧。」
  他指着自己的左肩,用不悦又冷酷的眼神看着我。我像是接到一包*似的,五根手指头抖到无法控制。
  「怎么了?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拿剑吧?只要跟那时一样就行了。」
  听得出来,他正压抑着焦急与不安。
  不管是沃尔夫决斗风波,或是与穆尔吉勃被迫站在竞技场,我与活生生的人模拟划的都是更长更重的剑。相较之下,这把短剑就像中看不中用的玩具。他又不会反击,我也知道轻刺他一下不碍事,反正也不会流多少血。
  可是。
  「……不对吧。」
  犹如少女漫画中的美少年‧冯比雷费鲁特卿沃尔夫拉姆当初向我挑战,是想打击自尊心受创的我。而身分低微的海盗少年利克是因为只要打倒我就能免除死刑,才抱着决死之心攻击我。二次都是对方主动杀来,我当然也只有拼命应战了。
  当时的情况,都有合理之处。
  倒不是想在此时打出主张非暴力的口号,但毕竟双方既无敌意也无宿怨,为什么非得互相伤害呢?
  「哪有一样?我对你又没有敌意,甚至还觉得开始有些了解你了。那不然换你刺我,你应该行吧?你能用这把污秽的凶器刺我吗?」
  古恩达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剎那间,他那张脸跟肯拉德苦笑的模样重迭在一块。啊~他们俩果然是兄弟。看不见的基因,联系着他们的血液。
  「……不。」
  「对吧?我也一样。毕竟这太离谱了,也违反常理嘛。刚刚还在这儿上演人体拔河咧!这会儿居然还要用剑刺对方来证明分手,又不是在江户时代搞私通!况且觉得这种事很正常的法官还笑嘻嘻地坐在旁边观赏,更让我不爽!」
  我伸出手帮我的伙伴站起来,然后望着法官席上的四个人,其他三名老人脸色惨白且动也不动。这国家膜拜的神是草人,搞不好那三个也是纸糊出来的。反正我要挑战的,只有那一名满脸笑纹的老头。
  「我们不需要你这种外人来指挥我们吵架!我们讨厌对方的话,自然而然就会讨厌。喜欢的话,不需要别人多嘴也会喜欢对方。但是你这个旁人却多嘴要我们分开或互相憎恨!人家气象台的森田先生才不会叫洋宝与麻宝下血雨咧!」
  我紧紧握着象牙柄,将它往地板一摔。银色拋物线只高高弹起一次,随即就停了下来。铿锵的金属声,周遭的警卫都屏息以待。
  「好了古恩,我们走。另外想办法切断锁链吧,在这种地方待太久会得高血压。」
  「站住。没有人能解开那副锁链的!」
  白色鸡冠头的声音夹杂些许焦躁。
  我们的大哥看也不看他一眼,故作轻松地问我。
  「他说解不开耶,怎么办?」
  「那以后就请你当裁判吧,捕手跟主审本来就是站在一起的。」
  「慢着!警卫,抓住他们!」
  我反射性地回头,准备捡起刚刚那把短剑来当武器。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眼珠快暴出来似的,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冷汗滴落我的脊背。
  在法官席上入定的四人之中,有人开口说话。
  「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了。既然你们都这么想,我就负起责任把它解开吧。」
  「……真的吗?」
  「对。」
  总算不至于一起上厕所了。
  就在我心生相信的那一剎那,颈后突然感到一阵冰凉的痛楚,眼前马上一片黑,意识在几秒后也开始模糊。
  「有利!」
  好像有人在远处叫我。
  有人呼喊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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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8
  
  这时候还灯火通明的,不是酒吧就是娼馆了。
  有利被召唤到真魔国之后,肯拉德才在王城定居下来,但在这十几年的岁月里,其实他大多在异国旅行。
  苏贝雷拉的首都的规模虽大,夜里却一点也不热闹。酒吧里虽然有不少醉醺醺的士兵,娼馆里却不见任何年轻的女性。大概每个人都发誓对自己的老婆忠贞不二,只追求健全的爱情吧。
  「好不舒服。」
  默默走在旁边的沃尔夫,久久之后咕哝了一声。
  「这个城市充满了顺从法力的要素,而且法术士人口也很多。」
  「我是没有丝毫魔力,所以感受不出来啦。不舒服的话找个旅店……」
  毕竟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也未必有什么收获。
  「少啰嗦!」
  要是他还有力气说任何讨人厌的话,就不会突然倒下了。次男望着倔强的弟弟叹了口气,打消要他回去的念头。
  自从法石在几年前被发掘,这个国家的气候就变得不正常。以往虽然位于干燥地带,雨季仍有充足的雨水,但是现在却几乎盼不到什么雨,导致农作物跟家畜都无法存活下去,粮食自给率也达到最低点。反倒是价格稀有的法石在世界市场的交易变得热络。质量高级的就相当昂贵,质量低劣的则在国内廉价流通;甚至是形同垃圾的非标准规格品,据说连没有法力的人都能在市场里买到。
  况且靠法石赚钱的也只是部分的富裕阶层,大多数的人民依旧因为雨水不足而过着又渴又饿的日子。而想要逃出成为饥饿牺牲者的悲惨命运,就是家里某个人负责赚钱,到采掘场从事劳动工作。
  据说真正高质量的法石只有女人或小孩才能够挖掘。
  走过没有任何淑女的娼馆门口时,肯拉德看了一眼自己同母异父的兄弟。
  「在这法力要素甚多的城巿,不晓得古恩达是否能够使用他的力量?」
  「哥哥就算不靠魔术或魔力,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军人。只是老实说,在这对魔族十分不利的土地还能够把魔术运用自如的,我所想到的只有母亲跟……」
  翠绿色的眼神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整齐的眉毛甚至皱了起来。沃尔夫异常地犹豫不决。
  「……苏珊娜‧茱莉亚。」
  「那可真糟糕。」
  肯拉德显得不怎么在意,拐进两层高建筑物的转角。当他们走进距离大马路约一步远的巷弄,光线马上变昏暗。感觉很像波士顿或杜塞道夫的街角,到处都看不到足以壮胆的路灯。只要店面或住家一熄灯,能够仰赖的就只有月亮跟星星的亮光了。
  「只希望队伍的其他人能够跟陛下接触,就算是一个也好。」
  「之前有说过要在首都会合,照理说应该会等我们才对。但是他们之所以没投宿旅馆,大概又是有利任性的想法吧。那家伙总是把旅行当成娱乐什么的呢。」
  那应该是你吧,沃尔夫。肯拉德忍着不笑出来。
  正当他们来到娼馆后门,突然有个娇小的黑影从通往地下室的石梯走出来。他来不及闪避直接撞上我们。对方长得比小孩健壮,而且有着说是少年也不足为奇的体型。
  「啊,对不……」
  「有利?」
  差点喊错人,肯拉德自己都很讶异。对方的声音、身高跟记忆中的那个人……。
  「一点都不像嘛,你怎么会认错呢?」
  沃尔夫发出不满的声音。
  「有利还比较高尚有气质。况且这个长得像根棒子的家伙会是女人吗?」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认识有利?」
  少女拉下盖在头上的布,努力凭着一点月光辨识对方。她看了看伟拉卿跟冯比雷费鲁特卿沃尔夫,最后把视线停在金发美少年的身上。
  「你是魔族的人对吧?因为你长得好漂亮。对了,你们认识有利吗?」
  「认识啊……」
  肯拉德话还没说完,沃尔夫不高兴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再摆出他最擅长的傲慢姿势盯着少女看。
  「有利是我的未婚夫。」
  「啊?」
  女子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事,然后手指贴着嘴唇。她大概十六、七岁吧?藏在浓密长睫毛下方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显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这么说的话,那么呃——那个你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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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啦?」
  「你就是那个被大哥抢走未婚夫的弟弟啰?」
  「什么?」
  沃尔夫的脸顿时涨红,连在月亮跟星星的微光下都看得出来,搞不好头顶还在冒烟呢。看来在上一个城市收集情报的时候,应该要叫他们先打支疫苗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这话是什么意思,肯拉特?哥哥竟然会……难道说……不,所以我就说,一定是那家伙太轻浮了!」
  「冷静点,沃尔夫。这应该是误会。」
  「那个……不,不是误会呀,因为我曾见过他们两人。他们真可怜,正遭到追捕呢,双方还被锁链系着分不开唷。」
  「你说锁链?」
  现在他的头真的可以烧开水了,煎荷包蛋说不定能全熟吧。但是话说回来这女孩也真有够没神经,她有让事情变得更恶化的才能。
  「可是请你千万不要责怪他们。他们各自取了很相衬的假名,应该会永远幸福吧。」
  跟长相极不相衬的相衬假名。
  「……大概只是逢场作戏的……」
  「才不是呢!因为有利跟那个人,呃——我忘记问他名字了,只知道他是修伯的表兄弟、个子好高。他们二人看起来非常有默契呀。噢,求你一定要原谅他们,也设法救救他们吧。
  要是我当时能帮上忙就好了,但是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独自逃出来的。我本想混进有许多年轻女性的场所,一来掩人耳目,二来能待久一点,因此才想来娼馆看看,可是……我真不敢相信!这里竟然没半个女人!反而尽是长相俊美的男生,这国家的未来真叫人担心呢!」
  站在这儿的群芳倒不像娼馆,说是男同志酒吧还差不多。
  当中那位未婚夫早已气到忘我,只知道拿垃圾桶出气了。等他踢了一阵子之后,肯拉德把手搭在快哭出来的少女肩上。
  「那么你知道陛……知道有利他们在哪里对吧?」
  「至少我知道他们被带到哪里去,因为我也差点沦落到那个下场。如果无法发誓正式分手的话……」
  她在不合身的衣服上擦了一下手掌。
  「就会被送去集中营。」
  
  
  有个沉重轰隆的投掷声,让我从听觉开始慢慢恢复意识。手脚仿佛不属于自己,就算想动也使不上力。经过很久之后我才发觉刚刚被投掷出去的物品是我自己。
  这时候我听见头上有人用慢吞吞的语气交谈。
  「可是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个女的耶?把男人带到这里有什么用呢?男人不是无法挖掘法石吗?」
  「别想那么多,随便啦。反正我们只要遵照命令做事就行了。那个高个子被送去监狱,这个娇小的家伙也只能送到女子集中营啰。」
  这表示我们两个没系在一块了。白色鸡冠头虽然遵守约定解开了锁链,但是状况却变糟了。古恩达被送去监狱,而我的手脚仍然无法自由行动。
  「而且,听说首都最近还有那种的咧。」
  「天哪~世界末日到了吗?」
  「没错,世界末日快到了。」
  什么是「那种的」啊?
  我想过去继续问个清楚,全身却只有指尖勉强能动。门被粗暴地关上,还有个从外面闩上的声音。我的脊背撞到地板,这才恢复了痛觉。我张开嘴呼气,试着发出声音,想睁开僵硬的眼皮。
  「啊痛、好痛!」
  一出声,就听到好多踏在木板地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这么多人刚刚都躲在哪里啊?视线仿佛被蒙上一层薄膜,从唯一的小天窗看出去,是快天亮的浅紫色天空。此时天空突然被遮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注视着我的脸。
  「真可怜,看来好像被注射了什么药。天哪,真的是男生耶。」
  「真的耶,好~年轻哦。脸颊的肌肤还滑嫩嫩的……才怪。」
  嗯——抱歉让各位失望了,因为我是专门在户外运动的人。
  许多女性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是既开心又不好意思。
  「但是会被送到这集中营的话,表示这孩子也……」
  「你们几个,天就快要亮啰!让那孩子休息一下吧。」
  集团的后方传来一个年长者的严肃声音。
  她指着手边的床铺,很快就有人过去整理。她又吩咐四名女性把我带到那张床躺下。虽然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从她利落地使唤人的样子来看,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这间小屋的头头。
  那个地方与其说是床铺,倒不如说是睡觉用的台子。木板上铺着薄薄的被褥,躺起来就像车站的长板凳一样舒适。
  「请问,抱歉这么晚还打扰各位,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对方的年纪应该比我大,因此我尽可能客气地询问人家。
  「凡是背叛神明与国家的女人,在被夺走一切之后就会被当成垃圾丢来这儿啦。人家说,像我们这样的罪人至少还有点用处,可以帮帮那些个法术士挖点儿法石。」
  这话听得出她是爱讽刺人的,但很快又恢复那个爱照顾人的语气。
  「倒是你怎么来的?你一个男生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误会跟人家私奔。」
  「你跟别人私奔?那不就跟躺在那儿的玛尔塔一样?」
  她把脸转向隔壁床。只见稀微晨光中,有个金发女子正蜷缩着身子睡觉。她背对着我,但看得出粗布衣底下的嶙峋瘦骨。
  「她爱上了已婚的雇主,两人计划逃往邻国,约好会合时却来了别人。那男的居然临阵退缩了。」
  玛尔塔像胎儿似地抱住双膝,应该有听见我们的谈话却完全不为所动。看似头头的女性语带叹息说着。这人有点像是时代剧里常见的监狱老大,但她其实还很年轻。
  「那家伙可能还悠哉悠哉地在城里生活呢。可是玛尔塔不仅连刚生下的孩子都被带走,她之后更是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咦,当初不是两个人计划私奔吗?照理说应该是双方都要接受处罚吧?」
  「才没咧,法庭认为错在女方诱拐男方。那男的只要说是自己受骗,发誓跟这种女人彻底分手就可以无罪开释了。听说你的另一半被送进监狱?」
  「好像是。」
  这么说他到最后都没说要跟你一刀两断啰?真羡慕你有这么爱你的人。」
  我不由得一阵鸡皮疙瘩,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当天色渐亮,室内的景象也开始清晰起来。左右两侧的墙边各有五张双层床,中间只有很窄的通道。这跟年轻时的保罗纽曼在《铁窗喋血》里脱逃的监狱差不多,一样既狭小又阴暗,十足地杀风景。
  跟我说话的这位女士很瘦,手脚细得吓人,指关节突得好明显。搞不好她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还年轻,只是因为在这里吃苦受罪的关系才看起来像年过三十。虽然她称不上是美女,却散发着意志坚强又可靠的眼神。果然有监狱老大的风范。
  外面响起起床号,躺着的狱友立刻一齐爬起来,而且用飞快的速度换起工作服,连害羞的时间都没有。凭这种速度参加深夜综艺节目的穿脱衣比赛,铁定能赢到一万圆头奖。我正目瞪口呆看着眼一刖的光景,却听监狱老大边绑鞋带边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呃——要说哪一个呢?我记得有个充满中国味的。对了,麻宝!我叫麻宝。」
  「我叫纪香。好了麻宝,起床号响起就表示狱卒马上会来。在他来之前如果还没整装完毕,就会没早餐吃唷。」
  我还在乱想这位藤原「纪香」好瘦,一面也挣扎着起身。好像连打了两场球赛似的,无一处关节不在哀嚎。不常常拉拉筋果然会造成身体机能故障……。
  「起床!」
  就像真正的美式监狱,腰际佩着警棍的狱卒把门打开。他看着还站不起来的我,只喊了一声「连带责任」。
  小屋里充满了愤怒与叹息,看来是决定不给大家早餐吃的样子。
  「这是什么?该不会是我害的吧?」
  我一个人害二十个人没早餐吃?
  「哇——怎么办?对不起,请原谅我!」
  「没办法,因为你不知道啊。第一天来都是这样的。」
  纪香姐姐无力地笑着安慰我,但是不吃早餐会对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这可是日本厚生劳动省认定的事实。一旦缺乏能量,大脑就无法运转。我们还得接着赶去点名,我只好在酸痛的肌肉上加点力。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被送进女性的宿舍?」
  「那还用说,因为这里也只有女人而已。」
  「对喔,听说这里是犯下私奔或不伦罪刑等女犯的更生设施哦。」
  不过,这里并不是什么更生设施。
  我是在昏迷的时候被带进来的,完全不知道外头长什么样子。眼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荒芜大地,眼睛所看到的只有岩石山、沙地跟几棵枯树,算是小规模的艾尔斯岩。另外还有六栋小屋,居民总数约一百人以上。
  外露的岩石表面凿了多处洞穴,排成一列的女人们鱼贯走入。十分井然有序,一片鸦雀无声地。每个人看起来都又瘦又脏又累,但是队伍一点也不乱,因为她们的腰际都系着锁链。
  又是锁链。
  阳光很快就发威,汗也马上冒了出来。虽然我不知道洞穴的构造,但是应该不会多舒适才对。
  这根本不是什么更生设施。这是强制性劳动,这里是集中营或监狱。
  她们不过是跟非婚配的对象谈恋爱,就得遭受这种囚犯的待遇。不,囚犯搞不好还比她们好命呢。
  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被禁止进入洞穴,只好跟仅有的四、五名男性受刑人在大太阳底下扛麻袋。女性们会挖出一大堆色彩斑斓的石头,偶尔也有略带金色的小石头,再用推车搬到外面来。外面的作业场有年事较高的妇人们分门别类拣选后装进麻袋,然后我们再把严密包装好的那些搬到仓库去。
  这里采掘的是法术士使用的法石,据说上等的法石只有女人跟小孩才能碰。这种说法很像在形容某位性骚扰课长一样。我胸前的魔石虽然也同样是贵重品,但若不经琢磨,也只是普通的石头。
  除了我以外的男性受刑人全都是满脸胡须的大叔。如果要想象他们怎么会待在这女子监狱,可能会害我连续做三天的恶梦吧。
  狱卒会拿棍棒、铁锹或十字镐不由分说地打人。我在来回扛麻袋的途中看到这种悲惨而非现实的景象,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吗?谁能想象?我大老远从二十一世纪的日本埼玉县,而且还是欢乐暑假中的海洋公园跑到这里做强制劳动的一日体验。搞不好一天还体验不完呢。或许往后我就一直待在艾尔斯岩山下继续扛这些重得要命的麻袋。正如几名狱友说的,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
  或者这真的只是一场梦,真正的我正享受电扇吹出的微风,躺在地板上睡午觉呢。是小狗压在我胸口,才害我做了这场恶梦。
  但是不管我怎么拳打脚踢,恶梦就是不结束。
  在我心底脆弱的一角,却一直相信只要熬过这一刻就好,会有人来救我的。我一心想着,虽然我什么也做不了,但只要努力再撑一下下,再扛这一趟,搞不好肯拉德就会出现。隔了很久我才想到,至少我还能够多活个一阵子,但被送进监狱的古恩达正处于不知明日何在的状态。我不禁暗暗羞愧得脸红耳热。
  算了,你还是先去救古恩达吧。
  先救自己的亲哥哥。
  我应该还能撑一个礼拜吧。就当成是体验职业球团集训,再辛苦的基础训练我都能够忍受。
  「可恶……不过、这样好像、会练出一些、不必要的、肌肉!」
  我重复哼着《带我去打棒球》的旋律,一面把压在肩头的麻袋扛到比宿舍还要豪华的仓库。
  要是有澡可洗,有早餐跟水,至少能让我的精神振作些。
  午休时补充过分配的一点点水之后,来到阳光最强的时刻,我被狱卒一把抓走,带到好像是办公室的小屋前。
  「听说有个发色与众不同的新人,就是他?」,
  说话者坐在露台的一张木制摇椅上,喝着装在玻璃杯的红色液体,一副享受渡假生活的模样,还是个头发、眉毛跟胡须都不同色的怪男子。可以叫他做三色旗(tricolor)先生吗?
  「一点也没错,托古利可鲁大人。」
  还真的咧。
  那人的腿上坐着一个他的翻版,但是是迷你尺寸的;看起来年约六岁,但是头发跟眉毛都是普通的咖啡色。当然他没有胡子。
  因为炎热、空腹跟脱水状态而快撑不住的我,早就忘记对方可能是什么大人物,不耐烦的昏沉说道:
  「那谁啊?」
  趴在父亲膝上的三色旗二世用音乐剧童星的唱腔唱着:
  「我爸爸很伟大唷!爸爸他从这里挖出世界第一的法石唷!」
  「……喔,是哦?有种你也进去洞穴里挖挖看。」
  十几个走到外面的女人看我的眼神猛地锐利起来。可能是害怕我有什么反抗的态度,届时又害她们得负连带责任吧。托古利可鲁抚着大红色的胡须,然后对着儿子问:
  「尼洛,你想玩那个吗?」
  「想~!」
  那小鬼还没说完,已经冲下阶梯朝我的腰际一扑。虽然是小学一年级程度的攻势,却害我站不住脚而摔了个四脚朝天。至于看着我的那些女人,已经开始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工作了。我也想回去麻袋放置场,免得到时被罚禁吃晚餐,但是三色旗二世却抓住我的脚,害我很难走路。
  「我要玩我要玩我要玩啦!」
  「好啦好啦,如果你肯保证大哥哥有晚餐吃的话。」
  「那到我家吃就行了啊,我家厨师做的饭很~好吃唷!」
  「……你家还有私人厨师啊?」
  这小孩的蛮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不禁让我想起倒在小巷里哭泣的吉尔达。虽然他们的身高相差不远,不过肩磅跟脖子的粗壮度就有差了。只因为出生的环境不同,就会出现如此悬殊的差异?尼洛用引人同情的泪眼,紧抱住我的腰抬头看我。
  「……好吧,我们来玩吧。」
  既然他父亲是这儿的典狱长,应该不会为此罚我才是。
  「要玩什么呢?对了,来玩初学者玩的接球游戏怎么样?」
  「马!」
  我环顾四周,没看到任何马的踪影。
  「那不然我们到那块宽广的砂地画画吧。真拿你没办法,我美术不及格耶。」
  「马!」
  「……好好好,那就画马。马哩……我会尽量不画成长颈鹿……哇!」
  他问也没问我一句就跳上我弯腰捡小石子的背上。六岁的健壮小孩好重喔,压得我脊椎都惨叫。
  「你说的马是指我吗?我是马?等一下,怎么这样?那我身为人类的尊严要往哪儿摆?」
  「快跑!」
  他开心的踢我屁股。对一个学龄前的幼儿,哪能谈什么人权问题。跑吧有利,有利真的跑了,迫不得已呀。说是跑,根本就是用膝盖走。我低声发牢骚,这样或许能锻炼到哪里的筋肉吧。
  可怜的阿忠(注:取自世界名著《A Dog Of Flanders》(龙龙与忠狗),主人翁龙龙原名即为尼洛,有利便自称自己是那只忠狗)
  我跑到距离作业场约两百公尺远之处,来到一处高度恰好藏身的岩石后方,看到奇特的景象。一名狱卒腋下夹着包袱,另一名则把铁锹插在混着沙的泥土里。地上还有无数像篮球那么大的突起土堆。
  「那是什么啊?是在埋时空胶囊吗?」
  「才不是呢。」
  尼洛满不在乎地坐在我背上说。
  「那些都是坟墓,他们一定又在埋小婴儿了。」
  「……你说什么?」
  「我说,那是在埋小婴儿,所以才挖那些坟墓。像比较大的山区下面还有埋大人的尸体呢。」可是那儿既没墓碑也没献上鲜花。看我好奇的样子,三色旗二世就洋洋得意地从我背上下来开始说明。感觉很像音乐剧《红发小安妮》里的一个朋友从床上跳下来那一幕。「其实那种女人根本就不必安葬,是我爸爸又伟大又有慈悲心,才在她们死后还把她们埋起来的。」这话应该是听他爸说过后背起来的。「可是这里怎么会有小婴儿……」
  「就那些女人生的啊。」
  我几乎想一巴掌打飞他,但还是勉强紧握着拳头忍了下来。这种时候错不在小孩,这全都是他爸爸教的。「那些小婴儿是欺……欺•骗•男•人的坏女人被带到这里之后才生下来的。爸爸说反正没人要,他们很快就会死。」
  「你也去跟你妈说说看。」
  掌权者的孩子突然听我这么说,仍旧笑嘻嘻地反问。
  「说什么?刚刚那些话说给妈妈听?」
  「没错,你就把那些话原原本本告诉妈妈,再说给厨师听,说完之后,再说给你老师听听看。看他们会不会告诉你那些观念是错误的。」
  那小孩本来还说「你这匹马在胡说些什么」,但我没让那孩子再说下去。
  「我来告诉你吧,那种观念是错的。坏女人这三个字,等你有过失败的初恋经验之后才有资格说。」
  拿我自己来说,头一个喜欢上的是个超时髦的长腿姐姐,毫不保留地展现那双美腿;虽然是日本人,却有一头大波浪的金发。我当年是个天真无邪的幼儿园小朋友,还学色狼跟踪她,哪晓得她竟然走进男澡堂。我的初恋就在发觉对方是第三性公关而宣告破灭。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狱卒笨拙的用铁锹挖出一个大约能容橄榄球的洞。然后把夹在腋下的包袱放在地上,但此时那个脏脏的布团——
  「……咦?」
  好像在动耶!
  女人们的叫声响起。我往那个方向看,只见一群人从作业场冲出来往墓地这儿跑。是我的狱友和纪香老大等人。她们的腰际仍系着锁链,想要单独行动是不可能的。现在会全体往这边冲来,表示她们都有接受连坐处分的心理准备了。
  她们拉开嗓门阻止那两名狱卒。
  「请等一下!那婴儿是玛尔塔的孩子吧?四天前刚生下来就被你们带走。他妈妈说,那孩子应该还活着啊!」
  「要是还活着,我们才不会埋他咧。就因为他不哭也不动,摆明就是死掉了,我们才要把他埋起来啊。」
  随后追上来的其他六名狱卒,设法拉住女囚们的锁链。其中一名女子尖声嚎叫起来,甩开狱卒往坟墓冲去。
  「这家伙!」
  监狱的主人托古利可鲁带着几名随扈,像散步似地走了过来。然后一面抚着胡须,一面观赏被警棍及铁锹猛打的女囚。
  「那只泼猴叫什么叫啊?」
  你说什么?我的太阳穴抽了一下,但我用惊人的自制力让情绪立刻冷静下来。毕竟我这个菜鸟如果随便插手,恐怕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极尽谄媚之能事的随扈则堆出满面笑容。
  「她觉得自己的宝宝还活着,希望能够还给她。」
  「还活着?哼!」
  冲动行事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就拿我这与生俱来的小市民正义感来说,至今也从没因而遇过什么好事。这时候我一定要保持冷静,要好好按捺下去。毕竟肯拉德跟云特都不在,这儿没有半个人会帮我的。甚至连古恩达跟沃尔夫都可能还在应付各自的危机呢。
  但是托古利可鲁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原本紧握双手咬着嘴唇的理性全部烟消云散。
  「死的活的还不都一样?」
  在布鲁斯威利头顶还很多毛的时候,曾单*匹马跟恐怖份子对决。那个周五晚上九点,我正盯着电视里的这一幕,手里一面将橘子丝扒得一丝不挂时,老爸便感触万千地这么说:「只靠他一个人实在很困难呢。」敌方人数压倒性地众多,身旁没有半个友军。只有我一个能做什么?充其量只是等着被反击倒地而已。
  可是……
  「等一下,你们这些人……」
  单*匹马抵抗固然有困难,不过困难与不可能之间还是有一步之差。
  「……死的活的哪里一样?就算那孩子已经死了,也该对死者表示最基本的敬意吧?至少要当着他母亲的面诵经,让他们母子俩好好道别吧?只是挖个洞就想了事可不是一个好典狱长会做的事啊!」
  「你这个菜鸟以为自己是谁?传教士吗?」
  「你还不闭嘴,小心送你关禁闭!」
  那群跟班收起谄媚的笑容,急忙冲过来想叫我闭嘴。我弯下身躲过他们的擒拿,直接冲到托古利可鲁的面前。
  「不,我不闭嘴,我还要说下去!说起来你们也不对,就算男女双方陷入禁忌的爱情关系,也不能单方面只责怪女方啊?毕竟恋爱跟上床这种事,一个铜板是敲不响的,双方都有错,照理说处罚也该两人一起分担。但是看看你们的做法,把人当什么重刑犯的关在这么烂的集中营里,而且只关女人?这算什么!」
  事情已经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快板的土耳其进行曲正在十指连击。
  「男女平等可不是只在职场中说说而已!人生的所有事物都要讲求平等!还有最重要的基本人权!要是碰上什么高官来视察,我看把你的脑袋丢出去飞个五十圈都还不够摆平呢!」
  托古利可鲁只是斜眼瞄了我一下,随即又把视线转回骚动的中央。
  在沙尘漫天飞舞的干涸地面,有更多的女囚们过来助阵,又哭又叫地;也来了更多的狱卒挥舞着凶器。一名褐发散乱、个头娇小的女子声嘶力竭地伸长了手臂。她的衣服被人一扯狠狠地摔在地上,但是她仍爬起来设法往前走。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我就是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啊!」
  那是原本完全不说话的玛尔塔。
  挖坟的二个狱卒想趁同事镇压暴徒时把差事做完,便把包袱举起来准备往纵深的墓穴里丢。
  「啊!」
  还没确认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已经离开起跑线。
  动了。
  虽然只有一点点,也可能是风在恶作剧,但是某个突出的暗红色物体的确抽动了一下。
  「等等……」
  浅褐色的布团离手,破布随风飘扬,如同慢动作地往洞里坠去。计算过大小的墓穴正等着吞噬它的新主人。
  我尽可能把手臂伸长,双眼紧盯着布团。沙子毫不留情地烫伤我的手肘跟双臂,但这可是百分之百标准的滑垒动作。
  指尖总算构到那个包袱,我一把将它抱进怀里。
  「……他在动。」
  的确在动,而且透过单薄的纤维还感受得到他微微的体温。
  「他的身体还是暖的,根本就还没死嘛!这孩子还活着……」
  我的情绪激动到无法言语,颤抖着拨开裹在外面的布。女人们都紧张得忘了动作,只有玛尔塔流着泪,沙哑地祈祷着。
  我跪坐下来,把这个微温又柔软的物体摆在膝上,战战兢兢地把最后一块缠着的布取下来。
  冲击、绝望与困惑,剎那间中断了我的思考能力。
  「……你们做了什么?」
  小婴儿气若游丝。暗红色的皮肤又皱又薄,虽然只是微微抖动,但的确在规则地上下起伏。他的双眼跟嘴巴都紧闭着,皮肤已经完全干燥。紧握的双手动也不动,只有左手臂紧靠在肚子旁边,而右手臂跟右脚却往很奇怪的方向扭曲。
  「你们对这孩子做了什么!过份,太残忍了……」
  宝宝连哭声都没有。
  母亲甩开那些狱卒,从我的手中抱回她的宝贝。女囚们被狱卒团团围住,卑劣的凶器不断挥向她们。太过份了。
  我胸前的魔石开始发热,吸进的空气在心口不断摇摆。微小的电流从头盖底层窜过染色体链结。
  一股爬上脊椎的冲击与心跳声重迭,折磨着我的听觉。那种重低声与几近耳鸣的高音不断冲突,令人痛苦难耐。
  「……就只让女人跟小孩……受这种苦……」
  视野原本是一片[x],骤然布满纯白的烟雾。
  极致的恍惚感,仿若运动后的快感。
  独有一个脑细胞,还记忆着一个绝世美丽的人名。
  你……
  「你」是谁?
  后来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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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9楼
发表于 2011/05/10 | 编辑
9
  
  如果连同另一侧的大门也算在内,略略超过两百公尺。
  里面收容的全是女性,据说以触犯婚姻相关法令的人为主。
  「可是戒备也未免太严密了吧?」
  肯拉德屈着身子从斜坡滑下,回到沉默不语的么弟身边。他眉间微微皱起,双手叉在胸前,还靠在一裸树干上。这座监狱里恐怕也藏有大量的法石,会使魔力高强的人吃不消。沃尔夫说他头痛,看样子里头的法石质里皆不容小视。
  「撑不住的话要早点说,否则我没多余的心力顾你。」
  「别小看我,我还可以打。」
  「那就好。」
  救古恩达逃狱至少要拨出六个人。现在魔族的人马只剩十五个,非得尽百分之二百的力量跟对手相搏不可。在人数占劣势的情况下,就只能用极端动摇与扰乱的方式了。
  「……沃尔夫。」
  「干嘛,你很烦耶!」
  「你现在靠着的是仙人掌。」
  沃尔夫一声惨叫,随即捂住嘴巴。衣服已插了二、三十根顽强的刺。
  「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知道。」
  尽管等待夜晚来临前的气氛相当紧张,肯拉德还是不禁苦笑起来。因为沃尔夫双手在胸前交叉的模样,以及生气时眉头的皱纹,看起来跟大哥有几分神似。
  「你还在介意啊?」
  「介意啥。」
  「少装了,就是陛下跟古恩的事。」
  「我现在才没在想那……」
  肯拉德打断他的话。
  「其实不用那么担心,你也知道他们两个八字不合吧。如果你不多信任陛下,小心哪天他真的会讨厌你哦。」
  「所以我就说不担心啊!」
  「那就好。还有,就算真有那种气氛,他面对的是陛下,应该也不会怎样。」
  这位陛下的迟钝的确值得令人赞赏。
  美少年气起来,连声音都不悦耳了。美形二字在此完全派不上用场。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了解什么?呃,陛下的性格吗?因为我从他出生前就是他的迷嘛。」
  听起来像是草草带过,却没有胡诌的意思。纵使只是想唬一唬死心眼的异父弟弟,倒也不必为自己的情感冠上这种名义。
  「那又为什么要帮那女的?那种人类的下场关我们什么事。」
  「妮可拉提供了情报。」
  如果不是她,他们恐怕还不晓得那两人的下落呢。或者就算自行追寻到他们的踪迹,也要花上数倍的时间。她帮了大忙,随后表示想去真魔国。
  某个士兵的马悠闲长嘶,用尾巴驱赶着小虫。
  「可是那女孩是盖根修伯的情人耶!要不是那家伙,你现在已经是温克特的城主了!」
  「那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
  「那么失去茱莉亚的性命呢?难道那也不重要吗?」
  「沃尔夫。」
  说起来,当这个酷似母亲的么弟出生时,他最先肯给抱的就是自己。后来他代替远离国家的大哥,每天都陪着冷淡到连病房都不愿意接近的冯比雷费鲁特卿;一直到沃尔夫知道二哥有一半的人类血统,而将祟拜与尊敬转移到完美无缺的大哥身上为止。
  肯拉德豪迈地甩甩剑鞘,让细沙落下。
  「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就算修伯没惹事,我跟她……不过真正让人意外的是,他怎么会爱上妮可拉?」
  好死不死还是那个讨厌人类的盖根修伯。
  「哎,虽然你也是。」
  「不要转移话题!你能原谅修伯的罪?所以才让那家伙的妻子到我们国家……」
  「不是的。」
  虽然还没见到有利也还没听到他这么说,不过他一定希望我们这么做。他一定会开心地接受深爱魔族的女子们到我们国家。
  伟拉卿将薄剑收回剑鞘,瞇着眼睛眺望矮墙的后方。
  「我只是想完成他的愿望而已。」
  西倾的太阳越来越红,把人影拖得长长的。如果不需要黑暗的掩护就救得了对方的话,真希望现在就马上攻进去。
  「再重新商讨战略吧。假设每一处只能派三个人……怎么了?」
  看守大门的警卫接到某个通知,忽然骚动起来。肯拉德等人是躲在相当大的岩石后面,应该还没被发现。
  高耸的围墙内部不断响起爆炸声跟惨叫声,在外面站岗的士兵们开始一一走进墙内。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是暴动还是叛乱……希望不会危及陛下。」
  「……不。」
  沃尔夫用右手掩住了半边脸,屈膝伏在地上。
  「……在这充满法力的地方……应该无法操控这么强大的魔力……」
  「你感受到了?」
  「有魔力在发动。既强大,又凶恶……这感觉搞不好可以用丑陋来形容……等一下,我好像以前在哪里曾感受过。」
  他们回想起那个令自己连做三天三夜恶梦的可怕光景。所有的生物骨骼动来动去,简直是地狱景象。
  「该不会是陛下……」
  「不是该不会,是绝对是。」
  
  
  为了要一探究竟,他们按原定计划,从浮躁骚动的士兵身上抢下制服。过程出人意料的轻松,他们得以潜进敌阵。
  绕过略高的岩山后方,只听见哀嚎与怒吼声四起。
  「……果然没错。」
  穿着袖子略长的军服,三男愕然地呢喃道。
  那片地的一角有许多疑似坟墓的小小土堆,虽然上面并没有摆花或墓碑。
  仿佛要保护身后那些小坟似的,魔王陛下昂首挺胸地站着。
  虽然他看起来有点憔悴,但似乎没受什么严重的伤。肯拉德安心地松了口气。沃尔夫立刻冲上前,一脸想过去抱人的表情;可是这个状态下的有利大王可不能随便乱碰。那股危险气息让人不由得在思绪里加了大王二字。
  他的双眼照例散发着炯炯有神的光芒……。
  「啊,有什么东西从他眼睛跳出来了。」
  「……喔,那是隐形眼镜。」
  两人同时想起临时帮他变装的栗色镜片。
  刚巧在这一瞬间,他的一双黑眼睛整个睁开。事情既然演变成这样,只好当做是欣赏歌舞伎表演,坐下来慢慢等了。
  女人们都害怕得没人敢动。士兵跟官员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攻击,但是对手全方位三六O度都没有丝毫破绽。
  这时,脚下传来些微的震动,仿佛有蛟龙会从地底留出来。刚开始只有脚底感觉到摇晃,最后连腹部都有震波。
  「……众女子为无私之爱奉献生命,且坚忍信守于男子,国家非不加以褒扬,甚施以残酷非道之鞭答,此乃暴行……」
  腔调毫不逊于时代剧演员。
  「岂知信份双宿双飞者竟出卖可怜女子。男女情爱纠葛本非女子一人所能成就,然仅降罪于弱,困乏其身,成何体统!」
  震得连丹田都麻痹的那股震荡,突然静止了一下。
  「既互有爱慕,未可施以罪惩,昧于事理之白鸡冠斗胆莫甚,强审爱侣!谓分手杀害乃徘艺演词,彼等小小白鸡冠岂可信口乎!」
  「咦?好像加了新的演技呢。」
  次男慢条斯理的低语道。他的前方正是看见宝贝儿子的马突然性情大变而目瞪口呆的托古利可鲁。托氏甚至忘了要抚摸自己的红胡子,只是瞪大了眼呆站着。
  「更甚者,所颂更生人心之牢狱,唯体罚、暴力与极恶待遇耳。夺人尊严,更夺其唯一寄托之赤子以活埋人土。尔等行为之残酷暴虐,地狱鬼众甚或不忍卒睹……」
  有利那指着天空的右臂气势磅礡地往下一挥,食指笔直对着托古利可鲁。这个头发、眉毛跟胡须呈三种不同颜色的男人,短短地叫了一声就跌坐在地上。
  「彼罪状诚非人也!毁物夺命虽非朕本意……然不得已时亦得斩立决!」
  虽说要斩立决,但用的武器并非刀子,又一次失败。
  一个诡异的喀啦声,吸引所有的视线全往墓地那儿看。
  胆小的人立刻昏倒,强壮的男人们都发出了惨叫。
  从那片埋葬尸体的地面,钻出扭曲的手指和土色的手臂,仿佛无限留恋而想抓住夕阳似的。先是一只,接着两只,稍远的土堆又出现一群,紧接着陆续有完全伸出手臂、撑着地面一连胸部跟腰部冒出来的家伙。
  「呜哇。」
  连司空见惯的沃尔夫部恶心得倒抽一口气。
  「死……死人耶。那家伙在操纵死尸吗?」
  说得正确一点,那是强尸。强尸的半身浴?
  「领死吧!」
  半身已出土的那些东西,在老大的一声令下张开手骨摆出YMCA的Y字,然后像海带芽一样开始蠕动。
  再也没有比这景象更诡异的了。现场当然是一片哀嚎声,而有利本人的脚下却有沙子排成的两个中文字。
  好大的「正义」。
  「不对,那不是死人。看起来虽然像是人类的手臂……却是沙跟土。严格来说,应该是泥偶吧。」
  「那会是泥偶?喂,那个是……搞什么!合合合合体了耶?从没看过这么恶心的魔术!」
  「你说的这句话我倒是听过。」
  跳着死灵海带中元舞的强尸们瞬间融合在一块,开始变成巨大的人偶。最后尺寸约有咸蛋超人那么大,只跨出一步就令地面的人类惊慌逃窜,毕竟谁也不愿被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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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终于学会特摄英雄的招术了。」
  「你你你你还有时间赞叹啊,肯拉特!」
  小孩子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开心……但是典狱长的儿子却吓到尿失禁。受操纵的机器人是个表面猫答答长相像强尸的泥巨人,幼儿的膀胱当然撑不住。
  「很好。双臂由前向两侧——,做—手足运动——!」
  操纵者‧有利的命令,不知为何竟是收音机体操式的腔调。
  每当泥巨人忠实地做一个动作,重度劳动区的开采现场就是一阵崩塌。到最后连人口都看不见,只剩下漫天飞扬的尘埃与沙土。
  托古利可鲁满脑子只剩下异常的激动,他爬着边逃边大叫:
  「恶魔啊!这家伙是地狱使者——!」
  「你说朕是地狱使者?汝忘了朕的长相吗?」
  有利在无敌模式之下的的台词,已让大半的士兵跟女人都朝他膜拜。虽然他们也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好了,这下该怎么阻止他?!」
  「不要问我啦!啊啊啊啊啊~又动了!那玩意一动,皮肤就开始黏答答地滴融下来,可是沙子又会回归尘土——」
  记得加个回音记号。
  气喘嘘嘘的军马跑了过来冲散到处乱窜的人群,马背上的人钻过泥巨人的脚,在有利附近跳了下去。那人毫不犹豫地走向前.用左手揪起他的衣领。
  「哥哥?」
  浑身是伤的冯波尔特鲁卿,这会儿根本听不到弟弟的呼唤。
  「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字一句的,语气听来十分坚定。
  「你要杀多少人才高兴?说啊?」
  「汝乃何人……朕不识……」
  「到此为止,听到了没,有利。把这些无聊的泥偶恢复原状。」
  有利被古恩达抓着脖子猛摇,几乎脑震荡。
  「汝不惜挺身直谏,勇气可嘉。好吧,看在汝之忠心……朕就……收手……」
  说着,有利突然一瘫。
  由于此刻的么弟又被莫名的妒火缠身,只好由肯拉德代替已经没剩啥力气的古恩达,接过昏厥的有利。
  「真想让云特看看哪。」
  不管就何种意义而书,他都会惊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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