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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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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卷

第一章 大上准子

在每周的星期四,从附近的蛋糕店“拉·卢卡斯”里把草莓喂蛋糕买回家,是大上准子的一向习惯。因为星期四是优惠日,每块会比平日便宜五十日元。
“——‘已经读高二了,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的妈妈经常这样笑话她。
(如果我做一些“像大人样儿”的事,她明明会生气嘛,真是的。)
准子通常就会以包含一丝反抗的表情,回以笑容。
跟平时回家时走的那个平缓的斜坡不同,经过“拉·卢卡斯”回家的那条路,必须要一口气登上一条长长的石阶。虽然登上去有点累人,但从那石阶的最高处眺望一下街道的远景,也跟买蛋糕回家一样,是她的一大乐趣。
她的放学时间基本上都跟太阳落山的时刻相重叠。在这样一个建筑物新旧参半的偏僻小镇里,观看日落的景色也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在与往常无异的夕照之下,准子右手拿着书包,左手提着装蛋糕的盒子,沿着石阶登上去。虽然她以自己没有任何多余脂肪而自豪,但相对应的,也没有任何肌肉。每当她走在这条长长的石阶上,就会对自己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感到后悔。
“呼——累死啦……”
在长长石阶的最后一个平台上,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
正当她打算咬咬牙关进行最后冲刺,抬头往上看的时候。
在石阶的最高处,有一个俯视着自己的少女。
“……——”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就是自己存在的终点。
“——是谁?”
面对那被夕阳镀上一层红光的身影,准子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如此地询问道。
少女仅仅以一个词来表达自己的存在。
“火雾战士。”


大上准子,已经没有机会再到“拉·卢卡斯”买蛋糕了。


一阵春风在两人身边吹过。
站在石阶上的少女,那长而光滑的黑色秀发,被和风轻轻托起。
尽管面容稍显年幼,表情也很平淡,但却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严肃感觉。
准子并非对她的面容,而是对少女的整个存在感到了恐惧。
“火雾......什么?”
她像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对方莫名其妙的话语,而脚跟却拼命想往后退。
可是,她的脚跟本不听自己的使唤。被黑发少女所散发出来的异乎寻常的气势所压倒的她,仿佛被钉在原地似的无法动弹。
实际上映入她眼帘的少女,非常年幼。看上去最多十一二岁左右。身上穿着与她娇小身躯相吻合的皮夹克和裤子,即使加上那稍显严肃的身形,本来也可以用“可爱”二字来形容。按道理应该是这样。
但是,少女很明显,并非是一个与其外表相一致的存在。
喀!少女走下了一级石阶。
“——!”
对少女突如其来的行动,准子的肩膀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她只能做出这种反应了。
不管内心怎样害怕,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停止下来的。
喀!
少女又走下了一级石阶。
“————”
准子在恐怖之中,产生了某个预感。
即将在走投无路的深深黑暗之中,发生一件无法挽回的事,这样一种预感。
喀!
继续又走下一级石阶的少女,终于开口了。面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的人类自报姓名时用的代号,即是统称又是自己的名字,等同于自身整个存在的一个词,再次从她的口中说出。
“我是——火雾战士。”
喀!
说着,她又下了一级石阶。
“我是‘贽殿遮那’的火雾战士。”
她每往下走一步,准子内心的不详预感就越发膨胀起来。
“——不,不要……”
她的拒绝只停留在声音上,身体却一动不动。
不断迫进自己的少女的存在感,仿佛把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在一起似的,不给自己以丝毫行动的余地。在夕阳之中,携着暮色,少女又一次——
喀!
走下一级石阶。面对她那娇小而强大的身姿,准子只能以轻微的摇头动作来做出拒绝。
“不要过来……”
“……”
这一次,少女没有回答。
黑色的冷漠视线,不知何时已落在准子的正面。
还差两级石阶,少女就会到自己所站的平台上。
那个时候,将会是自己存在的终点。
准子的预感,已经变成了确信。
她以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嘶哑声音哀求道:
“求求你……”
喀!
少女无情地再次走下一级石阶。
“你已经不存在了。”
她平淡地说道。
“真正的‘曾经是人类的你’,已经被‘红世使徒’啃食了存在,早就死了。你现在是‘火炬’。也就是用死者的残渣做成的替代品。”
她这句话,准子最多只能明白其中的一半,她所理解的,是真正的自己已经死去,死者,残渣,被做出来的代替品......以及从这些词语散发出来的,让人毛骨悚然,冷漠而寂寞的感触。还有莫名清晰的,自己即将消灭的感触。
“不要过——”
喀!
少女没有丝毫的犹豫,走下了最后一级石阶。来到了平台上的娇小身影,散发出巨大的存在感,完全没有把对方的拒绝纳入考虑范围,仅仅是平淡地宣告:
“为了歼灭啃食你存在的‘使徒’……我要借你的存在一用。”
少女纤细而柔软的手指,就宛如绝望的使者一般向准子伸出。
“不要……”
“……”
少女的眼睛深处,稍微出现了一瞬间感情的波动。
然而伸出来的手指,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碰到了呆立着的准子胸口。
然后,在一瞬间内——
大上准子,以比疾风吹散烟雾更快的速度,彻底消失了。
失去了肉身支撑的衣服摊落在地,沉重的书包和稍轻的蛋糕盒,都掉落在平台的地面上。
少女握紧了自己伸出去的手,仿佛为了确认得到的东西一般闭上了眼睛。
日落西山,取而代之的是傍晚夜色的来临。


在不为世人所知的世界背后,存在着一些横行无忌的食人者。
来自从现世“无法到达的邻界”的异次元世界的居民——“红世使徒”。
他们通过啃食人类存在于现世所必须的根源力量“存在之力”来显现自身,随心所欲地引发各种不可思议的现象。而这一切的理由,却仅仅是他们一己的意志和欲望。
虽然能质问他们行为是非的人有无数个,但却没有任何人能干涉他们的行动。
他们这些“使徒”,是一种现世的人类绝对无法反抗其意志的存在。
但是没过多久,并非别的,正是在这些“使徒”之中,出现了察觉到异变的同胞。
他们察觉到,由于肯食人类而产生的缺落,会令世界产生扭曲。
也察觉到,扭曲的不断积蓄,有可能会给现世和“红世”双方都带来巨大的灾难。
对这种大灾难抱有危惧感的一部分拥有强大力量的“使徒”——“红世魔王”们,做出了一个苦涩的决断。那就是对那些入侵现世肆意啃食人类存在的同胞进行讨伐。
尽管如此,由于他们本身是强大的存在,所以要让自身显现于现世,就必须获得大量的“存在之力”。如果依靠啃食大量人类来获得的话,就跟抑制世界扭曲的本来目的相抵触,变得本末倒置了。于是,他们为了解决这个难题而进行了长期的反复尝试,到最后,终于总结出了一个有效的方法。
那个方法,就是从生存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中,挑选一些被夺走了亲人,恋人,好友的人类,让他们把自己的整个存在作为器皿奉献出来,以容纳“红世魔王”自身。
于是,“魔王”们就能在不显现自身的状态下,获得了讨伐扰乱世间的同胞们的能力,人类以失去一直以来所有具有的与他人的联系为代价,获得了复仇的武器。
这种通过双方意志作用下进行的互相协助与性质的改变——也就是“契约”——而诞生的身负异能的讨伐者们,被统称为“火雾战士”。
这位少女,就是其中的一员。
出现在这个小镇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歼灭“红世使徒”了。


少女双手抱着大上准子的“遗物”,站在了一个写有相同姓氏的门牌之前。
抬头看去,只见那是建在路灯稀疏,面向山的道路边的一座独栋楼房。从那富有古典韵味的大门到楼房的两侧,都长着高高的灌木篱笆,周围一片宁静。


“这里吗?”
从少女胸前的那个以金属环绕黑色的宝石的吊坠中,传出了深沉而凝重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乃是“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
他就是通过契约赋予少女异能的力量的“红世魔王”。他让自己作为魔神的本体沉眠于她的体内,并以吊坠型的神器“克库特斯”表达自身的意志。
听到他那远雷般的声音后——
“嗯。”
少女点了点头。对话的简短并非包含有什么深意。只是互相之间并不希望进行与使命无关的对话。
穿过外门,踏过几块石板后,来到了屋门前。她推了推拉门,但却推不动。似乎被锁上了。
“……”
少女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把反着放在屋门旁的几个花盆中的其中一个掀了起来。
钥匙就在那里。尽管这是第一次来的地方,她却像理所当然似的找到了钥匙。
她马上拿起钥匙,插进了拉门的钥匙孔,但因为门锁也已经很旧了,很难打开。
在她喀嚓喀嚓地摆弄了一会儿后,从左手边的庭院里——
“你回来了吗,准子?”
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在夜幕下显得暗淡无光的街灯下,踏着有一半埋进了泥土中等石板,一个偏胖的女性出现在眼前。她似乎是在修剪庭院的花草,手上还戴着手套,身上披着围裙。
少女心想,之大概是大上准子的母亲了。
但是,当她看到少女的样子之后——
“——啊……”
却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在两人之间,出现了一种奇妙的紧张感。
(真奇怪。)
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对她这个反应感到奇怪。少女通过把自己的存在介入大上准子的火炬之中,伪装成生前的她。
(绝对不可能引起怀疑的啊。)
火炬是用被啃食掉的人类的残渣做成的。
本来应该是单纯为自己欲望而生存的“红世使徒”,之所以不完全啃食掉人类的“存在之立”,还特意花工夫去制造替代品,都是因为想避免被火雾战士追踪而来的缘故。
一旦全部啃食掉……也就是出于性急把其整个存在都抹消殆尽的话,世界将会出现一种名叫“不协调感”的巨大扭曲。大多数在现世横行的“使徒”,都对自己引起的扭曲及其可能导致的灾难没有任何兴趣,也不会对此抱有危机感。
但是,如果讨伐者——火雾战士们会凭借这个扭曲来追踪到自己的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毫无计划地胡乱啃食一通的话,其间产生的扭曲将会不断扩展开去,从而令火雾战士们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为了抑制这种危险性而采取的措施,就是制造火炬。
用死者的残渣做成的这种替代品,会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行消失。死者本来所拥有的存在感与位置,将会随着剩下的“存在之力”的消失而逐渐丧失。
无意中变得不引人注目,连自身存在也经常被人忘记,然后……当跨越某个“无意中”的瞬间,就会从人们的意识中脱落。从他人的记忆中和所有的记录中消失。同时,火炬本身也会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彻底消失。
本来那个人类所拥有的存在等于与世间的关联等于“羁绊”逐渐被削弱,在不知不觉间就会如风般消散断绝。这就是火炬的存在消灭形式了。
(可是……)
少女现在介入的存在——“被啃食而死的大上准子的火炬”,其“存在之力”被消耗的量并不多。这一点从她的整体意志仍然维持着普通人水平就可以发现。因此,少女通过介入其存在而获得的“大上准子的羁绊”,依然保持着非常鲜明的印象。
如果这是几乎被周围忘记了其存在的火炬,那么其与人和事物关联的“羁绊”就会显得很微弱,有的甚至断裂了,事情将会变得非常麻烦——为了伪装而必须重新创造与周围的关联和必要的情报。
为了搜索潜伏着的“使徒”而通过植根于当地的“羁绊”获得情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步骤。大上家的位置特定,钥匙的隐藏地点,判断眼前的女性身份等等,这些日常生活上的大体情况,都能通过这种“羁绊”掌握。反过来看,被“羁绊”联系着的他人,也应该会以相同的意志强度来把自己当作大上准子看待才对——
(——明明是这样,但为什么……)
大上准子的母亲,会对自己露出疑惑的神色呢?
像是要弄清这个疑虑似的,少女主动开口道:
“……我回来了。”
大上准子的母亲听到她这句话,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啦。”
回答完之后,她才终于察觉到了女儿抱着的“大上准子的遗物”(存在的介入,会直接把已故者的关联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仅仅把火炬的肉体部分消去。)
“怎么……你穿成这样?”
“嗯,发生了点事。”
少女没有半点说明的意欲,只是做出了简短的回答。
准子的母亲,并不是感到惊讶,而是露出了一脸担忧的神色。
(看来还是把衣服换掉再回来更好吗……)
少女稍微有点后悔。
在日本的学业研修机构“学校”,基本上都是要求学生穿着校服。如果要装成是从那个地方回来的话,大概还是应该穿上校服才行吧。虽然刚才是因为找个能换衣服的地方很麻烦,以及通过“羁绊”感应到家离自己很近,所以省掉了这个步骤。
她刚考虑到这里,就马上放开来想了。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
比起顾虑那些琐碎的事情,对自己所获得的鲜明“羁绊”,以及自己介入的大上准子的火炬中依然残留有相当量的“存在之力”这个事实的验证,自然更为重要。
这个事实,正是啃食了“真正的大上准子”的“红世之徒”就在附近的危险证明。
(的确,也能稍微感觉到那股气息。)
火雾战士和“使徒”,都能互相隐约地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通常来说,其顺序是——
首先,火雾战士来到“使徒”潜伏的地方。
然后,“使徒”察知了其气息,采取进行袭击或逃走的行动。
接着,火雾战士也相应采取迎战或追踪的行动。
就是如此。
像这样,火雾战士已经到来,而且还陷入了被搜索的危机状况,但是“使徒”也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保持潜伏状态这种异例,也不是没有。
(不过,就算那样,也太怪了……)
少女一边抱有疑虑,一边用不太灵活的钥匙扭开了门锁。
“……”
“……”
然后,两人又同时等待着对方的行动。
这个莫名其妙的沉静,最后由母亲打破了。她推开拉门,走了进去。
“那么,我来准备晚饭吧。”
“……?”
她似乎在等待自己回答。虽然感觉到,但少女却没有用以回答的话语。
通过介入火炬,她能做到的,只是对生前的存在具有的关联——“羁绊”进行掌握,对跟周围的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与事物的联系有一种漠然的印象而已。至于与各个关系者共有的事项以及进行过的对话等等则不在此范围内。
在火雾战士之中,有一些人可以极为详尽地提取出火炬中的记忆,这个以前已经听亚拉斯特尔说过了。但很不凑巧的是,她对这种纤细的自在法——同过操纵“存在之力”来随心所欲地引发事象的技术或者能力——却非常的不擅长。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也只不过是发现“使徒”踪迹前的几天而已。除了把必须的情报问出来之外,其他的一切根本不需要理会。
看到少女最后还是没有回答,母亲只是回望了她一下——
“……呼。”
接着,她把手套放在旁边的鞋柜上,以这个动作为掩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脱下草鞋,走进屋子里,顺便把家里的灯打开。
终于从准子的母亲身边解放出来的少女,不由得安心地吐了口气。
同时,就像要绷紧稍微放松了的表情一般,她又重新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好。)
马上把精神集中到自己必须履行的使命上来。对大上准子生前抱有的家里的印象——“羁绊”进行掌握。
弥漫着秘密,拒绝,困顿,烦嚣等感觉的房间——
混合了解放,厌恶,痛苦,迫切危机感等感觉的洗手间——
充满了放松,清爽,洁净,温暖等感觉的澡间——
麻烦和有趣,饥饿和吃饱,冷和热等感觉兼而有之的厨房——
(如果有的话,大概就是这里了吧。)
从这众多事物之中,她选出了充满了家人,电视机,喜怒哀乐的场所。那就是有着黑色地板的走廊旁边的宽敞房间——也就是所谓的客厅了。根据“羁绊”的指示,她把手伸往一旁的墙壁上,把那里的电灯开关打开。
在闪了几下白光后,房间里马上明亮了起来,映照出位于正中央的圆形矮脚餐桌,以及放着餐具的茶柜等等已经使用了多年的家具用品。至于地板,则是在受过日光暴晒的古旧榻榻米地毯。
看到这个景象的少女,并没有对家人的俭朴和心思有所反应。
(果然这里是家人的谈话室吗?)
仅仅是确认了自己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同时感到满足。她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
(找到了。)
在唯一的新买的物品——电视和录像机旁边的小篮子里,她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物。
那就是报纸。
有关这种便于整理时间顺序的情报媒体的使用方法,少女曾经得到过某个人物的悉心传授。为了进行这久违的尝试,她先把蛋糕盒放到矮餐桌上,把其他东西放在篮子的旁边后,就把被随意堆在那儿的报纸拿出来,确认一下日期。
(昨天,是星期三的报纸……)
不用多久,她就找到了应该会刊登有目标事件相关报道的报纸。她又继续找了一下。
(为了慎重起见,把前两天的也找出来了,还有……咦,怎么没有今天的部分?)
正当少女这样想的时候,从跟漱洗室相连的厨房——
“准子,你怎么看起报纸来了?”
母亲一脸疑问地走了进来。
“没什么。”
少女一边装作没事,一边直接询问自己需要的情报。
“今天的报纸呢?”
“……在餐桌下面。你爸爸一直都是放那儿的嘛。”
“是吗?”
少女把混在其他淡薄羁绊中的今天的报纸(大上准子生前似乎没有怎么使用过报纸这种东西)从餐桌下面取出来后,把它跟刚才挑出来的近几天的报纸叠在一起拿在手上。她毫不理会惊讶的母亲,踩着吱嘎吱嘎作响的楼梯,向着大上准子的房间奔去。
“准子,你忘了拿蛋糕了哦!?”
母亲在她的背后叫道。
“给你吧!”
少女随口应道。


拉上隔扇后,少女把手上的东西先放到地板上。
大上准子的房间,是一个贴着跟发黑的柱子不太相称的全新墙纸的日本式房间。没有床,只是在榻榻米上铺着榻榻米地毯,还有桌子,椅子和衣柜。在房间的角落里堆着许多颜色各异的坐垫。
可是少女却对那些生活性的部分不屑一顾。她只是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报纸,按照星期一,二,三,四(也就是今天)的顺序摆放好。
“……”
在这几份报纸中,她首先把最先找到的,事件发生当天——星期三的报纸拿起来,摊开。对搜查毫无帮助,而且也毫无兴趣的政治,经济,体育和地域性栏目,都被她一一跳过,按照以前学过的那样,找到了专门刊登时事,事件的版面进行浏览。其中——
“找到了。”
“唔。”
亚拉斯特尔从胸前的吊坠中发出了回应的声音。
两人注视着的报道,就是在事件栏目的大块广告之上不起眼的几行字。
“失踪美国人,时隔十年后重现”
只是以这几个稍微加粗的文字作为标题。
至于其内容——十年前,在纽约失踪的美国籍男子,如今在她们所在的小镇上被发现——本人完全没有失踪期间的记忆——服装跟失踪时的穿着一致——是这么一个怪异到极点的事件。
被发现的男性,现在暂时由警察署保护,同时正在跟大使馆方面商量送返归国的日期等等。读完这简短的报道后,少女又浏览了事件前日的星期二,接着是再前一天的星期一,最后是今天——星期四的报纸。
结果,任何一份报纸都没有关于那失踪者和发现经过等报道。
虽然事件前日甚至是再前一天的报纸中没有相关报道并不奇怪,但今天的报纸上没有该事件的后续报道,连相关报道栏也没有将其列出来——从事件的怪异程度来判断的话,实在很怪异——或者应该说很不自然。
“嗯……”
少女点了点头,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小镇的发端——昨天发生的事。
(从结果上来说,到这里来的确是没有错。)
她在路过某个警察局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火炬。
被一大帮采访记者团团围住,却一脸茫然地被警察官拉着走的那个火炬……不必多说,就是那个“时隔十年重现的美国籍男子”了。
那个身处发生在人类社会的骚动中心,本来其存在不应该会吸引人们注意力的火炬。
少女不仅对此感到异常,而且凭她身为火雾战士的直觉,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没过多久,有关那个男子的报道被刊登出来,她的直觉也变成了确信。
十年,这个期间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个短暂的岁月。在这个期间内发生的事,那个男子却说什么都不记得。当然,也不能否定他本人爱说谎的可能性,这个失踪事件也许跟“红世使徒”无关。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涉及到另一宗罪案的人,偶然被路过的“使徒”啃食了而已。
(不过,那个男子成了火炬,这是事实。)
而这个事实,如果不跟“使徒”发生关联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使徒”一定就潜伏在某个地方。)
少女是在今天早上,才来到该男子被发现的这个小镇的。
她本来打算在这个偏僻小镇详细调查一下这个应该是由“红世使徒”引发的事件及其“痕迹”。“使徒”通常会为了避免与身为讨伐者的火雾战士交战,而马上离开自己啃食过人类的地点(火炬仅仅是为了延迟啃食痕迹被感知的时间而被制造出来的道具而已)。
所以这一次,大概也跟大多数的案例一样,要凭借残留的事象来判断其逃走的方向吧……少女本来是这样想的。
然而,当她来到这个小镇一看,才发现“使徒”的气息依然停留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在一边疑惑一边进行调查的过程中,少女和亚拉斯特尔发现了三个奇怪之处。
第一个是,正如前面所述,“使徒”依然停留在制造火炬的地方。
第二个是,“使徒”的存在和规模,标志着其强弱的气息,显得十分微弱。
第三个是,残留在这个小镇上的火炬极为稀少。
“使徒”不可能察觉不到火雾战士的气息。如果察觉到了,也依然停留下来的话,就应该具备不会轻易得歼灭的实力和自信,而那样的“使徒”,必然要通过啃食更多人类的“存在之力”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可是,实际上感觉到的那股气息却非常微弱,连人类被啃食的痕迹也几乎没有发现。
花了从一大清早到傍晚的大半天时间,才在这个小镇附近发现了一个火炬,就是这个大上准子了。由于人类被大量啃食而引起的世界扭曲,也完全感觉不到。
这样看来,加上先前的美国籍男子,牺牲者就只有两人了。如果是那是明知道火雾战士来了也依然停留在原地的实力派“使徒”的话,是不可能啃食这么少量的“存在之力”的。
(一定是有什么停留在这里的特别理由。)
少女之所以做出了介入大上准子的存在,以现地居民的身份收集情报这个决定,都是出于这一系列的原因。
如果以一个外地来访者的身份去调查被啃食者的周围状况的话,就决难避免受到别人的警戒。就算忽略这一点,火雾战士之中大多是不懂常识,或者索性无视常识的怪人,在调查过程中碰钉子是常有的事了。要是在这个步骤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经历的话,就会对履行使命带来障碍(这些都是从把这个方法教给自己的人口中听来的)。
与此相比,如果采用把存在介入本来在该处拥有自己位置的人类——火炬的话,那么就算在言行上有点怪异,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警戒。而且这样做还可以自然而然地获得作为搜查据点的大本营。只要在离开逗留地的时候把火炬抹消掉,那么亲人和好友等等,所有与自己有关的痕迹和记忆,都将连同发生的骚动一起彻底消失,实在是好处多多。这种手法,可以说是火雾战士们摸索出来的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
少女也非常理解这一点,实际上也是这样做。
但是,即使如此——
(跟人类打交道,真麻烦。)
她还是有这样的想法。
她跟其他的火雾战士一样,认为与人类的关联根本不具有任何价值,更不会因此带来安心感。她所具有的,是强烈的使命感,或者说是对这方面进行了专门强化的精神构造。
通常来说,火雾战士都是复仇者。
因为“红世魔王”专门挑选那些被“使徒”啃食了爱人或亲人的人类——那些有明确战斗理由的人类来作为自己的器皿,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所有的讨伐者,都对“使徒”有一种强烈的敌意和憎恨之情。
可是,如果反过来说的话,对一般的火雾战士来说,使命的优先度并不在复仇之上。作为其基础的,只不过是很普通的,随处可见的人类而已。
人类,是一种会逐渐习惯所有事象的生物。只依靠敌意和憎恨的话,是难以长久维持下去的。当初所抱有的强烈感情,将无可避免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减,这或许可以说是宿命了。而且,火雾战士是永不衰老的。度过这种漫长的岁月,对本来只是普通人类的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其中有一些人,因为丧失了战斗意欲而废弃契约,最终迎来灭亡。也有一些人,因为在无止境的战斗中感到倦怠,以半自杀的方式被消灭。虽然个人活动期间有着极端性的长短差异,但火雾战士这种存在,是一种随时蕴藏着“出局”危险性的东西。
就算没有落得那种下场,某些运气好,成功达成复仇目的的人就成了灵魂的空壳,而最常见的则是在战斗中死去。不管怎么说,他们所走的路,是一条毫无价值,尸骸累累的修罗之道。
能够跨越这个关口,不断维持着旺盛燃烧的炽热感情的超人,以及脱离感情的束缚而产生纯粹使命感的圣人,在一百个人里面也找不出一个。所以“红世使徒”侮蔑他们是“讨伐的道具”,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身为一个普通人而以内心的愤怒和憎恨作为力量。
追踪和讨伐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四处捣乱的“使徒”。
一直消耗着自己的身心直至战死的复仇者。
所谓的火雾战士,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然而,少女却是一个并不在此范围内的极少数例外之一。
她并不是一般的火雾战士——身为人类时被“使徒”夺走某种东西的复仇者。自从婴孩时代开始,她就作为一个把一切都奉献于执行使命的“完美的火雾战士”,在封闭的环境里接受着英才教育的特别人类。
她被培育为一个只为使命而生的人,因此,她即不会对此抱有疑问,也不会感到厌倦。
跟踪和剿灭“使徒”这种事,就跟呼吸和走路一样理所当然。
她就是那样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
反过来说,正因为这样,她跟本来是人类的火雾战士们不一样,对跟人类打交道没有任何兴趣,甚至一直都尽量疏远人类。
在成长时所处的封闭环境中,她所能见到的就只有三位老师。而且其中只有一位具有正常的人类形态。最糟糕的是,那个人是个性格异常冷淡的人,除了履行使命所必须的事之外,什么都没有教给她。因此,她根本不可能自动形成跟人类进行正常交流的能力。
作为火雾战士的英才教育,虽然可以说获得了一个很高水平的结果,但她因为不习惯人世的生活,在搜查的时候就有一种以直接性的问话和力量强行突破的倾向。因为一直以来她也没有因此碰到过什么特别困难的情况,所以她本人也没有对这方面进行改善的打算。过去,她曾经向教会她这种方便的存在介入自在法的人物——
(——“为追踪‘使徒’而辗转于世间是‘火雾战士’的宿命,在同一个地方长期逗留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必要跟人类发生必要以上的接触。”——)
如此表露过自己的信条。虽然听了她这句话之后,对方露出了一脸悲伤的表情而沉默不语,但少女却没有对此抱有任何深刻的想法。
如今,她也只是感觉到目前的立场让自己很不好受而已。
(快点把“使徒”找出来,然后离开吧。)
以这种方式思考,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除了使命以外,她没有任何的疑问和展望。这条从来没有碰到过烦恼的生存之路,简直是笔直得令人难以想象。
“有关系的报道,似乎只有这一个了。”
少女一边叠起报纸,一边向胸前的吊坠说道。
“唔。”
这种极为奇妙的事件之所以受到这么平淡的确对待,是因为被发现的火炬的“存在之力”已经被消耗了大部分的缘故。大概用不了多久,随着其本人的消失,其相关报道也会从报纸上消失,被人们所忘却吧。
与此相对,她目前介入的另一个火炬·大上准子,其剩余的“存在之力”依然足以让她保持与常人无异的意志。
这两个火炬的差异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
突然,少女感觉到有某个气息正在向自己靠近,于是向拉起来的隔扇那边看去。
那并不是“使徒”。
而是一个人类——准子的母亲。
她正在悄悄地走上楼梯。
“……”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母亲却在途中停住了脚步。在楼梯中间踌躇了几秒钟,或者应该说边散发出踌躇的气息边伫立了几秒钟后,又走下了楼梯。
少女再次为跟人类打交道感到厌烦。
(难道我的举动真的可疑到被她这样一来怀疑的程度吗?)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行动。然后,她又马上认为这是毫无意义的事,而停止了思考。她并非在做一种有可能被人看穿的外表上的化装。不管自己做什么,都只不过是“大上准子的可疑行动”而已,不可能有人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但是,也有一件颇为另她在意的事。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大上准子的母亲,手上正拿着什么东西。
那是以强大的“羁绊”与这个火炬相关联的某样东西。
那种“羁绊”,既类似于喜悦,也类似于开心,还包含有惊鄂,悲伤,甚至乎愤怒……带有极为复杂的感情色彩。
然而,少女却——
(不过,怎样也无所谓了。)
又再次放弃了思考。因为她对自己使命以外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这个大上准子被啃食的场所和时刻。
“从明天开始,我打算围绕这个火炬的行动范围走一圈……不如在学校查问一下吧?”
前段时间在这个小镇四处调查的时候,她已经确认了附近只有唯一的一所高中。而且大上准子所穿的校服,也跟那所学校一致。
亚拉斯特尔也没有异议。
“唔,除了家里之外,那儿就是第二个联系深厚的场所了。应该从同僚——”
他如此称呼学校的同学。
“——开始转一圈,然后问清楚这个火炬周围有没有可疑现象或者行动吧。”
“知道了。”
少女点了点头,向自己所持的大上准子的遗物之一——校服伸出手来。那是一套深蓝色的,有着柔软曲线的衣服。她把衣服展开来,凑上自己身上比了一比——
“……”
尺寸太大了。衣服本来的主人并不胖个子也不是特别高……也就是说,少女的身体非常娇小。
“今晚到学校去,从放衣服的地方拿一套合身的来吧。”
“就这样吧。”
两人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谈论着这种违反人类法规的行为。
“接下来……”
少女不喜欢浪费时间。她马上打开书包,开始检查大上准子的所有物之中有没有跟“使徒”发生接触的线索。


几个小时后,少女从自己的房间走了下了客厅。名义上是为了吃晚饭,实际上她是打算从准子的家人口中套出必须的情报。然后,她在那里发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除了白头发稍多之外,没有其他显著的特征,是个非常普通的中年男性。由于跟看到母亲是一样感觉到强烈的“羁绊”,可以判断出这就是准子的父亲(但却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和轻度的避讳感)。
那种亲近的感觉,尽管并非属于真正的自己,但少女还是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撇开使命不说,本来她的性格就是不喜欢别人踏足于自己的领域。
父亲不经意地向她打招呼道: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
少女犹豫了一下后做出回答,然后坐在摆好了餐具的餐桌前。
“那个位置不是你妈妈坐的吗?你不想看电视么?”
“啊,嗯。”
她站起来,改坐在面向电视机的位置上。
准子的父亲注视着她的举动——
“你怎么了?”
简短地询问道。虽然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但却没有多说话。是平时就这样子,还是因为不方便细问而有所保留,少女不得而知。
但是,这对少女来说这也是无关紧要的事。她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
某种程度上的异样感和不自然感,都能用这句话来收拾。
结果,父亲也——
“是吗?”
回应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他拿起电视的遥控器,按顺序逐个转着电视频道。而且仿佛是为了消磨时间一样,反复在相同的几个频道之间转来转去。
少女越来越感到麻烦,索性不作任何掩饰地问道:
“最近,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
虽然这个问题的确是太怪了,但即使如此,父亲惊愕的反应也显得过于夸张。反而令提出问题的少女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果然是做过什么可疑的事吗?)
少女做出了这个推断后,打算再多问一次。但父亲只是呆呆地盯住握着电视遥控器的手,避开她的目光。
“……?”
“啊,嗯,到新闻时间了。”
父亲以一种很明显的掩饰口吻说完,便转了电视频道。
正当少女考虑着该不该继续追问他的时候,眼前的电视正好播完广告,晚上七点钟的新闻节目开始了。她看了一看父亲,但他依然像脖子僵住了似的,就是不看自己这边。
“……”
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的少女,还是先暂时放弃了追问下来的念头。同时为了确认一下有没有关于那个美国籍男子的后续报道或相关报道,而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虽然感觉到父亲似乎放下心来了,但她现在暂且不管那么多。
电视这种东西,虽然在此之前也曾经在街上见过,有时也在商店里有意无意地看过一下,但是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慢慢看。她怀着一种新鲜的心情,注视着新闻开头的主要内容提要。但是——
(没有……吗?)
那个事件,果然还是没有在新闻的开头被提及到。是并没有被看作大事件看待呢,还是完全被无视了呢……但是不管怎么说,从那个男子的火炬消耗情况来看,早就预料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她也没有特别感到丧气或惊讶。她一边看着电视的画面,一边再次确认自己的行动方针。
(既然那边已经到了几乎要消失的地步,就只能从大上准子这条线索入手了。)
少女的背后,从厨房探出脸来的母亲,以一种稍微压抑的声音说道:
“准子,女孩子总不能光在外面等着吃吧?”
“?”
少女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一脸茫然地回望着母亲。
“……哎,算了。”
母亲又再一次叹了一口对少女来说莫名其妙的气,然后回过头去继续准备晚餐。
少女稍微歪了歪脑袋,准备把视线转回到电视上。
这时候,她却感觉到父亲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的表情中,带有一种类似下定决心的严肃神色。
“……?”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后——
“你妈妈,是没有恶意的。你就原谅她吧。”
“咦?”
连父亲也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少女,一脸疑问地考虑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或许那并不是自己干的事。
(也许在自己介入大上准子的存在之前,她干了些什么吧。)
由此有联想到——
(说起来,大上准子的母亲,在我一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奇怪了。)
虽然可以想到这一步,但是——
(那样的话,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办法对应。)
她又马上拒绝深入考虑这件事。
(反正只是暂时的同居人而已,不用过多久我就要离开了,他们怎样想我根本不重要。)
觉得在别人面前演戏太麻烦的少女,和犹豫着该不该向女儿说话的父亲,互相都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对话就这样停了下来。
整个客厅,就只剩下电视机里播音员朗读着新闻内容的平淡声音。
就这样,停顿了一瞬间后——
“……啊。”
父亲终于以沉重的语气开口了。
“就爸爸来说,也对滨口君的第一印象差……嗯,‘有点’差。这一点我承认。”
“?”
还是莫名其妙。
“但是呢,你如果认为妈妈在故意刁难你的话,那就是误会了。”
“??”
父亲似乎有点焦急似的,稍微加快了语速。
“所以,你就不要这样板着脸,兜着圈子来报复她了,你妈妈其实现在已经很丧气了。”
“你在说谁丧气啊?”
母亲捧着锅子走进客厅来。
吃了一惊的父亲,马上为了掩饰而把视线转移到餐桌之下。
“咦,报纸——”
“……”
少女突然间察觉到这种情况所意味的事,于是从电视机旁边的篮子里拿起几张报纸,折成四折,放在餐桌的正中央。
(这就叫热锅子吧。)
少女想起以前自己的养育员把热过的锅子拿出来的时候(里面是百分之百的烫豆腐),自己曾经顺手把羊皮纸封面的书放在那里,因而被她斥责了一番。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她的行动和微笑,一下子就让气氛轻松起来。
“谢谢你,准子。”
母亲以一种难以掩饰的喜悦表情,把锅子放在报纸上面。
父亲则故意作开朗地大声欢呼道:
“噢噢,好丰盛哦。是什么锅呀?”
“你明明知道是什么锅,还说丰盛?”
“啊,说的也是,呵呵。”
夫妇俩一起笑了出来。
少女不知道是被他们那张充满安心的笑容所影响——还是刚才的微笑的余韵未散的关系——尽管不知道那样做对使命有什么好处——但还是感觉到某种满足感,对自己的行动补充说明道:
“我今天——”
这两位临时父母出现的一丝紧张,少女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
她向那样的两人——
“——其实并没有生气。心情也很好。”
以极为平淡的语气,稍微翘起的眼角,像是自言自语半般地说道。
那并不是说谎。被自己介入存在的大上准子的感情,确实没有任何怨恨很憎恨的色彩。反而是一种心情开朗的感觉。明明是这样,但父母两人为什么对此那么在意呢。少女完全不明白。
虽然到了现在,那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在思考着的少女面前,心情恢复过来的临时父母,开始吃起锅里的菜来了。母亲笑容满面的帮她把米饭盛到饭碗里,父亲则不容分说地把肉往她的碗里塞。
看到他们这样,少女也安下心来——
“那么,我再问一次……”
再次为了履行自己的使命而提出问题。
“最近,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呆呆地站着发愣,或者一时忘记我的存在呢?我有没有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是很远的地方呢?”
这位少女,完全是一个诚实而正直的火雾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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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第二章 滨口幸雄

火雾战士的少女穿着全新的水手服,向着学校走去。
凭借自己介入了存在,伪装而成的大上准子的身份。
现在她所穿的校服,是半夜里潜入学校了里找到的战利品。虽然弄坏了门锁,但自己已经把换锁的钱留在那里,所以没有问题。她以这种完全跟法律脱节的想法,自己暗自满足。
她一边沉思,一边沿着清晨的上学之路——缓缓的斜坡往下走。
(结果,从父母口中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只有到学校去问了。)
少女通过昨晚的了解,终于知道了父母——特别是母亲——那种奇怪态度的原因所在。
大上准子在最近这段时间里,至少在父母所知的范围内,并没有去过旅行。
大上准子跟一个名叫滨口幸雄的同班少年非常要好。
大上准子和滨口幸雄在三天前,也就是星期二,被父母在公园了碰到了。
大上准子和滨口幸雄在那个时候,正做着一些让父母不高兴的行为。
大上准子前天从滨口幸雄那儿得到的礼物,被母亲不小心弄坏了。
大上准子非常生气,同时也很伤心,在前天晚上跟父母大吵了一架。
总的来说,父母是误会了少女的态度是前天吵架的延续。
(滨口幸雄……吗……)
关于那个少年跟大上准子做了什么让父母不高兴的事,少女并不知道。虽然自己也根本不想知道(大概是大声进行人格攻击,或者埋怨父母教育方针有误等等,在背后说了什么坏话吧,少女作出了如此推测),但他的存在本身却非常重要。
向父母详细了了解一下,原来这两人平时也经常在一起行动。那个名叫滨口幸雄的少年,对没能从父母那里了解到的大上准子的行动范围,以及她被啃食的前后经过等等都有所了解的可能性非常之高。从他口中套出情报,想办法从中掌握“使徒”的目的,至少也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这就是目前的行动方针了。
为了到占据了大上准子日常生活大半部分的地方——学校搜集情报,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正平静地走在清晨的上学路上。


她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因为那只不过是履行使命的一个环节而已。


来到了学校之后的少女,不由得被那种喧嚣的气息弄得困扰不堪。
(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说呢?)
虽然她也曾经多次进入过类似的设施,但那时候也基本上是半夜潜入,或者就算是日间进行,也是必须隐藏自己行踪的秘密行动。代替火炬去进入这种仅仅由年纪相近的少年少女们构成的喧嚣之中的事,这还是第一次。
那些在周围走来走去,外表看上去比自己年龄稍大的少年少女们,总而言之就是吵死了。嘴里吐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词语,还显露出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态度。几乎每个人都神情激动地以某种悲喜交集的声音说着话。
就像是在拼命地消费和有限的时间一样。在这种异常的热情与焦急的气氛之中——
(嗯……)
少女终于在喧嚣声中来到了具有强烈“羁绊”的自己的鞋柜前,然后模仿周围的人换上了类似拖鞋的便鞋。
“存在之力”几乎没有怎么消耗过的大上准子的火炬,以一哄而起相当鲜明的“羁绊”来引导着少女。不仅仅是鞋柜,在学校里与她关系最密切的场所……也就是她修习学业用的教室里的位置,也可以非常容易地察知到。
(二年三班,学号二号大上准子……)
少女在脑海中印证了一下学生证上写着的情报后,正打算进入这个从没进过的教室——
“早哦,大上!”
“我先嘍!”
她急忙避开从自己的一旁急急忙忙冲进去的少年们,然后才终于踏进了教室内。
她还是第一次以当事者的视点来观察教室。打开课本读的人,摊开两本笔记本在抄着些什么的人,在黑板乱涂乱画的人,指着窗外的什么东西咯咯直笑的人,走来走去的人,互相挨着身体的人,围成一堆的人……简直是几乎让自己窒息的充满活力气息的空间。
对比较偏好安静环境的少女来说,这一切都让她有晕眩的感觉。
面对那样的她——
“早上好,准子。”
“哦,来了呀。”
“热恋中的女人登场了~”
在大上准子的桌子一旁聚在一块的三个女生打招呼道。她们也跟桌子一样,跟自己有着强烈的“羁绊”。大概是类似于亲密的同僚=好友之类的吧,少女如此推测。
那几个好友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突然又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并不是虚伪或者坏心眼的笑意,同时也跟亲切的感觉不一样,是一种诡异而可疑的,但却完全没有恶意和害意的奇怪的小笑容。
看来大概是大上准子的火炬残存的“存在之力”很充足的缘故吧,比起身为火雾战士特有的强大存在感,她们把自己作为“好友·大上准子”来对待的倾向显得更为强烈。先不说摆出认真态度或者显露自己的气势,单以现在的状态来说,就只会被当作亲密的好友来对待。当然,现在是要来这里搜集情报,比起令对方新存畏惧,现在这种状态自然是更为方便了。
(嗯,也没办法啦。)
刚进来没多久,就像看破一切似的抱有一种超然的态度的少女——
(这也是为了履行使命而做的。)
以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然后坐到大上准子的位子上。
(怎么开口问——!?)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好友马上围了过来。
“昨天虽然让你逃掉了,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了哦。”
“那么,到底怎么样了嘛?”
“对呀对呀,藏起来偷偷摸摸的可不行。”
她们不仅仅是围着自己,而且还把脸凑近到平时的她决不容许他人进入的范围之内,少女不禁吓了一跳。就因为觉得她们没有杀意而放松了注意力,让她们轻易地接近了自己。
“咦,什么……”
连声音也不由得吞吐起来。
好友们似乎把少女这种迷惑的表情误会成故意隐瞒了,于是进一步加深刚才的奇怪的笑容,继续迫近她。
“真是的,还装蒜呢,这家伙——”
“来,快坦白吧。”
“哎呀,果然是游刃有余呢。”
面对这种异常的迫力,少女身子不由得后仰了一下,想要拉开一点距离。本来这些事应该是由自己来问她们才对,但她们完全没有给机会自己问。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当然是……”
“你跟滨口同学的事了呀。”
“什么都藏起来也太狡猾了吧。”
(滨口……?是滨口幸雄吗?)
很难想象会有别人的同名人物存在。也就是说,她们询问的是跟大上准子很要好的那个他的事。可是,虽然明白这一点,少女却没有可以回答的答案。而且还想反过来向她们询问呢。
(说起跟滨口幸雄共同进行的行为和行动……)
就只能想到昨晚从父母口中问出的事了。
被父母目睹了两人在公园里的一幕,那一件事。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被目睹了怎样的一幕(父母到最后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他们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而且她也想到除了所在地以外的情报,跟“使徒”那件事也没有直接关系,就姑且不勉强父母们回答了),但那一定是会让人产生不快感的行为,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不过,这件事如果对好友们也是保密的话……尽管是很过分的事,但同时也必定是很重要的事。)
如果不是在父母背后说他们的坏话,那就肯定不是值得称赞的行为,而且是对朋友也不能说的事。可是,不管怎样,总之就是秘密。
(跟滨口幸雄之间有什么秘密,这一点应该没错了……)
大上准子的父母和好友,似乎没有掌握有关她的特别情报。从她最近才成为火炬这一点来看,也应该认为跟她拥有共同秘密,而且与她一起进行过秘密行动的少年·滨口幸雄,掌握有用以找到“使徒”的重要线索。少女这样想着。
“——滨口幸雄在哪里?”
她马上为了找到他的身影,在教室里四处张望了一下。
既然能够分享秘密,那自然是有着强力“羁绊”吧。虽然少女作出了这样的推断,但是目前没有发现跟这三人以外的羁绊。
“他还没来吗?”
她这样一问,眼前的三人马上就笑起来。
“哎呀哎呀,马上就要请救兵了吗?”
“可恶,竟然这样显摆给人家看!”
“真是气死人啦——”
结果还是没有答案,于是她又追问道:
“……来了,还是没来?”
“你也不用强调那么多次嘛,在他本人不在的情况下,我们不会继续追问的啦。”
“呜——真羡慕呀,可恶!”
问了这么久,最后终于得到了答案。
(不知为什么,感觉好累……)
看来跟这三人很难冷静说话。少女打算结束这类似于徒劳的对话,强行转变话题。她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报纸。
“你们看这个。”
“咦,什么什么?”
那三人还以为那是对刚才质问的回答,马上飞扑似的跑过来看。但是——
“嗯——?什么嘛,只是报纸啊。”
“这报纸怎么样了呀?”
马上露出了一脸失望的表情。
少女防止她们又像刚才那样连珠炮般的问个不停,马上就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这个事件,是在这个小镇发生的吧。”
她手指的位置,自然是那个失踪男子被发现的报道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过什么,或者了解具体的情况?”
三人尽管一脸惊讶,但也还是看了一下那篇报道。
尽管事件非常怪异,而且发生地点是在当地,但她们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来回忆。这是因为那个男子的火炬已经没剩下多少“存在之力”的缘故。
“……啊,是前天新闻里报道过的那件事吧。”
“嗯,说起来,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呢。”
“就算说是了解,也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啦。”
尽管如此,但她们一旦想了起来,就接着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对了,这个人好像还是个帅哥呢。”
“是呀是呀,大概是巴黎秋冬时装展的模特儿吧?”
“有传闻说他失踪的时候是跟恋人私奔哦。”
当然,虽说是接上了话题,但也不一定就能从她们口中获得有用的情报。
“失踪前好像在哪本流行杂志上过照片吧?”“那杂志不就是你拿来的吗?”“据说非常受欢迎呢。”“嗯嗯,不过虽说很帅气,但也只是十年前的事情啦。”“是呀,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岁的男人,也没什么意义啦。”“我其实也相当喜欢那一类成熟型的男性呢。”“咦——”“呜哇,什么,原来你喜欢大叔?”“不是那个意思啦,你们不认为在十年流浪后被发现这种背景,会让人产生某种兴趣吗?”“是吗?”“有那样的事?”“当然了。”
也亏她们可以说出这么多话来。竟然兴致勃勃说着这些毫无实际意义的事……就好像把谈话这个行为本身,当作是至高无上的娱乐似的。
少女不由得感到一种有别于战斗那个次元的胆怯。
“……我……”
在使命感的推动下,才好不容易插上嘴。
不出所料,她马上引起了众人的注视。
“有没有跟这件事扯上关系,或者发表过什么感想呢?”
三人像是要确认少女的意图一般,先是停顿了一会儿。
“啊?你在说什么呀?”
“发表感想……用得着那么夸张吗?”
“这件事跟滨口同学有关系吗?”
面对这连续而来的三连发攻击,即使是如少女这般的人物,也不由得感觉到比眩晕更高一级的头痛。
那三个好友却丝毫不给予少女回答的机会,继续像叠积木似的继续说道:
“我觉得跟准子你没什么关系吧。”
“就是呀。你大概也不会饥渴到看上这样的大叔吧。”
“啊,一说曹操就到……呵呵呵。”
其中一个捂着嘴巴偷笑着说道。
疲惫不堪的少女只好缓缓地沿着好友们的视线看去。
“!?”
因为吃惊过度的关系,连身体也顿时僵硬了。
过去被称为大上准子的少女,如今是内部隐藏着火雾战士的火炬——
(什么——)
从这个存在伸展出去的某个关联,几乎像一条笔直道路般鲜明地指向前方。
(——这是,怎么回事)
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她面前,站着一个少年。
在一种激烈的冲击过后,少女对他的第一印象是——
(毫无紧张感的脸。)
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和瘦削的身材,是这位美少年的主要特征。虽然个子相当高,作为日本人来说,腿也显得比较修长,但整体上没有什么赘肉。
当然,少女也不可能去重视那些外表的东西。只是因为现在感觉到的关联——大上准子曾经感觉到的这种关联的强烈性吃了一惊而已。声音自然而然地从嘴里发出。
“……滨口幸雄?”
不知道为什么,她马上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被轻声叫唤了名字的少年,以嘴角露出了浅笑。
“早上好——”
仿佛被这种开朗的气氛所吸引一般,三个少女马上吵嚷起来。
“哎呀哎呀,一大早就在这儿交换着火热的视线呀。”
“滨口也马上会全身酥软了吧。”
“羡慕死人啦~”
少女感觉到刚才那样的对话又有死灰复燃的倾向,于是——
“今天我因为急病要早退。你们帮我通告以下这个设施的教官……不,教师吧。”
丢下一句令人难以理解的说明之后,她就拿起书包站了起来。顺便把报纸也塞了进去。
“啊啊?”“怎么?”“咦?”
用眼角瞥了一下惊呆了的三个好友后,少女就大步向着滨口幸雄那边走去。
“怎么……怎么了,准子?”
少女抬头看着一脸不解的少年——
“你应该是最了解大上准子行动的人吧。”
“啊?”
她没有等他回答,就抓起他的手。
“你要去哪里啊!?”“喂,已经到上课时间了呀?”“大上同学?”
在三个好友以及教室内全体同学的注视下,少女用力地拉着少年的手,来到了走廊。
“怎,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管,跟我来!”
预备铃即将响起,在这种微妙的紧张气氛中,两人手拉着手走着。


“——呼,呼——为,为什么要这样……?”
两人无视听到预备铃响而正要关上校门的教师的阻止行动,突破各种障碍同时对追踪进行捣乱——经过这胆大包天的三个阶段的行动后,跑进一条不起眼的小路,来到了某个便利店的停车场,才终于停了下来,喘了一口气。
不过,其实走了这么久,累得喘不过气来的人只是滨口幸雄一个人,少女则依然若无其事,不仅没有喘气,连一滴汗也没有。因为她是火雾战士,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有很多事要问清楚你。”
“怎么突然一脸严肃,怎么了?”
“……”
该怎样切入话题呢,仅仅考虑了一瞬间的少女,马上又觉得想这些都是多余的。自从刚才因为那种强烈的关联吃了一惊之后,她发现自己眼前的少年有一种类似踌躇与客气的感觉。于是,她在内心斥责自己的愚蠢,把这些感情一概无视后,提出了问题。
“你详细地说一说我这几天的行动吧。”
“咦?”
理所当然的,滨口幸雄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但是,他突然又像是领悟了什么似的,以一种凝重的神色反问道:
“……果然,你还是被追问了吗?”
(被追问?)
少女先不管那么多,迎合着他的问题点了点头。
“嗯,算是吧。”
“难道……又吵架了?”
少年战战兢兢地再次追问道。
“那个……”
少女刚想点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实际上根本没有吵架,但在这种情况下,或者还是应该表示同意,以获取更多重要的情报吧。
不知道对少女这种犹豫的表情作出了何种解释,滨口幸雄更加深了脸上的凝重神色,小声说道:
“……昨天,我是不是太多事了呢?”
(多管闲事?)
正当少女对这种意义不明的对话感到困惑的时候,忏悔般的声音继续传入她的耳中。
“我还自以为是地跟你说‘回去跟他们和好吧’之类的话……不,我其实并没有要干涉你们之间问题的意思……”
少年那双大大的眼睛,似乎看上去多了一层阴郁的颜色。
“……可是,因为我的关系而令你跟父母吵架,还是不太好啊。”
(大概是那个在背后说坏话的秘密吧。)
跟从父母口中获得的证言相对照,少女作出了如此判断,但却依然没有明确的答案。知道答案的那个少女,已经不存在了。
滨口幸雄以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开口道:
“那个……你一定被问了许多关于我们之间……交往的事吧。”
看来滨口幸雄,是以为大上准子的父母对两人过去的行为进行过质问了。只要让他继续说下去,或许就能问出什么贵重的……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了。
因为骗他而产生的内疚,在使命感面前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因此,少女还是保持沉默,继续听滨口幸雄说下去。
“虽然如此,但我们实际上也并不是一直在边走边玩,就算被追问也没办法回答呀……到城址公园那儿去的时候,也只不过是第一次而已呢。哈哈。”
说着,滨口幸雄露出了羞涩的笑容。那个表情,没有半分恶意的形迹。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会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人。
(那么,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这个开朗的少年,为什么会让父母产生不愉快的感觉呢?对于缺乏常人的人生经验的——应该说完全没有才对——的少女来说,根本无法想象出来。如果是跟父母个人无关,比如是违反公众道德的行为的话,大概是破坏公物之类的吧……
(……嗯?)
少女回想起他刚才的话中出现的地名。那个失踪的美国人被发现的地方,应该就是——
(——城址公园?)
在短暂的一瞬间里——
(三天前,大上准子和滨口幸雄一起做着什么的时候,也同样是在城址公园……)
闪过这样的想法后——
(在那以后的第二天,那个美国人的火炬就被发现了……)
少女又想道,该不会真是如此吧。
(如果是正常的“使徒”,肯定不会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
为什么双方的“存在之力”存在这样的差异呢?为什么要在另一天,在同样一个地方,而且同样是啃食了一个人类——做出这种只会给火雾战士留下追踪线索的行为呢?难道制造这两个火炬的时期有着很长的时间间隔?这跟那十年的空白有什么联系吗?最关键的是,连气息也极为微弱的“使徒”,为什么毫不顾忌火雾战士的到来,而一直逗留在同一个地方呢?
这种状况实在过于特异,使人难以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蕴藏在这种特异性里的信息,以及其线索……)
少女按照自己作为火雾战士的直觉,询问道:
“三天前的星期二,我们两个在公园的时候……”
“咦?”
“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奇怪的事?为什么?”
在忏悔中突然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滨口幸雄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你别管,只要尽量详细地告诉我就行了。”
听了她这种不容分说的要求,少年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过去的记忆。
“啊,嗯……这个……”
她说过,虽说是放学不回家到处玩,到这里来也太正经了吧。
她说公园里之所以没种樱花是有理由的,还告诉了我很多事呢。
她还大声笑着说,跨过栅栏踏进草丛这种事已经没人会在意了。
买冰激凌吃时,我们还一起抱怨下面的圆锥形部分空空如也呢。
来到小卖部,才知道刚才的冰激凌是敲诈价格,又大吵了一顿。
我埋怨她补妆太花时间,她好像很不满,我还慌得不知所措呢。
当我坐在路边等时,被一个摄影师大叔缠着不放,真是头疼呀。
等了很久她还没来,我就去找她,却发现她原来就在身边发呆。
那个时候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来往,我其实也是看准了点的啊。
而且,还偏偏被他们见到了那一幕,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状况。
“我记得的事,大概就是这么多了。”
“……”
少女从他罗列出来的这些情报之中,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在身边发呆?”
听到她这样问,滨口幸雄以为她怪自己取笑她而生气,急忙道:
“不,不是啦,你自己也是那样说的啊?说什么虽然不常发生,但大概是贫血的关系之类的……”
“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尽管只是单纯的了解情况,然而听在少年的耳中,却不知为何会多出一层责备的色彩。
“做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你补妆去得太久,所以去找你……啊,我并不是因为照相而迟了哦,我还拒绝了大叔留住我的要求——”
“留住你……?刚才你也说什么照相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嗯。”
滨口幸雄以混合了踌躇和害羞的微笑坦白道:
“因为听起来好像有点炫耀似的,所以我本来也不太想说……”
“什么事?”
比起那些前因后果,少女更注重的是事实。
“当准子去‘补妆’的时候,突然有个怪模怪样的大叔缠着我,说什么‘请让我照张相’之类的话……”
(……是“使徒”吧……但是……)
她首先习惯性地对此作出了怀疑,但是也并非没有多大的确信和把握。
要是发展到照相的话,如果说是“恣意啃食人类,在世界的黑暗中横行”的“红世使徒”干的事,也显得太具有兴趣倾向性了。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回想起亚拉斯特尔曾经——
(——“有的‘使徒’以绘画为生存意义,甚至还遗留下优秀的弟子。”——)
也说过这样的话。那种奇异的,有着类似于人类的奇怪爱好的“使徒”就是这一次的敌人,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完全否定。
“你再详细一点说说那时候的情况。”
“咦?可是……”
滨口幸雄正踌躇着该不该说这些自我炫耀的话语,而少女则真挚地请求道:
“求求你。”
“……?那好吧。”
尽管一脸疑惑,但他还是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一边说道:
“他用墨镜和围巾遮住面,看上去真像个危险分子呢。本来我真的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但他自称是摄影师,也的确拿着很高级的照相机啊。还让助手拿着那个……叫什么啊?总之就像白色的伞子一样的东西,还有作反光线用的白版等等,看上去的确挺专业的。所以,我就……”
少女终于对那个摄影师产生了进一步的怀疑。
(遮住脸面?)
“因为准子你……那个,很久也没回来嘛,当时我也有点闷,而且看到周围那么多人,大概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的,所以我就像当了模特儿一样摆了各种姿态,让他给我照。说真的,我当时感觉的确不错。”
(可是,照相和大上准子被啃食,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我没有对你说,这是我的不对啦。但是准子你也让我等得太久了……不,我那时心想你大概是弄坏了肚子,所以一直在等啊。”
(还有跟那个美国人在第二天被啃食的关系……)
“所以那个时候,你明明站在我身边,但我却一时没注意到,这绝对不是我故意惹你不高兴……”
(而且,为什么这个滨口幸雄没有被啃食掉?)
“因为你就站在路边发呆,所以,当时只不过是正在奔跑的我一时没有留意而已啦。老实说,我真的找了你很久了,实在很累啊。”
(不管怎样,大上准子在那个时候被啃食的可能性非常高。)
总之,应该把那个在场的什么摄影师找来吧。少女暗自里思索着。
“……所以呀……”
滨口幸雄完全没察觉到思绪复杂的少女内心,继续说道:
“那时候,最后不是被你的爸爸妈妈碰了个正着,弄得不清不楚的嘛?……不过,也不是因为这个啦,我们……再来一次怎么样?以一种你父母也应该会同意的,正确的男女交际方式,再来一次。”
“嗯,我们马上去吧。”
少女为了马上抓住线索而作出了爽快的回答,少年听了也笑着说道:
“好,那就这样定——什么,现在!?”
他刚回答了一半,就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行吗?”
少女稍微歪起了脑袋。
滨口幸雄看到她那不自觉的可爱形象,差点就要同意了。
“啊,也不是说不行啦……”
尽管如此,但还是用另外一个理由,来尝试着说服她。
“……不过,你也知道啦,今天是平日,那些辅导员也在周围巡逻,也没有做什么准备,去不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吧?”
虽然不太明白,但所有的障碍全部由我来排除——当少女正打算这样说的时候——
“那个,实际上……”
少年稍带犹豫的坦白道:
“我赶那个大叔约好了,明天啊会把那时候的照片带给我。他当时说,‘如果你下次穿一些更美的服装来让我照的话,我就不收你照片的钱’……这种事很合算吧?”
(比起漠然去寻找那个摄影师,还是选择确实能和他接触的日子比较好吧。)
少女这样想道。
“那么,虽然是同一个地方,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再去一次城址公园吧?而且正好明天是星期六。其实我本来也打算今天约你的啦。这次我们两人一起,摆个帅气的姿势让他照——”
“明天,那家伙也会来吧?”
少女像是再次进行确认般问道。
“呃,嗯……也就是说,你答应了?”
“嗯。”
在爽快答应下来的少女面前,滨口幸雄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太好了!上次我本来也想跟准子你一起照相,但等了好久你也没有回来,在找你的时候那大叔也不见了踪影,真是不凑巧啊——”
“……”
看到他这副表情,少女——
(为什么他这么高兴呢?)
事到如今才这样想道。
(难道去公园是这么令人高兴的事吗?)
甚至还错误估计了他的目的。
(虽然他想邀请的真正的大上准子,已经不存在了。)
然后,以平静的态度看待事实。
(最低限度,我必须把这个祸害的元凶歼灭,让世间恢复哪怕一点点的安宁吧。)
接着,一如往常地在心底宣誓。


火雾战士的少女,最后还是没有回到学校。
“啊唔——”
所有必须的情报已经从滨口幸雄的口中收集到了,而且也记住了明天会合的时间和地点,从道理上说,她已经没有回去的理由了。而且从另外的方面来说,那个令人难以忍受的嘈杂环境,她还是希望能尽量避免。所以,她还是选择了不回去。
如果被介入的火炬里残留的“存在之力”足够的话,对“羁绊”的把握比较容易进行,对履行使命也很有帮助。但是相对应那三个好友那样,会对她采取一种亲昵的态度。看来无论如何,便利和不便利总是同样存在的。
“啊唔……”
滨口幸雄因为听到她说要自己一个人回去而叹气,而少女则不管那么多自顾自地扬长而去。然后,她为了再一次掌握这个小镇的整体地势而四处巡回了一圈。把实际上看到的光景,跟手上的地图相对照,慎重地刺探敌人的气息所在,为明天有可能发生的事做准备。
“唔……”
“……”
然后,配合学校的放学时间回到家的她,却发现准子的母亲正等自己。而且还准备了从大上准子去惯的蛋糕店“拉·卢卡斯”买来的草莓味蛋糕。
“因为昨天准子买回来的蛋糕,被我吃掉了呀。”
这是母亲作出的解释。
但是其数量,却是生前的大上准子所买份量的三倍。虽然只不过是从一块蛋糕变成了三块蛋糕,但少女还是觉得非常高兴。
因为她非常喜欢甜食,蛋糕也是她爱吃的东西其中之一(她最喜欢的就是菠萝面包,在小镇上巡回的时候,就买过几个来边走边吃了)。昨天因为想尽快确认搜索的基本方针,不希望被那些麻烦的事打扰等等理由,她才把蛋糕送给了母亲。但是其实她内心一直对此感到相当可惜。
正因为她这样想,所以今天这三块蛋糕突袭的效果自然是威力惊人了。如今,她正以一脸幸福的笑容,把蛋糕往嘴里塞。
“啊唔——”
“……呵呵。”
母亲一边往自己的茶杯倒茶,一边露出满足的笑容。
因为少女知道,就算自己作出回答也只会招来麻烦,所以现在她只是专注于吃蛋糕一事……她以这样的借口,来正当化自己贪吃的行为。另外,她面前还放着一个装有葡萄汁的杯子。
母亲没有拿起茶杯来喝茶,只是在餐桌上托着腮帮,注视着少女。一想到跟自己的女儿重归于好,她不由得眯细了眼睛。孰不知,她面前的女儿其实是另一个人,而且她真正的女儿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虽然我还以为你长大了,但看起来还是小孩子呢。”
“……”
母亲露出了心情复杂的微笑,而少女则干脆不看她,自顾自地吃着蛋糕。
“像现在这样拼命吃着蛋糕的样子,跟小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这样的吗……”
少女无意中用这个并非以自己为对象的问题作出了回答。因为她对“小孩子”这个说法产生了某种抵抗。
而准子的母亲则充满自信地对伪装成自己的女儿的火雾战士说到做道:
“是呀。在你哥哥离开家,你搬到楼上的房间之前,每当有什么害怕的事,你就会马上拉开隔扇,钻进我的被窝来。还记得吗?”
“是那样……吗?”
母亲把这句话当作是她出于害羞的回答,又笑了出来。
“是啊。比如打雷和下雨的时候,还有看恐惧片的时候……”
“害怕的话,就会钻进人家的被窝里吗?”
少女对这种选项感到不可思议。
“嗯,在哥哥离开家后感到寂寞的时候,你也曾经那样做过呢。”
“寂寞……”
在刚开始作为火雾战士独立行动时的短暂期间,她也曾经感到过。那种因为思念对温暖的时光和温暖的人而感觉到的痛苦的感情。然而这一点,在她发现亚拉斯特尔就在自己胸前的吊坠中,一直与自己同在之后,就完全忘记了。
火雾战士非常强大。
在身心两方面都强制自己把这种自我规定当作事实看待的少女,继续围绕这个不可思议的选项进行询问。
“寂寞的时候,也要逃避吗?”
“唔,无论是哪方面,都跟逃避有所不同吧。对……大概是‘想要跟别人在一起’吧。仅仅是这样,心情就会获得某种程度的休息。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子。”
“……”
“现在,大概感到寂寞的人,是我吧。”
说完,母亲又笑了。
少女无意中看到了母亲那种并非出于喜悦的笑容。
“啊唔,嗯……”
她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之后,却产生一种难以就此离去的感觉。
现在跟母亲说话的人,并非是她回忆中那位少女。
本来应该跟她说话的那个少女,已经早就死了。
只要自己解除对火炬的介入,这个世界上名叫大上准子的存在,就会消失。
大家都会忘记她。
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一样。
她……将从母亲,父亲,滨口幸雄,吵吵嚷嚷的三个好友,以及其他跟大上准子有所关联的人们的记忆中……从这个世界中……脱落,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就是被“红世使徒”啃食了“存在之力”的人类最后走上的末路。
火炬只不过是一种暂时延长其脱落时间的“东西”而已。
那是无论如何后悔,如何悲伤,如何愤怒,如何痛苦,如何可惜,都无法推翻的事实。
不过幸运的是,人类并不会知道这个事实。
如今在自己眼前的这位临时母亲,也即将毫不知情地失去自己的女儿。
不,应该说,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现在这样子介入存在的时间,也只不过是以忘却为前提的余事而已。大上准子已经死了,她不能再回来。现在只不过是这个事实延伸出来的一条小尾巴。
所以,不用在意任何事。
所以,也不必告诉他们任何事。
那样对他们来说,会更幸福。因为随着火炬的消失,他们就会忘记一切。他们感觉到的悲伤,都只是徒劳而已。如果是喜悦的话,那么即使是徒劳也是好的。可是,悲伤却不是那样。而寂寞……应该也不是吧。
把感觉到,了解到的一切都带走,也是火雾战士的使命之一。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已经有这些感情。
仔细吟味一下心底的感受,或者就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但不凑巧的是,少女没有打算那么深入地对自己的感情进行彻底的分析。作为一个火雾战士,她不认为那样做有任何意义。
如果说这样做对履行自己的使命有所帮助的话,还可以考虑一下。但这样的案例,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即使是以后也大概不会遇到吧。反而仅仅从非合理性这一点来看,她就觉得感情这种东西是个障碍。
就算不是这样,她对感情所具有的那种无法抗拒的动摇,感到某种——
(——哼,真是笨死了。)
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恐惧”这个观念,并对此感到很不愉快。这个观念,正是火雾战士最忌讳的东西。她重新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我只要一直作为火雾战士而生存下去就行了。)
在重新向自己立下誓言的少女面前——
“这个。”
“咦?”
不知什么时候,准子的母亲把一块包起来的小方巾放上了餐桌。
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感觉到那里存在着非常强烈的而复杂的“羁绊”。
她对这种感觉记忆犹新。昨天自己躲进房间里看报纸的时候,母亲想要拿给自己的东西……她虽然想把它交给自己,但最后却没有做到。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少女向眼前的人,以及与自己相重合的另一个人确认道。
“请吧。”
其中一个人点了点头,而另一个人却没有回答。
“……”
少女马上打开来看。
里面出现的,是一个反射出淡桃色光芒,由许多大小不一的小宝石串成的手镯。
那是母亲不小心弄坏了的,滨口幸雄送的礼物。
是母亲把散落在地的宝石逐颗捡回来,然后重新串起来的,大上准子最重要的宝物。
“……”
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尽管并非大上准子本人,而只是介入了她存在的第三者,但当她感觉到这种强烈的“羁绊”,以及母亲这种行为的含义和寄托的思念之后,也不由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母亲缓缓说道:
“对不起,准子。”
“……嗯。”
少女只能以一个并非当事人的伪装者身份作出如此回答。
尽管如此,少女还是回答了。而且,还添上一句本来不需要的话语。
“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太好了。”
准子的母亲笑了。
少女也以笑容回应她。
母亲所怀有的寂寞,非常——
母亲所显露的喜悦,更加——
如今的少女,产生了一种应该避讳的感情。
但是少女依然露出了笑容。
因为作为火雾战士,为了伪装成大上准子,她必须这样做。
她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自然。因为“本来就是这样”。选择了这条路的并非别人,正是她自己。而且她也很清楚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同时自己也是主动希望这样做,并为此发过誓。
因为只有那样做,才是一个火雾战士。
所以,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而内心所想,别不是重点。

158

主题

306

存在感

313

活跃日
喵~离线 靠杯
 8 

SOS团五星级★★★★★

2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第三章 乌科巴克

城址公园,是一个位于小镇中心,有着宽广战地面积的市民休息场所。
建造于战国末期的平城遗迹,几乎整个都保持着原样,被当作公园来使用,内部还设有小型的历史博物馆。道路上以鹅卵石作铺设,而栏栅着只由桩子和绳子构成。残留于各处的低矮石壁和一片嫩绿的草地,构成一幅富有悠闲感与清新气息的初春风景画。
因为这是一个周围没有任何游乐设施的偏僻小镇,所以一到休息天,这个公园就热闹起来了。有带狗出来散步的,有晨跑的,有来这里约会的,有全家来郊游的……一些露天摊档也稀稀落落地分布于各处,为这幅生机勃勃的画面点缀上活力的色彩。
在和煦的阳光下,混在绿草和微风之中的一对少年男女,正并肩走在路上。
那对少年男女,就是滨口幸雄和借用了大上准子存在的火雾战士少女了。尽管还没有亲密到手臂绕着手臂那种程度,但两人的接近,似乎超过了肩并肩的程度。
滨口幸雄身上穿的是悠闲型的夹克和窄身的长裤,脖子上围着一条薄质的围巾。
而少女则身批一件稍大的长袖衬衫,配上一条还是显得稍大的牛仔裤。
穿着时髦的少年,和打扮朴素的少女——如此的两人,尽管看上去有点不相衬,但却能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互补感。那是因为,跟华美的服饰相映生辉的美少年,以及无需多作修饰,以其本身的气势和存在感就足以引人注目的少女,这两方面同时发挥作用的效果。
来往于两人身边的人们,虽说还不到走过之后还回头看的程度,但却一定会把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
滨口幸雄对自己两人的外表非常了解,而且以这种状况为乐。最重要的是,他对因为两人在一起而出现的这种状况感到很满足。
本来他就不讨厌引人注目……相反,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加上今天的约会也有着为星期二那次——在对两人来说最关键的时刻被打扰,在对父母来说非常尴尬的瞬间被目击——以如此狼狈的结果收场的约会作出补偿的含义在内,所以他也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准子过的快乐。尤其是今天还约好了那个摄影师见面,所以他还期待着到时候可以一起跟少女照张双人照。
他并不知道,今天是他和大上准子度过的最后一天。


而少女一方,却仅仅是一个火雾战士的立场,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少女跟滨口幸雄一起,向着跟那个摄影师约好碰面的地方走去。在她平静的表情之下,一直谨慎地警惕着周围的状况是否有变化。
(似乎……跟昨天没什么不同……)
那个依然难以捉摸其真正身份的“红世使徒”依然逗留在这个小镇,只有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然而那个“使徒”,却仍然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明明没有逃走的打算,却也没有主动前来挑战。明明有着什么不轨企图,但却没有怎么啃食过人类,他的真正目的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少女现在来到大上准子被啃食的场所,而且还准备跟约好时间碰面的那个什么摄影师接触。也都是为了打破现在这种被动局面。
(像现在这种潜伏在同一个地方不动的案例,在成为火炬的人类附近一定会残留有痕迹,或者那个“使徒”本人就在那里。)
虽然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今天这个案件却不能抱有那样的期待。最多也只是停留在半信半疑而已。
(大上准子,还有那个美国籍男子也是——假设他只啃食了这两人,没有碰过其他人……当时如果“使徒”在场的话,为什么没有啃食滨口幸雄呢?)
少女之所以难以断定那个摄影师是否就是“使徒”,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是通常的“使徒”,只要盯上特定的人类,就应该会马上啃食掉才对。并不需要忍耐什么。如果火雾战士就在附近的话,那就更应该马上啃食掉猎物然后逃跑了……或者应该说,从常识来看,“使徒”那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的目的和存在意义,就在于实现自己的欲望,而啃食人类是其实现手段的一环,至于跟火雾战士进行战斗,只不过是毫无用处的副产物而已。
“红世使徒”一般来说,都会尽量避免战斗。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单纯嗜好“战斗行为本身”的“使徒”,但那一类的家伙都不会染指那些无聊的机关和策略阴谋,而是直接从正面挑起战斗。因为没有足以那么做的强大力量,这种嗜好就不可能实现,也不可能维持他们的存在。
也就是说,如今感觉到的这个只拥有微弱气息的“使徒”,可以选择的手段应该就只有逃走这条路。
(明明是这样,但为什么还逗留在这里呢?)
人类所持有的“存在之力”,除非实际上进行啃食,否则是不可能估计到各人所拥有的总量的,而且在质量上也几乎没有差别(虽然听说过去也出现过不少自称是“存在之力”的美食家的人,但那些家伙根本上只是一些虚饰其表的空论家而已……而且“啃食”这种说法只不过是一种比喻,实际上只不过是力量的转换和吸收的行为)。应该没有执着于某个特定个体的理由和必要。
少女之所以把少年也带到这个有可能跟“使徒”相关的危险之地,也都是因为这次的状况跟通常的按例有着很大的差异的缘故。
(不管怎样,等见到那个怪模怪样的摄影师再讲吧。)
在如此下定决心的少女,和轻松地踩着步伐的少年身旁,一家三口在遍植绿草的假山上围在一起吃便当老人们在铺着鹅卵石的道路上散步,小孩子们在石壁周围追逐玩耍。
少女有意无意地欣赏着这一幕随处可见的悠闲风景。
“……?”
这时候,她察觉到滨口幸雄正不时地望向自己这边,于是抬起头来向他看去。
“怎么了?”
少年吃了一惊,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你一脸复杂的表情……还以为你不开心呢。”
(开心?)
这里面的含义,少女根本不明白。
对于如今这种一般人称之为约会的状况,她不仅没有半点常识,而且更不知道是以“两人的关系”为大前提的行为。对她来说,除了跟摄影师接触之外,这种跟少年在一起的行为根本没有别的意义。甚至因为联系双方的“羁绊”异常强烈,她还觉得连为对方操心的工夫也省了,觉得很方便。
(……)
虽说如此,但如果通行者垂头丧气的话,对自己的目的也有所影响。
如果那摄影师就是“使徒”的话,就必须让这个少年作为一个诱敌之饵来行动。不能因为自己跟平时不同的举动和气氛,让他产生不必要的警戒心。
虽然她从使命的必要性上作出如此考虑,但对于逗别人开心这种行为,从性格上来说非常不擅长,而且缺乏知识经验。她思考的范围,只能停留在肤浅的阶段。
(不过,算了。)
少女以一种敷衍了事的心情,像过去自己跟身为养育员的女性走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牵起了对方的手。这是基于她自己当时对这种行为感到很高兴,这么一种简单的理由而采取的行动。
可是,被她牵着手的滨口幸雄,却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呃?”
她惊讶地看着身旁的少女,发现在她牵着自己手的手腕上,自己送给她的手镯正闪耀着光芒。感受到这种无声的温柔(虽然实际上是大上准子的母亲给她带上的),少年几乎感动得掉下泪来。
“……啊,哈哈。”
面对这种温柔,他露出了一种类似于冰雪融化般的笑容,回握着少女的手。
少女对自己的黔驴之策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效果感到讶异,但也还是随着对方的笑容露出了微笑。那不同于滨口幸雄所怀有的喜悦之情,也不同于大上准子所拥有的心情,只是把刹那间感到的亲密表露了出来而已。
但是表面上看来却非常自然,两人就在这种和煦的阳关中漫步前行。
走了一会儿,跟前终出现了那个在平坦的城址公园中唯一突起来的部分——小山丘。
这草木茂盛的山丘,就是所谓的“城中心”,是过去为了建造充当司令塔的城馆时由人工填起来的土丘。
可是,两人的目的地并不是那里,而是那个设在山丘脚下的广场。跟建造在*机关遗址处的资料馆相并列,旁边还有三家稍大的小卖部。那儿有很多长椅,是这个公园各个入口的终点地带,也是来公园散步的人们休息的场所。
滨口幸雄环视了一下四周。
“嗯……他似乎还没来呢。”
“你是说前述的摄影使吗?”
“前述……?嗯,上次也是突然间被他开口问……总之,我们就坐在同一个地方等他吧。”
说完,少年就往前走去。
被牵着手的少女,马上对周围作出警戒。现在暂时没有感觉到类似敌意和杀意的气息。虽然也感觉到与人数成正比例的卑猥视线,但她认为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于是把这类感觉都遮挡于意识之外。然后,她再次问道:
“我站着发呆的地方,很远吗?”
少年宛如春天和煦的太阳一般开朗一笑,用手指着前方道:
“你说什么呀。让我找了老半天,结果原来你就站在那棵树的下面啊。”
“……。”
少女顺着方向一看。只见广场一侧,有一株不算很大的枫树。正当她考虑着大上准子是否就在那儿被啃食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背靠山丘围成环状的其中一张长椅前。
滨口幸雄松开了牵着的手,非常自然地率先向前踏出一步。
“我在这里等你的时候,那人就突然对我说‘可以让我照张相吗’什么的。要不是他拿着那个巨大的照相机,还带着助手的话,我就会以为他是变态,早就逃得远远了。”
他用手挥落长椅上的尘埃和落叶后,对大上准子说:
“来,请坐。”
“嗯,谢谢。”
少女老实地回应他后,就坐了下来。然后,从这个视点,她再一次以乌黑的眼瞳环视了一下有着相当面积的广场。
刚才的枫树,城中心入口前的短桥,可以看到蔬落人影的小卖店,孩子们嬉戏着的水龙头,还有包围着广场的嫩绿树木……他把这一切跟这个小镇的观光指南和地图等等相对照了一下。整体上的地势早就清楚把握了。也看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她再次把视线投向枫树。
到那里的距离,最多就只有十五六米。
(这么接近的话……如果那个摄影师是“使徒”,大概会展开半个广场大小的封绝吧……不过,那样的话就更加猜不透他不啃食滨口幸雄的理由。)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配合着内心的焦点,对这种自在法的发动,或者是操纵“存在之力”的预兆作出警戒。但是,目前依然没有那种气息。
(是不是我想的太多了呢……而且今天,那个自称是摄影师的“使徒”如果是来探听情况的话,如果是只有这点微弱气息的家伙,大概也不敢出来了吧?)
“准子,我去买果汁吧。你要什么呢?”
正当少女想着成功接触的可能性很低的时候,依然站着的滨口幸雄询问道。
少女思路整然地回答道:
“有果汁之名的饮料。含有甜味香料而不含酸味的那种。”
“咦?你说什么?”
被他这样一反问,她就尽量以容易明白的说法说道:
“要那种甜的果汁。”
“知道了,你等一下吧。”
少年这次则以略带苦笑的表情回答了她,然后转身去买饮料。他的目的地,似乎是长椅的正面,也就是广场另一边的小卖店。也看到那里有个自动贩售机。
“亚拉斯特尔,怎么样?”
少女向自己胸前问道。虽然省略了部分内容,但大体上的意图也已经表达出来了。
“唔,既然存在当画家的‘使徒’,那么想当摄影师的‘使徒’也不足为奇了……但是,这跟那个被发现的美国人的关系,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因为四周没有人,所以两人也能很自然地进行对话。
“的确是呢。如果没有这个理由,事情就简单得多了。为什么只有那个美国人的‘存在之力’所剩无几呢?是不是跟他失踪了十年有关系呢。”
“唔……既然实际上在不断消耗,那么大概也不是藏有宝具的‘密斯提斯’吧。也从没有听说过有使徒能让单纯的火炬保持十年之久……虽然也可以认为是只是偶然从别处流入的家伙……”
“——‘碰巧和偶然之类的事,绝对不可以从一开始就纳入考虑范围’——”
少女一边念出被教过的心得,然后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的对手比较麻烦。”
“欲望的形式是无穷无尽的。如果是能自由自在地将其显现的‘使徒’的话,就更加变化多端了。”
少女点了点头。然后把有意无意环视着广场的视线——
“如果实际上没有碰到过的话,果然还是不知——”
打算转移到滨口幸雄身上时——
“——!?”
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什么!?”
广场的另一侧,少女坐着的长椅正面对着的小卖店,在那店子前面的自动贩售机——仅仅是几秒钟,自己把视线转移到别处去之前,那里还站着一个少年。然而如今,他的身影就宛如彻底消失了似的,没有半点形迹。
“为什么……”
少女一边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一边像整个人弹起来一般飞奔起来。
她一直毫无松懈地警戒着周围的动静。为了捕捉到任何细微的“存在之力”的发动以及其前兆,她已经把感觉灵敏度扩大到最大限度。
(难道去厕所了?)
没有任何类似杀气和敌意的感觉。
(只是进入了死角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年突然消失了。
(难道在店子里面?)
正当少女在心中罗列出几个可能性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自动贩售机之前。
(要去公共厕所的话,他必须要横穿过我的视线才能到达。刚才没有任何人进行过超出我奔跑速度的移动。就时间来说,从自动贩售机走进店子里是不可能的。)
一下子就否定了刚才罗列的可能性。既然如此——
(是超越了人类的力量,把他带走了。)
她冷静迅速而准确地确认了状况。在铺着鹅卵石的路上,没有高速移动造成的凹陷痕迹。如果在空中掳走了他的话,自己也应该会看见。也没有使用自在法的迹象。
“!”
这时候,她看到自动贩售机后面,在店和店之间,有一条算不上是小路的空隙。那是一个人必须侧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过的狭窄缝隙。向里面看了一眼的少女,不由得惊呆了。
在积聚了长年累月的尘埃的墙壁上,有一条被什么东西擦过似的痕迹。
堆积在里头沾满泥土的废料上,有一点点的形状大小可疑的——腐烂的赤铜色火星隐约可见的焦痕。
(——“红)
掳走滨口幸雄的并不是人类。
(世——)
目睹这决定性证据后的瞬间——
(使徒”——!?)
少女追踪着那些痕迹,以离弦之箭般的速度跃过了那狭窄的缝隙。穿过缝隙后进入的小卖店后方,是一个保养不周的树林。在那黑乎乎的地面上,有着巨大间隔的每个足迹,果然还是像刚才那样,残留着一点点腐烂的赤铜色火星。
为了缩短那数十秒落后于敌人的时间,沿着这些痕迹飞奔起来的少女——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飞跃时俯瞰眼下的一瞬间内,就已经看穿了“使徒”的性质,同时不由得大失所望。
残留在那个充满尘埃的空间里那些东西,并不是什么特殊自在法的痕迹。
是一种更加幼稚而拙劣的,愚蠢透顶的行为导致的结果。
在墙上的那条痕迹,是身体擦过留下的痕迹。
而散落在废弃材料上的一点点痕迹,是以宽阔的步幅来回行走后的痕迹。
也就是说,现在向眼前延伸着的这些火星,只不过是“使徒”奔跑后留下的痕迹。那个少女以一跃就能飞越的狭窄缝隙,他却只能用这样糟糕的身法来回穿过去,甚至还留下了烤焦痕迹和火星。明明没有使用自在法,却从身体中泄露出火星(恐怕是因为剧烈运动的缘故吧)。这一切都显示出他在现世实体化的“显现”极其不稳定。
(也太笨拙了……可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加奇怪了。
(气息如此微弱,即使出现在眼前也没有任何压迫感的“使徒”……)
“在离火雾战士极近的距离内,竟然作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举动。”
亚拉斯特尔像是接着少女内心所想一般,低声沉吟道。
“嗯。”
正在奔跑的少女,也轻轻点头表示同感。
两人也根本没有预料到,那个“红世使徒”在火雾战士面前,仅仅是掳走了一个人类而已。为什么不当场啃食掉呢?为什么不跟眼前的讨伐者战斗?为什么自己会没注意到他掳人的瞬间……难以理解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可恶!)
少女对自己的大意感到羞耻。
(——“早上好——”——)
(——“因为我的关系而令你跟父母吵架,还是不太好啊。”——)
在几分钟前还跟自己在一起的滨口幸雄,被掳走了。
(——“太好了!不如让他给我们照张双人照吧?”——)
(——“……啊,哈哈。”——)
像自己这种程度的火雾战士跟在身边,竟然也被他得手了。
(——“来,请坐。”——)
(——“准子,我去买果汁吧。你要什么呢?”——)
少女燃起了对自己不争气的愤怒。
(实在太笨了!!)
作为一个火雾战士,少女尽管让感情如火焰的暴风一般尽情咆哮,但同时也让理性如厚冰一般充满自己的全身。以感情引发的行动,还有以理性进行的分析,就形同一辆车的两个轮子一般,推动着少女向歼灭“使徒”的目标迈进。
(这个森林,好像是——)
自从少女来到这个小镇后数日,她已经对地图等资料进行了严密的调查,实地印证的工作也进行得非常细致。因此,她并不需要借助大上准子的“羁绊”,就能对前面的地形了如指掌了。
城址公园,其作为公园的平城遗址被宽阔的环形道路所包围,其中有三个地点跟各方向的干线道路相连接,是这样一个构造。如今少女正在穿过的树林前面,将通往分别设置于三个连接干线道路地点的其中一个停车场。
循着实地印证时的记忆进行思考的少女,不由得咂了一下舌。
(可恶,被铺装过的路,很难留下痕迹。)
像疾风一般在树林中飞驰了数十秒的少女,眼前忽然一亮。只见敞开在眼前的,是一个边上堆积有落叶,有的柏油路地面的停车场。少女迅速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在哪里——)
她又飞奔了一段路,前后确认了一下连接城址公园和干线道路的那条寂寥的通道。
就在这时——
“——那个大家伙!”
在没有通行车辆的道路远处,一辆拉着巨大集装箱的大型拖车,正逐渐加速推动其巨大的重量前进。大量煤烟从车体的下侧部分喷涌而出,企图以全力逃桃离追踪者的追击。
“……是车?”
亚拉斯特尔的回答,并非是对少女提出异议。
为什么那个“使徒”不以易于行动,便于隐藏和搅乱的自身来逃走呢——而且还要使用逃走路线非常有限的车辆,明显不利于周旋的大型拖车呢——亚拉斯特尔的话,正是对这些疑点的表明。
无论从手法上来说,还是从态度来说,那都是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使徒”。
(不过,这些事以后在追究吧。)
这样想着的少女,马上吸了一口气。
“……!”
像是让那口气在胸口中爆发似的,她用力一蹬地面,开始疾驰起来。
走在前方的大型拖车,拖着沉重车身的引擎发出尖锐的咆哮声,进一步加快了速度。
少女也不甘示弱,在脚上灌注力量。
一跳,两跳,三跳——
如同在擦着地面飞翔一般,以闪电的速度在路上飞驰。不知何时,在疾奔着的她身上,披上了一件看起来宛如漆黑之风的大衣。
没过多久,前面那辆大型拖车来到连接干线道路的拐角处,稍微减慢了一点速度。
(好——)
少女一口气缩短了距离,并把右手按在大衣的左侧腰际。向着眼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集装箱后部,计算好自身与那两扇对开的厚重铁门间的距离——
“——喝!”
随着跋刀的动作,从左腰出现的一把细身厚刃的大刀银光一闪,把固定着那两扇铁门的门闩和手把一下子砍为两段。然后,用左手接过挥上头顶的刀柄,没有半分迟滞地向下砍出。
受到两记交叉砍击的铁门中央,破碎的零件一个个掉落在地,其中一扇门由于车体转弯的惯性而大大地向外敞开。
少女看准那个时机,以最后一记跳跃——
“嘿!”
一口气跃进了集装箱的内部。
从里面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深处——
“什……什么……”
传出了一个颤斗的惊愕声音。
在那个人的眼睛里,
映照出炽红色的光景。


单膝着地的少女,踏在摇摆不定的集装箱底部,慢慢站了起来。
啪嗒啪嗒地迎风飘动着的,是行为漆黑大衣的万能之衣“夜笠”。
紧握在右手上的,是足足有所持者身高般长短的大刀“贽殿遮那”。
闪耀着见者烧心的炽红色光辉,四周火粉飘舞,秀逸而细密的“炎发”。
还有缓缓睁开来的,依然是闪耀着炽红色光辉的“灼眼”。
那正是“红世”真正的魔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的契约者。
讨伐者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的真正姿态。
如今以全力存在于此的火雾战士少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仿佛要跟那样的少女对抗一般——
“……!”
腐烂的赤铜色火焰,从正下方扬起。
在地面上留下的,是以同色描绘出的奇怪图腾。
少女感觉到了。
整辆车已经被某个自在法——切断内部与世界的联系,将内部隐藏起来的因果独立空间“封绝”——所覆盖。这辆车已经不会被人类看见,它将会随着所有者的意欲,一直暴走下出。
其车体现在正在提高速度,引擎发出更大的轰鸣声,冲上了斜坡。
少女根据事前仔细调查过的地势和自己追踪的方向,在配合时间等因素,推导出答案。
这辆大型拖车,已经进入了高速公路的入口。这辆车,身为这辆车所持者的“使徒”,已经开始逃跑了。
(不会让你得逞——)
火雾战士的少女,向着被自身光辉与封绝的火焰两种光芒照耀下的集装箱内部看去。看了之后,马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
“唔……?”
连亚拉斯特尔也惊呆了。
在两人面前,集装箱的内部,展开着一幅充满了疯狂情念的光景。
照片,
肥皂泡,
照片,肥皂泡,
照片,肥皂泡,照片,肥皂泡,
照片,肥皂泡,照片,肥皂泡,照片,肥皂泡,照片,肥皂泡,照片……
在整块宽广的长方形内壁上,从全新的印刷品到发黑的银板,各种时代和种类的照片,杂乱无章地贴满在上面。
同时,无数充满了整个宽广长方体空间,有着异样,颜色也五花八门的肥皂泡,不规则地漂浮在昏暗的空中。
如同混沌的黑屋,如同恶梦的具体化,无论是平面还是空间,都被某种情念填涂固定在那里——通过轻轻擦过肌肤的恐怖和寒意,少女感觉到了。
然后,在她的身边——
(?)
飘过一个肥皂泡时,她才终于察觉到。
(什么?)
在那发出微弱的光芒的球体中央,透过反射光,她看到了人影。
(人偶……)
那是一个跟肥皂泡大小匹配的,直立着的男性。
(……不……是。)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但那无疑是被缩小后放进里面的人类。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仿佛在探查肌肤所感到的恐怖和寒意的根源一般,少女以灼眼扫视了一下四周。
(他到底……在这里……干了些什么?)
从展开在集装箱内部的光景中,很容易就能找出其疯狂情念的共同项。


那一切,都有着“人”的存在。


照片的对象全都是人物,而且每一个都有着模特儿般的身材和容貌。
而被放进肥皂泡中的人类,也是基本上全都可以用美男子来形容的男性。
“这是……什么?”
火雾战士的少女,把面对这光景所感觉到的莫名厌恶感直接说了出来。
像是回答她似的——
“呜……”
从这个诡异世界的最深处——
“噢噢……”
从一堆更为密集的肥皂泡后面,响起了一个颤抖的声音。
“是,是炎发,灼眼……可恶,好美……”
与此相反,充满了确信与威严的亚拉斯特尔的声音,严肃地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
“哈,嘻嘻,嘿嘿……”
在集装箱的最深处,被肥皂泡遮挡着看不清楚的那个人,从咽喉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大魔神‘天壤劫火’……是真,家伙……”
那并不是回答,而是平白显露粗某种感情的声音。
对那种声音中包含的不快感,少女不由得秀眉紧蹙。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呵,嘻嘻,呀哈哈,很不,错吧?这些全部,都是大爷我的……是我‘缠玩’乌科巴克大爷的所有品……”
那是一个真名和通称都从来没听过的“使徒”。
不可视的大型拖车“咯嘡”地摇晃了一下,狂奔与高速公路之上。自称乌科巴克的“使徒”顿了一顿,大大地吸入一口气,然后重新说道:
“嘻嘻,都是大爷我……大爷我的,‘未来英姿’的,模特形象……”
少女的灼眼注视着口口声声“大爷我,大爷我”的“使徒”。并非怀着某种感情,而是为了看清楚他到底是有着何种性质的敌人,而冷静严肃地注视着他。
就在这时候,车身又激烈地摇晃了一下。过了两三秒左右,巨大的车身猛烈与地面发生了碰撞。
“哐锵”的一声,超乎常识的行驶速度带来的冲击,使集装箱激烈地摇晃起来。
少女只是稍微沉下双膝,就足以维持平衡了。然而似乎是蜷缩在集装箱最里面的乌科巴克,身体遭到了直接打击——
“呜噢,嘎啊!”
发出了诡异莫名的叫声。就在那时候,从那堆肥皂泡之中,一条丑陋无比的粗大手臂滚落在地。
“!?”
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灼眼,然而仅仅是四分之一秒——
“呀啊,噢噢……”
伴随着耻辱的呻吟声,那条并非属于人类的臂膀马上缩回到肥皂泡的阴影下。作为其不完全显现的证明的腐烂赤铜色火焰,则散落于跟手臂发生了碰撞的集装箱底部。
亚拉斯特尔出于对契约者的少女不同的惊讶,向里面发出了平静的声音。
“没想到竟然是本性的直接显现,在这个时代还真少见。”
古时候,大多数的“使徒”都是以自己的意志总体为特征的形态直接显现于现世。
“使徒”们虽然精神构造跟人类完全一样,但却能按照自我意志随心所欲改变存在形态,他们把自己的爱好,气质和个性都直接体现到外表之上,这就是所谓的“意志总体”了。他们有时显现为这个世界也能见到的物体和动物形态,有时呈现出来没有见过的怪物形象,有时甚至以混合般的乱七八糟的形态出现。
然而到了近代,人类在文明文化和社会形态取得了惊异的进步,就连“使徒”们也对“经过高度洗炼的生物·人类姿态”抱有憧憬。这是因为在其社会中找到自己欲望对象的“使徒”占大多数的缘故。
然后在不知不觉间,他们把完全直接体现自己内心的显现形态,转换成了跟其本性相吻合的人类形态。到了现在,除了极少数的例外,几乎所有的“使徒”都通过这种“人化”的自在法来获得人类的姿态。
亚拉斯特尔的感想,意思是指乌科巴克就属于极少数的例外之一。
“呜咕,啊,嘻,嘻嘻……”
从喉咙里咕噜咕噜发出怪声,直接显现出丑陋本性的“使徒”笑了起来。
“这,这样的形态,并不是,大爷我,希望的样子。”
这一句话,也依然不是回答。他就像在自言自语似的继续低声沉吟道。
“所以……我在这里,对收集到的姿态,进行研究,然后创造出,我最,最,最美的‘未来英姿’……仅仅是‘人化’的,自在法,不足以,不足以显现出大爷我的英姿……做不出,令我满意的形象。”
“你就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琐事,就四处捕捉人类……?”
从他口中吐露出来的渺小得不值一提的计划,让亚拉斯特尔发出了怀疑的声音。
(……)
对亚拉斯特尔的疑念,少女也深有同感。“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这个在行为上是近在眼前,在状况上则看不到终点的过于远大的志向——身为抱有这个志向的“红世魔王”的契约者,作为这位强大魔神的火雾战士,少女有着同样的感觉。
相反,对乌科巴克那种行为和气度都同样卑猥渺小的目标,却完全不能理解。竟然对容貌的美丑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抱有那么强烈而疯狂的情念,这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或者这是作为一个优秀者的傲慢,同时也因此而作为一个优秀者存在。
从眼前那些肥皂泡之间的缝隙中扩展开来的黑暗中,向自己投来的嫉妒视线的感触,以及对这种情念可能引发的行动的警戒——对少女来说,这已经是“缠玩”乌科巴克的全部了。
(……为什么我会被这样的家伙出其不意呢?)
她又一次感觉到,“缠玩”乌科巴克,跟他的愿望一样,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不用说强大的“红世魔王”,就是在“使徒”之中也是属于低劣弱小的一类吧。那种程度的存在,竟然为了微不足道的外表,就把自己的存在暴露于现在这样的危险之中。
(嗯?)
这时候,感觉到他弱小的存在,同时感受着他那嫉妒的目光,少女察觉到了。
(是这样吗?)
她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没能感觉到乌科巴克的接近,而且还让他轻易地掳走了滨口幸雄。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可怜的家伙”。
亚拉斯特尔以平淡而沉重的低声继续说道:
“创造出与自己本性不相符的外表,跟单纯进行显现转换的‘人化’不同。那是一种不自然的形态,因此必须随时消耗相应的‘存在之力’来维持。像你这种程度的存在,是绝对不可能维持下去的。就算你真的创造出那个什么理想姿态,也最多不过是个假面具而已。”
“咕,咕呜,咕——”
乌科巴克在无情的事实面前,只能发出可悲的呻吟声。
(多么弱小。)
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卑微渺小。
并非是别的,正是他的卑微渺小,让少女遭受了意外袭击。
乌科巴克作为一个劣等弱小的“使徒”,在面对强大的火雾战士少女时,无法把敌意和杀意这类强烈的意志,以及愤怒和憎恨这类能动性的感情,以她为对象发泄出来。他能发泄出来的,就只有灰暗的……可是对他来说却是自己一切的——嫉妒的感情,仅此而已。
少女把这类频繁感受到的感情遮挡在自身之外(虽然少女一直都认为那些感情并不是针对自己的美丽,而是针对自己的强大而来的),但是他却偏偏只拥有着一类感情。面对没有敌意的对手,战士就不能将其识别为敌人。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盲点。
同时,恐怕对这个“使徒”来说,这也是最残酷的事实。
正因为这样,少女就用这一点,来作为使敌人动摇的手段。
“你太弱了。”
“你,说什么……”
乌科巴克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宣告,马上停止了呻吟。
“形成你自身的情念,以及支撑着你的欲望……还有让其反转过来的负面感情——你的这一切,都只能让我感觉到跟普通人类相同的程度。”
“……”
在沉默和阴影的深处,力量一点一点地凝聚起来。
那是一种“弱小”的力量。
“你的一切,就是那么弱小。你明知道,自己的愿望就算能达到,也无法维持下去。”
“……”
少女用更辛辣的口吻,以一种强者的无情向他宣告。
她所宣告的,是铁一般的事实。
“明知道这一切,也还是把希望寄托于‘未来’的家伙,就只能是渺小而软弱的存在。”
虽然明知道没用,但强大的少女,依然向他发出了通告。
“你马上回‘红世’吧。像你这样的‘使徒’,就算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也只会是给周围带来祸害,什么也做不了。”
面对强者的最后一击,身为弱者的执着化作了声音爆发开来。
“——呜,啊啊!给我住嘴——!”
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乌科巴克……深知自己卑微渺小的“使徒”,把他那“直接显现本性”的右臂向前挥出。然后,他以强烈的气息,向着装在手前端的金属环吹去。
“呼啊——!!”
霎时间,无数的肥皂泡,从那金属环中冒了出来。
(是用于捕获的宝具吗?)
像乌科巴克这种程度的“使徒”大概不可能构筑出什么复杂的自在法吧,而集装箱的内部状况和眼前的攻击究竟有着什么联系呢?在刹那间,少女经过对这些问题的分析,作出了结论——碰到这些肥皂泡的人就会被封闭在里面。
然后,迎向那宛如诡异的洪水般涌来的肥皂泡——
“哼。”
少女只是不屑一顾地嗤之以鼻。然后,在身旁翻涌起一股绝无落空的连贯剑风。虽然这时候车身在高速公路上“咚喀”地大幅度颤动了一下,但是涌出的剑风,刀刃带过的曲线完全没有半点动摇。仅仅是把大刀挥舞了四五下,少女就已经把迫近自己的所有肥皂泡击破,消灭了。
乌科巴克躲在肥皂泡的阴影中,因为恐惧而蜷缩着身子。
“……怎,么回事……”
“没用的。在‘贽殿遮那’面前,你的小把戏完全不起作用。”
“啊,啊……呜。”
就算是像他这种躲在世界的角落偷生的一介“使徒”,也听说过那把大刀的传闻。
作为一种传说和迷信而被流传于世的恐怖怪物“天目一个”,其手上所持的神通无比的大宝刀,如今正握在眼前这个强大的火雾战士手中……不,正因为是强大的火雾战士,才会拥有这把刀。
面对摆在眼前的这种无情的现实,卑微渺小的“使徒”在嫉妒之中,好不容易才混进一丝愤怒。他把表现出这两种感情的声音,像吹泡泡似的发泄出来。
“咕,嘿咕……咕……”
然后,他凭着自己的卑微渺小,让自己的感情发生逆转。
“咕……呼,咕咕呼,呼……”
用以推翻劣等感,而并非是战斗中劣势的王牌,正掌握在他自己手上。
并非击退强者,而是戏弄威胁自己的对手,他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一切,都是他灰暗喜悦感的体现。
“呼咕,哈,哈……”
他笑了起来,然后把左臂从阴影中伸了出来,与装有金属环的右臂并列。
“……这个,你知道吧?”
在他的手掌上,有一个篮球大小的肥皂泡。
少女稍微蹙起了秀眉。在他向自己展示出来的肥皂泡中,站着一个自己认识的少年。
那就是滨口幸雄。
他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如今正空虚地凝视着空中,整体上呈现出的瘦削感,由于被缩小了的关系,而显得分外脆弱。如果当作玩偶来看的话,那种姿态的确可以说是艺术品了。
可是,他并不是玩偶,他是活生生的人。
丑陋的“使徒”正在对这一点进行说明。
“嘿,哈哈,嘻嘻,这家伙还没有死……他还活着哦。”
“你以为面对火雾战士,用人质这一招能起作用吗?”
面对少女冷淡无情的反应,以及这可以说是相当于自身危机的回答,乌科巴克却不知为何笑着回答道:
“嘿哈,哈,并不是,那个意思……你还没有,明白吗?”
“?”
乌科巴克依然以灰暗的嫉妒视线,回应少女那含有一丝怪讶之色的灼眼,然后慢慢站了起来。站在集装箱里面的身躯,几乎有足以碰到顶部那么大。在他的身体中依附着大大小小的肥皂泡,完全看不见本体。
“我这个‘亚特兰提’,是捕获的宝具……把人封进里面。仅仅能,做到,这一点。在战斗上用的话,像刚才那样,已经是极限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还笑?)
少女和亚拉斯特尔,两人都产生了这个疑问。正如他所说,肥皂泡的攻击已经消退。事到如今还举起宝具显摆的意图,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但是,呢,嘿哈,嘻嘻。”
相对的,乌科巴克正沉浸在支配局面的喜悦之中。
“被放在里面的人,只不过,是不能动而已。全部,都还活着。还没有死。仅仅是不能动,仍然生存着。在你周围的家伙,全都是这样。”
“只是不能动,但是依然生存着……?”
少女突然间想起一个事件——作为自己出现在这个小镇的发端,导致自己跟这个“使徒”扯上关系的那个事件。
“果然,那个时隔十年后被发现的男子,也是你干的?”
乌科巴克在肥皂泡之塔后摇晃着巨大的身体,愉快地笑了起来。
“哈,嘿哈,是吗,已经,十年了吗?因为,他头发变得黯淡,皮肤也起了皱纹,所以,我啃食了他,然后扔掉了。因为照片,我已经保存好,就算扔掉,也没关系。”
“……”
少女在对他的残忍行为感到愤怒之余——
(不能放任这家伙不管。)
出于作为一名火雾战士的使命感,在灼眼内燃点起激烈的斗志。
“为了让它,马上消失,我把他的‘存在之力’,啃食到只剩下,仅仅足够构成火炬的,必须的份量。但是,没想到,他在消失之前,就被发现了。真是不走运,咕咕,嘻嘻。”
肥皂泡……在那些被收起来等着发霉的玩具箱的阴影中,大大的眼球在环视着四周,最后落在握于自己左掌的物体之上。
“因为,我的收藏品中,年轻的家伙,越来越少了,所以……就把这家伙……”
他一卖弄的态度,把滨口幸雄举在眼前。
“为了等他,穿上漂亮衣服后,在拿到手,所以隔了一天。是因为这样坏了事,吗?还是,因为我啃食了,那个妨碍我照相的,女人呢?”
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并没有被他这种类似于挑拨的说法所迷惑。她只是把灼眼的视线固定在对方的身影上,如同要用视线烤焦他似的凝视他。
为了冷静地看破对方的意图,少女绷紧了身上的每一条神经。被卷入这件事的滨口幸雄,大上准子被啃食的经过,都不能给她的这种紧张造成任何动摇。她的一切,都集中到自己跟眼前“使徒”的行动之上。
在肥皂泡的阴影下,“缠玩”乌科巴克笑道:
“嘻嘻,哈,嘿嘿,你还,不明白吗?”
虽巨大却卑微渺小的——如今是——丑陋的自己,正从高处俯视那虽娇小却强大美丽的火雾战士。紧握着胜利的王牌。实在让人激动不已,坐立不安。
“漂浮在,你周围的,所有的泡泡里面,都有人类。”
利用“这个手段”,他已经多次让火雾战士出现了动摇和破绽。那简直就是信奉着世界平衡那种荒唐理论的火雾战士的习性。
“这些人类,如果全部被啃食掉,将会产生,多大的扭曲呢。”
在以“自己的未来英姿”为目标努力的漫长岁月中,要怎么样处置捕获后的少女呢。像往常一样卖给别人也不错。不过既然如此的美丽,那么放在身边,当作是胜利的纪念碑也不错。
“看吧——!!”
车子依然以高速前进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漂浮在集装箱各处的肥皂泡,这时候同时飘飘地向上浮起。
那是塞在少女和乌科巴克之间,由数以百计的人类组成的肉盾。
如果这么大量的人数同时被啃食的话,给现世造成的扭曲必定会有相当大的规模。
但是,如果把眼前这些肥皂泡全部一扫而光的话,就会令无数的生命白白牺牲。
(接,招,吧。)
这种错综复杂的状况给对方造成的几秒钟的动摇——
(这下子,就万事,解决了!!)
可是,对乌科巴克来说,有这点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咕喝——!!”
如同暴风般的气息,被吹进了装在右臂前方的“亚特兰提”之中。
出现的,却不是像先前那样的无数小泡泡。
而是一个大泡泡……是耗费了他大半力量而生成的一个巨大肥皂泡。
随着那直径几乎跟集装箱的宽度相同的球体向前推移,漂浮于空中的小肥皂泡,就像飞舞着的羽毛一般,轻轻的,缓缓的,避开了大泡泡。从火雾战士的一方看来,那就像是在一群人质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牢笼一样。在动摇之中遭到这种出其不意的攻击,是不可能避开的。
在如此确信着的乌科巴克面前,突然间——
嘭!
闪过一下炽红色的光芒。
“——嘎,噢?”
在惊愕得僵住了的他面前,突然出现了巨大肥皂泡向前推进,通过集装箱中间时留下的轨迹——被推开的无数小肥皂泡之间形成的空洞。
在空洞的对面,是通往那个世界的出口。
大大敞开的集装箱后部的铁门。
以可怕的速度流过视野的高速公路。
以货车为中心设置的封绝外壁的彩霞之光。
出现在他眼前的闪光,是少女在自己脚底引发的爆火。她仅仅以一击,就彻底粉碎了他集中全力发出的肥皂泡。这一切,乌科巴克都完全没能理解过来。
(——怎么,了?我的,攻击,怎么了——)
大概是,逃跑了吧。在虚脱之中,他如此想着,然后,终于察觉了。
(没有……落……)
在他的眼前,“贽殿遮那”细身厚刃的刀身从斜上方横向砍出。
(在道路上……?)
等到他察觉到的事刚传递到心中的时候,向前方伸出的双臂已经从肘部被砍飞了。
“——咕噢啊啊啊啊噢哇啊啊!?”
宛如要打破那震撼了整个集装箱的嚎叫一般,少女——爆发起破坏泡泡的爆火,发出夺去敌人视觉的闪光,利用其喷射的势头跃上了集装箱上方的火雾战士少女——脚尖一踢集装箱顶部,飞扑而来。在落到集装箱底部的这段时间里,少女通过乌科巴克的两肘,确认了一下飘散着腐烂赤铜色火粉的斩击痕迹。
那个痕迹,跟自己发动攻击的瞬间烙印在脑海中的那个位置分毫不差。
知道了自己的技艺没有辜负所寄托的信赖后,少女的念上浮现出自豪的笑容。同时,以弓身落地积聚的力量再次跃起,发出毫不留情的最后一击——穿过贴附于他身体各处的肥皂泡间的缝隙,一记突刺直插那大块头“使徒”的眉心。
“咕,呼噢,呜——”
发出了几乎不能称为绝命嚎叫的呼气声……失去控制力的肥皂泡逐渐从他的全身脱落。
真正的身体,呈现在少女的面前。
就像是这件事比死还重要似的——
“——啊,啊啊……”
两只眼睛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然后消失了。
巨大的身体,没有任何气势地化作火粉散落,同时被吹进来的风卷走飞散。
最后剩下来的,只有如同失去了归所而漂浮在空中的无数肥皂泡,作为情念残渣的照片,还有就是金属环型的宝具“亚特兰提”。
看到如此光景的少女,并非出于感慨,而是作为实务上的解决,吐了一口气。
“呼,看来歼灭了‘使徒’之后,那些泡泡也不会破裂呢。”
“嗯,否则这么多人同时恢复原来大小的话,一定会酿成一桩大惨案了。可以说,没有破坏宝具是一个明智的决断。”
“呵呵——”
少女听到亚拉斯特尔的赞扬而回以一笑。然而——
“——哇!?”
“咯嘡”的一声,车身突然向一旁滑去,两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什么!?”
“唔,糟糕了,是司机吗——!”
“啊!!”
在乌科巴克已经被消灭的现在,从外界隐藏起这辆大型拖车的封绝,正由少女来维持着。刚才还以为跟以往的战斗一样,这样就算做好善后工作了,但这一次的战场,却是一辆疾驰中的车。
驾驶着大型拖车的人,恐怕是乌科巴克的“磷子”(人类在封绝中是不可能行动的,这是显而易见的排除法)。因为那种程度的“使徒”不可能制作出高等的“磷子”,所以最多也不过是能自动行动的傀儡人偶之类的东西。如果那东西因为主人的消灭而停止运转的话——!
“快停住车子!”
“真是的,到最后也给人添麻烦!”


“当——当——”古旧的时钟报时声响起。
“嗯……?”
大上准子的母亲从伏在餐桌上打盹的睡眠中醒来。
“啊……已经这么晚了呀。”
她并非向着任何人说话,也并非有意识地看着任何地方,只是在脑海里想着女儿的事。
(准子她,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跟四天前放学后到处玩,却正好被夫妇两人碰上那次不一样,今天是正式的约会。
(放学后去玩都已经做出那种事了,那今天就更……)
当亲眼看到女儿做出那种事的时候,孩子已不成其为孩子,那样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与担忧,突然间就涌上心头。然后,那种感觉就马上变成悲伤与寂寞,让自己与丈夫异口同声地把少年骂个狗血淋头。
尽管那些感情如今也依然残留在心底的某处,但在内心的另一侧,却对自己夫妇的愚蠢行为感到后悔不已。
(不过……呢……)
她“呼——”地叹了一口气。
跟以前相比,如今的年轻人对恋爱的观念已经有了很大变化——这一点虽然心里也很明白。可是尽管如此,从身为人父母的角度来看,对看到的东西,以及由此而生的感情,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接受的。如果那种感情,是悲伤和寂寞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看来也不是个坏孩子。)
身在旋涡中心的“滨口君”,虽然看上去很像一个轻浮的时髦少年,但就是面对单方面责骂他(现在自己也有这个自觉了)的自己和丈夫,也没有露出反抗和不负责任的态度,而是真的一脸抱歉的样子。
(对了。)
作为对那时候的道歉,请他来家里吃顿饭怎么样呢?她想到了这个主意。而且自己还弄坏了他送的手镯。先不说女儿,自己还是应该对他个人作出道歉才行。虽然也听说过现在的孩子不喜欢那种严肃的应对,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少年的话是应该会接受的。
(从现在开始跟他搞好关系,也不错吧。)
甚至还抢先一步,梦想着未来的事。
那跟“孩子不成其为孩子”同义的;
女儿作为一个人的未来之路。
这一次,她却以积极的感情去想。
(至于用什么借口来找他来,待会儿跟准子商量一下吧。)
听了这个提议,准子会高兴吗?还是会心生警戒呢?……想象着那个时候女儿的态度,不由得笑了出来。她托着腮帮,眺望着开始变得昏暗的窗外景色。
“准子,快点回来就好啦……”
大上准子的母亲,在忘却一切的时刻来临之前,都一直在想着女儿的事。


滨口幸雄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与高速公路停车场里的一个临时帐篷之内了。
“怎么了,这里是……好痛!?”
刚打算起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头部传来类似于麻痹的痛楚。
“啊,你先别动。”
他的身边,一个不知是急救队员还是医生的白衣男子向他说道。
听话的少年,还是依照吩咐,再次躺了下来。
“那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虽然心想至少也该知道身在何处而提出这个问题,但他得到的,却是一个连听也都没听过的地名。
(到底怎么了……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以躺着的姿势向周围看了一下,发现在这个高高的帐篷里,有许多人也跟他一样躺在床上。最奇怪的是,那些人几乎全是外国人,帐篷之中除了英语之外,还夹杂着其他各种语言的叫唤声。
负责救护的人们,似乎也正在为这个迷你万国博览会头疼。
“西班牙、不,唔……是巴西吗?有没有人懂啊!?”
“这边好像是意大利人哦!”
“我连英文都不懂啊!”
“不懂的人就去倒杯水给他们,反正个个都是碰伤跌伤!”
“支援的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可以说是忙得不亦乐乎了。
出出入入的人自然和很多,在敞开的帐篷出口那边,可以看到正听着身穿白衣的人说明具体情况的几个警察的身影。外面也设有好几个帐篷,看来似乎发生了相当严重的事件。
(我到底被卷入了什么事件……?)
他尝试回想了一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样的地方。本来应该是在城址公园——
“!?”
他突然间恢复了记忆。
(准子!)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己已经这副模样了,她也很可能被牵连在内!要快点找到她,要比任何人都更快找到她,尽快——
(——!?)
找到了。
实在是轻而易举,滨口幸雄马上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少女——大上准子。
在他刚想要坐起来是映入了眼帘的她,正把身体靠在支撑着帐篷的柱子前。
(准、子……)
如此思念着,如此渴求着,然而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动不了。
大上准子也不知为何一直保持着沉默,静静地伫立在那儿,向自己回以注视。在充满嘈杂音的帐篷中,只有两人的周围,如同一个被孤立起来的异次元世界一般,宁静无比。
(准子)
如此思念着,如此渴求着,然而想发出的声音却发不出来。想马上跑过去的身体却动不了。
大上准子则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她仅仅是凝视着自己一个人。
虽然毫无表情,但是却稍微以一种确认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样的她,让滨口幸雄产生了一个无法用道理解释的预感。
她将会消失。
是那样一个悲哀的预感。
(准子!)
无论如何思念,无论如何渴求,想叫出来的声音依然是叫不出来。想拥抱她的身体依然是动弹不得。
在无计可施的自己凝视着她的时候,大上准子那可爱的嘴唇,缓缓地动了起来。
开始了。她的消失,就要开始了。为了阻止她,只有拼命地在内心发出呼唤。
(准子!!)
一瞬间,大上准子的表情里闪过一种模糊的感情。
(准、子)
察觉了那种感情的时候,滨口幸雄的内心,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踌躇。
跟刚才的拼命不一样,有一种巨大的不自然感,还有一种巨大的寂寥感,让内心变得迟钝,失去了弹性。剩下的,就只有悲伤。
一直都在看着他这一切的大上准子,轻轻一笑,然后以无音的方式,编织出一句话语。


再见了。


滨口幸雄感觉到,那句话如同涟漪一般,向着包括他在内的某些人和物,逐渐扩散开来。
然后,他发现有某样东西正逐渐变得稀薄,直至最后变得完全感觉不到。
到底那意味着什么,曾经意味着什么,已经无从得知。
只是——
(……你是……?)
唯一知道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少女正在看着自己。
在宁静的世界中,两人正互相凝视着对方。
那个第一次见的,有着黑色长发的可爱少女,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让看在眼里的他,有一种被勒紧了胸口的感觉。然后,她底下了头。就像是要把脸藏起来一般,低下了头。
(你是——)
自己曾经面对那样的她思念着什么,而且还渴求着什么……正当他为这种不可思议感触的残渣而感到疑惑的时候,面前走过去一个身穿白衣的救护人员。
(——)
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少女已经不在了。
就好像,那里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一样。
可是,滨口幸雄却感觉到了。
(……)
缺少了。
某种东西。
缺少了某种东西。
仿佛要找出那种东西一般,他挣扎着扭动脖子和身体——
(……是什么?)
突然,他发现在自己的手掌里,正握着什么东西。
他把自己不知为何紧握着的手掌,张开在自己的眼前。
在救护所的微弱光亮中,闪耀着光芒的物体,是一个由大小不一的桃色宝石串在一起做成的手镯。
那应该是自己一鼓作气买下的高级品。甚至在哪家店买的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不知道买的理由。自己明明还没有可以赠送的对象啊。
突然,他从悬垂着的那个手镯之中,发现了。
(……咦?)
连接着一颗一颗宝石的细绳,中间不知为何被打了个结。
那是在现成品中不可能出现的、但却是绑得很细致的结。
(为……什么……?)
他的视野,突然间朦胧了起来。
(到底我……怎么了呢……)
“啊,小伙子!你哪里痛吗!?”
(怎么会……为、什么……)
“喂,快来人啊!怎么了,你哪里痛?”
(为……什么——?)
对自己身处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顾忌,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悲伤,滨口幸雄,从眼眶中滚落出大滴大滴的泪珠,静静地哭泣了起来。


一位少女,正独自一人走在高速公路的一侧。
一辆又一辆的汽车开过她的身边,那幅光景,甚至会让人产生只有自己被遗弃在这里似的错觉……尽管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但少女依然露出了微笑。
“呵呵,这身衣服的颜色——”
因为在阻止大型拖车暴走之际,稍微干得过火了一点,在“夜笠”的内侧,无论是衣服和身体都沾满了煤黑色的污垢。虽然身体上的污迹已经用自在法“洁净之炎”除掉了,但是替换的衣服却留在了“那个家”没有带来。
“——我本来还很喜欢的呀,你看。”
“曾经”是临时母亲的那位女性,一边说“跟你很相配”一边为自己挑选出来的这套衣服,到处都布满了被撕裂和烤焦的破烂痕迹。已经连原来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
“唔。”
亚拉斯特尔简短地回答道。然后像是深思熟虑了一番似的——
“这回的‘使徒’,非常容易对付。”
说了一句根本无关重要的话。
少女知道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一句相当笨拙的安慰之言,在寂寞之中又加上一丝喜悦,再次笑着说道:
“是呀。不过,反而是跟周围那些人类打交道是的演技——很吃力呢。”
她用语言的力量,把一瞬间略过自己脑海的那些人影吹散。
正如她一直以来做过无数次那样。
“要混进人类里面,真的是很吃力呢。”
她说话的声音,已经恢复成往常那平静的、火雾战士少女的声音。
把她培养成这样的“红世”魔神,经过片刻的犹豫后,回答道:
“是、吗……但是——”
面对露出惊讶表情的少女,亚拉斯特尔说道:
“——在流浪生活的彼方,总有一天,会出现接受‘真正的你’的人吧。”
“……那个,我觉得只会是惹来麻烦……而已啊。”
感觉到自己产生了一丝畏怯的少女,又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心情,把精神全部集中到火雾战士肩负的使命上来。然后下定决心,规定自己必须以此为准则来行动。
(我是,火雾战士。)
只要如此默念,心境就会马上随之平静。
(好。)
作为讨伐“红世使徒”的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的使命感——
(我是,火雾战士。)
就会创造出一直以来的那个坚定的自己。
“希望下一次……能跟更强一点的‘红世魔王’战斗就好了。”
“唔。”
亚拉斯特尔也仿佛忘记了先前说的话一样,简短而深沉地回答道。
少女用乌黑的眼睛抬头一看,只见那里有一个标识牌。
离下一个出口还有十五公里。
“下去之后,我想一下子多买点衣服,要买那种方便行动的。”
“唔。”
初春的太阳,已经缓缓西斜。
在那样的昏暗中,浮现出一个指示牌。
少女不经意地轻声读出了上面所写的文字。
“大户,接下来……是御崎……吗……”


火雾战士的少女,此时并不知道。
在下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还有在血红色的世界下,即将迎来的那一次邂逅。

158

主题

306

存在感

313

活跃日
喵~离线 靠杯
 8 

SOS团五星级★★★★★

3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灰姑娘的夏娜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国。
产业基础是以从业为主,以下省略。虽然在大陆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国,但周围尽是一些不容掉以轻心的强国,他们对这个王国的领土虎视眈眈,以下省略。这个时候依然是处于封建帝制,也就是王族与贵族的统治,以下省略。
总而言之,有这么一个国家就是了。
1、王家的仪式
国王的城堡中,现在正在召开一个会议。
“——‘话说本作,是一部痛快娱乐动作小说……真的是吗?本来正在商量是否在校园祭中叙述的这些题材,却变成了这种怪模怪样的文章。怎么说呢,这是在是有失大体的内容。’——”
高高的天花板和磨得像镜子般光滑的地板,把它们连结成一条支线的三廊式列柱,铺着一张窄而长的红色地毯等等。在这样一个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谒见大殿上,国王、王妃、王子、三位重臣以及侍卫长这些国家中枢人物,正在举行着一个重要会议。
坐在王座之上……或者应该说被放在那里的亚拉斯特尔王,以远雷般的声音大声说道:
“过去,有一位身处穷苦不堪的境遇,却获得了王子的青睐,最后荣登王妃之座的传说中的公主。”
不知为什么,那个国王呈现出来的外表是一个镶嵌着黑色宝石的王冠,但这里不打算对此进行深究。
“为了仿效那个故事,我们王国代代相传,一直用于挑选王位继承者之妃的‘舞会’召开的时节,也已经差不多来临了。”
“……那个……”
一个像是被“罚站”在王座一旁的年轻人,这时候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他就是这个王国的王子悠二,连起来读的话就是‘悠二王子’,是个(在日语中)读起来不怎么好听的名字。因为他毫不威势可言,而且从言谈举止中也显露出软弱的性格,所以戴着比国王小一圈的冠冕和穿着华丽的服装,实在是跟他一点也不合衬。
“怎么了,我的儿子。”
听到亚拉斯特尔王那种跟他所说内容完全相反的,带有令人机会的危险气息的声音,悠二王子不由得心生胆怯,但还是提出了他的问题。
“那个——如果……在那些人当中,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的话,会怎么……样呢……”
霎时间充满了现场的不和谐气氛,使他说话的声音到最后变成了跟蚊子一样细小。
“——‘主题方面,在描写上是[芥末与回复咒文的迎击],在内容上是[你说什么?]。这种比平常更随便决定下来的题材,正被作者肆无忌惮地加以炮制。’——”
“哎呀,阿悠你真是的。”
千草王妃以跟这种不和谐气氛无缘的和蔼声音与笑容说道。
“这个‘舞会’可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而开的哦?”
她那种和蔼的声音,反而更加强调了发言内容的可怕,但本人似乎根本不在乎。
“不过,不是说要决定我的妃子吗……”
这个疑问,由其中一位重臣——担任军师的贝露佩欧露,牵动着薄薄的嘴唇,以一种令人不快的口吻回答道:
“您说的确实没错。但是这个仪式的真正意义,其实是在于尽量排除外戚的影响力,并且同时招揽有能力的人才和血统进入王家。这本来就不是单凭王子的一己之见就能决定的事情哦。”
总的来说,就是要尽量抑制从女方家族中招来多余的闲人,同时也要获得有用的人才,这么一种极端理想化的仪式。
“——‘责编的三木先生,是一个读者第一主义的服务型工作者。这一次也是,让一些很难在正篇中登场的人气角色在这里出演。作者也感觉到了他的干劲,就连一些没有要求到的角色也(以下省略)。’——”
“那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啊?”
面对为自己的存在意义感到深切疑问的悠二王子,担任将军的修德南以一种毫无兴趣的语气回答道:
“那当然是为了最后的选择了。”
“选择?”
为了强调舞台设定,明明不是处于战争时期,却被迫穿上铠甲的修德南将军,透过跟身上穿着不协调的墨镜看着王子,笑道:
“也就是说,从那些经过重重严格考验而最后残存下来的候补人当中,选出王子您认为真正对王家有用的人才啦。”
“啊……原来是这样……”
跟“舞会”这种华丽的字面相反,看来是非常严肃重大的事情。
然后,亚拉斯特尔王再给他进一步的打击。
“在选定的各个阶段发生的骚动,以及与其相对的我们采取的行动,还有最后的选择步骤等等,你必须亲身体会一下这一切,学一学世间的道理。同时我们也会看看,你这家伙到底最后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还是以“你这家伙”相称。
悠二王子为了寻求帮助,向着最后一位重臣——担任巫女的赫佳特望去。
然而,那个身穿白衣的少女却说道:
“——‘负责插图的ぃとぅのぃざ小姐,是一个能画出可爱绝伦画面的插画师。刚开始的时候她赠予我的各种美丽场面画,实在让我一饱眼福。这一次她又再次对在下愚作的恶搞企划给予了莫大帮助,我在此谨表示深深地感谢。’——”
她从刚才开始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瘟神附身,视线只是空虚地望向空中,自个儿说着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梦话。
“……”
看着孤立无援而说不出话来的王子,王妃依然语气和蔼,然而说出口的却并不是对他的救援,而是鼓励的话语:
“啊悠,要加油干哦。”
“……是”
这时候,侍卫长·池像是安慰他似的,拍了拍他垂下来的肩膀。
“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安排同样的角色这一点,我……在下也是一样啦。请王子不要泄气。”
“……嗯,谢谢。”
看来王子这个职业也不是很好受的。
悠二王子只有一边等待,一边祈祷着有才智容貌双全,而且气质高贵的人(不愧是王子、要求也特别奢侈)来参加“舞会”——十足一个逆向的灰姑娘症候群患者了。
“——‘这回似乎又发生了进一步的暴走,连本来故事内容都被我改得面目全非了,但这也是恶搞企划中的一环,望各位读者多多恕罪。
那么,对拿起本文来读的各位读者,致以永恒不变的无上谢意。
希望还能有机会再次跟各位见面。 2004年4月 高桥弥七郎’——”
2、两个灰姑娘
在王国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怪人家族。
全家都是女性的这个家族,正为了某个目的而忙碌地准备着……具体来说,就是对前妻遗下的一位少女进行英才教育。
这位少女的名字,就叫做仙蒂瑞拉。
这个名字,在英文中就表示灰姑娘的意思。
为了跟将在后面出现的同一单词的法语名字区分开来,使读者更容易理解内容,在本文中就用“夏娜”来代替“仙蒂瑞拉”这个称呼。
话说这个夏娜,跟她那天真可爱的容姿相反,乃作为一个以文武双全、胆略无双的佼佼者——从当时的女性最理想形象引申而来的“王者中的王者”——而一直被养育至今。
要问为什么的话——
“——王者——”
就因为她的继母·天目一个的价值观,与其铠甲加单眼鬼面的容姿一样,“稍微”有点怪异。
这个特点,也同样适用于她带来的两个女儿。
厨房里,在继母的监视下——
“到底已经做了多少年同样的锻炼了!?”
长女梅利希姆,就像立春前夕撒豆赶鬼似的,狠狠地抓起篮子里的乌鸦豆(一种黑皮的大豆),向着衣衫褴褛的夏娜撒去。
“全部都要避开!要是避不开就把它打落在地!”
“呜!”
少女以她那燃烧着炽红火焰般的眼瞳捕捉着撒过来的全部豆子,用手上拿着的榛树枝,以利落的刀法一颗一颗地打落在地。
可是,不管怎么说,豆子的数量也实在太多了。她身上已经被几颗豆子打中了。
“愚钝的家伙,今天不准你吃晚饭!你就吃掉在地上的豆子好了!”
“……是。”
面对继姐的叱责,夏娜低着不服气的脸回答道。
“——王者——”
“看吧,母亲已经对你无能的样子感到失望了!今天你还是在这里睡!”
两人扔下这些话,就从厨房走了出去。
一个人留下来的夏娜,只是默默地捡着掉在地上的乌鸦豆。这些预先被炒过的豆子,就是她今晚的晚饭了。
她也并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对待了。在这种为了提高在苛刻环境下的生存能力而进行的锻炼中,每当犯下今天这样的失败时都要在厨房睡觉,这个她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捡豆子的过程中,暖炉飘出来的炉灰,沾满了她那头长及腰间的炽红色长发。这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灰姑娘”了。
在她的背后——
“今天你也要在这里睡觉是也?”
一个平淡无比的声音向她问道。
那就是继母带来的次女·威尔艾米娜了。明明不是仆人,却还是穿着长身的连衣裙和白色围裙,头上戴着白色的头饰,这么一种奇妙的女仆打扮。她的两腋下,还夹着几本砖头般厚的硬皮书。
“今天你要把这些书全部译完是也。你每犯一个错,我就没收你一颗豆子是也。”
“立刻开始。”
因为与她一心同体而同样被当作次女看待的蒂雅玛特催促道。
“是。”
夏娜回答后,把好不容易才捡起来的乌鸦豆放进了她带来的篮子上。
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学习就开始了。在她翻译那些砖头厚的书本时,豆子正在一颗一颗地减少。
“那个单词的意思译错了是也。”
“没收。”
“是。”
学习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
“那句话的用法错了是也。”
“没收。”
“是。”
最后,在精疲力尽的夏娜面前,只剩下小小的一堆乌鸦豆了。
尽管如此,她也还是没有说一句怨言,只是默默地在睡前吃下那些豆子,为明天作准备。向着作为王者振翅高飞的目标,一直默默地面对苦难的锻炼——她就是这样一个坚强不屈、意志坚定的少女。
在王国的另一个角落,有一位少女。
她的名字,就叫作桑朵莉蓉。
跟仙蒂瑞拉一样,这个名字也是“灰姑娘”的意思。
也是为了跟前文中的名字明确区分开来,本文就使用“吉田”来代替“桑朵莉蓉”这个称呼。
吉田虽然是贵族世家的女儿,但她最爱的母亲因病去世,而几年之后,就连父亲也因为事故而丧命了。结果,家里就只剩下她和亡父后来娶的后妻,以及后妻带来的两个女儿。
然而,这后妻一家……正确来说,应该是后妻带来的次女,经常有事没事都拿她来出气。
把她从原来的房间赶出来,强迫她住到屋顶的小楼阁上,还把她漂亮的衣服抢走,然后扔下一些老鼠颜色的衣服和木屐给她。
不仅如此,那次女还把打水生火,煮饭洗衣服扫地等等粗重家务全都推给她一个人干,尽情地折磨着她。
拜此所赐,她本来端正的容貌也因为这些辛苦劳累而变得憔悴不堪,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完全是一个薄幸少女的形象。
她今天也在厨房的一角,浑身沾满炉灰和尘埃地努力干着家务。这时候——
“哎呀,怎么了,这些灰尘呢?”
用手指沿着窗框“嘶”的一声扫了一下,然后把手指头摆在她面前的那个人,正是那个继母的次女·蒂丽亚。虽然外表就像一个等身大的法国人偶一般华丽,但内心却是一个可怕的虐待狂。
她的指尖,其实不过是沾了一点很仔细此能看得出来的尘埃而以。可是,她的目的纯粹只是欺负人,所以这样就已经足够了。“真是的,你到底是怎么样搞卫生的呀?要是你偷工减料的话,我的姐姐就会被弄脏了啊?真是令人头疼呀,姐姐你说呢?”
“嗯,我最讨厌被弄脏了啊,蒂丽亚!”
蒂丽亚的另一只手臂正搭在她姐姐——跟她容貌如出一辙的继母的长女·苏拉特——的脖子上。她只是一味附和着妹妹的话,根本没有任何主见可言。
“做饭也做的不好,连打扫卫生也干成那样,看来真的要考虑一下是否有把你留在家里的必要性了。大概妈妈你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突然被蒂丽亚提出这个问题的继母·绪方,不由得吃了一惊她慌忙回答道:
“咦,是、是吗?她做的饭菜也很好吃,打扫卫生也……”
她那平时被评价为“帅气”的威风凛凛的面容,被次女锐利的视线扫过之后,就马上变得软弱起来了。
“呜唔……我什么都没说……嗯。”
蒂丽亚用她那蓝色的眼瞳选择着盯视的对象,最后落在吉田的身上。
“打扫卫生要重做。我会让你一直做到我认可为止的。搞完这里的卫生后,就到庭院那边。接着就是准备饭菜和缝补衣服——你要干的活还多着呢。”
吉田只有老老实实地服从这位实际上掌管着这个家的继姐了。虽然这里面也有性格柔弱从顺的因素在内,但这个时代,一个毫无归宿的女孩子一个人生活下去是非常困难……或者应该说是不可能的事。
到了夜晚,跟往常一样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吉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阴暗的屋顶阁楼,躺在那粗糙的草席子上。
“……呼……”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没有流泪,只是把手探进围裙的口袋里。
“来,快出来吧。”
说着,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些碎的面包屑放在地板上。
身处不幸境遇的她,唯一的乐趣就是跟住在屋顶阁子的老鼠们谈话(虽然是一种很空虚的乐趣,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事可干了),还有——
“今晚的城堡也是那么明亮呢……”
就是从屋顶阁子的窗户眺望国王的城堡了。
没过多久,从阁子的一角传来沙沙的声音,两只老鼠钻了出来。
虽然看上去就跟套着老鼠皮的人一样,但这真的只是老鼠而已。
“啾啾(这也太过分了吧。)”
其中一只老鼠面容比较俊俏,身体稍显瘦削。
“啾啾(别说了。有机会出场就已经算好的了。)”
另外一只则显得比较巨硕,是只大块头的老鼠。
吉田把那俊俏的老鼠唤作佐藤,而大块头的老鼠就唤作田中,一直照顾着它们。
“街上的人都在纷纷议论着,说王子殿下就要举行选拔妃子的舞会了……”
少女在窗框上托着腮帮,向老鼠们说道:
“像我这样卑微的小女孩,大概还是不能参加的吧。”
听到她这种类似叹息的丧气声音,佐藤和田中马上鼓励她道:
“啾啾(没有那回事啦。老主人在的时候,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啊?)
“啾啾(没错没错,吉田你是那种只要磨练一下就会发光的人。虽然最大的问题就是怎样磨练啦。)”
“呵呵,老是埋怨也是没有用的呢。好,我要睡了……明天一大清早——还要打……水……”
一在草席上躺下,少女就已经因为疲劳,马上进入了梦乡。
老鼠们为了不惊醒她,都尽量保持安静,默默吃着吉田给它们的面包屑。
3、到王城去
直到现在都是以流言的形式在坊间流传的“舞会”,终于由王国向全国发出了即将举行的通告。
“选拔当代王太子妃的仪式‘舞会’,将在今晚于王城举行!”
无论是城市的大马路,村子的广场,还是街道主干路的旅馆等地方,都有来自王城的使者,像疾风一般骑着黑马飞驰而过,以雷鸣似的声音到处传达着这个消息。
“任何认为自己有资格的人,在月亮爬上山顶的时刻,各自打扮好后,就到王城集中!”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与其说是参加舞会,更加像是邀请参战似的语气,但这个名叫威尼的使者,本来就是随军师贝露佩欧露左右的侦查官,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跟舞会设定背景完全不相符的头盔上画着一只大眼睛,就是他卖力的证明了。
“身份不分贵贱!只需自问器量是否足以与王侯相匹配,答案为肯定之人即可参加!”
虽然说王家代代相传地执行着这个惯例仪式,但人们也不清楚这个仪式的具体情况如何(因为如果把秘密泄露出去的话,就会立即被株连九族)。
被那种华丽的字眼所吸引的人、打算用王侯身份来获利的人、单纯因为好奇而去的人——在各种各样的想法推动下,整个王国为了追逐这一夜之梦而展开了行动。
那怪人家族也自然在盘算着参加这个仪式。
可是,在夏娜无意中说出了“我也想参加”的意愿后——
“——王者——”
“母亲说,单纯渴求别人施舍的人没有当王者的资格,而且也根本没有能让你穿的礼服和谢子!”
继母天目一个和长女梅利希姆,为了给她施以最后的一道“完成工序”,严厉地喝斥了她。
“呜……”
看到少女被喝斥得说不出话来,威尔艾米娜又进一步冷漠地命令道:
“快,别磨磨蹭蹭的,马上帮我们梳头和擦鞋是也。”
稍显肮脏的少女只是默默地一边接受着严格的训示和指责,一边开始帮姐姐们化妆。
梅利希姆身穿附有披风和剑带的礼服,而威尔艾米娜就穿着用原来的女仆服进行高级改装而成的连衣裙。虽然双方打扮都很怪异,但无论如何,总比无发可梳、无衣可穿、浑身铠甲的天目一个要好上千万倍了。
没过多久,她们总算穿戴打扮好了。然后,就三人一起向城堡进发。
临行前的梅利希姆,还考虑周到地给少女留下了课题。
“求财之意,只需不断碰击。获物勿离身,寻活用之路。务必严禁怠惰,努力磨练。”
对于几乎跟猜谜一样,甚至也可以看作是强迫她进行努力锻炼的这番话,夏娜在愤怒和对自己鲁莽之举的后悔中,绞尽脑汁拼命思考着。她一边想,一边习惯性地拿起锻炼时用的榛树枝,就在这个瞬间——
她忽然灵机一动。
(——“求财之意”——)
夏娜从家里的后门跑了出去。
跑过一段寂静无人的小路后,到达的是她已故亲生母亲的坟墓。
在那里,种着一颗榛树,现在手上的这根树枝,正是从那棵树上摘下来的。而榛树,在当地乃被视为财产象征的树木。
少女并没有被那种表面上的冷漠态度所瞒骗,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家人正在努力地把自己培养成真正的王者。所以,她从来没有怨恨过她们过分的对待。同时她也察觉到,她们的真正用意,其实就在于让自己参加舞会。
而且更重要的是,少女知道她们要把自己培养为王者的理由,就是她们向自己已故的亲生母亲立下的某个誓约。
种在那里的,是一颗榛树。
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的事。
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当然,是为了参加“舞会”而进行的考验。
(——“只需不断碰击”——)
“——嘿!”
夏娜一来到那棵树的跟前,就马上依照梅利希姆的嘱咐,以必杀的气势向树干发动攻击。一次又一次,她不停地攻击。
这反复多次的连续打击,让榛树逐渐开始摇晃起来。不一会儿——
“啪沙”的一声,从摇晃的榛树上,掉下了一个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大箱子。
“……”
一眼看去,就会发现箱子里插着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在舞会上取得胜利吧。”
“……”
在夏娜的内心深处,涌起了一股灼热的火焰。最后,她还是马上打开了这个就算不打开也知道里面有什么的箱子。
里面果然是装着一套闪闪发光的纯白礼服和一双鞋子。
(——“获物勿离身,寻活用之路。务必严禁怠惰,努力磨练。”——)
“……是。”
她按照嘱咐,紧紧地把箱子抱在胸前。
不被怨恨冲昏头脑,努力磨练,
定准目标,决不鲁莽犯错,
不能渴求施舍,必须自己争取。
少女即将要为了夺取这个王国的王座而展开战斗了。
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位少女却茫然不知所措。
“喂,快点走吧,蒂丽娅!”
“好啦好啦,我马上就来。”
蒂丽亚先是温柔而怜爱地回答了姐姐苏拉特,然后马上变了个脸——
“快点,等我们准备好之后,你就快点去干活。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必须打扫好整个家哦?”
说完,她就扔来一把扫帚。吉田接过扫帚,茫然地伫立在大门处。
“难得有这个机会,就让她休息……不,我什么都没说……呜呜。”
这次女锐利的视线下,继母绪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在她们三个往王城出发后,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吉田也依旧站在门前,呆呆地眺望着浮现于黑暗中的城堡。
“王子殿下……”
实际上,她跟悠二王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在被差遣去买东西的时候,她在陌生的城下镇迷了路,正好碰到了微服出游的王子,王子还热情地为她带路(虽然最后王子被池侍卫长率领的人马所发现,被带回了城里)。
自那以后,她就一直倾慕着这位身份尊贵却对人和善的少年。在给自己带路时,王子对自己诉苦……也就是发牢骚之后,自己也曾有过为他减轻哪怕是一点点苦恼的愿望。
虽然如此,但说到底自己也是一个无力的少女。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舞会也终于要开始了,在舞会上他即将选出自己的妃子,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有呆呆地站在这里的份儿。
“好想去啊……”
最多就是这样子把自己的愿望不经意地说出口来。
正在那时——
“——嘻嘻嘻!”
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了一个轻佻的笑声。
“你……真的那么想去吗?”
“你、你是谁?”
吉田马上回头环视了一下四周,但却看不到有任何人影。
“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献出灵魂我就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也就是那种志愿恶魔呜噢!?”
突然间,那种诡异的声音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晰的女性声音:
“笨蛋马可,别胡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恐吓一般人好不好!”
在吉田的正前方,“嘭”的一声冒出了白烟。
“呀啊!?”
她不由得大吃一惊,马上退后了几步。
烟雾散去后,从那个位置上,出现了一个身披青蓝色披风,头戴着青蓝色的尖帽子,手执附有星星的魔杖,看上去像模像样的魔女。她正以傲然的姿态挺立在自己面前。
外表出乎意料的年轻,还戴着眼镜。右腋还夹着一本巨大的书。
“你、你是……?”
吉田战战兢兢地问道。而魔女则挺起胸膛,正气凛然地自报起姓名来。
“我就是魔女玛琼林·朵。可不是装出来的哦。”
甚至连人家没有问的问题都回答了。
“其实我就是给你起名的人。现在看到自己起名的干女儿,竟然在社会的角落里弄得浑身是灰,要是就这样郁郁寡终的话也实在太没趣了,所以才特地前来救你。”
“嘻嘻嘻!起名为灰姑娘的人本来就是你呜噢!?”
魔女把右腋下大笑着的书敲了一下,让它马上安静下来。可能是因为觉得魔法师能做到这种事也是合乎情理的吧,吉田没有对此深究。
“不管怎样,今天是你一口气扭转命运的大好机会。我来给你铺路,你就好好地抓住荣华富贵吧。”
看来还是个自己说了算的人。
吉田诚惶诚恐地再次问道:
“咦、那、那个,难道说……你是要带我到舞会去吗?”
“除此之外你还听得出有什么别的意思嘛!”
“不过,我又没有礼服,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城去,王子殿下也大概不会选我……”
看到少女怯懦的样子,玛琼琳不由得隔着帽子搔了搔自己的头,然后斥责她道:
“你别在这说那些不清不楚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是魔女啊,是魔·女!”
“麻烦死了。赶快动手吧,我万能的魔女玛琼琳·朵 。”
“说的夜市。那我就开始了哦,马可西亚斯——公主是什么做成的呢?”
她们不容分说地马上咏唱起咒文来。
“好嘞好嘞。公主是什么做成的呢?”
“是砂糖和调味料!”
“还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就是这些做成的——嘿!!”
随着呼喝声响起,魔女把魔杖向吉田指去,白烟又“嘭”一声地冒了出来,把少女包裹在里面。
“咳、咳唔、咳……到底怎么……啊!?”
烟雾刚开始散去,吉田就吃了一惊。
因为按住嘴唇上的手,竟然套上了春白丝绸做成的手套。然后,她顺势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也穿上了同样华丽的白色礼服(虽然觉得胸口那儿似乎稍微低了点)。连鞋子也是由银丝编织而成,看上去及其豪华气派。
本来散乱的头发也被整理得漂漂亮亮,而且还戴着一顶金色的冠冕。因疲劳而憔悴的脸颊也恢复了柔软感,甚至还变得白里透红。
“嗯,算是还过得去吧。”
“不错不错,如果素材好的话,无论穿什么都那么合衬呢,嘻嘻嘻。”
虽然这两人不住地对自己的杰作评头论足,可是一直以来尝尽了辛酸的吉田,却出于某种穷苦人的担心回答道:
“可是……那个、我并没有钱之类的,能回报你们的东西啊……”
玛琼琳不由得垂下了肩膀。
“喂喂……我可是魔女啊。是又伟大又厉害又强悍,无所不能的魔女。当然是免费啦,免费!”
“比起那个,我说你呀。”
“啊,是?”
“我既然这样帮了你,比起要你的谢礼,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也就是‘帮你的价值’。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咦?”
面对一脸困惑的少女,马可西亚斯马上伸出援助之手。
“总的来说嘛,就是说小姐你那种渴望的程度,有没有达到不停留于‘做白日梦’,而是朝着自己的梦想采取行动,紧紧将其掌握的地步啦。”
“啊……我……我……”
吉田这时候才终于理解自己真的可以参加舞会这个事实。理解之后,她又因为这个事实而激动得浑身颤抖。
不知为何,她现在突然觉得那在夜空中闪耀出光芒的城堡,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如今的自己,被要求的并非是做白日梦时的轻松心情,而是伴随着这种渴望所必需的觉悟。她终于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脚边的老鼠——佐藤和田中,大声地(以老鼠的角度来看的话)向着她叫道:
“啾啾(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
“啾啾(要是不干的话,就会后悔一辈子哦!)”
“……”
吉田也能凭感觉理解到老鼠们说的话。
她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确认了自己喜欢王子的感情。做好去了之后自己的梦想或许会破碎的觉悟,然后更进一步,确认自己想念着王子的心情。
答案,其实早就确定下来了。
她平静地将其说了出口。
“是。我要去城堡。我喜欢王子殿下。我希望能帮上他的忙!”
马可西亚斯马上回答道:
“嘻嘻嘻嘻嘻,那就这样顶啦!”
玛琼琳也点了点头,向她说道:
“OK。那么你就先准备一个南瓜吧。”
“南瓜?”
“你先拿来再说。”
于是,吉田就按照吩咐,来到家后面的田里,一边小心翼翼防止弄脏了自己的手套,一边摘下了一个最大的南瓜。
“驾驶马车的人可以由我来当,至于马嘛——”
玛琼琳向着地面……正确来说,应该是向在那里的小动物投以注视。
“啾啾(不祥的)”
“啾啾(预感)”
魔女向着互相嘀咕着的老鼠们和吉田放在地上的南瓜,再次举起了魔杖,吟唱出咒文来。
“四号是猪,三号是驴!”
马可西亚斯也接着唱道:
“二号是二轮马车,一号是四轮马车!!”
噗唿的一声,又一次冒出了白烟,把南瓜和老鼠们包裹在其中。
不久,白烟渐渐散去——
“嘶嘶(怎么总觉得,这一次……)”
“嘶嘶(这种待遇也太过分了吧……)”
“哇啊——!”
在吉田面前,出现了一辆呈南瓜形状的豪华六头马车。
顺带一提,马匹的外形,看上去也仍然是类似于穿着马皮外套的人那样的不三不四的形象。最前头的两匹——也就是佐藤马和田中马——的脚上,伸出来一条木棒,分别跟后面的两匹马相连,这是用来保持马匹步调协调性的机关。
对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的玛琼琳,轻松地跃上了驾车的位置。她拿起马鞭,向在一旁因惊讶而发着呆的吉田催促道:
“快点,别发愣了,快坐上来吧!”
“你再这样磨蹭下去的话,王子殿下就要给别的女人抢走了哦?嘻嘻嘻。”
“是、是的!”
以如今吉田的漂亮而高贵的打扮,就算说她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大概也没有人会怀疑。她以娴静而优雅的动作乘上了马车。因为亲生父母在世的时候,她曾经受到过那方面的礼仪教育,所以她的言行举止中,都淋漓尽致地体现出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高贵气质。
(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有帮她的价值呢。)
玛琼琳暗自笑了笑,然后向着前面叫唤道:
“那么,我们出发吧!要是你们不想吃鞭子的话,就给我赶快开始行进!!”
“嘶嘶(是的——!)”
“嘶嘶(好嘞,出发——!)”
以六头马车的其中两匹马的嘶鸣声为信号,南瓜型的马车开始向着王城飞驰起来。
因为夏娜刚才帮了梅利希姆和威尔艾米娜她们化妆和打扮,所以她为自己打扮穿戴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困难。
纯白色的礼服像绚烂的鲜花一般盛开,丝做的鞋子以它高高的鞋跟挺立于地上。跟白色极为相配的炽红色头发上戴着一顶冠冕型的头饰,整体上洋溢出来的,正是王者的风范。
“好!”
向镜子中的自己发出一句激励之言后,就来到了外面。
她看向王城那边,只见月亮已经从山顶上探出头来了,看来要稍微加快速度才行。
她没有顾及身上穿着礼服,打算就这样跑向目的地。就在这时——
“噢噢——请你等~一下!!”
“!?”
一个令人听了也会起鸡皮疙瘩的高调声音,从上方传来。
“嗯~唔嗯,嗯呵呵呵!”
循着这怪异的笑声方向看去,原来那人就站在自己家的屋顶上。
以星空为背景,一个细长的影子和一个浑圆的影子,肩并肩地站在那里。
“有~时候是影,别的时候也~是影!”
“全都是影呢好哄好哄(好痛好痛)!”
细长影子的手突然伸长,捏扯着浑圆影子的脸蛋。
“有什么事?我现在正赶时间。”
虽然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但夏娜还是向他们提出了疑问。
这时候,细长影子仰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挺着腰板说道:
“NO——!这~种说法也太过分啦!我们其实是受你亲生母亲所托,来保~护你的、Excellent~的鸟人呀!”
这时候,浑圆影子也把附着在双臂上的类似小翅膀的物体“啪沙啪沙”地拍了几下,说道:
“你看,虽然做工有点粗糙,但也算是鸟的翅膀好哄好哄(好痛好痛)!”
细长影子又捏扯起他的脸蛋来。
“多~米~诺!你对我~做的‘我学之结晶Excellent番外0001号——小翅膀’有什~么不满意是~不是?”
“那么,我也该走了——”
“Stop——the Time!时间停止!就~算你现在向城里跑去,也赶~不及舞会的时~间了呀?”
夏娜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开始认真地听他们说话。
“你们难道准备了马车什么的?”
不知为何,细长影子马上夸张地耸了耸肩膀。
“嗯——唔唔嗯,马车?马~车?那~是多么没品位又原~始的东西!”
虽然内心焦急不已,同时又一次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但夏娜还是为了赶往城里,强忍着不发作出来,向细长影子问道:
“还有其他交通工具吗?”
“嗯呵呵呵,我~们可是鸟~人呀?既然如此,答案是不是不~解自明了吗?”
“……难道……”
一脸得意的细长影子叫道:
“没~错!追求那个‘难~道’的刺激,简~直就是Exciting!我早~就预料到有这~种事,所以预~先秘密开发了‘我学之结晶Exciting番外0002号——大翅膀’——出~来吧!!”
“喀哐”一声,他们脚下的屋顶……或者应该说整个家,被分开成两份、三份、四份……整个屋子都发生了变形。虽说这是童话故事,但这种情节发展也似乎有点过火了。
“……”
一时说不出话来的夏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像一个巨大的平面似的横铺在自己的眼前。
4、   决战舞会
在城堡的正门附近,有一个叫驻马场的广场。而举行舞会的会场大厅,就在那广场的前面。
来自各个方向的马车,陆陆续续地停在了这个广场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们,跟他们的父母亲一起聚集于此地。
明亮而宽敞的舞会大厅,正播放着壮丽而优雅的华尔兹舞曲,配合着节奏踏着轻盈的舞步的姑娘们,宛如绽开在大厅里的一朵朵美艳的鲜花。她们的舞伴基本上都是贵族子弟,但在这个舞会上,所有的男人,除了一个例外之外,全部都只是附加品、陪衬物、装饰牛扒的荷兰芹菜而已。
而那个唯一的例外——悠二王子,现在才好不容易从请求跳舞的姑娘之中解脱出来,回到比大厅中央要高出三级台阶的王族专用席来。
“怎么样,我的儿子。算是享受到了一点鉴赏的乐趣了吧?”
亚拉斯特尔王依然用带刺的语调询问道。
“是、是的……”
而悠二王子此时正喘着大气。这也难怪,因为全国的美丽姑娘们会聚一堂,光是人数就已经不是小数目。那简直是跟舞蹈持久拉力赛没什么分别。
“考虑到还有接下来的项目,这段时间还是该让她们好好享受一下吧。”
千草王妃依然是以和蔼的神色说着可怕的事情。
正如王妃所说,如今正进行着的舞蹈,实际上只不过是举行真正仪式的准备体操而已。
“有没有遇到和心意的女孩呢?”
“怎么说呢……啊,谢谢。”
从池侍卫长手里接过擦汗的毛巾后,悠二王子一脸疲累地回答道:
“全都是一些怪人啊。又被一个身材高挑背后挂着剑的人嗤之以鼻,又被一个全身飘着白色缎带的人以估价似的眼光盯着看,还被一对像是双胞胎似的姐妹单方面地强迫我看着她们跳舞的样子,还要听那个像是她们母亲的人发牢骚……还有身披一副可怕铠甲的人站在一旁。”
“哎呀呀,全都是些富有个性的女孩子呢。真令人期待呀。”
“……”
悠二王子的脸色从疲累变成了一片阴郁,这时候,威尼尖锐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
“有新的参加者来场——!”
虽然这是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喊声,但王子这一次却不知为何抱有一丝期待。
他向入口看去,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附近的人都停下了舞步。人群静了下来,慢慢往后面退开。
“……?”
王子目光所到之处,出现了两个衣装鲜明的仆从——美少年和大个子。他们率先走了进来,为了迎接自己的主人而恭敬地分站大门两旁。
在场的人们都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只见一位身披纯白礼服的少女,走进了舞会大厅。她那柔和的微笑,仿佛为她的轮廓添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充满在人群中的,是接连不断的感叹声。
就连蒂丽亚、苏拉特和绪方,都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位看上去就像某国公主似的女孩子究竟是谁。所谓判若两人就是指这么一回事了。
(那女孩,难道是……?)
但是,只有悠二王子,发现了这个女孩的真正身份。某一天,自己到城下镇微服出游时曾经遇到了迷路的她,后来还为她带过路。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应该……是叫做吉田吧……那个女孩,也来参加了嘛。)
看到她向自己露出毫不造作的微笑,悠二王子马上感到一种无比的温暖感。
“……月亮……”
亚拉斯特尔王像是为了等待她到来似的(但是却不知为何一脸不悦),向池侍卫长询问道。
“是,已经爬上了山顶了。”
“唔。那么从现在开始——”
“怎、怎么了?”
正当国王打算宣布真正的仪式开始的时候,威尼突然又发出了惊愕的叫声,打断了国王的声音。
人们马上为了确认这个叫喊声的含义所在,同时把视线集中在某个方向——不是别的,正是国王适才询问的月亮。
国王的正面,也就是位于入口上的那个巨大的透光窗中,透出的一轮明月——在月亮的正中央,却映照出了一点黑影。
优美地伸展着的两翼,不断向这边接近的那个物体,很像一只鸟。然而其距离的实感与眼睛所看到的大小之间,有着明显的不一致。
也就是说,看上去实在太大了。
“——?”
看到了那黑影的悠二王子,跟刚才相反,感觉到了战栗和恐惧。
鸟的影子越来越大。其目的地就是这座城堡,那是再明显不过了。
城墙之上,卫兵队长奥尔冈正指挥着薄如纸片的士兵们准备好弓箭射击和举起武器摆好架势,打算以此来阻止其侵入。
可是,飞来的那个物体却强行突破了士兵们的抵抗,把城墙的上方击碎(顺便叫着“哎——呀——”的喊声,把奥尔冈和士兵们打飞了),一口气往着驻马场中央命中……不,应该是着陆……不,坠落了。
巨大的轰鸣声和烟尘被吹进了大厅里面,人们的叫唤声此起彼伏。
在那些碎片和飞舞的烟尘之中,“哐隆”的一声,滚出一个又大又圆的物体。那个物体,转身向着位于大门一旁瞪大了画在头盔上的一只眼睛,说道:
“对不起,有劳您来一下叫喊声。”
“……”
在完全猜不出其用意的威尼面前,“喀啪”的一声,那圆滚滚的身体前面突然打了开来。
喀嚓——
响起了一声丝织鞋的清脆声音,一位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目一个、梅利希姆和威尔艾米娜她们,各自以其最大限度的笑容,迎接着这位最后的出演者的来临。
甚至连那些碎片和烟尘都可以看作是衬托着她英姿的舞台,同时散发出巨大的存在感和气势,那是一位有着炽红色眼瞳与炽红色长发的少女。
一时间呆在原地的威尼,慌忙以他最大的声音叫唤道:
“有新的参加者——来场——!!”
少女稍微点了点头,同时以自己的响亮声音,向着大厅内的人群宣言道:
“夏娜——应诏前来拜访——!!”
“唔嗯——那~么~GOOD LUCK——!”
“请加油哦!”
变成了焦黑爆炸型头发而躺在地上的细长身子,被那浑圆物体拖着离开了现场。
“嗯,谢谢你们。”
少女向他们道谢后,整个舞会大厅被短暂的静寂所支配了。她的到场,仿佛成了一条最大的分界线。
或许是感觉到这一点——本来应该站起来,但因为只是一个王冠,所以只能由千草王妃举起来——亚拉斯特尔王,庄严地宣布道:
“诸位参加者听好了!我宣布,决定悠二王子之妃的‘舞会’现在开始——!!”
以急急忙忙收拾碎片的纸片士兵们为背景,参加者们马上纷纷议论开来。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们一直以为,刚才一直进行着的舞会,就是正式的舞会。
可是现在,与国王的宣言相呼应,不同于收拾现场的另一队纸片士兵,站到了入口和窗户的前面,为了不让任何人逃出舞会大厅而镇守着各个关口。
现场的人群马上被不安和恐惧的气氛所笼罩。这时候,亚拉斯特尔王向着站在王座一旁的小个子身影说道:
“那么长老,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唔,明白了。”
“嗯,那就开始吧。”
从一旁走出来的,是一位看上去像个小孩子,但只是外表如此的王家长老——卡姆辛和比希莫特。
长老穿着附有连衣帽、尺寸稍嫌过大的长袍,站在众人面前。
“唔,各位想必也应该料到,对迎入王家的女性进行挑选的材料,不可能仅仅是外表和舞蹈这么简单吧?”
从连衣帽之中说出的这番有礼的言辞,却似乎包含着一丝笑意,回响于整个大厅之中。
不仅是女孩子们,连她们的父母亲也对这种露骨的说法感到一丝恐惧。他们本来想以一种神不知鬼不觉地……也就是一些肮脏的手段来赢得王家的地位,但是现在看来,王家那方面考虑的手段,其强硬性和暴力性远在他们之上。
比希莫特又继续厚着脸皮说道:
“嗯,我们当然会回应你们的期待了。要成为妃子必须通过三个考验。通过这些考验来逐渐缩小候补范围,最后将由王子来选择新娘。我们则负责主持这个过程,至于审查——”
在王座的另一侧,走进来三位重臣。
“将由这三位大臣——将军、军师、巫女负责。那么首先,就由将军宣布第一个考验。”
修德南将军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来。
“那么,就由我来主持‘舞会’的第一场考验。也就是说,要测试一下大家是否具备最基础的力量、先见之明、实行能力和运气,以踏足王家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听者的心中随即涌起各种不祥的预感。
“从人数众多的候补者之中进行挑选的最有效率的方法。说白了……就是互相较量技艺,直至人数减少到适当数目为——”
“呀啊啊?”
修德南将军还没说出最后一个“止”字,威尼就被一把大剑砍倒在地。
“你看,我已经干掉一个了,蒂丽娅!”
“实在是完美的剑法啊,姐姐!”
卡姆辛和比希莫特一脸无奈的神情,说道:
“唔,取消资格。”
“嗯,让她们退场吧。”
身在包围圈一角的奥尔冈马上发出命令。
那些纸片士兵,马上包围住急性子的苏拉特和蒂丽亚。
“咦,难道我不能成为妃子吗?”
“你说……要成为谁的妃子呀,姐姐?”
“呜呜呜……对、对不起蒂丽……”
结果,这两人还没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就被士兵们押走了。同时也把可怜的威尼送到了医务室去急救。
“哎……那么我也回去算了。”
一脸疲惫的绪方也退场了。
在群众的吵嚷声平静下来后,“咳唔”的一声,清了清嗓子的修德南,重新说明道:
“另外有一点要注意的。你们要好好记住。一旦做出剥夺他人性命的行为,就马上取·消·资·格。因为连控制力量的大小也做不到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支配者的一员。那么,大家开始吧。”
是在是有够现实的,修德南话音刚落,让手下以舞伴和参加者身份潜入此地的一部分有权势家族,马上向身边的女孩们发动了攻击。用腰间或裙子低下拿出来的剑互相斗殴(当然,刀刃都被磨掉了),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的人失去资格。
整个大厅,马上就变成了一个你追我赶、刀来剑阻、杀声震天的战场。
在台阶之上的亚拉斯特尔王等王家要员,都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不过,事到如今才知道要进行这种考验的悠二王子,却以苍白的面容,看着那些充满了欲望、恐怖心和兴奋的人类丑态。
尤其令他担忧的是——
“啊!”
果然不出所料,吉田正被十几个刺客团团围住。保护她的就只有两名手无寸铁的仆从。优势和劣势一目了然。
“上!”
在一个像是贵族的壮年男子(站在他身边的女儿,似乎不太合乎王子的喜好)号令下,刺客们马上发动攻势。
吉田以来自觉悟的冷静,毫不畏怯地面对着他们。
就在这时——
像是包围着她和两个仆从的龙卷风一般,出现了一个青蓝色的火焰漩涡。
被火焰卷起来的刺客马上发出哀鸣声滚落在地,但不知何故,身上却没有烧伤的痕迹。取而代之的,那些火焰像一条绳子似的一圈一圈包裹着他们的身体。
“要控制力度不杀掉他们也真是难办呢——”
“嘻嘻,别这么说嘛!”
不知何时,从吉田的背后站着一个头戴尖帽子,身披披风,手里拿着附着有星星的魔杖,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魔女的女性。
“对了,你们也帮忙吧。”
“是,玛琼琳小姐!”
“嘻嘻,这番外篇我们可真是转到了呀!”
仆从们的手上,各出现了一把由青蓝色火焰构成的剑,向刺客们接连发出痛击,一个个都被火焰所捆绑,动弹不得。
(太好了。)
松了一口气的悠二王子,在另一个意义上对另一位少女有所在意……他并非出于担心,而单纯只是因为感兴趣和期待,寻找着那位少女的身影。
那就是自称为夏娜的,有着炽红色头发和眼瞳的少女。
(——在哪里!)
她也同样被另一家贵族模样的一伙人追赶着。这时候,在前进的方向上,出现了一个单眼鬼面的铠甲武士。
(……原来那个不是摆设吗。)
正当王子如此想的时候,铠甲武士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闪亮着银光的大太刀来。
“危险!”
悠二王子不由得叫了出来,但夏娜其实早就发现了。她同时也知道,自己继母的动作里,并不包含半分杀气。
“——王者啊——”
继母天目一个,随手就将那把大太刀向自己的继女投掷而去。
随着包含了自己一切的大太刀离手,她的身影就像彩霞一样逐渐消失了。
“!!”
虽然如此,夏娜也还是以笑容回应,紧紧握住了那把相当于她继母本身的大太刀。同时,她丝毫不削弱投掷的势头,以自己的脚尖踮地,闪闪发光的礼服随风飘舞,向着背后的刺客们转身跃去——
凭着那比任何华尔兹的舞步更华丽的跳跃,一下子就缩短了与刺客间的距离。
大太刀挥出之后,少女随着其余韵露出了充实的笑容。刺客们宛如是舞蹈的同台演出者一般,同时倒在地上。当然,他们全部都只是被刀背击晕,并没有死。
(好厉害……!!)
悠二王子不由得被少女的绝技感动了。至于她也是自己妃子候补人这件事,他却完全忘记了。
这时候,在少女面前,出现了一位手执西洋细剑,身材高挑的女性。
“干得好,夏娜。你的两位母亲大概也会很高兴吧。”
“……梅里希姆姐姐。”
少女怀着强烈的、像是要熊熊燃烧起来般的喜悦之情,迎向自己的师父。
“接下来就轮到我,来给你最后的王者考验了。”
在叫喊声此起彼伏的乱斗场内,两人静静地互相对峙着。
“来吧,夏娜!”
“嗯!”
然后,她们同时发动了攻势。
接下来——两人本来还要进行五六页左右的激战,但这个番外篇本来就是一个幻想性的童话故事,所以这里只好忍痛割爱了。
不管怎样,激战结束了,夏娜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大概是受到了她们的影响吧,整个会场顿时好了许多人的气息。或者应该说,除了她们之外,就只剩下吉田那一组,其他的全都齐全退了场或者是被送到医务室去了。
一大早就弃了权的威尔艾米娜,从衣服上的白色褶边中伸出纯白的缎带,把激战中以仅差落败的梅利希姆一圈一圈地卷了个严严实实。
“你、你要干什么!”
威尔艾米娜以一副随她怎么说也不为所动的态度回答道:
“有必要紧急包扎伤口是也。”
“顺便。”
听到另一个声音吼,她就“喀”的一声往自己的头上敲去。然后,她向着身上礼服依然一尘不染的妹妹,投以温柔的视线,道:
“请尽情发挥。”
“当然。”
夏娜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等一下,我也还有话要说唔啊!”
“必须绝对安静是也。”
“护送。”
把被缎带卷得严严实实的姐姐夹在臂弯中,威尔艾米娜静静的离开了会场。
留下来的夏娜环视了一下周围,把视线停留在唯一的敌人——被两个仆从和魔女保护着的少女身上。
“……”
“……”
面对夏娜炽红色的眼瞳,吉田也毫不示弱地回以强烈的视线。
在她的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的玛琼琳,向着台阶上的长老卡姆辛说道:
“我看应该可以进入下一环节了吧?人数好像减少得有点过分了。”
长老把连衣帽下的视线向一旁的修德南将军投去。
将军耸了耸肩膀,给出了同意的回答。
“唔,那好吧。接下来,就请军师来主持第二回合的考验。”
在长老的催促下,军师贝露佩欧露跟修德南将军交换了位置。
依然保持着鲍唇微翘的独特笑容,贝露佩欧露说道:
“那么,现在就让两位成功坚持到最后的候选者,进入我们‘舞会’的第二场考验吧。虽说如此,不过接下来的考验就不会像刚才那样野蛮了。”
修德南将军闻言马上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为了寻求同意而把墨镜对着身旁的巫女赫佳特,但身穿白色装束的少女却完全没有表情。大概她没有请来什么莫名其妙的神灵附身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军师无视他们那边,继续说道:
“这次考验很简单,就是让你们回答我提出的问题,然后让我们三重臣来评分,没问题吧?”
夏娜和吉田双方,都同时点了点头。
在她们的身后,佐藤悄悄地向玛琼琳询问道:
“我们可以在一旁帮忙吗?”
“你少多管闲事。能够获得别人帮助的考验,刚才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对内在的考验,就算怎样掩饰也是毫无意义的。接下来就只能靠她本人的能力了……”
田中像是祈祷一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的公主。
“吉田要加油哦。看来对手也不是泛泛之辈。”
虽然没有任何人催促,但两人都同时缓缓走到台阶前面,与站在上面的军师对视。
5、王子的选择
“提问!”
军师贝露佩欧露开始提出问题了。
“身为国王的夫君假如病倒了,首先将会采取何种应对措施?”
“……那是决定妃子提出的问题吗?”
悠二王子对于这过分的问题提出了抗议,但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支持他。就连池侍卫长也只是默默地耸了耸肩而已。
听到问题后的两人,互相以眼角确认对方的动静,一会儿,终于由夏娜率先回答道:
“回答!以执行中的政战两略为第一命题,我将代表国王进行处理!”
贝露佩欧露“唔”地用手摸了摸下巴,然后用她三分之二的眼睛在空中游移了一会儿。
不久,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块附有木棒柄子的小圆板,以此作为得分板(十分为满分)。
“三分”——[作为配偶不应鲁莽采取独断专行的举措]
她把评分连同评语也一起写了上去。
“什么!?”
夏娜对这个出乎意料的低分吓了一跳。
可是,修德南将军——
“八分”——[非常时期必须有立场坚定的指导者]
却给出了一个高分。
不知何时,巫女赫佳特——
“五分”——[   ]
也拿出了这样一块计分板。
长老卡姆辛对此进行了统计。
“唔,是十六分。”
“嗯,那么让我们来听听另一位小姐的意见吧。”
听到另一个长老比希莫特的催促,总算思考完毕的吉田,诚惶诚恐地开口道:
“首先照顾病倒……那个、夫君,跟医生一起努力,让他尽快痊愈。”
军师跟给夏娜评分时做出同样的动作,可是——
“九分”——[不趁国王危难之机的态度值得赞赏]
却给出了相反的高分。
另一方面,将军——
“一分”——[庶民的美德并不等同于王族的义务]
也给出了与刚才相反的低分。
至于巫女则还是那样——
“五分”——[   ]
给出了平均分。看来她是向撒手不管了。
这次轮到比希莫特来统计得分。
“嗯,是十五分。”
夏娜在一旁暗自露出笑意。
吉田则紧紧地抿着嘴唇。
军师继续提出下一个问题。
“提问!无能的亲生子,与能干的私生子,应该让哪一个继承王位呢?”
夏娜认为先下手为强,于是紧接着答道:
“回答!是能干的私生子!国王的无能将导致国家陷入危机!”
军师写道:
“七分”——[王者首先必须有相应才能和器量]
而将军则写道:
“两分”——[打乱正统血脉将会导致国家生乱]
巫女还是老样子:
“五分”——[   ]
长老进行统计。
“唔,是十四分,合计三十分。”
接着吉田也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一边想一边答道:
“不管怎样无能也好,也还是……不,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就更应该尽心抚养才对。”
军师写道:
“两分”——[拥立不足为王者为王实在过于危险]
而将军则写道:
“八分”——[王家秩序的基础乃在于血脉]
巫女还是老样子:
“五分”——[   ]
另一位长老进行统计。
“嗯,是十五分,这样合计就是三十分了。”
这回就轮到吉田以一副“走着瞧”的眼神向身旁的对手看去。
夏娜没有跟她对上视线,只是以含有怒气的声音催促道:
“快来下一问!”
“不用那么心急。再说,下一问就是最后一问了啊。”
两人再次陷入紧张。
“提问!身为夫君的国王假若误入*途,将会采取何种对应态度?”
悠二王子不由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因为这个问题的意思,就是问如果他见异思迁的话要怎么办。
“我、我怎么会做——”
“请不必说出男人的辩解。”
被军师贝露佩欧露那金色的眼瞳这样一盯,悠二王子也只有乖乖闭嘴了。
夏娜看到这副局面,心中产生了一种难以马上回答的模糊感。
这时候,吉田回答道:
“首先跟他商量,尽量达成双方的理解。就算他不听规劝,也尽量……”
“吉田小姐——!”
丝毫不理会感动万分的王子,军师马上为她打分:
“六分”——[不节外生枝这一点值得评价]
将军在墨镜之下环视了一下四周。
“九分”——[家庭和睦乃国家安泰的基础]
巫女依然面无表情。
“五分”——[   ]
长老进行统计。
“唔,二十分,合计五十分……这看来是比较高的得分了。”
夏娜感到自己处于不利地位,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如果是类似的答案,那么评分的人自然会因为毫无新意而不可能给出高分,但是,如果狠心得回答,那么将军大概就不会对自己有好的印象。
(如果……)
她一边思考着另外的答案,一边看着位于台阶之上等待自己回答的王子。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那种事根本没有关系。
(如果他见异思迁的话……)
一旦那样设想,内心深处就马上涌起一股灼热的火焰。这并非战意或者前进的意欲,而是一种非常气愤地感觉,那就是愤怒。
在她内心产生这种无法控制的感情的瞬间,声音随着怒气自然而然地从口中迸发而出:
“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哇!对、对不起!”
“……你在道什么谦啊?”
“啊,不,一时不由自主就……”
被池侍卫长这样一说,悠二王子才察觉到自己作出了十分奇怪的反应。
另一方面,夏娜则心想:
(……糟糕了。)
现在就算后悔,也已经迟了。
军师稍带无奈的写道:
“五分”——[看情况]
将军也有点提心吊胆地写道:
“五分”——[也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各自把计分板举了起来。
两人的分数加起来是十分。
巫女大概也会按照惯例给出五分吧。那样的话加起来就是十五分。看来夏娜是输定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想,注视着巫女。
巫女在众人注视之中,慢慢举起了计分板。
“十分”
就连贝露佩欧露和卡姆辛也不例外,在场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那个数字,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又再次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
“十分”
果然没有看错。
比希莫特也姑且按照这个分数来统计。
“嗯,二十分,合计五十分……也就是,到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同分……?”
集众人惊讶的视线(包括身边一个从心底感到恐怖的男人)于一身的赫佳特,像是理所当然般的“生起气来”。
“——‘那是理所当然的啦。要是对夫妇间心意相连的羁绊做出这种背叛行为,自然要先狠狠教训一顿,让他反省一下才行。你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吧,亚拉斯特尔?’——”
被放置于王座上的亚拉斯特尔王的王冠,突然往上蹦了起来。
“什么!?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
“——啊!是妈妈?”
亚拉斯特尔王和夏娜,发现了附身于巫女的女性的真正身份。她就是那位意志坚强,好讲道理,然而却拥有强大的力量,有着炽红色的头发和眼瞳的女性。
从这两位感到惊愕的人物身份看来,就可以推知其背后应该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本故事并不是一出爱情剧,而完全、单纯、仅仅是幻想性的童话故事,所以在此并不打算进行深入分析。
“——‘嘿嘿,看到你们两个都活得很好,我也心满意足了。再见咯。’——”
巫女赫佳特的脖子一时失去了支撑力而垂下,然后又慢慢抬起头来。
在她的脸上,刚才那感情丰富、艳丽无比的面容,已经一扫而空了。
接着,长老卡姆辛作出最后的裁定。
“唔……这种牵动因果的强运,对王家成员来说也是必须的条件。那么两人同分,接下来就以最终考验来决定胜负……可以吗?”
“没问题。”
仿佛不给其他人提出异议的机会似的,亚拉斯特尔王马上回答道。
在他身旁的千草王妃也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哎呀哎呀,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夫妇两人的可怕笑声,让在场者的体感温度马上下降了三摄氏度。
“嗯,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现在由巫女主持第三回合的最终考验。”
长老比希莫特轻轻点了点头,巫女赫佳特则向着台阶下的两位候补人宣布:
“那么,‘舞会’的最终考验……就是向王子求爱,让他承认你们成为妃子。”
说完,她就马上退回王座一边。
夏娜和吉田仔细咀嚼着她话里的含义,理解之后,同时向王子望去。
“咦!?说、说起来这个、啊!是吗,原来是这样!”
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责任重大的王子,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慌张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可是身为男人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是不可能有任何人能伸出援手的。即使是池侍卫长。也只是露出一副“接受现实吧”的表情,摇了摇头。
“……”
终于向着两人望去的悠二王子,感受到从两双眼眸中射出的强烈视线,马上动弹不得。
(求爱)
(向王子殿下)
充满了迷惘、困惑和踌躇的两人的身姿,看上去是那么激烈、那么美艳……但是,对被求爱的男人来说,就跟眼前放着两枚随时会爆炸的*没什么区别。
率先点燃了导火线的人,依然是夏娜。
“悠二王子!”
“是!!”
王子挺直了腰板,等待着断罪时刻的来临。
“我会让你轻松点的,你就跟我结婚吧!!”
“是!!”
回答完之后,他马上对自己这种没出息的表现感到十分丧气。
与此相反,夏娜则高声宣布自己的胜利。
“已经定了!”
“那样、太狡猾了!”
吉田先是表示抗议,然后以坚决的眼神盯着王子。
“我一直喜欢着王子。我希望,跟王子殿下一起生存下去!”
“……”
那是会让人内心产生一股暖意的求爱。如果是公园里的情侣的话,大概双方都会因此露出满足的笑容吧。
可是今天的吉田,却没打算仅仅是表白就了事。她进一步要求道:
“请您回答,王子殿下!!”
“是!!”
已经不知道哪一方更有优势了。
这次轮到夏娜抗议道:
“刚才我已经获得了承诺,你为什么事后才插进来!?”
吉田也没有让步的打算。
“什么插进来,刚才的只不过是乘着势让他答应而已嘛!”
“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就不会回答!”
“正式提出要求的我更有资格!”
“我才有资格!”
“是我有!”
“我啊!”
“我!”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差不多要碰到额头了。
然后,她们同时把视线转向目标。
被她们的气势压倒的王子虽然想往后退,但长老卡姆辛则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容分说地挡住了犹豫不决的年轻人的退路。
“悠二王子!你是选择了我吧?你说啊!”
“你刚才是给了我肯定的答复,对吧!?”
“可是,那个,就是说……嗯……”
首先从普通朋友开始,这类的回答,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仪式上说得过去。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去确认两人是否合得来。
这是一锤定音的二选一。
(要说喜欢还是讨厌的话,长得又可爱,而且身手不凡也让我很向往,也很希望能跟她在一起……虽说是给了肯定答复,但也跟刚才没什么不同,不过她说一直喜欢着我,这个也有着另一种类型的可爱,感觉也很温柔,就等于火热和温暖之间择一,就好像那樱花和铃兰进行比较那么庸俗……虽然想让她们等一下但也几乎是今天才刚见面当然仪式本身是这样没办法但她们竭尽全力才走到这一步无论拒绝哪个都好像很可怜啊啊我真是个优柔寡断的家伙真是的)
面对粘汗、冷汗和热汗流遍全身,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恼中的儿子,千草王妃以和蔼的语气发表了无情的宣言。
“阿悠,虽然烦恼是年轻人的特权,但是今天却没有时间让你慢慢烦恼哦?”
“咦?是、是怎么回事?”
军师贝露佩欧露浅浅一笑,补充说明道:
“这个仪式同时也包含有对王子的决断力和判断力的考验,所以设置了时限。也就是说,传说中的公主退场的时间……午夜零时了。”
悠二王子马上转过来向着自己身后看去,只见准备周到的池侍卫长,已经在地毯上放了一个大时钟。
时刻为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所谓的进退维谷就是指这种情况了。
军师更是以不怀好意的语气补充道:
“顺便说明一下,如果超过了时限,那么王子作为继承者的资格就会被质疑,另立太子的事宜也必须纳入考虑范围。另外,关于让这两位中的哪一位进入王家的事,也只能由除了王子之外的我们通过协商决定。请王子明察。”
“呜呜呜……”
接着,最后一击来了。
“对不起。”
从大厅的入口处,传来一把沉稳而沙哑的老人声音。
“我叫拉米,是一个鞋匠,同时也是玻璃工艺品制作家,特地前来确认‘舞会’选拔的结果。”
“鞋——?”
“——玻璃?”
夏娜和吉田马上回过头来,看着那位特意来收拾残局的来访者。
一个清瘦的老人,就站在舞会大厅的入口处。
只要是本国的居民,就一定会认识他。
他所制作的东西,就是传说的公主穿过之后成为传统的,在王太子与妃子的结婚大典上使用的鞋子。那鞋子的名字——
就是玻璃鞋。
作为全国女性所憧憬的目标,
对夏娜来说是作为王者的证明,
对吉田来说是美梦成真的体现,
那样的东西,现在已经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了。
两人把身体再次转向王子那方,向着台阶上的王子,发出了最后通牒。
“‘——请决定——!!’”
“……~~~~~”
王子以几乎要晕过去的精神状态,被两位难分高低的少女同时要求作出究极的决断。
身后的时钟不断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向王子宣告着一分一秒的时间正无情地流逝而过。
“还有十秒。”
长老卡姆辛丝毫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清楚地宣示出仪式所剩余的时间。
慢慢走过来的拉米,盯着自己看得夏娜和吉田,从背后给自己施以无言压力的国王和王妃、家臣们、无情地向着零时前进的时钟声音——被这一切所包围的王子——
“~~~~————”
“五、四、三”
“——!”
“二、一。”
“两个都要!!”
王子自暴自弃似的叫了出来。
经过一瞬间唐突的空白,然后,像是刚才的紧张感都消失了似的,时钟的声音继续响起。
“……”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这么优柔寡断。
王子对自己感到了绝望,同时更为向自己求爱的这两位少女以后的命运担忧。
“这样吗,明白了。”
亚拉斯特尔王很干脆地作出了回答。
军师贝露佩欧露也说道:
“好的,那么就先对这两位小姐的身家背景进行详细查明,如果没问题的话,就迎接她们进入王城吧。”
“唔,三重臣,你们几位也没有异议吧?”
长老卡姆辛征询着各人的意见,修德南将军和巫女赫佳特也同时点了点头。
“嗯,那么拉米,你就先好好记住这两位小姐的身姿。她们两人,都是能引发你强烈创作欲的优秀素材吧?”
听到比希莫特的要求,拉米注视着被选出来的两人,然后弯腰行礼道:
“的确如此。”
只有悠二王子和夏娜、吉田三人,依然对眼前事态迷惑不解。
“……咦,可以……吗?”
王子诚惶诚恐地向池侍卫长询问道。
“本来就没有设置人数的限制。大家应该也说过了。‘选拔新的人进入王家’才是这个仪式的真正用意。”
“哈、哈哈、哈哈哈。”
从极度的紧张中解放出来,王子不由得浑身脱力,膝盖着地。
两位的新人虽然对此有所反应,但同时也未免感到踌躇,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千草王妃向她们说道:
“你们不用客气,可以上来呀?因为你们已经是王家的一员了哦?”
“‘!’”
两人像是争先恐后似的同时飞奔上台阶,一人一边,紧紧抓住了王子的手臂。
“你离开点嘛,贴那么紧干什么!”
“你才是!那么使劲,王子殿下会很痛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悠二王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高兴还是该困惑,最后还是勉强笑了出来。
台阶下,玛琼林和马可西亚斯心情复杂地交谈着。
“这样子……应该算好了吧?”
“嘿,还能让人笑一笑,也应该算幸福啦。”
而旁边的佐藤和田中也混合了同情和羡慕的声音说道:
“幸福吗……可是看上去不太像呢。”
“看着她们,也只有笑的份了。”
在窗外,细长和浑圆的两只鸟人则停在一棵树上,观看着整个仪式的进行。
“嗯——唔唔嗯,这是在是Exciting~又Excellent~的发展呀~。那孩子也总算成了王家的一员了,我们的努~力也算是得到回~报了吧?”
“不过我们其实只是载她飞来然后坠落哇好哄好哄(好痛好痛)!”
细长的鸟人捏扯着浑圆鸟人的脸蛋。
然后,千草王妃给了悠二王子最后一击。
“可是阿悠,你迟早也是要决定下来的哦?”
“咦?”
“到了巨型结婚典礼的时候,总不能有两个正室吧?”
“也就是说,现在这种状况……”
池侍卫长叹了口气,作除了准确的回答。
“是的,只不过是把问题推迟解决。”
“我不会输的!”
“我也是!”
感觉到眼前的两人又迸发出火花,悠二王子又一次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来,即位为王的悠二王子,由于外有所向无敌、内优贤良淑德的两位王妃相助,人生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而且还称霸了整个大陆,同时为王国带来了一个繁荣鼎盛的时代。
至于决定谁是正室、谁是侧室这件事,虽然引起了一次骚动两次骚动(中间省略)甚至二十次骚动,但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总而言之,一切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158

主题

306

存在感

313

活跃日
喵~离线 靠杯
 8 

SOS团五星级★★★★★

4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猎人的法利亚格尼

“猎人的法利亚格尼!!”
“任意问题提问箱!!”
玛丽安(以下简称玛):“各位读者,你们好!”
法利亚格尼(以下简称法):“本节的内容主要是由我和我可爱的玛丽安,来回答各位读者提出的《灼眼的夏娜》相关问题,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专栏哦。”
玛:“法利亚格尼达人,我们终于成功啦!在短篇集内占了个独立章节,而且还附有原创标题、标志和插图,变成了豪华版了哦!?”
法:“嗯,苦守贞节两年,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爱巢……不,爱之城终于完成了。这一切都完全是多亏了我们爱的力量啊——玛丽安!!”
玛:“呜哟,法、法利亚格尼大人~虽然我也是那么高兴,但我们必须完成安排下来的工作呀~”
法:“是吗,说的也是……嗯,我们努力吧,我可爱的玛丽安!”
玛:“好的!那么我们马上来读出读者来信的问题吧!”
Q:“‘存在消失’跟‘死亡’有什么不同呢?”
A:“存在丧失不同于死亡,那个人曾经存在过的证明都会彻底消失哦。”
法:“如果只是死了,或者被杀死的话,周围的人也会把他当作已故之人来悼念缅怀,有时也会被人记起来吧。但是,如果失去了‘为了存在于世上而必须的根源之力’的‘存在之力’的话,就会发生‘处于现世的存在消失’这种事……也就是说——”
玛:“变成‘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是吗?”
法:“说得对,玛丽安。就算消失了,也没有人会为他哀悼。也绝对不可能被人记起来。其所有‘存在过的证明’都会消失,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消灭。”
玛:“不过,因为消失了的人对周围的影响还是有某种程度的残留,所以这种消失会引起矛盾和不自然的现象……这就叫做‘世界的扭曲’吧。”
法:“没错。把这种扭曲的增大和积蓄引发的决定性破绽称为‘大灾难’,并对此畏惧不已的‘红世魔王’们,就把力量赐予火雾战士,开始四处残杀同胞了。”
玛:“法利亚格尼大人也成了那种不确定预测的牺牲者了……”
法:“哎呀,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啦。我可爱的玛丽安。那么,我们继续下个问题!”
Q:“请你告诉我一些有关‘红世’的事情。”
A:“应该可以说,是一个力量互相混合交汇的世界吧。”
玛:“因为我是在现世出生的‘磷子’,所以对于‘红世’的事不太清楚……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
法:“嗯……那本来就是有着完全不同于现世的物理法则的世界,所以也很难用准确的词句来说明。如果勉强用这个世界的概念来描述的话,那就是……‘一切的东西,在现象造成的影响和意志进行干涉下,不断持续变化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吧。”
玛:“既然称作‘红世’,那是不是就真的是一片红色的世界呢?”
法:“在那个世界,人的五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这个问题本身可以说是无效的。正如正篇中多次叙述过那样,所谓‘红世’,是由某个人类——操纵语言的专家——‘诗人’给取的名字。那个诗人从我们同胞口中听说了我们故乡‘漩涡伽蓝’的样子,然后根据自己的印象创作出‘红世’和‘使徒’这两个名字。
玛:“那个‘漩涡伽蓝’就是名字吗?”
法:“不,那只不过跟把这世界称作‘统一场理论的世界’一样,单纯只是一种形容而已拉。据说因为当时我们依然没有用于称呼故乡的固有名词以及对自己的统称,所以这两个名字一下子就流传开来了。到我到达现世的时代,这两个词已经作为古语而广泛为同胞们所熟悉了。”
Q:“火雾战士的器皿是什么呢?”
A:“那是以立体角度看待扩展于时空中的人类存在而作的比喻哦。”
玛:“听说读者们大多数都不明白这个跟‘存在之力’的区别呢。”
法:“我想也是啦。因为单靠文字是很难说清楚的,我们用图来说明吧。大家清看看下边这幅图。”
玛:“……‘名叫命运的器皿’吗?”
法:“实际上,人类所拥有的‘存在之力’的量,是根据当时所处的立场、地位和状况不断发生着变化的。在图上,器皿的横截面积就表示当时那个人所拥有的‘存在之力’的量哦。”
玛:“就算是同一个人,如果以其婴孩时期与就任总统的时候相比的话,自然是后者的存在更大吧。”
法:“不过还有一些情况,比如像王族的世袭制那样,出生本身就已经有着巨大的意义的话,就不能一概而论了。只能说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啦。”
玛:“一般来说,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衰老,跟世界的关联也逐渐减弱,横截面在中途也开始逐渐变小,看上去的确很像一个器皿呢。”
法:“当然了,这幅图只不过是把典型例子单纯化的结果,实际上的扩展过程并不是这么顺利的。整体上也会在‘对他人的影响’这种器皿之间的结合和融合等的干涉下形成各种复杂的形状。另外,即使生前的事迹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遗留下的作品给后世带来巨大的影响或者孕育出了一代伟人的话,器皿在时空之中就会有更进一步的扩展哦。”
玛:“虽说如此,那种特别的人类在其生存时的‘存在之力’=器皿的横截面积也不会显得特别大,跟作为啃食者的我们来说是没有关系的啦。”
法:“没错,对器皿的大小在意的人,应该是决心杀害同胞的那些‘魔王’们啦。因为这个器皿越大,其内部所充满的‘红世魔王’的力量总量也会越多,这样就会诞生出强大的火雾战士了。顺带一提,因为地位高的人本身的扩展也会相应增大,也必然会跟其他人发生关联,所以器皿会有变得更大的倾向啊。”
玛:“在正篇中出现的强力讨伐者有很多是王子和公主之类的,原来也不是偶然现象呢。”
法:“不过,无论燃料罐有多大也好,如果没有善加使用的本领和适应性的话,就必须具有足以争取到积累经验所需时间的运气,而且据说只有实际上订立契约,才能知道器皿的大小。这就是说,强者是不会轻易诞生,这么一回事吧。好啦,接下来的问题是……”
Q:“法利亚格尼先生为什么会喜欢上玩偶的呢?”
A:“我还以为问什么,原来是这种世界性的常识呀。那是我在终生难忘的公元1848年……”
法:“玛丽安和我的相遇简直是超越了一切神话传承奇谈戏曲小说的必然命运和宿命而且是宇宙中注定的邂逅不应该说是必然的相遇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根本不是宝具的”
玛:“嗯……那个……‘使徒’们也跟这个世界的人类一样,人人都会抱有某种欲求。那种欲求有时候是物质性欲求,有的是对知识的好奇心,更复杂一些的话就有从制作物品的个人作业到完成伟大事业的共同作业,甚至还有对他人奉献一切来得到满足感的人哦。”
法:“艺术家而且对那方面的文化没有任何兴趣却偏偏就在那一天我偶然想到要去特里诺参观那家熟悉的武具收藏库而来到喧嚣吵闹的市区”
玛:“因为‘使徒’们也跟这个世界的人类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精神构造,所以在自己的力量允许的前提下,后者单纯把它当作自己生活的一部分,热衷于各式各样兴趣的人也不少哦。”
威尼:“嘿嘿嘿你们看我的摩托车吧就算不靠制造日期之类的参数凡是识货的人都会知道我们一直共同追逐着紫色地平线的漫长岁月以及它的色泽和车身盖还有引擎加上*”
法:“那就是在那个街角发生的事我现在也能鲜明地回想起来不止如此那简直就像随时可以重现于眼前那样清晰无比那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孩从马车上随手扔下来的”
玛:“似乎发生了串线现象,实在非常抱歉……那个~法利亚格尼大人,我们页数差不多用完了,不如快点把剩下的问题解决了吧?”
法:“玩偶那个可爱得难以形容的姿态让我的内心就像被上亿次雷霆轰击所贯穿一样——咦?已经要完了吗,我可爱的玛丽安?我才说了个开头啊,真是扫兴……”
玛:“……一定还会有下次机会的啦。”
法:“……也对,那我吧,我们一口气解决剩下的问题!”
Q:“请告诉我夏娜的三围是多少。”
A:“因为采访被她立马拒绝了,所以目前还是个谜。”
Q:“吉田小姐和千草夫人的拿手料理是什么呢?”
A:“吉田最擅长蔬菜方面的料理,而千草妈妈就擅长煎炒方面哦。”
Q:“悠二到底是选择夏娜还是选择吉田小姐呢?”
A:“我们去问他本人的时候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然后就僵在那儿一动不动了,所以还是请大家期待正篇的进展吧。”
Q:“被玛琼琳抢了钱的神圣同盟,到底是十六世纪还是十九世纪的事?”
A:“听说是十六世纪的事啦。好像是把在罗马入港的整个货船都抢走了呀。”
Q:“自从上次之后著者校稿的‘那个高桥’的做法依然没有改善。该怎么办好呢?”
A:“他有留言哦…...‘这是没办法的事,请放弃吧。’……以上。”
玛:“这次到这里就要跟大家说再见了~”
法:“但愿下次还能让诸位看到我和玛丽安充满甜蜜之爱的日子吧。”
多米诺:“那么,下回的‘丹塔里奥教授的问答专栏’——”
教授:“——敬~请众位拭~目以待吧——!?”
玛&法:“喂喂——!!”
玛:“法利亚格尼大人,这个栏目,看来还有哦?”
法:“嗯,而且还是独立章节呢。总有一天我们能霸占一整个短篇给他们看看厉害的啦,我可爱的玛丽安!”
玛:“那个……大概还很难说呢。”
法:“只要先说一下就成了伏线了吧。一想到这个小栏目总有一天会作为我们的爱巢而迎来开花结果的一天,我们就会更有干劲了哦?”
玛:“的确是呢。听您这么一说,我马上就有干劲呜呜!”
法:“嗯嗯,当然了,我们一起为了那一天努力吧,玛丽安!”
玛:“呜哟——那、那么这次先读出第一张~”
Q:[为什么责编的三木先生明明说过‘这段时间应该会有空’,却到头来还是安排了工作呢?害得我这半年来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啊。]
法:“……这回是内部摩擦吗,玛丽安。”
玛:“……是,大概吧。”
法:“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电击里像U雄先生和N田先生那样的快笔能手比比皆是嘛。”
玛:“我们应该怎么回答问题呢?作为一个小说里的角色,实在是没办法回答啊。”
法:“看来还是老老实实找那个责编来回答好了。”
A:[讨厌啦,“不用休息一直工作”不反而是一件好事吗。你这一定是高兴的哀鸣声吧。哈哈哈哈哈。]
法:“……这种事,或许不应该深入去追究吧,玛丽安。继续下一个吧。”
玛:“……好的,嗯,下、下一个——”
Q:[为什么本来只是修正错字漏字的著者校稿,高桥先生总是以全面改稿的规模来修正呢?反正我们已经被负责校阅组的人打上记号了。]
法:“……”
玛:“……法利亚格尼大人,那个,请作解释……”
法:“啊~所谓的著者校稿,就是指印刷所根据已经完成了的原稿数据,以文库的体裁和形式印刷出来的原稿啦。由作者对这个著者校稿进行加笔修正,然后交给校阅组,也就是那些‘专门负责检查作者交出的原稿是否被正确地印刷出来的人’啦。他们同时也会把一些标记遗漏和错字漏字给指出来,是功不可没的幕后功臣哦。然后,将会由校阅组的同志把最终修正稿交给印刷所。基本流程就是这样。”
玛:“……那是‘已经完成了的原稿’,没错吧?”
法:“不过呀,听说我们的作者,每次都把稿子修得天翻地覆,到头来竟然没有一页是没有被修过的。就因为这样,他现在已经被校阅组的人打上了‘那个高桥’的记号了啊。”
玛:“不管怎样,我们来听听作者的辩解吧。”
A:[既然要收人家的钱,如果不尽心尽力去修正的话,我就觉得于心有愧啊。]
法:“虽然听起来好像理直气壮,但他似乎弄错了个人志向和身为一个必须履行契约的社会成员的义务了。在规定期限内把完成品交出来这种事,明明是作为一个职业工作者的最基本要求嘛。”
玛:“哇——法利亚格尼大人真威风耶!好像一位比鬼还厉害的主编哦!”
法:“呵呵呵,是吗……不过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么,我可爱的玛丽安。”
[也不替我想想,就因为这个样子,害得我每次都要向校阅组的同志们低头道歉啊。]
法:“……玛丽安,你在读明信片吗?”
玛:“没有啊?”
[把那么糟糕的文章拿给读者看,而且还要收人家的钱,这种厚脸皮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出来啊。]
法:“这么说……”
玛:“那、那个——”
[而且著者校稿之前和之后,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篇文章,身为一个职业作家,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改完之后比之前更好,那不就行了嘛。况且从结果上来说,一直以来都没有问题啊。]
法:“喂喂,我说你们啊。”
玛:“难得有这样的独立专栏,可是现在我们说得话比你们还少呀——”
[因为要修正的地方太多而被校阅组退了回来,这怎么能说没问题!]
[两个月连续出书,再加上还要写这些番外篇之类的,时间安排得这么紧,有什么办法嘛?]
法:“难道这一次,表面上是个独立专栏,实际上是一场一对一决斗的现场直播吗?”
玛:“法利亚格尼大人,这样下去的话,剩下的页数就不够了呀。”
[所以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下次你写的时候请一定要预留一些缓冲时间了嘛。]
[要是单靠主观意志就能争取到物理性的时间的话,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啊,你这样算是推卸责任了!?]
[我只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
法:“虽然我是没什么所谓啦,以后除了这里就没有别的出场机会了。但是一想到还活着的那些家伙,在这种状态下被掌握着生死予夺大权,我就只能深表同情了。”
玛:“就是呀……这个栏目,真的会有下次吗。”
[而且高桥先生你明明自称是大阪人,却不是阪神棒球队的支持者,这实在太怪了啊!]
[那是偏见!三木先生你明明是德岛人,却支持阪神虎什么的不是更怪吗!中间还隔着海呢!]
[这有什么关系——!]
[但你也是——!]
[……!]
[……!]
法:“这就难说了。如果不介意每年一次这种频度的话,就请各位读者也向本专栏投递提问的明信片吧。”
玛:“要不是的话,就又变成这种无聊的口水仗——”
[呼……呼……高桥先生,看来光是斗嘴巴是不行的。就用我们平常的方式来决一高下吧。]
[你敢说我就敢来!杂样煎菜饼的焦臭味道将会点燃我的疯狂之火!]
法:“……加油干吧,我可爱的玛丽安。下一次我们一定不会让这样的家伙在我们的爱巢里捣乱的。”
玛:“是,我们加油吧,法利亚格尼大人!”
法&玛:“‘那么各位,(如果有的话)敬请期待下一回哦——!’”




外篇

1、 脱轨的世界
那个地方,从功能概念上是被称为潮湿地带的区域。被称为溢水口的防波设备以及排水沟,以及进行过防水处理的地板包围起来的宽广型耍水设施——
“虽然跟平时一样,但这种表达方式也太拖沓了吧。为什么不能简单说一句‘这里是泳池’呢?”
夏娜抢先一步,把作者以客观视点进行描述的旁白文最终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一头长而直的黑发披洒于背后,屹立于泳池边的飒爽英姿,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显得艳丽夺目,同时向周围散发出让人感觉不到她身材娇小的强大存在感。
只是,穿在她身上的黑底红纹的上下分离型泳装,却呈现出一个异常凄惨的平面,使得泳装本身所具有的洒脱感也变得毫无价值了。
“什……!?什么嘛,你这个形容方式究竟是……!?”
只要从她那没有戴着“克库特斯”的脖子开始,一直往下看到脚跟的话,就可以发现,那简直是一块平坦的木板。
“等一下!你这跟第一卷的时候说的话不是完全不同吗!?那些什么‘流畅利落的曲线’还有‘轻盈身影’之类的形容词到哪里去了啊!”
“会不会是因为你刚才说他抬拖沓之类的话,所以他现在兜着圈子来回敬你了呢?”
坐在她旁边的跳台上的吉田一美,一失中的地道破了作者的意图。
她身穿一件上下连体的白色泳衣,上面披着一件外套。跟她平时保守的性格不相称的、充满了起伏感的身体线条美,却都全被这些东西残酷地遮盖住了。那简直是剥夺别人梦想力量的具体化表现。
“……这、这应该算是性骚扰的描述了吧……”
向通红着脸、缩起身子的吉田胸口看了一眼,再和自己的相同部位对比了一下之后,夏娜就开始拿这个短篇来出气了。
“而且,到底为什么要突然间穿着泳装来游泳池嘛?就算是夏季的特别篇,这种安排也太过欠缺考虑……嗯?”
正语锋词锐地说着的夏娜,突然间把视线停留在泳池正中央的浮台之上。
坐在那浮台上面,戴着游泳比赛用的泳镜,穿着泳裤,变成了眼镜怪人·潜水版的池速人,头上举着一块写有文字的木板。
[话说本作,是一部痛快娱乐动作小说……这是骗你的。其实本作从开头就完全违背了责编大人“卖弄色相取悦读者的小说”这个要求,变成了全凭作者兴致来开故事的小说。]
看到作者因为怕麻烦而把写后记的固定模式搬了上来,夏娜用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沉声说道:
“看来你是盘算着只要让我们穿上泳装的话,就可以向责编交差了吧。”
吉田则提心吊胆地说道:
“可、可是我们也不能卖弄色相啊……”
她烦恼了很久,然后决定说一些有趣的事来活跃一下气氛。
“嗯——对了,大家知道吗?某镇内的巨人标语,据说在海外也以‘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What your is mine and what mine is mine)’这句惯用语的形式而存在呀。”
“哎呀,你在表露什么无聊的知识嘛。在这种时候,应该用‘生麦生米生鸡蛋生麦生米生鸡蛋生麦生米生鸡蛋生麦生米生鸡蛋生麦生米生鸡蛋——好了,我到底有没有说错的地方呢?必须在五秒内作答!’这类充分利用印刷文字优势的点子才对呀。唔,至于答案,请参照本页最下面的注释吧。”
吉田虽然心想这跟自己刚才说的一次性话题也没什么大区别,但还是鼓起两腮,忍着没有发出抗议。
然后,她视线所到之处,只见眼镜怪人·潜水版把举着的木板翻了过来。
[主题方面,在描写上是“华丽得不彻底的豆腐”,在内容上是“这里面有阴谋哦”。另外,这条信息并不会自动消失,请各位自行处理掉吧。]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但比起打着卖弄色相的招牌来让我们做一些讨厌的事,这样子自由自在的不是更好吗?反正这是跟正篇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番外篇麻。”
“话、话虽然是这么说……”
“好,该换下个了。趁这段时间先玩玩水吧。我还是第一次来游泳池玩水呢!”
夏娜挥了挥手,就向着反射出阳光的水面,犹如瞄准了猎物的水鸟一般跳了进去。
[答案:有一个错了的地方哦。我不可能两次都准备同一个答案吧。]
2、 悠二
在某个海洋的正中央,漂浮着某个东西。
那是如同一个倒置的饭碗形的小半球状物体,上半部分长着绿草,中间是一棵椰子树——这么一个只存在于虚构之中的典型孤岛。
“……”
在那棵椰子树下面,是以正座姿势坐着的一脸愁眉的坂井悠二。在这炎热的天气里穿着泳装的他,不知为何总让人有一种很可怜的感觉。
在他的对面,面露柔和微笑的坂井千草,也同样以正座的姿势坐着。她身上穿的是布面积比较大的连衣裙,下面围着一件帕利欧(土布做的束腰),一副陪孩子出来游玩的打扮。
过了一会儿,这种对其中一方来说特别难耐的沉默,被悠二打破了。
“……妈妈……”
在酷热的阳光下,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怎么了,阿悠?”
与他相反,千草以一种清爽的表情回答道。还拿起了身旁一顶麦秆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为什么只有我们,被隔离在这种地方呢。”
“啊,那个嘛。听说这次阿悠登场的一系列栏目的主要宗旨,是像家长面谈时那样,对你进行各种罪行的责任追究和惩罚哦。”
“那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嘛!?难得这次是泳装——不,大家都在一起玩,为什么只有我……”
悠二一边微笑地表露出自己的真心话,一边对母亲抱怨道。
当然,千草丝毫不为所动。
“这个嘛,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在正篇里太过受欢迎了,所以最低限度要让你在番外篇里吃吃苦头吧?”
“这、这太没道理了啊!”
“我想有那种意见也是理所当然的啦。比如我就听说过,你在第四卷中利用夏娜的纯情,曾经企图过跟她接吻和拥抱什么的,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呀?”
悠二不禁吃了一惊,连肩膀也激烈颤动了一下。
“……你听说……是听谁说的……?”
千草很爽快地回答道:“是亚拉斯特尔先生。”
“那、那只是他夸大其辞而已!”
脸上露出一种内心有愧者特有的焦急和气势,悠二继续辩解道。
“那时候我并不是有什么企图,只是觉得当时的气氛就是那样,所以产生了‘如果能那样做就好了’之类的期待,不知不觉嘴巴就向前——”
“那样的行为就是一种企图把。”
“呜呜……”作为一个不能放开来想“那就是青春”的未成年人,也就只有发出呻吟了。
“在第三卷中我才刚想到必须要小心这种事,没想到马上就来了。看来对阿悠也真是不能大意呀。而且我还受了亚拉斯特尔先生委托,大概以后必须对你更严加看管才行了。”
“……唉……”
听了母亲的责备之言,毫无还手之力的悠二,脑海中想象着跟自己毫不关系的某个地方展开的美妙光景,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3、 爱染的结局
充当背景的是一个用各种颜色纸粗粗剪贴而成的天空和山峦,前面是一个挡住三分之一画面的屏风。
从那个屏风后面,出现了一个纤瘦美男子的上半身。
“猎人的法利亚格尼!”
在他的身旁,一个粗糙的女孩型玩偶跳了出来,如履平地似的踩在了屏风之上。
“任意问题提问箱——!”
随着一阵滑稽的音乐响起,与两人口中所说完全吻合的标题,以一种童话式风格的字体填满了画面。过了几秒后,标题的字消失了,剩下的就是一个类似于木偶剧的场景。
“哎呀,真没想到还有机会出演呢……这简直是做梦呀,主人!”
那个玩偶并非以缝制出来的表情,而是通过不断吧嗒吧嗒地挥动手脚来表达她的喜悦之情。
美男子也露出了笑容,不过却不是因为获得了再次出场的机会,而是因为看到了玩偶的可爱动作而感到满心欢喜。
“就是呀,我可爱的玛丽安。作者大概是因为把我这个ぃとぅのぃざ小姐最喜欢的角色弄得体无完肤,最后还彻底消灭了,所以这次大概是他的苦肉计吧。噢,对了,玛丽安。”
美男子突然间露出严肃的神情,从白色手套之中竖起了一根手指。玩偶不由得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
“你不应该叫我主人,应该叫法·利·亚·格·尼,才对吧?”
“啊……是的,法……法利亚格尼……大人。”
听到这句话之后,美男子·法利亚格尼又突然间露出了宛如福神似的笑容。紧紧抱着玩偶·玛丽安,不断以脸颊磨蹭着她。
“对,就这样叫好了,玛丽安……哎呀,你真是太可爱了!”
“主……法利亚格尼大人,我、我们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
“嗯?啊,说的也是呢。”
法利亚格尼露出了很明显的留恋表情,放开了自己最爱的玩偶。玛丽安用她那连手指也没有的手放在嘴旁。
“咳唔,那个,这个栏目,将会就本作品的一些疑问进行解答……可是,这样子就像是预先算计好了似的,简直是跟我们完全相配的条件呢。”
“哈哈哈,那当然了,玛丽安。因为据说创作我们的灵感,就来自于教O电视节目的那个‘当司仪的大姐和搭档的玩偶’之中嘛。”
“那么说,我就是塔O普君了?”
“不过那个大姐的搭档,应该是个小伙子……啊,这么说下去我们的年龄就会露馅的,玛丽安。不管怎样,我们先读出来信的问题吧。”
法利亚格尼利落地甩了一下手腕,然后用两根手指夹住从袖子里飞出来的一张明信片。
“看看问些什么吧……‘夏娜经常会买一大堆菠萝包之类的零食,到底她的钱是从哪里赚来的呢?’……这真是一个小气的问题呢。”
“说起来,她在第三卷中给千草妈妈一个厚厚的信封呀。既然她一个人住在高级公寓里,那自然也要付房租的吧。”
看到玛丽安交叉着双臂一脸正经的样子,法利亚格尼以略带苦笑的口吻回应道:
“据说拿个信封里面全是一万日元的钞票哦。而且第四卷中她还随手就拿出一万日元来买校服,看来对金钱是没什么感觉的啦。”
“所以,我们就对她进行了一次采访。VTR录像开始播放——!”画面随即被切换为麦克风正对着嘴巴的夏娜。
“咦,钱吗?日元的话……应该是偷袭麻药交易抢回来的吧,亚拉斯特尔?”
“那应该是在香港做的啊?我记得日元应该是从海路非法外流货币的那些人手里顺手牵羊而来的。”
画面再次切换到法利亚格尼和玛丽安那边。
“嗯——看来也是一种比较原始的手法,后者说是很容易猜到的做法吧。”
“真是太野蛮了嘛。作为参考,我们再播放一段采访另一位火雾战士的VTR录像吧。”这一回,画面中出现了一位戴着无框眼镜,身穿西服,扎着一条直马尾辫的妙龄美女。
“嗯——……现在手头上的大部分都是从神圣同盟那儿抢来的吧。这一百年来,我就用其中一部分买了一些股票,交给别人打理。最多就是偶尔提一下有关投资方针的意见而已啦。”
画面又切换回来了。
“没想到这位看来比较脚踏实地呢。按照她平时的言行举止,就算是跟刚才那位倒过来也毫不奇怪呀。”
“可是她们两个都好像是从抢开始的啊……”
“以火雾战士存在的性质上来说,大部分都是一些性格直来直往,不懂转弯的人,所以也没办法啦。另外,以我们‘红世使徒’来说,‘抢了之后再啃食掉’是比较主流的做法。不过,我们其实仅仅是有着啃食‘存在之力’这个共通点而已,其中不乏普通劳动者,赌徒以及艺术家之类的人,在获得物质利益的手段上存在的异例也相当多。”
“那就是说因人而异吧……好了,各位读者朋友,你们理解了没有呢?”
两人故作姿态地张开双手,靠着肩膀,同时用响亮的声音叫道:“那么,敬请大家期待下一回吧~~~!!”
4、 不同的道路
游了一会儿泳的夏娜,如今坐在游泳池上,不断用脚拍打着水花。
她的视线所到之处——泳池中央的浮台上,眼镜怪人·潜水版又再次把举着的木板翻了过来,上面写着一些新的文字。
[责编的三木先生是个服务精神旺盛的人。凡是那一类的场面,到了完成版的时候,必定会比初稿多出一倍的厚度。以后也敬请期待责编先生的活跃吧。]
“不过,这个番外篇的标题,据说差点就按照责编的提议,取成‘常夏的夏娜’这个名字了哦!”
在说话的夏娜身旁,把肩膀以下的身体都浸在水利的吉田,在脸颊上的水滴旁又增加了一条冷汗的痕迹。
“那、那样……也实在有点太那个了吧……”
“不过这也是让读者一饱眼福的计划,起一个比较易懂的名字,也不能算是一种错误的手法吧。”
这时候,落在她们两人头上的一个新的影子,正挺立在泳池边的阳光下。
“哎呀,就凭你们这种程度,还说得上什么让人一饱眼福吗?”
“可恶。”
“啊。”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光着脚,具备了模特儿般华丽而匀称身段的高挑身姿正耸立在眼前。
既不抛眉眼也不摆架子,仅仅是傲然挺立的美女——玛琼林·朵隆重登场了。
她以艳丽的青蓝色比基尼大胆地夸示着自己的身材,还优雅地拨了拨束在身后的长发。这样的身姿,不但让人惊叹于其外表的光辉灿烂,而且还让人感受到一种深厚而强大的美女气势。
还有,或者该说是一如往常吧,她的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他们身上穿着泳裤加上夏威夷式衬衫,完全是一种轻浮的打扮。
“怎么说好呢,虽然这是老掉牙的说法了……活着实在太美好了。”
佐藤手上托着一个盛有降温饮料的碟子,似乎深有感触地说道。
“唔唔,能够活着,实在是美好得不能再美好了——!”
怀抱着大书型神器“格利摩尔”的田中荣太,也不禁流下了滂沱的眼泪。
“好呀好呀——这就是青春!应该大·中·小的鲜花都盛放于眼前吧!?嘻嘻嘻!”
听到从“格利摩尔”上传出马可西亚斯得锵锵刺耳的声音,夏娜的眉毛马上抽出似的跳动了一下。
“……小?”
“那并不是说你个子小,我先提醒你一下哦,嗬嗬嗬嗬!”
玛琼林用手抵在嘴旁,刻意地大声笑了起来。同时以夸张的动作,像是要显示给她看似的,挺起了胸膛。
抬头看着她的夏娜,把手按在泳池边上,发出了“喀滋”的不和谐声音。就跟刚才和吉田比较那样,她强忍着这种对比带来的难受,以挑衅性的语气低声说道:
“只不过是鼓胀得像个大包一样嘛,有什么好得意的?”
霎时间,玛琼琳的额头上青筋爆现。
“鼓胀……嘿嘿,看来要你这种小孩子理解这其中的奥妙还是太难了耶。”
“小孩……嗯,从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太婆看来,不管是谁也跟小孩子一样啦。”
“哎呀,这种挑拨太幼稚了。果然跟你外表的寒酸相一样,连内心也是个小鬼吗。”
“你有没有发现,现在你自己这种执拗的性格,是最能体现出老年人特征的呢?”
“……”
“……”
不知从何时开始,双方之间开始飘散着青蓝色和炽红色的火粉。
“总、总感觉这种气氛很糟糕……”
“格利摩尔”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咯咯直笑,而捧着它的田中则慢慢往后退开。
佐藤也小声向着水中战战兢兢的吉田说,让她不要刺激那两个互相对视的火雾战士。
“喂——吉田……你还是快点上来的好啊?”
“是是、是的——
啊,不、不过池同学还在泳池的正中央……”
“凡事总会伴随着某些牺牲的,放弃他吧。”
“而且我们本身已经很危险了啊,呜哇!?”
在正说着话的佐藤和田中面前——
“呀啊!?”
在正要从泳池中爬上来的吉田身后——
“这也太没有人情味哇啊啊!?”
还有坐在泳池中央浮台上的眼镜怪人·潜水版周围——
泳池的各处水面上接连不断地发生了爆炸。
“你看你看——根本打不中我呀,还是戴回你的老花眼镜吧!?”
宛如在宽阔的水面上滑行一般,炎发灼眼·黑衣的夏娜,正展开着闪耀炽红色光芒的双翼疾驰。
“你这个小鬼小鬼小鬼——!!”
由青蓝色的火焰构成的四肢粗短身形肥胖的野兽,一边从粗粗的手臂末端连射出火焰弹,一边对夏娜穷追不舍。
而宛如眼镜怪人·潜水版的最后纪念品一般,从膨胀起来的水雾之中,一块木板咕噜咕噜地在空中飞舞。
[负责插图的ぃとぅのぃざ小姐,是一个能绘制出柔和画面的插画师。比如夏娜害羞的脸,还有吉田小姐的微笑等等,实在是可爱到极点了。这次她甚至对本作这个恶搞计划也给予了莫大帮助,我在此谨表示深深地感谢。]
一个身穿全黑西服,戴着墨镜,仅仅是看着他都会热得难受的男人,正坐在露天茶餐厅的一席上,远远地眺望着那个骚动。他尽量装成一种不经意的语调说道:
“咳唔……啊,我说赫佳特——”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戴着大帽子,全身包裹着大衣的娇小少女。她以一句话就断绝了那个男人的[x]欲望。
“我不穿。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多来一杯饮料……”
“那好吧。”
5、 冲突愈演愈烈
“——就是这样,大家都太过分了啊,师父。”
悠二保持着正座的姿势,倾诉着自己的悲运。
“谁是你师父。”
以成熟而沙哑的声音作出回答的人,是坐在他面前躺椅上的拉米。他身上穿着覆盖到手肘和膝盖的怀古式横纹泳衣,头上戴着泳帽——这是一种同时满足这次特别企划内容和老人容姿这两个条件(一点也不值得高兴)的登场方式。
“不,只是顺口,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而已……”
“而且,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发牢骚啊?”
面对一脸无奈的老人,悠二继续紧咬不放。
“不过,你不认为发牢骚是很自然的吗?当然,如果真的犯了什么事的话,即使被抱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啦。”
“那种情况下,我看大概不是仅仅被抱怨那么简单吧……”
拉米心想,也罢。于是交叉着双臂,向自称是自己徒弟的少年问道:
“那么,你跟夏娜小姐之间的关系,在那以后有什么进展没有?”
“不要说进展了……正如我刚才说,仅仅是周围的人在乱起哄而已,实际上完全没有……”
拉米听了他这种认真而率直的独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对了。你不仅毫无自觉性,而且对别人的感情反应迟钝,是一种最会给旁人添麻烦的类型。正如以前那样,不管发生什么事,等到你察觉的时候,都已经发展到进退两难的决定性局面了。”
“……我怎么好象感觉受了很过分的侮辱呢。”
“你随时可以反驳。要是你觉得我说错了的话,就试试用感情或者理论来反驳一下怎么样?”
“……”
这回,悠二就彻底沉默了。
拉米一副“既然如此”神情,抱着从一开始教起的打算说道:
“那么,在你看来,夏娜小姐现在,是怎样的感觉?”
“怎样的感觉……就像是以前那样,跟一辆刹车不灵的自动倾卸车一样啦。”
“……”
“……什么嘛,你怎么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
“不,我在想,你这人果然还是应该吃点苦头才行。不管为了谁也是那样。”
“为、为什么你们个个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啊——!?”
一声毫无同情余地、自作自受的嚎叫声,响彻了整个海面和天空。
6、 邂逅明暗
法利亚格尼又再次从屏风后面露出了上半身。
“猎人法利亚格尼!”
跟先前一样,玛丽安也蹦了出来。
“任意问题提问箱——!”
等标题的字幕从画面上消失后,法利亚格尼向玛丽安说道:
“好了,在这篇毫无实质内容的番外篇里,这个唯一有良心的栏目也迎来了第二回。”
“可是,这次就是最后一回了啊。”
“嗯,不过这次也是为了凑数而进行的企划,有机会让我们出演也是好的啦。那么我们马上来读读来信的问题吧。……‘用语太复杂了,请解释一下把’……果然还是有这样的问题呢。”
“那当然啦,听说这个作者从最初开始还打算为‘存在之力’和火雾战士的黑衣起一个固有名词,最后被责编大人以‘在弄下去的话就会搞得更难懂了,还是算了吧’这样的理由制止了哦。”
“明明在某个系列的时候已经被指出过多次了,他还是一点进步也没有,真是不知悔改。”
“那么,我们就按照顺序,来清晰明了地整理一下吧。首先从基本的世界观开始。”
*“红世”* = 异次元世界
*“红世使徒”* = “使徒” = 来自异次元世界的人
*“红世魔王”* = “魔王” = 非常强大的“使徒”
“虽然我也是‘魔王’的其中一人……但这样说似乎也有点自卖自夸。”
“不过,如果不说得这样简单易懂的话就没意义了呀。接下来是人名篇。虽然对我个人来说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从大家最熟悉的那些人开始列举出来吧。”
*“天壤劫火”*
真名。也就是在“红世”的原名。含义是“把一切都烧尽”。
*亚拉斯特尔*
通称。在这个世界里使用的称呼。因为这名字全凭各自的喜好来取,所以又来也多种多样。
*火雾战士*
跟“魔王”订立契约而获得异能,为了保护这个世界的平衡而讨伐“使徒”的人类的统称。
*“炎发灼眼的杀手”*
身为火雾战士的称号。他们根据与其订立契约的“魔王”不同,而各自具有不同的称号和能力。
*夏娜*
契约者的通称。一般来说都会直接使用身为人类时的名字。而夏娜则是例外。
“那些家伙,就像第二卷第六章中那样,把这五项连在一块来自报姓名。简直跟中世纪的武士一样呢。”
“仅仅是自报姓名就已经用掉一行了……另外,前两项对于像[‘猎人’法利亚格尼]大人那样的‘红世使徒’也是适用的。”
“我们‘红世使徒’跟他们那些与火雾战士订立契约的‘魔王’本来就是同胞,仅仅是在对‘存在之力’的运用上有不同见解和主张而已啦。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过去在双方的阵营里,也曾有人打算把双方的区别明确整理出来,但最后也没有结果。所以现在大家都只是单纯地把对方看作敌人了。”
“总体来说,真名是在‘使徒’之间进行对话时用的名字,而通称就像我这样……咳唔,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来使用,啊!”
法利亚格尼听到这句令他狂喜不已的话,又再次抱紧了玛丽安。以一种陶醉的声音补充说明道:
“真名是毕恭毕敬地称呼的‘姓’,而通称就是可以不拘小节称呼的‘名’……就是这种区别啦。”
“~那、那么接下来的,是不可思议的力量篇——!”
*“存在之力”*
为存在于这个世界所必须的根源之力。“使徒”通过从人类身上夺取这种力量而得以显现。
*自在法*
通过操纵“存在之力”,让“不可能的事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法术。
*自在式*
表示自在法启动的图纹,也就是力量的结晶。另外还有一些对自在法效果具有增幅作用的类型。
*封绝*
自在法的其中一种。为了隔离和隐蔽而创造的空间。原则上只有“使徒”和火雾战士才能在内部活动。
*自在师*
擅长使用自在法的人。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宝具*
“使徒”所持有的,隐藏有各种各样效果的道具。
“把一些具体条件和事项省略后进行简单介绍的话,就大概是这个样子把~~~呜哟哟”
玛丽安被自己主人的脸颊磨蹭着,用毛绒做成的头发马上就皱了起来。
“的确如此呢,玛丽安。我们这种类型就是以宝具为主要战斗力,而自在法仅仅是起一种辅助的作用。虽然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启动某个自在法……对不起啊,玛丽安。”
“啊啊,法利亚格尼大人——”
正当两人不知疲倦地扮演着热恋中的情侣时,却被从画面一旁出现的金发美少女和美少年——正确来说应该是牵着美少年手的美少女——给推开了。
“呵呵呵呵呵,我们可正好相反呢,哥哥。我们是主要利用自在法来构造对自己有利的战场,而用宝具来作为辅助工具的类型啊。”
“嗯,比如那‘欧格尔’就是那样吧!”
美少女·蒂丽亚把她最爱的兄长——美少年·苏拉特搂在自己的怀里。
“也包括哥哥的‘吸血鬼——布罗特萨奥格’哦。当然了,行动指针自然是随哥哥的意向决定。”
“噢,是那样的吗?”
蒂丽亚点了点头,把哥哥抱的更紧了。她继续解说道:
“自在法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形式,只是呼应‘使徒’各自具有的本质而引发出各种现象。比较普遍的就是把攻击性的精神进行具体化而产生的火焰弹,而特殊性质的就有我对他人注入爱情进行保护的‘摇篮花园’之类的。”
“唰”的一声,玛丽安从一旁探出头来说道:
“可是,为什么你们跑出来抢了我们解说员的饭碗了唔咕……”
蒂丽亚随手就把她挤到了画面之外。
“不过其中也有一些类似某个小姑娘那样,最多就会用封绝之类的自在法,无法完全利用‘魔王’力量,简直跟自在法盲没有两样的火雾战士——!?”
这次轮到抱着玛丽安的法利亚格尼跟兄妹来俩互相挤来挤去了。
“那是因为寄宿于体内的‘魔王’力量过于强的的话,运用这种力量的感觉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把握住的啦。就等于一直处于普通火雾战士的暴走状态一样,一旦使用力量时,其规模和消耗力量的比例也不是一般的大啊。”
“喂,你别推我好不好!”
“哇,好耶,我们一起玩挤馒头喽!”
“那、那么最后,我们来看看其他篇吧——!”
*火炬*
被“使徒”啃食掉的人类的代替品。逐渐与周围的人失去关联,最终消失。
*“密斯提司”*
体内寄宿有宝具的火炬。火炬消失后,宝具就会向其他火炬转移。
*“磷子”*
“使徒”的仆人。其能力和程度,会根据制作者的技术和花费的力量规模而有所变化。
“也就是说,像我这种连宝具也懂得使用的‘磷子’,可不是随处可见呜!?”玛丽安又再次被挤出了画面。
“不过嘛,所谓的‘磷子’也不过是用来收集‘存在之力’的道具而已哇呀!?”
这一次,是法利亚格尼在蒂丽亚的身前探出头来。
“嘿,像你这样手脚笨拙不解风情的家伙,当然是不会明白这个足以接受我爱情的心灵艺术作品——玛丽安的好处在哪里啦。”
“哼!居然对玩偶倾注爱情,简直是变态才有的爱好嘛!”
“哎呀?难道你们兄妹俩整天像糖粘豆那样贴在一起,就不算是变态吗?”双方都抱着自己的所爱互相对视着。
“……呵呵、嘿、嘿嘿……你竟然敢侮辱我们之间的爱?”
“侮辱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就这样!”
“哇,蒂丽——”
突然,蒂丽亚向苏特拉吻了过去。在互相缠绵了十几秒之后,才离开了嘴唇。
“——呼!怎么样?你的玩偶能做得到这样的事吗?”
“就算不做那种不知廉耻的行为,我们俩的关系已经是坚不可摧的啦。”
“就、就是呀~”
法利亚格尼一脸幸福的样子,使劲把玛丽安抱在怀里。
“嘿嘿,你这只是不服输而已!那么这种事你行吗?还有这种事、和这种事!”
“蒂丽亚,我好痒啊。”
兄妹为了证明他们的爱,把一些不堪入目、实在难以描写出来的痴态做出来给“猎人”主仆看。
“我们的爱,从不会被那些低贱的肉体欲望所支配……只要摸摸头发,一起跳跳舞,不,仅仅是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则才是帕拉图式恋爱的精髓…..没错吧?我可爱的玛丽安。”
“是……是的,法利亚格尼大人……”
两人就在那里陶醉了似的互相凝视着。可是蒂丽亚却大笑了起来。
“哈哈!别让人笑疼了肚子呀!只要是互相爱慕,就一定会产生要跟对方有进一步的联系这种欲望!就像我们这样子!看到没有!”
“蒂丽亚,这种姿态好累啊……”
法利亚格尼却没有动摇。不仅如此,他反而在狭窄的画面中牵着玛丽安的手,以华丽的舞步跳起舞来了。
“哈哈哈,你们把跟对方的联系寄托在肉体上,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显露了你们内心的脆弱了。纯粹的感情交流,是根本不需要那种行为的。”
“虽然有点乱七八糟……呀!连那种事也……!?不、不管怎样,我们也是时候说再见了,但愿还有机会能跟各位见面~~~~!!”
7、 心生嫌隙
在游泳池中央的浮台上,恢复了原来状态的夏娜和玛琼琳,无精打采地背靠背坐在那里。
“……累死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呢……”
“都是你……”
夏娜本想往身后看去,后来还是放弃了。
“……算了。难得有机会来这样的地方。”
玛琼琳也随口应道:
“也对呢。在这里胡乱闹腾也太不合时宜了。”
面向这样的两人,仅仅从水面中露出头部的佐藤和田中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们怎么不已开始就这样想呢。”
“我们可差点被烤成焦炭了啊。”
在游泳池的各处都是一些黑色的焦痕和破孔,作为两人闹腾的痕迹而残留了下来。而其中被烤焦了的遮掩伞和破裂了的沙滩桌椅都散乱一地,整体上呈现出一个废墟景象。
“明明如此,但是泳池却似乎安然无恙……”
“怎么说呢,好像在开一种非常恶劣的玩笑一样啊。”
“而、而且连池同学也倒下了……”
在她们身旁的吉田说道。
不知道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了,被一句台词KO了的眼镜怪人·潜水版,如今正在浮台上由吉田照顾着。
“我已经在反省了。”
“我跟后面那个一样。”
得到的事让人感觉不到半分诚意的回答。看来两人在毫无意义的方面却显得非常合拍。
夏娜像是要装傻似的挪开视线。只见在依然清澈的水面上,正漂浮着那块离开了主人之手的木板。
[这一回,在我执笔正篇之前,还发生了一个意外的大事件。那就是被我折磨了四年的电脑同志,突然发生了毁灭性崩溃。在这里,我谨向为了帮我迅速换装新机而尽力的挚友——于火中取栗的电脑佣兵Y中君,致以深深的感谢之意。]
把那块木板捡起来后,文字又发生了变化。
“……?”
[责编竟然跟我说,“就算没有最终收场也无所谓啦”这种话。这实在是对一个大阪人的最大挑战,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弄个收场出来。
那么,对拿起本文的各位读者,致以永恒不变的无上谢意。
希望还有机会再次跟各位见面。2003年5月高桥弥七郎]
夏娜一脸无奈地把这块木板向在场的人展示出来。
“听说差不多要收场了啦。”
很容易就能想象到,现在不在这里的那个人物将会被甩在收场之上。
“因为是番外篇可以随便乱吹嘛,大概是说那家伙出发到宇宙旅行去了就完了吧。”
佐藤不负责任的胡诌道。
“或者是面对还没收拾掉的敌人说‘下一个就是你!’之类的台词,加上‘谢谢各位的热烈支持!’的字幕就完了吧!”
田中发表了比较专业的意见。
而玛琼琳则嗤之以鼻,道:
“哦~是那个小伙子吧。我看还是那种专门为无能之辈准备的笑料,最后狠狠地摔他一跤就完了吧?”
“或者是‘你的背后也有悠二的存在’之类的怪谈风格来结尾也说不定啊,嘻嘻嘻!”
在她身旁的“格利摩尔”,传出了马可西亚斯毫不正经的声音。
在没有一个人提出正常答案的现场,吉田小声地说了一句并非是预想,而是希望性的话语。
“……如果是(跟我的)大团圆结局就好了……”
不懂读心术的夏娜察觉到了她这句话中()里的含义,就假装平静——可是却抽搐着眉毛——充满自信地说道:
“哼,什么正确答案,早就知道啦。你们看,‘没有’吧?”
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胸前(本来应该挂着“库克斯特”的位置)。
玛琼琳一脸惊异地看着那个平坦的部位。
“事到如今,还用说吗……”
“我不是指胸部!!”
听她这样说——
“哦哦!”
马上全员都理解了,同时为坂井悠二在阴间的幸福(也为其中一人的平安无事)祈祷。
8、红莲的宣誓
恐怖的热量正把孤岛的草地烤得一片焦黑,周围的海面就像是海*山喷发似的,白茫茫地弥漫着大量的水蒸气。
其中,悠二以僵硬的笑容说道:
“那个……亚拉斯特尔……?”
凝重而低沉,让全身都为之震撼的远雷般的轰鸣声回答道:
“怎么了,坂井悠二。”
“为什么你变得那么巨大呢?”
像是要压倒孤岛似的,体内藏着一块黑乎乎的团块,以灼热的火焰缠绕其上的“红世魔王”,正耸立于海面上。
“因为番外篇想怎么样都行。”
“为什么你要张开那么大的翅膀呢?”
在火焰的漩涡中,有一种类似黑色皮膜的东西,挡住了整个视野。
“因为我听说可以随我干什么都行。”
“为什么你要把手臂对着我这边呢?”
伸出了巨大钩爪状指甲的手掌,就在眼前。
可以感觉到自己前额上的头发已经在高热之下卷曲了起来。
眼球的表面异常干燥,让人忍不住眨眼。
“因为偶尔我也想发散一下因为夏娜的事而集聚的郁愤……!!”
“哇——!是、是以死收场吗——!?”
孤岛在“天壤劫火”的全力一击之下,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本故事到此结束。

第零话完

158

主题

306

存在感

313

活跃日
喵~离线 靠杯
 8 

SOS团五星级★★★★★

5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S卷

里程碑
有没有可以描绘梦想的自在法呢。
“大家好好听着。”
虽然是个愚不可及的问题,但我总是这么想。
“大家应该知道,明天夜里提图斯老头那伙人又会来参加宴会吧?”
恶梦……自己正是一个恶梦的旁观者。
“这一次,他们并不是为了表演街头杂技。而是为了实行一个计划。”
每次做恶梦,鲜明的感情总是会汹涌而出。
“嗯,正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样。我已经跟归顺了宫宰的那位父亲的旧知交达成了协议。”
沸涌翻腾,那就是对包围着自己身边一切的,愤怒。
“也就是说,提图斯老头的同伴也是在那宫宰的地方出入。世界实在太小了。”
为了彻底打碎这种愤怒,渴望和斗志。
“迪比特那臭混蛋不是宫宰的政敌吗?我只是稍加挑拨,对方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还有,那比一切都更深沉灰暗的,复仇的喜悦。
“如果我的请求被通过了的话,今晚来的一伙人当中,应该混入了数名宫宰的士兵。”
或者说,是比解放和自由更巨大的,喜悦。
“至于我们的任务,大家应该知道吧?就让他们好好地享受那最后的晚餐吧。”
让内心期待不已的,过于巨大的,喜悦。
“另外,有一点请大家不要忘记。詹姆士和迪比特……都由我来杀掉。”
在恶梦之中,汹涌而出的东西,并不是苦闷。
“让他们深切体味到悲惨的末路和荣华富贵的终点,然后再嘲笑他们。”
在恶梦之中],充满了内心的感情,是喜悦。
“把污辱了我们、夺走的那一切全部挖出来之后,再嘲笑他们。”
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复仇的喜悦。
“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他们。杀死之后,我们就……”
正因为如此,那才是一个恶梦。

1、   燃烧之河
在震撼了全世界的大恐慌过后的数年。
“——噢,人类啊——”
作为其震源的纽约、曼哈顿岛,在复兴政策的指导下,为了恢复过去的繁荣,以求实现
进一步的发展,现在正一步一个脚印地不断挪动着步伐。
“——我必须赞美——”
呈长条状往西北方向延伸的这个岛,被两条河流所环绕。在东边细水长流着的,是直接以含义命名的“东河”,而西边的宽阔大河,则以发现了这条河的探险家的名字命名为“哈德逊河”。
“——赞美物质和力量——”
在东河的河口,有一座花费了十六年的岁月才架成的巨大吊桥。在两端的接岸部分,各耸立着一座优雅而刚健的罗马式拱门。这就是布鲁克林大桥。
“——赞美运动和变化——”
在遮挡着正午阳光的阴云之下,在这看起来宛如中世纪城门般的石砌拱门上,有一个身披着应用了“最尖端”技术制成的礼服大衣,同时以朗朗的声音歌唱着的奇怪身影。
“——噢,人类们啊——我必须祝福——”
四毫不在意凛冽寒风露出笑容的“他”,并不是人类。按着礼帽的是形如火钩子般的手。在华丽的西装上面,本来应该是头部的位置上,是一个突出来的圆形测量仪表。全身散发出铅色的火粉,在飘离身体的同时化为蒸汽往上升腾。
“改变更多的东西吧——创造更多的东西吧——”
深有感触的“他”,向着终于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世界第一近代都市——在桥的那边耸立着无数摩天大楼的曼哈顿岛,张开双臂大声呼唤道:“人类们啊,让我看看吧,那种能够彻底改变世界的力量!”
刹那间——
轰隆——青蓝色的火焰从他正下方的东河狂涌而上,不断舔舐着周围的一切,并迅速向外扩散。
“噢噢!?”
然后,火线在东河的水面上描绘出奇怪的图腾,出现了一个把整座布鲁克林大桥都包裹其中的彩霞半球状空间。在半球状的壁面上摇曳着跟火线同为青蓝色的光芒,内部的一切——桥上的车辆和人群,再河上行驶的船只和水面——都全部静止了。
那就是干涉这个世界的规律,随心所欲地引发不可思议事象的“自在法”其中之一。
暂时切断内部与周遭世界的联系,把内部隐蔽起来的因果孤立空间。
“封绝!?”
惊讶的“他”反射性地从脚底喷射出铅色的蒸汽猛然向后退开。
在他的影子还没离开之前,脚下本来所站的位置已经被青蓝色的火焰弹连续击中,发生了爆炸。石砌的罗马式拱门在顷刻间化为齑粉,在弥漫的尘土之中崩塌了。
“是火雾战士吗!”
“他”向着半球状空间的顶端飞起,用那测量仪表代替眼睛俯瞰着眼下的光景。这时候,在“他”的头上——
“你好啊,‘红世使徒’”
“虽然很唐突,受死吧。”
从一个身影中传出了两个声音。呈多重漩涡状缠绕在身体周围,闪耀着光芒的奇怪文字列马上向四周迸散消失,把一直隐藏着的气息表露无遗。
站立于漂浮在空中的书上,那是一位美貌的女性。
在风中飘逸的是一头艳丽的栗色长发,包裹着那出众身材的是一套纯白色的纤细长裙。然而,所有看到她的人却只能畏怯于那充满了杀气和威胁的眼神。
相对应的,被称呼为“红世使徒”的“他”说道:
“从这种火焰颜色来看,你应该就是——”
他还没说完,那位女性就已经利落地挥下了手臂。沿着她指尖划过的轨迹,青蓝色的力量喷涌而出,力量随即化成火焰,火焰随即化成无数的箭失,破空而来。
(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既急躁又粗暴啊。)
宛如一个穿了洞的气球一般,披着礼服大衣的纤长身体咻咻的开始下落,在追来的火焰箭失即将要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大量蒸汽从他的裤裆里以猛烈的势头喷射而出。河面上顿时宛如发生了爆炸似的充满了蒸汽,从那里面——
“噢噢,哎呦呦?”
“使徒”如同在河面上打着水漂的小石子一般,在描绘着火线图腾的东河河面上滑行。
迟了一瞬间到达的火焰箭失尽数没入了在蒸汽的压力下发生扭曲的河面,同时发生了爆炸。
在膨胀上涌的水雾之中——
“看来你是不打算自报家门了——既然如此,就由我开始吧!”
“他”向着漂浮于封绝空间的半球形空中的火雾战士,发出了凛然的声音:“我的名字是‘穿彻之洞’亚纳贝尔古!”
他所得到的回答——
“哼!”
却仅仅是对他一次又一次避开了自己攻击的咂嘴声而已。但是“使徒”亚纳贝尔古却丝毫不介意,继续说道:
“两位想必是在我们‘红世’威名远播的‘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阁下,以及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好手‘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阁下,没错吧?”
在水雾渐渐散去之后,站在河面上,头戴礼帽身披礼服大衣的怪人,以如同演戏般的动作行了个礼,同时以测量仪表的脸从帽沿之下窥视着上空的动静。
“是的话又怎么样!?”
直冲过来的书?马可西亚斯以刺耳的吼叫声——
站在书上面的女性?玛琼琳以燃烧着熊熊战意的怒骂声,分别作出了回应。然后,她让那本书在空中来了个紧急刹停,同时摊开了手掌。
伴随着激烈的动作出现了一片耀眼的光芒,好几十个攻击性自在法?火焰弹同时被射出。跟刚才的那两招不同,火焰并没有直接向亚纳贝尔古攻去,而是沿着四面八方的弹道四散出去。
“噢,噢噢?”
测量仪表的头摇晃着内部的指针转了个圈,玻璃的脸面上映照出落在自己周围水面上的青蓝色光芒。
这时候,那些光球在水面上反弹了几下,然后开始滚动,留下了一条火焰的轨迹。
仅仅在几秒钟之内,水面上就形成了包围着亚纳贝尔古熊熊燃烧着的巨大火焰之壁。陷入了包围之中的“使徒”又骨碌碌地转动了一下头部,把感叹的声音化为火粉,进而变成蒸汽,吐露出来。
“哎呀哎呀,不愧是名震‘红世’的自在师。这么大型的自在法,竟然能在毫无自在式构成辅助的情况下,在一瞬间内——”
玛琼琳根本没有听他说废话的打算。
“喝!”
她用力一抖,把摊开的手掌重新握紧。
火焰之壁同时作出反应,向着位于中央的亚纳贝尔古逐渐收缩。
啪喀!
响起了空气被压缩的钝重声音,接着,水面翻涌着漩涡爆裂了开来。在水蒸气里面,在整条河的中央被炸穿一个大洞,周围的水立时大量地往那里面流去。
那是从整个外周发动的、连铁块都能轻易压成粉末的巨大爆压。就算“使徒”怎么强化自己的身体也好,在这招面前也绝对不堪一击。
“呀哈——嘿——!”
俯视着在刚才的攻击下碎得七零八落的桥梁被多重的巨浪冲击拍打的样子——
“这样就上西天了,实在太嫩了点吧。”
马可西亚斯发出了粗鲁的笑声,连作为身体的书也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用脚踩着书让它安静下来后,玛琼琳用鼻子哼笑道:
“哼,就因为他气息这么强大,我才用隐蔽自在法来接近他。没想到会这么不堪一击。”
她一边说,一边打算进行“歼灭‘使徒’”工作完成后的善后处理——“封绝内部的修复”,用手指指向仍然冒着气泡的水面——
“真是差劲的小角色——”
还没有表达完自己的感想,她就发现了。
“——啊!?”
在热量和冲击的余韵下狂乱翻涌的水面上,依然存在着“使徒”的气息!
“怎么了!?”
马可西亚斯也叫了起来。
在气息的根源处,水面迅速大面积地往上隆起,预示着即将出现的某种巨大的物体。
随着闪耀出浊紫色光芒的爆炸,“他”出现了。
(这是!)
(糟糕!)
两人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慌忙加以闪避——然而从东河里面冒出来的那个物体,他表面上的鳞甲,以及缠绕其上的火焰,却险些擦过了书的边缘部分。
“呜!”
“呜、噢!?”
“吼噢噢噢噢噢噢噢——!!”
卷起千尺水花,伴随着抖动着獠牙的咆哮,抬起蛇一样的脑袋。那是一条宛如在恶梦中才会出现的、比铁路上的运输火车还要粗大两三倍的巨大海蛇。
那怪物具有比起外表更可怕的威胁力,在空中以猛烈的势头打着转的火雾战士非常清楚这一点。在不断旋转的视野中——
(糟糕,托卡——)
正当玛琼琳打算披上护身铠甲的火焰之衣时——
(在下面!)
马可西亚斯在四分之一秒内发出了无声的呼喊。
从这想要拉开距离的两人正下方,还有一条、两条、三条——比刚才要细一点的海蛇,正以比刚才更凌厉的速度直冲而来。
状况非常清楚。
这并不是多个“使徒”同时向自己发动袭击。这些海蛇全部都是在海面之下连为一体的。这一切都来自于同一个“使徒”——不,一个“红世魔王”。
“呜!”
焦急的玛琼琳连同书本一起扭动了一下身子,仿佛表演杂技似的,以站立的姿态避开了三条蛇身的冲刺。然后,她向着穿过自己身旁的所有蛇头发射出火焰弹,并成功命中了。
但是,在不断发生爆炸的青蓝色火焰之中——
“嘎啊啊啊啊啊啊——!”
正前方,刚才那最先飞出来的巨大蛇头,宛如一根粗大的鞭子或是棍棒一般,径直向着玛琼琳挥下。
啪、轰隆!
(被、摆了一道!)
(可恶,浑蛋!)
两人在发出怒骂的同时,已经被击飞了出去。
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开似的冲击,在一瞬间超越了疼痛的极限,化作了麻痹,甚至差点失去意识。身体就像刚才亚纳贝尔古一样在水面上打水漂,重重地向着曼哈顿岛东岸的南街道海港摔去。
人迹罕至的埠头上,水泥被撞得碎片乱飞,闲置在那里的小船也被撞碎了好几只,那些木屑就像暴风中的枯叶一般在空中翻飞回旋。
当那些碎片残渣“喀啦喀啦”的发出干涩的响声时——
“呜、咕……”
玛琼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用手擦了擦脸。
(可恶……真没想到……原来拥有巨大气息的,是“这个家伙”……!)
并不是一个人拥有着巨大的气息,而是有着巨大气息的人和微弱气息的人同时存在于同一个地方。看来是由于刚才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而从远处开始一直对自身施加了隐藏气息的自在法,因而对细微状况的察觉发生了数秒的延迟反应。
(竟然犯了这种大意的错误……!!)
因愤怒和冲击而摇晃着的视野中,海蛇全身——被火焰弹击碎的三个小头和巨大的蛇头——的轮廓发生了晃动。就像是被压缩了似的开始不断变小,慢慢形成一个人的外形。最后出现的,是一个身穿西装的高挑身材,一头白金色的头发梳成了大背头,刻画着深邃轮廓的面容,还戴着最近开始流行的黑镜片眼睛的男人。
本来站在海蛇头上的亚纳贝尔古,现在落到了男人的身边。他拿掉头上的礼帽,又一次用演戏般的动作行了一个更加恭敬的礼。
“没想到只用了一击就击倒了那位有名的‘悼文吟诵人’……非常感谢你的救援,‘千变’修德南阁下。”
“因为这是我接受的委托嘛。”
丝毫没有自豪的意思,被称呼作修德南的男人只是轻轻耸了耸肩,回答道。
(果然是……“那家伙”吗)
在碎掉的木片埋没之下,玛琼琳以半睁开的眼睛,捕捉到那个漂浮在崩塌的拱门之上,向周围散发出猛烈不协调感的男人。
虽然从来没有跟他交过手,但有关他的传说却是早有所闻。
能够根据状况的不同而让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形,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
自古以来已经屠杀过不少有名的火雾战士的“红世魔王”。
他接受他人的护卫委托,是一个只有在这种工作中才能体会到乐趣的怪人。
“千变”修德南。
已经没必要去想了。他之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接受了“穿彻之洞”亚纳贝尔古的委托。担任他的护卫工作。即使自己在毫无损伤的状态下跟他战斗,也绝难有取胜的把握,是一个极为棘手的“魔王”。
玛琼琳不由得怨恨起自己的愚蠢来。明明在事前就感觉到气息如此巨大,却竟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鲁莽发起攻击。
(现在要是遭到他正面攻击的话,那就糟糕了……!)
(哼,才刚跨过久违半个世纪的教皇子午线,没想到不但没能收拾“使徒”,还落得个要想法子落荒而逃的境地,真是糟糕透顶啊!)
(那样总比惨败而被杀要好得多吧。)
(那个是当然啦。)
修德南从远处看着以无声的方式交换着对话的两人,并向着他们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要干掉她吗?”
然而亚纳贝尔古——
“不,就由得她好了。”
却作出了轻松的回答,同时把戴歪了的帽子摆正。
修德南显露出对此战作一了断的执着。
“真的没问题吗?那个女人放着不管的话可是很麻烦的啊。”
“您认识她吗?”
“不,直接跟她教授这还是第一次……不过在这数百年里,有许多的盟友已经被她歼灭了。”
“哎呀哎呀……”
亚纳贝尔古想起了修德南所属的那个历史悠久的庞大组织。但是——
“虽说如此,但说真的,我对她的性命真是没有半点兴趣。”
他这么说完,然后谈了一口蒸汽。
“因为火雾战士为了获得力量,必须向‘魔王’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作为代价。而那些人类,舍弃了本来可以在世界上得以扩展的一切存在,仅仅是一个空壳而已……而且——”
然后,他把金属管做成的脖子“滋”地倾斜了一下。
“她也不是马上就能解决掉的对手吧?”
“的确如此。”
修德南把墨镜中的视线投向被击飞到远处的敌人。虽然成功给了她一记重击,但绝不可以就此大意。如果那个女人这么轻易地就让人施以最后一击的话,就不会作为火雾战士中屈指可数的杀手而成为同胞们所恐惧的对象了。数百年来的战斗历史,是绝不可能仅仅靠运气和力量来获得的。那一定是因为她所拥有作为讨伐者的强大力量,以及作为其力量支柱的某种因素。
另一方面,亚纳贝尔古也站在委托人的立场上说道:
“如果在收拾她的时候不那么顺利,反而让我暴露在危险之中的话,就变成本末倒置了。更重要的是,我们也不能白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是特意看准这个火雾战士们全都跑到欧洲去的时机,才来到了这个美丽的曼哈顿啊。”
“……明白了,我就遵从委托人的意愿吧。”
修德南也对委托人口中的正确道理表示理解,点了点头。
“谢谢。”
映照出位于远处的玛琼琳的测量仪表脸上,指针一下子摆到尽头,显示出其兴奋程度。就像是表演节目的主持人似的,他的两臂大大地伸展了开来。
“请好好看一下,我们在广大世界中引发的欢乐——‘文明的加速’吧!请好好看一下,我让其加速的行动,以及对人类们的礼赞吧!”
一字一句吐出来的朗朗话音,以及他那奇怪的身影,被从身上飘落的火粉化成的铅色蒸汽所埋没,逐渐变得朦胧。
“不用多久,不用多久……”
在回音消失的时候,两人的身影已经从封绝之内消失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轻松离去的两人,维持着倒在碎散木片中的姿势——
“……”“……”
吐露出的并非对战败的悔恨和不甘,而是对得以存命的安心。
“……呼……这次看来是上天的礼物,意外的幸运了吧。”
“……笨蛋马可。”
嘭的一声,玛琼琳无力地敲了敲那本书。
以此为契机,她的力量以火粉的形式,浮上了巨大封绝内的空中。
闪耀着青蓝色光辉的力量颗粒,被崩塌的布鲁克林大桥,破碎了的桥梁,变成一块块碎木片的小船所吸收,就像把录像倒过来播放似的,战斗的痕迹逐步被修复好。
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原状了。
“……还有就是,‘这个’吗。”
玛琼琳看着失去了木屑的覆盖,正躺在埠头上的自己那副惨状,说道:“这套礼服,我可是很喜欢的啊。”
那条纯白色的长裙,到处都是被擦破弄皱的痕迹,还有被烤焦穿洞,沾满了河水加上粉尘泥巴的污迹,简直成了一块只剩下最低限度面积的破布。
封绝内的修复,是通过把内部整理成跟隔断了联系的外部相协调的形态实现的。凭着这种自在法所拥有的特性和现象,无论多么巨大的东西,无论有多少人被烤焦撕碎,也能进行完整而确实的修复。
但是,在内部战斗的火雾战士或者是“使徒”,这些“在封绝之中也能行动的存在”,包括自己身上的附属物,全部都在修复的范围之外。所谓自己身上的附属物,就是身上穿的衣服和装饰品之类的东西。位于封绝之内的一切都可以修复,体力和身上受的伤也会随着时间恢复过来,只有火雾战士自身穿的衣服被作为战斗的痕迹保留下来,保持着破破烂烂的状态。
马可西亚斯又粗鲁地笑道:
“嘻嘻嘻嘻嘻!没办法啦,那是战败的烙印,作为生存下来的代价,也算是值了!”
“的确是这样。”
听到搭档的激励之言,玛琼琳忍着身上的疼痛,一下子站了起来。同时迅速用手确认了一下全身各处的伤势。感觉到的只是无力和隐隐作痛,眼睛能确认到的伤只不过是皮外伤和碰撞产生的轻伤。看来并没有可以称作重伤的部位。
“那么……嘿!”
隔了一拍,她把“格利摩尔”——赋予她火雾战士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用以表达意志的书型神器——随手扔到了旁边那只刚修复好地小船上。
抗议的声音马上就传了出来。
“喂,你就不能轻手一点吗,我放荡的投掷者玛琼琳?朵。”
“在换衣服的时候要求别人迅速回避,这是淑女的权力哦。”
“哎呀哎呀,是这样吗。”
“给我一套西服吧。就是在马赛买的那套,内衣就要白色的。”
“好嘞好嘞,我诸多要求的命令者玛琼琳?多。”
玛琼琳一边笑着接过轻飘飘从空中落下的衣服——
“嗯——”
一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并不是针对敌人的“使徒”,而是作为一个女性在换衣服时的一种非常自然的警戒心理。当然,封绝依然让世界处于静止状态。在“使徒”离去之后,这里成了一个完全的静寂世界。
“——嗯,好了。”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就把刚才接住的衣服放在一旁。接下来,这位美丽的女杰就把破破烂烂的长裙脱了下来,把烤焦了的鞋子也扔掉了。然后又轻轻挥了挥手,把薄薄的内衣烧成灰烬,向船上的搭档说道:
“马可西亚斯,拜托了。”
“好嘞好嘞——”
嘭的一声,她的身体突然被请蓝色的火焰所包围。
这就是被称为“洁净之炎”的自在法,作用是对身体加以消毒和净化。
为了在战斗之后能尽快让身体痊愈,使用者各自在法基本上成了火雾战士的必然习惯(大概是因为有了这种简便爽快的自在法吧,讨伐者们自古以来都有爱好洁净、尽量让自己周围保持清洁卫生的倾向)。
越是强大的火雾战士,其痊愈的速度也越快。皮外伤的话,仅仅是在被这种火焰包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痊愈了。
“好啦。”
接着,在青蓝色的光辉消失后出现的,正是绝世的——白皙的裸身。那是在雕像绘画中绝对无法表现出的美,是充满了生命的跃动感和弹性的、豪华绚烂的起伏线条。
这时候——
“你没事吧!?”
“……”
本来不应该存在于封绝之中的、一个突然跳出来的少年,把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收进了视野中,并映照在眼镜之上。
“怎、么?”
“……——!”
随着一阵宛如撕碎丝绢般的哀鸣声响起,封绝内部又发生了一次爆炸。
[图]
在恶梦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会顺利进行。
甚至可以说,没有比这更顺利的状况了。
(不要)
提图斯老头,带着从父亲的旧知交送来的书信,带着比原计划要多出一倍的士兵来了。书信上面,作出了对同僚的那些女孩们的人身安全、以及为她们寻找适当安身之所的保证。
(已经、够了)
扮演成小丑和马夫们的士兵们,不但镇守在大门、庭院和后门等地方,就连调查出来的暗门和密道都暗中配置好了。这座屋子曾经是囚禁着女人们的监狱,现在对主人和客人来说却化成了必死无疑的葬身之地。
(我不想、再看)
詹姆士那个色财狂,因为可以通过我来把迪比特那臭混蛋拉拢过来,通过他的近邻关系,为“馆子”招揽新的上客,同时可以跟宫廷搭上路,现在正露出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样。
(我已经、不想再看)
迪比特那臭混蛋平时虽然百般慎重,现在以为终于可以让我接受他,对此充满期待和自信,彻底放松了警惕。甚至连那些强壮无比的护卫们,也受到了他的感染。
(求求你)
女孩们以更甚平时的殷勤热情地服侍着这些护卫门和“馆子”的保镖们。对于祝贺我和臭混蛋的爱开花结果这个名目,并没有任何人感到怀疑。
(求求你,不要)
腰上感觉到的手臂,脸颊上感觉到的脸颊,让我不由得涌起一股恶心和寒意。但我还是拼命地握住藏在裙子里的*,抑制着这种冲动。在脑海里描绘着尽情挥舞这把*的那一刻,忍耐着。
(不要让我看)
把如今在这里的一切,尽情破坏、全部杀掉、统统抢走,并加以嘲笑——我如此发誓。
以我发出的信号为开端,通过我的手来改变,拚着我的意志去开拓世界——我如此以为。
(接下来的那些,不要让我看——)
我一直抱持着一种烤炙脊背的焦躁感,还有充满了内心的甜蜜畅快感。
然后,那一刻来临了。

158

主题

306

存在感

313

活跃日
喵~离线 靠杯
 8 

SOS团五星级★★★★★

6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2、   人外之门
非人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背后横行无忌。
古时候一位诗人给他们起的总称,就是“红世使徒”。
他们是从被称为“红世”的“无法到达的邻界”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通过肯是人类赖以维持其存在的根源之力——“存在之力”而令自身得到显现,并引发出各种不可思议的事象。
被他们啃食掉“存在之力”的人类,将会变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那些人本来应该成长、关联和接触到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为这个脱落而陷入扭曲。产生的这种无法填补的扭曲,随着“使徒”的肆意横行而不断扩大。
然后,在“红世”之中,“在现世产生的扭曲将会对两界造成巨大的灾难”这个观念逐渐传播开来……有了这种危机感的“魔王”们作出了一个苦涩的决断。
那就是讨伐身为自己同胞的滥食者,这么一种决断。
作为其中的精英,或者说是成为其道具的人,就是发誓要向“使徒”复仇的人类。
把自己的整个存在都贡献给与自己订立契约的“魔王”,作为其代价获得了异能力量的复仇者们。
他们的统称,就是火雾战士。
“那个……”
“……”
通过布鲁克林大桥进入曼哈顿岛的南端部分,名叫下曼哈顿城。
这个岛,由美裔?印第安人——当时原居民这个称呼还没有普及——以相当于二十五美元的物品卖到了荷兰人手上(当然,跟这个国家大半部分的开拓神话一样,并没有任何确定真伪的证明),是在以新阿姆斯特丹为名开始入住的最初期开始就被着手开发的地区。
“我、我是,‘虺蜴之帅’瓦列克的火雾战士,‘魑势牵引者’尤利?弗沃卡。”
“……”
当初作为防备海陆敌人而建立的荷兰要塞外缘部的木制防壁,在三百年后的现在,尽管名字依旧,但事实上已经转变为当地的一大金融据点了。也就是说,率先席卷了世界的大恐慌的震源地——华尔街。
“那个——我现在正在伊斯特艾哲先生的外界宿当见习。刚才也是,那个,因为发现了封绝,所以就来看看情况……因为战斗好像结束了……所以,我其实并不是为了来看你……那个……”
“……”
身上穿着崭新的三件一套礼服装的玛琼琳,现在正跟自称尤利的少年火雾战士一起,沿着这条位于高层建筑壁垒夹缝间的马路往西前行。她的视线越过不紧不慢地往来的人潮上方,落在耸立于正前方的尖塔之上,同时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个尖塔所属的古老教堂,名字叫作特里尼提教堂)。
“不、不是的,我弄这个眼镜只是一种习惯,并不是因为看到了刚才的‘那个’,跟那些事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对了,我是从乌克兰移民来的,现在十六岁。啊,我已经当火雾战士满一年了。”
“……”
在南街港口的那次冲击性邂逅之后,玛琼琳就一直无视着拼命向自己搭话的尤利。从挂在少年腰上的古式短剑之中,传出一个无精打采的女人声音:“傻瓜,都成了火雾战士还算什么年龄嘛?”
“啊,对不起。”
尤利向着跟自己订立了契约的“红世魔王”——“虺蜴之帅”瓦列克,向其用以表达意志的短剑型神器“戈贝尔拉”低头道歉道。眼镜也随着这个动作滑了下来。
面对慌忙用手按住眼镜的契约者,瓦列克在无精打采的声音里混进了无奈的语调说道:
“我说你啊,别随便乱向别人低头好不好。真是的。”
“对不——啊。”
“呼……”
“呀哈哈哈哈!新兵训练真是辛苦你啦,‘虺蜴之帅’?”
挂在玛琼琳右腋下的“格利摩尔”晃了几晃,马可西亚斯大笑了起来。
这大笑的声音,似乎还是让周围的纽约人吓了一跳。从老弱贫富交错混杂的人群中,奇异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表面上是两人的四人身上。
“咦,啊。”
尤利像是求救似的俯视着腰上的短剑,可是却只得到无情的沉默作为回应。在百般无奈之下,他只有大声地模仿起刚才的笑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玛琼琳轻叹了口气,侧眼看了一下这位少年。
“魑势牵引者”尤利?弗沃卡。实在是个“不像样”的火雾战士。
表面上看不出一点力量感,身材矮小,体格纤瘦。混合了懦弱和一本正经的脸上,还戴着应该是毫无用处的眼镜(一定是装饰眼镜吧)。看上去跟普通的小孩没什么分别。在长身的夹克内侧,系在腰部皮带上的古式短剑型神器“戈贝尔拉”,他仅有的特征就只有这个了。
最重要的是,在世界不为人知的背后猎杀“红世使徒”的讨伐者所具有的共同特征,那种逼人的气势和将其隐藏的演技,领悟一切的冷静……这其中的任何一项他都不具备。
虽然对少年的存在感到极不耐烦,但玛琼琳终于开口道:
“你叫尤利,对吧?”
“是的!”
“伊斯特艾哲他还——”
“那个!我其实一直都非常尊敬‘悼文吟诵人’您的啊!”
“——尊敬?”
玛琼琳甚至忘记了被打断说话的不快,向他反问道。
“是的!”
被这么一问,尤利就像要紧紧抓住话题似的,连忙接着说道:“在外界宿当见习干活的时候,我听说了许多活跃于各处的火雾战士们的传闻啊。比如‘辉烁撒布者’,有名的‘鬼功操纵师’和‘极光射手’那两位已故的战士,以及‘炎发灼眼的杀手’和‘理法制裁者’,当然还有‘星河呼唤……啊,不过用称号来叫伊斯特艾哲先生的话他会生气的。”
“你先闭嘴。”
听了他那过于天真无邪的声音后,感觉到某种难耐感的玛琼琳,为了让他闭嘴而把手掌挡在他的面前。
这时候,不知道尤利想到些什么——
“哇!?”
突然大叫一声,迅速往后跳开。
向着几乎没有任何高低差的、撞死不偿命的车道上跳去。
“笨蛋,你干什么——!”
尤利慌忙抓住反被吓了一跳的玛琼琳(对于她来说,失控的马车在大都市撞死人这类场面已经是日常风景了)向自己伸出的手,但实际上抓住的却是她的袖口,在这一拉一扯之下——
响起了啪啦的异样声音。
“啊!”
玛琼琳刚换上的礼服,上面的纽扣被扯飞了。
“对、对不起!因为伊斯特艾哲先生一直在给我进行防止遭受突然袭击的特训,所以、那个,真的很对不起!”
看到不住地低头道歉又按着眼镜框的契约者,那本来应该是身负异能的讨伐者的少年——
“唉……”
腰上的短剑又一次传出瓦列克的叹息。看来这种失败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玛琼琳出于对这位“红世魔王”的同情,没有对他发怒。
“伊斯特艾哲他还好吧?”
她一边用无力的声音提问,一边把前面的纽扣全部解开,变成一种宽松的打扮。结果,本来隐藏在夹克下的胸部线条,以一种强调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尤利面对自己的行为和眼前的景色,又是感到沮丧又是脸红耳赤的忙个不停。同时又被驶过身旁的汽车吐出的废气喷了一脸。
“咳咳、咳咳,是、是、是的。”
“呀哈哈哈哈哈哈呜噢!?”
用手掌让毫不吸取教训又大笑起来的搭档住嘴之后,玛琼琳说出了直率的感想。
“你真是个奇怪的火雾战士呢。”
这是一句没有包含任何深意的话语。她本来以为这个低姿态的懦弱少年,大概会作出一大串连珠炮似的回答,或者是过度谦逊的同意。
然而——
“……”
不知为何,少年的脸却变得阴沉起来,一言不发。
“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他才慌忙回答道:“……不,没有什么!”
看到他这副可以的模样,玛琼琳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妥。但她刚开始想,就马上放弃了。自己根本没兴趣去深究别人的事。
(就是嘛,我才不管这么多。)
沿着华尔街向威廉大道方向走再往北拐,可以看到夹在侦探事务所和法律咨询所中间的小型低层狭长房子,其一楼就是名叫“伊斯特艾哲外国同心”的店子。
过去曾经是面向来历多种多样的移民出售其本国报纸的进口商,如今已经发展到派出独家特派员,以各种各样的语言向人们传达欧洲情势,经营起正派外电社的业务了。
虽然店面不太气派,但情报非常准确,同时各国语言版也准备周全,所以每当到了定期派送日就会呈现一派热闹景象(当前最受关注的新闻,就是有关弗朗哥将军的动向),然而在今天这个通常营业日里,却萧条得像一家没落的新闻社一样。今天的来客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人,显得格外闲散。
那以简陋的装饰衬托出冷淡气氛的大门已经超越了简朴的程度。玛琼琳站在大门前,抬头看了一下门上的广告板。那种令人怀念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舒适,同时也因为跟以前毫无改变而感到高兴。
“跟半世纪前一模一样呢。”
“嘿,反正他也不是会改头换脸的家伙嘛。”
两人互相哈哈一笑之后,“悼文吟诵人”毫不理会那装饰着广告板的大门,而是“有点费力”地推开了旁边那道同样是一楼的门扉。以人类的臂力绝对无法打开,只能单纯以超人的力气才能开启,这就是火雾战士专用的门扉。
叮呤呤呤呤呤——跟门扉相连的绳子让门铃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声音,向整个店内发出了有异能者来访的通告。
走进里面之后的空间却意外的开阔。样子跟数年前被禁止的“地下酒吧”非常相像。杂乱无章地乱放着的酒瓶和酒桶,只是用板子随意堆砌而成的柜台和少量的椅子,暴露出来的瓦片和用板子铺成的墙壁,通往二楼借宿处兼成员宿舍的陡峭楼梯……在这种大街里几乎随处可见的光景中,却包含有两个异质的因素在内。
其中一个是几乎铺满了正面墙壁的无数海图和地图。
那是绘图方式和版面大小完全各异的地图。旧的地图被新的地图所覆盖,不断重叠,形成了历史的各个层次。每一幅地图上都被杂乱地画上了笔记相异的记号和箭头、以及O和X之类的标记。现在墙上可以看到的是合众国地质测量局发布的最新版世界地图,在位于中心部位的欧洲区域,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O记号。
另一个就是以青瓷色的暗淡光芒照亮了店内的、手掌般大小的正十二面体。
那并非用线吊着却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物体,是一个能引起不可思议现象的器具,也就是宝具了。接受设置者的力量(青瓷色就是身为宿主的伊斯特艾哲所特有的火焰颜色),能把一定范围内的气息屏蔽起来的玻璃正十二面体“特塞拉”……作为遍布全世界的火雾战士情报交换?支援设施——外界宿的核心,是世界上存在数量最多的宝具。
不管表面上的职业特性和室内布置如何,只要具备这两个要素的建筑物或场所,都统一被定义为外界宿。“伊斯特艾哲外国通信”就是其纽约支部了。
玛琼琳在这个外观也具有特异性的无人店子里大步大步地往前走,然后在柜台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顺便还把沉重的“格利摩尔”放到身旁的座位上。
这时候,从隔着一道木板墙壁的外国通信社那边——
“我回来了——现在换我看店啰!”
传来尤利那干劲十足的声音。因为他是这里的成员,所以没有走客人用的门口,而是从普通人用的外门进去。
不久,一个男人推开了嘎吱作响的门扉走了进来。
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仿佛在岩石上包了一层皮似的严厉面容,是一个非常健硕的美裔印第安人。衬衫加长裤,前面还挂着厚布做成的围裙。虽然是非常普通的打扮,但似乎跟他不太相配。
嘴唇以最小的幅度颤动了几下,火雾战士“星河呼唤者”伊斯特艾哲问候道:
“太好了,看来你依然还受着暴狼的守护嘛,愤怒的野兽。”
“来得好。”
紧接着散发出强大存在感的男人话音后传出了一个简短而深沉的声音。这个声音来自镶嵌在伊斯特艾哲皮带上、被施以浮雕加工的石制勋章。那就是跟他订立了契约的“红世魔王”——“启导之籁”科茨艾可特用来表达意志的神器“迪奥托尔”。
“好久不见了,伊斯特艾哲、科茨艾可特。我又来拜访你们了。”
跟对尤利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玛琼琳以包含着喜悦的声音回应道。
看着慢慢走进柜台里的同业者,马可西亚斯也以跟平常无异的轻浮口吻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啦,怪物组合。”
“嗯。”
“看来你们都没变嘛。”
其中一人皱起了脸,另一人在声音里混入少量的笑意,各自回应道。
“这边看起来似乎完全变了样啊。”
马可西亚斯一边喷出少量的火焰一边冷嘲热讽似的说道。
“这种拍苍蝇的景况算什么嘛,难道说恐慌依然威胁着世界什么的?”
玛琼琳听了搭档所说的状况,环视了一下一个讨伐者也没有,充满寂寞气氛的店内风景。
“果然连纽约的也都被召集去了吗。除了那小孩就没别的人了?在曼哈顿竟然完全没有同业者的气息,我还以为在跟我开什么天大的玩笑呢。”
伊斯特艾哲稍微点了点头。
“没办法了。这是跟那个恶名昭著的[革正团]之间的战斗。大家都干劲十足地跑去了啊。”
“但愿他们没事吧。”
科茨艾可特慨叹道。
听了他们回答的玛琼琳,把视线转移到贴在店里墙壁上的最新版地图上,注视着那个包围了整个欧洲的大O标记。
现在全世界的火雾战士都为了跟某个“红世使徒”组成的大集团之间的战斗而集中到了欧洲。
这个在近代突然出现的结社组织[革正团],是以荒唐至极的思想为基础,公然打破讨伐者和“使徒”间不成文规定(他们本人虽然称之为“运动”),是一帮什么都干得出的家伙。因此,对他们的危险性抱有危惧心的欧洲外界宿马上向全世界发送紧急传令,响应号召的人则开始相继奔赴久违的大规模战场。
作为目睹了其战争一幕的过来人,马可西亚斯笑道:
“嘻嘻!因为火雾战士全都是毫无协调性的家伙嘛。这次又没有炎发灼眼来当旗手,就算集中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统一行动呜噢!?”
“你别在这里煽动不安情绪好不好,笨蛋马可”
玛琼琳狠揍了一下咧嘴大笑着的“格利摩尔”。因为她并不讨厌这位身心都相当冷静的火雾战士。
“那可是事实啊。而且佐菲那雷婆子这次也不参战吧?”
马可西亚斯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这时候,从柜台里传出了声音。
“天空之锤——”
伊斯特艾哲对“拂之雷剑”建御雷之神的火雾战士“震威之结手”佐菲?萨伯莉淑作如此称呼。
“——她在首战中就丧失了两个生涯挚友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是跟那样丧心病狂的家伙作战嘛。就是说一次的失利偶然导致了丧命的结果啦。”
玛琼琳若无其事地把“今天的事”也包括在内,做出了如此回答。
“而且我们这边也并非只是挨打啊。毕竟那冯?库贝利克的……啊,对了,马可西亚斯。”
“噢,好嘞。”
“格利摩尔”的书页翻了开来,从那里面啵的一声吐出来一个用蜂蜡封口的信封。
玛琼琳轻巧地用两根手指接住了信,把它递了出去。
“来,这是冯?库贝利克给你捎的信。”
“信……?”
伊斯特艾哲用怪讶的表情接了过来,打开了信封。
外国通信社也经常会跟多雷尔?库贝利克这位统领欧洲外界宿的现在伟人之间保持着明暗两道的业务联络。尽管如此,这种情报传递手段却具有特殊的意义。
在十九世纪里,跨大西洋的海底电缆已经开通了。美国的外界宿也早就通过委托机构达成协议,通过这方面来进行大部分重要情报的传递交流。而现在却特意写成信件,甚至还委托有名的讨伐者送到这里来,就足以证明这是一桩特别的案件。
感觉到这一点,伊斯特艾哲的表情也变得阴郁起来。
“我明明已经跟他说过不能离开这里,无法参战了啊。”
她边说边稍微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
漂浮在那里的正十二面体……结果产生装置“特塞拉”,是一种设置型的宝具。为了生成结界,就必须先将其固定在某个位置,同时还要间歇性地向其供给力量。移动位置或者力量供给中断,只要出现这两种情况的任意一种,他就会马上失去节界的效力,要再次使其运作起来就要花相当长的时间。
即使不是这样,从远古时代开始就存在于这片广大大陆上的火雾战士“星河呼唤者”伊斯特艾哲,一直以来都承担着维持作为曼哈顿岛讨伐者据点的外界宿“伊斯特艾哲外国通信”的职责而固守于此地。当然不可能答应外出作战的邀请(而且还因为“某个原因”,令他只有极度危机状况下才会产生战斗意欲)。
当然,玛琼琳对这些事都非常清楚。
“大概是别的事吧?就算冯?库贝利克是一个多么急进的人,也应该不会打算挪动‘这个大陆’的‘大地四神’吧。”
她所说的“大地四神”,就是指包括伊斯特艾哲在内的几位美裔印第安人,每一位都是担任外界宿管理人的强力讨伐者。
“谁知道啊。那个‘年轻的老头子’,经常会想出一些离奇的点子嘛,嘻嘻嘻。”
“不管怎样,你还是先好好读一读再说吧。”
“酒馆的主人”察觉到了“客人”这种不经意的关怀,说道:
“品质有保证的,就只有玉米威士忌了。”
“现在酒的货源还不太稳定。”
听了科茨艾可特的补充说明,玛琼琳回以轻松的笑声。
“果然我一段时间不来是很明智的决定吗?”
“应该是吧。在禁酒法的时代,外面的酒质量也糟糕得要命。”
然后,伊斯特艾哲又皱纹满面地回以一笑,把一个大酒瓶和沉重的玻璃杯放在柜台之上。
从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初这“短暂”的一百年间,欧洲的火雾战士,尤其是外界宿的存在形式,发生了一场急速的根本性变革。外界宿,这个本来只是逃亡用的隐匿处、偶尔经过才进去坐坐的谈话室般的“场所”,在这场变革中被重新编制成了提供情报交换和共享、活动资金的援助、安排迅速快捷的交通手段等等服务的“支援设施”
火雾战士——由于他们本来都是因为个人理由而诞生的,因此缺乏协调性——以异能的独立能力行走世间的性质决定了他们不擅长集体行动——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在感性爆发的年轻时代订立契约,所以对组织纪律和社会共同概念都缺乏了解——在这样完全不适合群体行动的人种之间,(虽然只是在支援方面)掀起了一场变革的,是一个男人。
他就是“愁梦之吹手”多雷尔?库贝利克。
“虚无色森”哈露珐斯的火雾战士,擅长幻术。
大概是因为进入了老年才订立契约的关系吧,他有着跟那些在战斗本能驱使下为复仇而疯狂的讨伐者们完全不一样的精神构造。
他曾经说过,“比漫无组织地去追讨‘使徒’更有效率的方法还有很多。我们一起合作、互相帮助、携手前进吧。”……这种对以我行我素为宗旨的复仇狂们来说无法接受的主张,他从订立契约之后就到处宣扬了。当然,没有任何人会听他的。这同时也因为他自己本身是一个缺乏直接战斗力的火雾战士(不必多说,对讨伐者们来说最权威的标志,就是力量)。
过了几十年后,他在没人理睬的情况下,就任了外界宿的管理者之位。当时,这只不过是失业者和怪人的最终选择,或者说是闲人才会坐上去的位置。认识他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样的话那个怪家伙也会老实点了吧,也不用再听他那莫名其妙的说教了”。
然而,对他来说,那并不是什么最终选择。
不仅如此,那只能算是他真正事业的开端。
作为证明,他发出了“希望定期进行情报通信的交换”的提议,并作为传阅的书信在各地外界宿之间传播。那就是在充满苦难的大事业上迈出的小小一步。
当初,为了确保让传阅文件流通的协助者和志愿者也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因为不遵守传阅规则的人,本来就觉得这种行为毫无意义的人占了大多数。更要命的是,作为传阅文件接收者的外界宿管理人,当时也非常怀疑这样做的意义和实效性。
在这样一种孤立无援,孤军奋战的状况下,他也依然凭着惊人的毅力和热情,持续不断地说服他人,实行自己的计划。
对他的协助,以对小丑的怜悯这种形式开始萌芽。
接着,他跟自己作为讨伐者活动的时代结识的朋友会合了。
很快地,有几个人开始因为记录在传阅文件上的情报,在追踪“使徒”的过程中尝到了甜头。
不知什么时候起,传阅的范围、交换情报的讨伐者、加入情报网的外界宿也开始增加了。
在确实地跨越了几个大困难,几十个小困难的过程中,又经历了几十年的岁月……不仅仅是传阅文件,对于情报的交换和共享,从出入外界宿的讨伐者间的惯例,变成了必须遵守的规范,最后甚至演变成作为使命的一部分必须得到妥善执行的制度。在欧洲的大部分外界宿,都纳入了多雷尔的影响和制度的范围之内。
这并不是出于好意和友谊的结果。而是因为有助于讨伐活动进行,减少无益的牺牲……这样一些极其普通的、却也是最重要的,在实际效能上的变化。
而在这个期间,多雷尔又开始着手建立另外一个支援体制。他把自身的外界宿转移到苏黎世,开始以架空的名义经营起属于人类社会中的、而且还是最主要的金融和运输业的相关企业。
即使在英雄豪杰如繁星般数不胜数的火雾战士历史上,也从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走上了如此奇路的人。不知道他身为人类的时候是做些什么的,这位年轻的老人凭着他极其丰富多彩的天赋、经验和知识,不久就建立起由人类管理大部分的事业实务,身在外界宿的他则对其进行统括操控这样一个体制。在情报之后,最直接关系到火雾战士行动的资金和交通网的后勤支援体制,就这样完成了。
在玛琼琳出现在曼哈顿的时候,以他的理念为旗号集中在一起的讨伐者们(其中心是已经完成了自身的复仇,因而失去了生存目的的人们)组成的以苏黎世为中心紧密合作的有机组织,已经在欧洲诞生了。
那就是被世人称为“多雷尔之团”的组织。
如今,在把全世界的火雾战士集中到欧洲的这场与[革正团]之间的战争中,这个新建成的支援设施也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这一次战争,跟中世纪发生的那场由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展开的史上最大战争“大战”不一样,并不是敌我势力集中在一个地方进行的决战。面对在欧洲全域策动的[革正团],同样分布在各地的外界宿在统一的作战意图下对其进行各个击破——是这样一场无法一眼看破全局的全面战争。在没有明确的主战场、局部的胜败交错混杂的混沌之中,整体局势不断持续着一进一退的难解状态。
在战局推移的期间,作为总指挥官的多雷尔并没有把幕僚团“库贝利克交响乐”从苏黎世转移到别处(据说在这场战争中最忙的人反而是统括欧洲交通支援系统的皮埃特罗?蒙特贝迪)。尽管脑袋生锈的复仇狂们就连胜败也不能准确加以判断,然而这的的确确是一场“大战役”。
读完信上文字的伊斯特艾哲,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叠好,放回信封里面。
玛琼琳自然不会做出询问信上内容之类的冒昧之举。她只是继续倾斜着酒杯,用酒湿润着嘴唇。
过了一会儿,在那不知道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的眯成线的双眸中,晃动起深黑色的光芒。
“梦幻之泪——”
伊斯特艾哲对多雷尔如此称呼。
“——也是这样,现在他召集讨伐者进行战斗的对象[革正团]也是这样,时光流逝的话,无论是人还是‘使徒’,都会产生越来越多的想法呢。”
“我们全都是会不断变化的人。”
科茨艾可特也用饱含深意的声音说道。
玛琼琳吐了一口混入了酒精的气息,轻笑道:“呵呵,不断变化吗。的确是时间过得越久,酒的种类也会越来越多呢。”
“他说希望我也能提供一篇向讨伐者们宣示大义所在的檄文。”
伊斯特艾哲主动把信中的内容说了出来。
“他还说,希望以我们实在的话语来唤醒欧洲的那些依然态度不明朗的人,以及对[革正团]的企图有所共鸣的人。”
“他对我们的期望还真高呢。”
连科茨艾可特也以半无奈半佩服的声音说道。
目睹了这两人很少出现的动摇样子,马可西亚斯大声笑道:“呀哈哈哈哈!如果是从你们嘴里说出的话,恐怕一个字母就值一百万英镑吧!”
玛琼琳用鼻子哼笑道:“嘿,就是说想借用有名人的说服力了?连自己走的道路也不懂自己决定,最近的火雾战士可真是有够软弱的。”
“太过执着于自己走的路也不太好啦。要是在这个时期,一个人逆流而上来到新大陆也有点……哦不,是合众国吧,美洲大陆!”
马可西亚斯嚷到一半,又慌忙改口道。
伊斯特艾哲和科茨艾可特站在美裔印第安人的立场上,对以西洋人“发现”的观点上为基础称其为“新大陆”抱有很大的反感。
听到了他的订正后,德高望重的火雾战士明确地回答道:“这个委托,我确实接受了。就让我来把打乱平稳的事,以及我们存在于世界暗处的意义,写成文字吧。”
玛琼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自然最好啦。要是那边的战斗不快点收场的话,你们也大概会很辛苦吧。”
“没想到你们人手不足到要用那样的小哥来当放风哩。就算说有‘虺蜴之帅’跟着他,也有点糟糕过头啦,嘻嘻嘻!”
伊斯特艾哲以包含有跟刚才不同情感的视线看向笑着的马可西亚斯。
“那个少年——”
这是伊斯特艾哲称呼尤利的方式。
“——你们觉得如何?”
“……”
玛琼琳没有回答,只是把视线投向隔着一道板壁的另一边,也就是作为外界宿的副业兼隐身衣的“伊斯特艾哲外国通信”事务所。
隔着薄薄的木板,传来尤利跟来客对答的精神十足的声音。
“好的,是爱尔兰版是吗,已经有了!”
那是一个在跟火雾战士和“使徒”没有关系的人类社会中毫无芥蒂地生活着的、生气勃勃的开朗声音。
“您对我们的纸张有什么评价吗?啊,是吗,哈哈……”
玛琼琳作为一名有着数百年战斗历史的讨伐者,对于少年表现出来的这一切,那过于率直的性格——
“不太适合。”
毫无留情地用一句话否定了。
“如果过上一百年的话,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形成应有的人格……但是在他身上,我完全感觉不到为此必需的执着,也就是对‘使徒’的憎恨和愤怒之情。”
“是吗,果然如此。”
伊斯特艾哲听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不由得绷紧了硬朗的面容。
玛琼琳把酒杯放在柜台上,低声说道:“而且,那家伙……”
她回想起在来这里之前,少年露出的奇怪表情。
(——“……不,没有什么!”——)
在维持世界平衡的道理之下产生的存在。
然而,却在超越了是非的感情支配下生存着的人。
讨伐者——火雾战士。
她感觉到,在少年的那个表情中若隐若现的东西,就是跟其存在水火不容的因子。
“……有点奇怪。”
“没错。如果是一般的讨伐者,应该会为了实现复仇而同时具备激烈的战斗意欲和刻薄的盘算的。可是少年在言行之中,在内心深处……存在着不应该存在的错乱因子。”
“因为太危险,所以不能让他出去战斗。”
伊斯特艾哲点头同意,然后垂下了脑袋,科茨艾可特则沉声说道。对相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他们来说,尤利所具有的危险性似乎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玛琼琳像是终于领会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果然,他闯进那个封绝里面来,并不是出于你们的指示吗。”
“哈,原来如此。毕竟那是刚刚跟‘千变’这种大家伙干过一仗的地方嘛,没想到一个新兵竟然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要说那是小孩子*的话,也太离谱了点啦。”
在这场战斗中也感觉到严重危机的马可西亚斯,也稍微抱怨了一下。
玛琼琳托着腮帮,用手指把玩着酒杯的边缘。
“那么,你想说的事?”
这个男人不喜欢多余的话,这一点她非常清楚。既然他这样问,就一定是有什么打算,想让自己干些什么吧。
果然,伊斯特艾哲说道:“正如你所见,现在的曼哈顿里,除了你们之外,就只有我们两个讨伐者了。如果平常的话使徒也因为畏惧而不会靠近,对少年也只是提醒他注意就行了。但现在……”
“我们不会从这里离开。”
科茨艾可特还是把以“星河呼唤者”为首的“大地四神”独有的铁则宣示了出来。
必须对少年采取一些措施,可是他们却不动。
并不是不动,而是不能动……其中的理由,作为“过去曾经跟他们战斗过的火雾战士”之一,而如今则作为他的一个朋友,马可西亚斯对此非常了解。他领会了其中的心意,轻松地回答道:“嘿,我当然明白。身为‘大地四神’的一柱如果随便离开外界宿的话,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大都市就空空如也啦。”
“抱歉。”
无视为自己这种任性行为征求原谅的伊斯特艾哲,富有人情味的狼向搭档说道:“唷,我的——”
“不用你说啦。是新兵的监视和心态教育,对吧?”
玛琼琳露出了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偏偏这次的对手是那个‘千变’啊……真是讨厌。”
“我想没有比被看到*更糟糕的意外了,呀哈哈哈呜噢!”
然后手掌一拍,让搭档闭上嘴巴。
玛琼琳带着尤利在身边,在太阳即将下山的下曼哈顿城的昏暗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刚才从手里溜掉了(本人是这么主张)的“穿彻之洞”亚纳贝尔古和“千变”修德南的气息,依然异常强烈地飘荡在四周。果然,那个举动像是在演戏的怪人是打算在这个岛上干些什么事。
(虽然也可以考虑通过察知气息的自在法来发动突然袭击……但是搞不好可能只有那充当护卫的“千变”出来应战,而那个“使徒”就溜到别处去干些什么事……)
(嘿,而且你这次也要作出模范解答的示范嘛,当然要自重点啦,嘻嘻嘻。)
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他们从历史悠久的唐人街走到了小意大利,进入了南休士顿地区。眼前出现的是耸立在中城区的壮丽摩天楼群。
(唔……模范解答吗。)
(噢,有头绪了么?)
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这种无声对话——
“真令人感动!没想到我能被允许参加‘悼文吟诵人’的搜索行动呢。”
从刚开始,尤利就好像出外远足似的用天真无邪的声音说话。
玛琼琳随便挥了挥手道:
“这是伊斯特艾哲的委托嘛,我也没办法。”
然后,她突然像威吓似的盯着他:
“比起这个,你可别忘记约定啊。”
“……是的。”
少年压低声音,很不情愿似的点了点头,又把滑下来的眼镜推回原来的位置。
“即使跟‘使徒’遭遇演变成战斗我也不参战。”
听他这么说,瓦列克马上就让短剑的鞘口发出咔锵的声音,说道:“不管怎样,你现在能做到的只不过是打出差劲的火焰弹和高速飞行而已吧?就算你参战也只会给人家添麻烦。你什么时候才能作为独当一面的‘魑势牵引者’,熟练使用我的‘隶群’啊。”
与他订立契约的“红世魔王”那副辛辣语调也是一如既往。
“我知道了,瓦列克。”
新手的火雾战士苦笑了一下,让逐渐包裹在暮色之中的纽约映照在自己的眼镜上。
“不过,明明‘使徒’趁大家不在的时候来袭击这个纽约啊……现在竟然把歼灭的任务交托给外面来的客人,所以我觉得有点不甘心。”
地处曼哈顿岛中南部的中城区。下有由普通楼房和公寓构成的低层水泥森林,上有宛如巨木般耸立的擎天高层大厦。到了晚上,就应该可以看到底层暗淡高层明亮的——实际上是因为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多住在低层楼房,连点电灯的费用也付不起,这里面有着极其艰难辛酸的背景——不可思议的夜景。
“不能离开那里的伊斯特艾哲先生就先不说,但我明明在这里啊……”
“约定。”
还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危险性十足的台词,玛琼琳马上用一句话发出了警告。
尤利慌忙闭起嘴巴——然后转换了话题。
“隔、隔了半个世纪的话,纽约看起来是不是变化很大呢?”
“……”
“虽然我才来了一年,这么说或许不太妥当……”
希望从尊敬的大前辈火雾战士——多次在外界宿里听到有关传闻的(虽然本人半带自嘲地认为不可能有什么好的传闻)“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的口中,能尽量多了解一些经验的求知欲,都充分洋溢在他的声音里。
“但从我眼睛里看来,就好像每天都在变化一样啊。”
“……”
“如果是五十倍的岁月,大概应该会有很大不同吧。曼哈顿那时候会不会是一片荒野呢……”
既然接受了伊斯特艾哲的委托,那么从玛琼琳的立场上来说,也
[图]
不能一直就这样对他不瞅不理。不仅仅是对他发出警告,还有必要看清楚他的人格,找出一个有效果的掣肘方法。她丝毫不掩饰厌烦的语气,终于回答道:“……的确是呢。”
这就好像在比拼忍耐力的时候输了一样,心里很不爽。
“总之,就是街上猪和马都比以前少了,这是件好事啦。”
“猪?”
怀着不爽的心情,把无聊的话,向着惊讶的少年,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何止是荒野,简直就是垃圾场。这里那里到处都是猪、马、粪便和稻草屑。港口和市中心都堆满了垃圾。特别是亨特角那附近,简直是充满了跟毒气没有两样的化学臭味的地狱啊。”
“是、这样的吗……”
看来凭尤利的想象力是没办法体会到过去那种恶劣的都市环境了。当玛琼琳满怀希望地认为这下子应该能让他安静一会儿的时候——
“……不能原谅。”
“啊?”
希望马上就落空了。
“跨越了那么艰难的时代,禁酒法也好不容易废除了,现在正是大家从大恐慌之中重新站起来的重要时期,竟然挑这个时候来袭击,实在不能原谅。”
(这家伙……?)
玛琼琳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新手火雾战士的言行,跟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存在方式不一样、而且还包含某种“错误”。
(这就是伊斯特艾哲所说的“不应该存在的错乱因子”吗。)
“那个叫什么亚纳贝尔古的‘使徒’,不但来这里啃食人类,还说‘文明的——加速’什么的……他是这么说的吧?”
“……嗯。”
完全没有注意到玛琼琳的疑惑,少年的声音越发升温了。
“明明啃食人类让世界停滞不前的人就是‘使徒’,他竟然说什么加速,简直就是信口雌黄。还请了那个‘千变’当护卫,到底在图谋些什么呢……不管他要干什么坏事,我们也绝对要阻止——!”
“先冷静一下怎么样,小哥?”
在他的嘴巴继续加速之前,马可西亚斯在绝妙的时刻打断了他。
“——咦、啊!”
尤利这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
反射性地道歉,低头。然后,又把滑下来的眼镜推回原位。
就这样,四人两影的火雾战士一直保持着沉默,向前迈步。
走在挡住了夕阳的高楼大厦的谷底,混在熙来攘往的人群和汽车之间。
一辆汽车从他们身边“喀喀喀喀”地响着金属声驶了过去。
也许是以此作为契机吧,瓦列克以无精打采的声音说道:
“你太过深陷于人类之中了。到底你打算当多久人类啊?”
尤利只有软弱地笑了笑。
“嗯,虽然我知道……”
“也不只是真是假。”
“……”
又走了一会儿,少年抬起了头。耸立在道路两侧的墙壁上,在浓厚烟雾的那一边,是被连星星也看不到夜幕逐渐笼罩的黄昏天空。
映照在眼镜上的,并不是洗涤心灵的星空,而是射出苍白色光芒的崭新街灯。
“……果然,我真是个奇怪的火雾战士吗。”
察觉到这个问题是向自己提出来的玛琼琳,稍微把视线挪到自己的身旁。她看到的,是一双从眼镜里透出来的、真挚地寻求着答案的眼瞳。
(干吗装出一副可怜的小狗模样。)
她一边感到困惑,一边开口道:
“只是一年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了。”
发现竟然说出这样妥协性的话,身为“悼文吟诵人”的女性马上不高兴起来。把她这种反应看成是对自己不满的尤利,不由得垂下了双肩。
“……伊斯特艾哲先生也经常跟我说,‘你是个奇怪的火雾战士’之类的。还有其他的所有讨伐者们,都说我跟他们不同……我明明接受了训练,但他们却不让我去欧洲参加战斗。”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算让这种未经世事的雏鸟上场,也只会落得白白丧命的下场。跟他相比的话,在大战期间由佐菲粗制滥造出来的“佐菲的孩子们”只好还能理解自己的使命,愤怒憎恶的方向也很明确。仅仅是这样也已经比他好多了。
这一次,她就真的把对他的不满吐露了出来。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能订立契约——啊。”
可是,对她这个欠缺考虑的问题,尤利还是笑着回答道:
“我很明白,我……”
“啊,我说小哥啊。”
面对马可西亚斯的制止,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我们在一年前,在开往美国的移民船上,遭到了‘使徒’的袭击。”
“海魔……还有那样的家伙吗。”
玛琼琳稍微有点惊讶。
所谓的海魔,就是在海洋上袭击人类的“使徒”统称。
在绝海上孤立的密室,而且还可以一口气啃食掉大量人类的远途航行客船,对“使徒”来说曾经是最好的猎物。如果没有火雾战士同乘的话绝对没救,可是如果有火雾战士同乘的话,“使徒”就不会来袭……实在是相当麻烦的环境。
虽然古时候有许多类似北海和地中海之类的近海,火雾战士还能勉强对其察知和采取措施,但到了定期开出的大船航班开始普及的时代后,这种阻止几乎是处在碰运气的状况之下。
外界宿之所以多数设立在港口,不但是因为交通便利这种显而易见的现实理由,同时也是他们火雾战士为了对付这种海魔,从过去开始就尽心尽力的证明。
虽说如此,在过去某个时期,火雾战士之间希望扑灭这种暴行的意欲开始高涨,把大部分的海魔都歼灭了。同时,他们还采取了由近邻外界宿的讨伐者随时乘上成为其目标的定期航线等措施,近年来连受害的传闻也很少听到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
在少年的脑海中,又再次重现了身为移民者时的凄惨光景。
“在那个狭窄难受的船底里,正当大家都被闷热所煎熬的时候——”
就像被货物一样对待,跟父母一起被扔到了船舱的最底下。连回望故国的机会也没有,在浑浊的空气和臭气熏天的船底,和大家一起忍耐着饥饿蹲在那又黑又窄的地方。突然衰弱发病,连美国的影子都没见到就死去的同胞也数不胜数。
自己就在那里面,手里握着父亲在出国之际送给自己的东西,一味地等待着客船到达那只要努力工作就什么都能拿到手的自由天国——当时他还不知道那只是妄想的产物。父亲送给自己的东西,是当时仍然属于高级品的眼镜。
“为了往上爬,就必须学习。”
自从决定出国之后就成了父亲的口头禅的这句话,是他对新生活的决心体现。而尺寸之所以不合适,是因为当时父亲的经济能力,最多也只能为他配上合适的度数而已。
包括自己和父母在内,这些无论在任何方面都已经到了绝路,连未来去向也只能寄托在渺茫希望之上的移民者们……就连到达彼岸后再痛苦绝望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他作为人类的旅途,就在海上终结了。
事件发生完全是突如其来的。
连船舱的最下层也听得到的轰隆声和冲击,混入了各种哀鸣声、突然喧闹起来的天花板。然后,从上面射进来刺眼“阳光”……不可能……然而遮挡了阳光的那个身影,却是更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就像开罐头一样把天花板整个掀开了的怪物。
就像巨大的章鱼似的,向周围挥散着腐烂海藻般的暗绿色光芒,触手不断起伏蠕动着的怪物。
对自己很亲切的老人吓得双脚发软,不认识的男人在周围乱跑,可爱的少女在发狂似的大叫着,傲慢的船员在哭天喊地,父亲害怕得瘫坐在地,母亲只是一味地祈祷……大家在被怪物碰到的瞬间就燃烧起来,接着被吸收,最后消失了(感觉到存在消失的现象,正是作为火雾战士的资质,这一点是后来从伊斯特艾哲口里听来的)。
不久,船身发生了倾斜,从脚底涌进了冰冷的海水。虽然实际上是自己沉入了海里面,不过那时候自然不可能那么冷静地把握住这些客观状况了。沉浸在几分钟内自己将会全身麻痹、最后死去的冰冷海水中,却依然在注视着不断啃食着人们的怪物,看着在水中燃烧后消失的人们,不知什么缘故,他一直为此而用手按着鼻梁上的眼镜。
在离他很远的上忙,有闪耀出更明亮光芒的海面。
可是在那中间,却有一只吃人的怪物挡在眼前。
痛苦地挣扎,想要往上面去。可是,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没有力气划动冰冷的水。没有推开怪物的力气。没有游上那耀眼海面的力气。
(往上去)
如此渴望着。
(我要力量)
如此渴望着
(我要、往上去的、力量)
就在这时候
“……————你渴求吗?不会飞的少年?”
完全是突如其来的——
“渴求吗?可以飞的力量。”
那是一个无精打采的女人声音。
“渴求的话,就立誓吧。”
那不可思议的声音,从不断摇曳燃烧着、“并非是这里的某个地方”传来。感受着那声音向四周扩展,不知何时身体的力气已经用尽,开始向水底沉去。意识虽然越来越朦胧,但视野却异样地清晰,一直注视着上方的海面,以及挡在眼前的怪物。
自己向那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问道:
(立誓、要立什么誓?)
“立下跟我一起飞的誓言。”
为什么会看到那样的东西,听到这样的声音呢。
“立下打倒你眼前敌人的誓言。”
现在自己的眼睛,的确是看到了怪物和人燃烧着的光,还有在那一边的耀眼海面。自己的耳朵的的确确是感受到水压的痛感,在水中听到了气泡的声音。
“立下以后也要继续战斗的誓言。”
可是同时,又看到了那摇曳燃烧着的梦幻般的世界,声音也听得非常清楚。
(立誓的话,会怎么样?)
“可以随心所欲地飞翔。获得把敌人歼灭的力量。然后……从所有人记忆中消失,失去所有的羁绊,成为非人类。”
(怎么、这样……)
“想飞的愿望、或者战斗的意向,只有这些,才能代替立誓。”
父亲和母亲都在自己的眼前化成了火焰,被怪物吸收了。为了在新天地里生活的一切,作为移民从故国拿出来的家财也连同客船沉没了。现在自己剩下的东西,就只有遥远的耀眼海面,以及在中间挡路的巨大怪物。
明明只有这些,但是正因为只有这些——
“选择吧。要立誓呢。还是……”
扑通!胸口
“还是放弃呢。”
“——!”
嘎噗!不仅仅是心里想,甚至还叫了出来。但是与此同时,冰冷的海水进入了口里面。那并不是观念上的东西,作为残酷实感的死亡,正从咽喉进入了肺部。
拼命地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在内心呼唤。
“我不要!!”
“誓约……成立。”
声音越来越接近,最后响起在自己的耳边。
就在这一瞬间,刚才还在冰冷的海水中濒临死亡的身体,被猛烈的力量所充满。
不仅如此,连周围的海水也沸腾起来,冒起了水泡。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向着渴望的场所、向着耀眼的海面靠近了
在到达那个位置之前,还有另一个东西挡在自己的面前。
怪物。
“战斗吧!为此而必须的力量,已经凝聚在你的身上!!”
声音从自己的体内传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涌上来的热量在身体的周围形成漩涡,喷涌而出的力量给了自己上升的感觉。
啪咔!
在海里响起了把某种坚硬而巨大的物体打碎了似的干枯声音。
“哇、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眼下是深深的蔚蓝海水,而身体正处在广阔无边的苍穹之中。
手里有一把藏在剑鞘里的短剑。那就跟父亲在故国为自己买眼镜时,以断肠的决心忍痛卖掉的那把弗沃卡家世代相传的宝剑一模一样。怪物在遥远下方的海水中发生了爆炸,但那对“魑势牵引者”尤利?弗沃卡来说,只不过是过去的残渣罢了。
即使自己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也没有任何意义。
羁绊什么的,早在父母被啃食掉的瞬间丧失殆尽了。
这些事实,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才察觉到。
“不过,我其实也有点后悔。”
讲述完自己订立契约的过程后,尤利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地面。
“后悔?是说你后悔订立契约吗?”
“喂喂,那可不行啊。”
面对作出如此反应的玛琼琳和马可西亚斯,少年慌忙摆手否定道:“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把我从那个地狱中挽救出来的瓦列克,我真得很感激!”
“那时当然了。”瓦列克说道。
“而且现在,能够让我留在伊斯特艾哲先生那儿……虽然他不允许我去欧洲,我也真地感到有点不满……不过大概已经比正常移民来这里,过着优越得多的生活了。只是——”
“只是?”
面对一脸讶异的玛琼琳,尤利再次把视线落到地面上,苦涩地低声说道:“那个时候,我没能挽救任何人。”
(啊!)
“满脑子都只想着自己的事……”
(原来如此,哩。)
玛琼琳和马可西亚斯,二人一体的“悼文吟诵人”,终于理解了。
理解了少年散发出来异样感的来源。
“这一次,我真得很想挽救别人。”
他身为以维护世界平衡为使命的火雾战士,却对人类有着过分的执着。本来所应该持有的强烈意志的方向,也完全错为了。并非是向着应该被歼灭的“使徒”,而是向着人类那边。正因为被紧急避难式的契约挽救了自身的性命,使得他把一种奇妙的幻想……把一种类似希望的东西假托在火雾战士这种存在上了。
所谓异样感的来源,以及错位的方向,就是“善意”。
再让自己生存下去的意义上,很轻易就会被危险所取代的东西,他却将其作为自己存在的根本基础。本来应该作为复仇者而诞生的火雾战士。应该是以自我主义思想接受了自身所处的悲惨境况,能够对生存下去持有执着的异能者。
尤利?弗沃卡却不是符合这个定例的例外分子。
(这样危险的孩子,当然不能让他去战斗了。)
(这已经不是适不适合的问题了啊。)
玛琼琳向着少年身上的短剑发话道:“瓦列克。”
“我知道。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那无精打采的声音里,带有一种无奈的味道。
玛琼琳也感觉到少年身上的病魔很难消除,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复仇和执着,这是可以为手段赋予正当性,同时也正因为此能化作生存力量的东西。
并不具有这一切的少年,只会凭着当时的感情,作出不理性的举动。在善意的基础上,阻挡了希望生存下去的人和为生存下去而努力的人的去路,那简直是最糟糕的存在。
对玛琼琳来说,这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结论了。
“你马上回去吧。”
可是,这对尤利来说,却是过于唐突、过于冷酷的话语。
“啊、咦!?”
“你马上回去外界宿,首先作为人类再多过十年的生活吧。像你这种程度,是当不了火雾战士的。”
“咦,咦——!?”
本来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才说出了自己订立契约的过程,可是现在面对其带来的完全相反的效果,尤利不由得慌了手脚。于是,他打算以现在四处游荡的目的来作最低限度的抵抗。
“可是,现在要搜索‘使徒’才行啊。”
“这种家伙,就算跑出来也只是把他干掉而已。”
连马可西亚斯也说出了无情的话语。
“那样也没道理了啊,‘悼文吟诵人’小姐!”
“没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像你这种跟着我们走到现在,还没能察觉到‘使徒’目的的家伙,跟着来也只会是累赘而已。”
“怎么……”
“我们已经知道了。”
“咦?”
面对他软弱的抵抗,玛琼琳马上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么,我重新问你一次。有关‘穿彻之洞’的情报,我已经在出门前告诉过你的。”
“是、是的。”
尤利拼命地回想起来。
(——“请好好看一下,我们在广大世界中引发的快乐——‘文明的加速’吧!请好好看一下,我让其加速的行动,以及对人类们的礼赞吧!”——)
由于每句话都过于抽象,对于蕴含其中的含义,尤利丝毫也没能理解到。
“明明在偷偷摸摸地躲藏着,为什么他会说‘请好好看一下’呢?根据说出这句话的‘使徒’性格以及现在我们四周巡视的结果,我已经推测到那家伙的目的了。你又怎么样呢?”
玛琼琳紧接着说道。
“就是说,你的水平就到此为止啦。回去好好想想吧。现在已经是小孩该睡觉的时候了。”
马可西亚斯的话也不留任何余地。
为了保护这个曼哈顿,期望着跟本领高强的火雾战士一起跟“使徒”作战的少年,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腰上的短剑上。然而——
“的确,如果不知道答案的话,就没有参战的资格了。”
“瓦列克!?”
就连那虽然嘴上说三道四、实际对他很温柔的“红世魔王”,也放弃了跟她们同行。
“悼文吟诵人”点了点头,并非向着少年,而是向着短剑“戈贝尔拉”告别道:
“就是这么回事。美丽的夜晚就要来临,我也该去了。”
然后,她转过身去,背对着独自一人被排除在对话之外的尤利。
“等——”
想要抓住离自己远去的身影而伸出来的少年的手,被玛琼琳毫不客气地抓住,粗暴地甩了出去。
“——哇啊!”
无视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少年,玛琼琳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发出了包含有必杀气势的声音。
“你别想跟着来,绝对不行。”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之中后,少年也还没能站起来。
在周围以嫌他碍事的目光绕开他走过的人群之中,在刺眼的街灯光芒映照下,在不停穿梭的汽车噪音中,呆坐在地上……只是用视线来追赶着火雾战士的残影。
突然间,眼前变成一片白茫。
不——是被银色的光芒所充满了。
正在燃烧——“馆子”正被火焰所包围。
阶梯之下,恐怖的尖叫声和四处乱窜的吵杂声,穿过了厚厚的绒毯和石做的地板传了进来。
詹姆士那色财狂,迪比特那臭混蛋,都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埋伏着的士兵暴露了身份——女孩们泄漏了秘密——提图斯老头和父亲的旧知交背叛了——从一开始就全部是全套——摆出了所有的可能性,然后又马上否定了。
想要回到保镖们的保护下而推开女人的胖老头、眼前那个向护卫跳去的软弱男人、只懂得哭叫的女人们、一连迷惑的保镖、护卫、男人们——谁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无所谓了。不管眼前的是什么异常事态,即使天和地崩塌消失也好,我都不管那么多。我必须马上在这里完成我要做的一切。
亲手把这帮家伙杀掉。
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个念头。
紧握住藏在裙子里的*,装成求救的样子把那臭混蛋给——
轰隆!
我感觉到地板发生了大面积的歪曲,当我以为又凹陷了下去的时候。
一切都崩溃了。
屋顶被卷起了,墙壁被撞碎了、窗户被打破了、地板被贯穿了。窗帘、绒毯、椅子、桌子、餐具、酒瓶、食物……全部都被吹飞,燃烧了起来。屋梁掉了下来,瓦片在乱飞,火焰在飞舞,黑烟充满了四周——
而我自己,正躺在地上。
血和煤黑沾满了全身,由于疼痛而无法动弹,手里没有了*。
在这样子躺在地上,除了躺在地上什么也做不到的自己面前——
耸立着一个燃烧着银色火焰的疯狂身姿。
仿佛要把自己全身覆盖住一般,大大伸展着粗壮手脚的、歪曲的西洋铠甲。从那肮脏的薄铁板缝隙中,伸出如昆虫脚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体。像鬓毛一样喷射出火焰的头盔。在其额缘之下,是无数的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
完全是莫名其妙。
在无法理解的状况之中,那超出了自己想象的对手,挥起了手臂。在嘎吱作响的薄铁板中蠢蠢欲动的昆虫脚,从其缝隙中喷射出来的银色火焰,从瓦砾之间,把自己的猎物拖了出来。
与其说是因为痛苦,倒不如说是因为恐惧而尖叫着的,同僚的女孩们。
被吊在空中大声喊叫,因为畏怯而胡乱挣扎的,“馆子”的保镖们。同样在不停挣扎的士兵们和艺人们,流着血失去了意识的提图斯老头。还有,像是被施以磔刑一般,连同护卫一起被提了起来的,詹姆士和迪比特。
(这家、伙)
燃烧着银色火焰的怪物,保持着铠甲覆盖全身的姿势,把无数的眼睛全部朝着我的方向看来。
(正在、看着我)
然后,怪物开始啃食起身在空中的人们。就好像把剥了皮的果实吞进肚子里一样。从女孩们开始,按顺序,逐个吃掉……逐个吃掉……逐个吃掉……逐个吃掉……逐个吃掉……
(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人被吃掉的时候,都显示出同样的反应。仿佛自己是第一个被吃掉的人似的,就像把之前吃掉了的人们全都忘记了那样。在经历了旁边有一个人被吃掉这种极限恐怖之后,下一个人又因为被吃掉这种未知的恐怖而大喊大叫。
(他、在笑)
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也还是站不起来,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也没有了*。
只能这样子躺在地上,只能这样看着怪物为所欲为的样子。
(他、在笑我)
把如今存在于这里的一切,都尽情破坏、全部杀掉、统统抢走、并加以嘲笑——
以自己的信号为起点,以自己的双手去改变,以自己的意志去开拓世界——
本来现在的这个光景,应该是自己实现的目标才对,可是——
(他在、嘲笑、我)
即使看见了詹姆士那色财狂和迪比特那臭混蛋,在火焰中被撕裂成碎片,鲜血四处飞溅的样子,即使看见了他们像是被吸血一样吃掉的样子,我也不能动弹分毫。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明明是自己的一切,真的是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夺走的瞬间——我却不能动弹分毫。
只有那银色的怪物在笑。
(他在嘲笑我)
所以,我挤出残留在濒死身体上的一切力量,喊叫着。
为了打破这个恶梦,我振奋起全身的所有精神,喊叫着。
喊叫着

158

主题

306

存在感

313

活跃日
喵~离线 靠杯
 8 

SOS团五星级★★★★★

7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三、   生存之路
当时的纽约,根据一九一六年制定的城市规划法案,对高耸的建筑物附加了一个设计样式规范。
达到一定高度的高层建筑,为了照顾街道上的采光情况,其超出规定高度的部分必须义务采用从其他地基线开始以某个角度向里收束的样式……也就是所谓的后退式设计。简单来说,这个时期的]高层大厦,被规定了必须采用越往高处就越细长的尖塔型(更简单来说就是铅笔型)设计样式。
比如在世界上有名的是,以车子的方向盘为原型进行艺术设计的豪华壮观的克莱斯勒大厦,充分吸取了古典设计样式精华的伍尔沃斯大厦,有着以电波为主题的复杂顶部的RCA大厦,以及作为艺术装饰的巨大纪念碑的洛克菲勒中心(建造中)等等。
这个名为纽约的都市集中了这些绚烂多姿的摩天大楼,完全可以称之为文明的象征,甚至可以说是二十世纪的近代建筑万国博览会了。
而这座大厦,也是其中的一座。
到了夜晚仍然来客众多,或者应该说到了夜晚来客数量进一步增多的、热闹的入口大堂。
在有着摩天楼形象的巨大铜板浮雕下面的综合接待处,有一位不可思议的来访者。
“晚上好,小姐。”
身为服务员的女性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头戴着深盖过脸面的礼帽,身穿礼服大衣的体面男人。
“……”
女性一时间忘记了平时的待客要领,脑袋顿时一片空白。那是因为,在职业性质上对人的气息感觉敏锐的自己,却直到他站到自己跟前为止万却没有察觉到。而且周围也没有人群,不可能因为被遮挡住视线而看不见他。反而使这个男人周围的人们都跟他保持着奇妙的距离。
“……啊,欢迎您、光临。”
她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这句话。
那个不可思议的男人,以优雅的举止抬了抬帽子,以一句话——
“嗯,这的确是一座美丽的大厦。”
表达了他的赞叹。
从来这里观光的旅客口中,她曾经无数次地听到这一类话语,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一时无言以对。那不仅仅是因为刚才那奇妙的感觉。
“虽然在照片上也曾经见过不少次……但是这样亲眼看到实物之后,还是别有一番感叹呢。没想到如此宏伟的构造物,仅仅用了四百零五天的短暂施工期就被建造了出来。简直是可以跟古代巴比伦相提并论的伟大工程。”
那是因为,这个热情地赞美着的壮年男子的脸,就好像被雾霭般的蒸汽包裹着一样模模糊糊的,完全看不清楚的缘故。明明他就在眼前啊。
仿佛连自己的头脑也变得模糊不清似的,负责接待的女性以含糊的声音回答道:“您、您过奖了。”
男人单纯以气息来发笑、用双手按在接待柜台上。不知为什么,响起了“咔锵”的金属碰撞声。
“这座大厦,将作为人类这种生物所具有的无可估量的力量以及建筑这种文明的伟大事业,作为这两者的确切证明,永远留在记录之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男人开始用响亮的朗朗声音说道。
“——然后,新的人类力量将会孕育出下一座大厦,这个事业将变得无比宏大,向着无边无际的广度和深不见底的深度不停发展吧!”
他唐突地开始演说起来,不仅是身为服务员的女性,就连大堂里的众人,都向他投以惊讶和奇异的视线,同时也混入了些微感叹的声音。
就像是知道了有这些观众在旁似的,他故作姿态地转了半圈,把礼帽摘了下来,弯腰行了个礼。然后,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慢慢离开了接待台,向着大堂中央走去。
有几个好奇的人,还拍响了跟他在演说中投入的热情不成比例的寂寞掌声。
男人重新戴上帽子,然后挺直腰身,大大张开了双臂。
“人类们啊——”
这时候——
在男人的身体周围,泄漏出不知道该算是明亮还是暗淡的光芒。
那马上就化成蒸汽消失了的光芒,似乎是火粉。
“——我必须祝福。”
噗!这次是明显的点火声。
突然间,仿佛以男人为中心形成圆环一般,铅色的火焰,在暗淡地闪烁游走,缓慢地扩展荡漾开去,火热而激烈地燃烧起来。
“让我看看吧。在这灰烬的残迹中,在这丧失的彼岸,被谱写上新的历史的世界!!”
在大堂里的任何人,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景象。没有人发现,这个不可思议的男人——“穿彻之洞”亚纳贝尔古,在蒸汽的内部,已经显露出了圆形测量仪表的脸面,以及火钩子般的手。
向着展望台走去的观光客,在办公室里工作的商务人员,几个人聚在一起的警卫员,最初接待他的前台服务员,都好像忘记了,全部都愣在了现场,注视着在男人周围舞动着的火焰。
“来,为了我‘文明的加速’而牺牲吧……帝国大厦!!”
与亚纳贝尔古的叫唤声相呼应,火焰开始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候——
某个并非人类的人,理解了他的用意,察觉了他的企图——低声吟道:“封绝。”
[图]
路边,在一所空屋的门口呆坐着的“魑势牵引者”尤利?弗沃卡,感觉到自在法形成的气息,抬起了脸。
“……开始了。”
“看来是了。”
从腰部的短剑型神器“戈贝尔拉”中,传出了“虺蜴之帅”瓦列克简短的回答。
从这里可以“看见”,在远处的中城区里布下的特大封绝。
在那里面展开着什么样的战斗,则无法从这里知晓。
除了战斗已经开始这一点外,什么都不知道。
“尤利。”瓦列克缓缓开口道。
少年一边渴求着什么似的仰望着远处的封绝,一边回答道:“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老实说出来啊?”
“……是指刚才的事吗?”
在少年的脑海里,回响起向他所尊敬的火雾战士显示出决心的声音。
(——“那个时候,我没能挽救任何人。”——)
实际上,这些话他并不是第一次说出口。
(——“这一次,我真得很像挽救别人。”——)
他在一年前,向漂流到这个大陆后第一个碰到的火雾战士……“星河呼唤者”伊斯特艾哲,说出了完全相同的话语。
(——“你的这种心意,根本没有任何人渴求。你的愿望,实在太危险了。”——)
那就是一个伟大的讨伐者,对少年的真挚决心作出的回答。
“从火雾战士口中,得到同样的答案……你应该早就明白会被拒绝的吧。”
瓦列克说得一点也没错。
“明明知道,为什么你还是说出来呢?”
“我早就明白……嗯,的确是这样。”
尤利点了点头,又抬头望向火雾战士的战场。
“可是。”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在我看来,无论如何也不觉得这是错误的啊。”
从酒店前厅向外扩展,波及几个建筑区域远的巨大封绝,把作为世界最高峰的高层建筑物——帝国大厦整个吞没了。在地面上描绘出巨大图腾的火线,以及不时闪过彩霞色半球体的火焰颜色,是再次出现的青蓝色。
亚纳贝尔古在静止的一切当中沉吟,刚才从他自身周围溢出的火焰漩涡,像是幻觉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展开了封绝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要再次进行“文明的加速”,就只有先打倒设置封绝的人。
这时候,声音传进了耳中。
“连封绝也不展开就大搞破坏?”
“这么没礼貌的事,跟你的打扮一点也不相称嘛。”
亚戈贝尔古向声音的源头回答道:“嘿嘿,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啦。对我们‘使徒’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玻璃和银色边框上映照出青蓝色的光辉,在如此豪华的大门处,一个女性正以金刚般的姿态站在那里。
“欢迎来到进步的舞台。‘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阁下,‘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阁下。”
被他这样称呼,玛琼琳不由得笑了起来。那并不是附和性的笑容,而是猛兽打心底里为与猎物的重逢感到喜悦的笑意。她环视了一下静止的周围——
“要说是舞台的话也太寂寞了点。只有你一个人?”
“不可能啦。”
马可西亚斯则相反,用认真的语气接着说道。
身为“悼文吟诵人”的两人,从刚才开始就处在一种奇妙的感觉中。
在这附近,大概是潜伏在什么地方的护卫“千变”修德南,和眼前这个亚纳贝尔古的气息搅混在一起,让人无法准确捕捉。刚开始和亚纳贝尔古战斗的时候,因为在自己身上使用了遮蔽气息的自在法,所以都一直以为是没能细致感应出他的气息。
(难道说事实并不是这样?)
(嘿,真是出乎意料的麻烦家伙哩。)
两人同时为最重要关头的计算错误感到疑惑。不过即使如此——
(嗯,就算想错了——)
(我们要干的事也没有变!)
尽管感到疑惑,却不会因而恐惧,也不会有所踌躇。
“与其在这么寂寞的舞台上发表空虚的演说,倒不如接受我的邀请怎么样?”
两人笑着飞跃了起来,与此同时,全身都燃起了烈焰。
“噢噢!”
仿佛*一般向着惊讶的亚纳贝尔古飞去的“那东西”,是以青蓝色的火焰构成的四肢粗壮的野兽——正是“悼文吟诵人”的火焰之衣“托卡”。
仿佛无视慌忙从脚底喷射出蒸汽向旁逃去的亚纳贝尔古一样,化成了火焰野兽的玛琼琳从正面向着前厅的墙壁、向着帝国大厦的浮雕撞去。
一瞬间——
撞上去的火焰之衣碎裂开来,飞散出数以百计的碎片。那些碎片,落在周围的地面、墙壁、天花板、人、观赏植物和绒毯之上燃烧了起来,体积不断增大,并形成了漩涡。
“呜呜?”
火焰追踪着不断回避着的亚纳贝尔古,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火焰已经布满了整个入口大堂——然后,化成了火焰的浊流向他迫近。
剩下的退路就只有一条。
嘭!再次从袖口中喷出蒸汽,亚纳贝尔古向着那条退路——大厦的大门口飞去。他先是踏了一下外面的石地板,然后再从脚底喷射出蒸汽,向着上空逃去。
紧随其后,从前厅涌出的青蓝色火焰袭向一瞬间前他所在的位置,擦身而过。
“呼……虽然人们说火雾战士是人类的空壳……不过看起来必须订正一下才行了。在那个空壳里面,都填满了危险和杀意。比毫无价值更进一步,只是纯粹的毒害了。”
在发表着率直赞词的同时,有着测量仪表脸面的“使徒”在帝国大厦那过于笔直的壁面上“横向”着地了。
弥漫在视野之下的火焰,不久就卷着漩涡凝聚在一块,再次变成火焰野兽的外形。
向着那宛如竖起来的枕头、然而却暴露出凶恶獠牙的托卡,亚纳贝尔古咔锵咔锵地用火钩子般的手鼓起掌来。
“不愧是名震天下的自在师,实在是多姿多彩的强大力量。像我这样的,就几乎只能用一种特性而——”
他连“已”字都没能说出来。
野兽托卡挥起了比熊还要粗壮的双臂,就像不久前的世界大战中登场的机关*一样,从前端喷射出大量的火焰弹,向他发起连续射击。
亚纳贝尔古沿着垂直的墙壁飞奔而逃,火焰弹一一落在他的身后,霎时间下起了混凝土和玻璃的大雨。
在那个碰到人类就必死无疑的碎片和瓦砾构成的暴雨之中,野兽托卡毫不在意地以高速上升,紧追着必须讨伐的敌人。
“我的特性就正如你所见的那样!”
就像是滚动似的,力量弱小的“使徒”沿着墙面像上逃去。
“幸运的是,这种蒸汽就算因为扩散而变得稀薄,也还能够在某种程度的广范围里面起作用。而它所掩饰的对象,就正如你所知的那样——”
以猛烈的速度追赶着他的野兽托卡,一边放射出火焰弹,一边大大吸了口气,让腹部鼓胀起来。这是火焰放射的预备动作。
“——是气息!”
在边说边跳的亚纳贝尔古所逃的方向上,已经能看见帝国酒店的顶部了。如针一般的尖塔,位于其最高处的用于系留飞艇的桅杆(只是有名无实的东西,实际上尝试系留飞艇的时候落得个大失败的下场),仿佛刺向彩霞半球体一般往上延伸。
(这就是、这个弱小“使徒”的……)
在不经意地看着那儿的托卡里,玛琼琳——
(戏法的真相吗!!)
一边感应着跟亚纳贝尔古混合在一起的气息,一边看着刚才为止没能够确定其位置的“千变”修德南正站在桅杆顶上——看着他轻松地向下飞扑而来的样子——看着他身体轮廓开始膨胀的样子——看着他变成既像老虎又像狮子的有翼有角怪物——看着他的勾爪正向自己的眼前迫近——
“美貌、是不应该藏起来的吧!?”
若无其事地这么说着,变化成怪物的修德南把野兽托卡撕裂了。
尤利站在路边,从远处遥望着封绝。
“没有错……吗。”
“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也还是觉得那是我的‘作为火雾战士存在的理由’啊。”
他回答瓦列克的表情上,带有强烈的下定决心的神色。
“趁着大家都不在这里的空当,有‘使徒’来到了这个纽约啊。”
“那是当然会来了。”
腰上短剑的鞘口咔锵地响了一下。
感觉到这种动作代表的深重含义,尤利沉吟道:
“伊斯特艾哲先生不能行动。”
“他就是处在那种立场上嘛。”
又想起了咔锵的一声。
尤利依然以沉吟回答道:“现在,‘悼文吟诵人’在战斗。”
“因为那是她的使命啊。”
再一次,想起了咔锵的声音。
这次尤利没有马上回答。
“……”
他思考了一下瓦列克说的话,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事。
然后,他还是清楚地回答道:“能够帮助她的就只有我了。”
“……你居然直接说出了大家认为是最危险的话,胆子也真够大呀。”
火雾战士本来的使命跟尤利所定下的目标,有着很明显的龃龉和偏离。拥有异能的讨伐者们,并不是正义的朋友。为了维护世界平衡而讨伐“使徒”——他们是以此为唯一目的的存在。救人只是一种结果,而不是目的。
(虽然本来是这样啦……)
瓦列克咔嚓咔嚓地颤动着短剑的剑身,笑了起来。
“真是的,我竟然跟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订立了契约。”
“对不起,瓦列克。”
老实地低头道歉的少年身上,没有半分普通火雾战士的气势。可是,在他又慌忙推回原位的眼镜深处,那平静的双眸中,充满了决意的力量。看来他已经不打算再作退让了。
“那不是说句对不起就能了结的事吧,你这傻瓜。”
瓦列克和平常一样,用无精打采的声音说道。
“不过呢……”
又继续用无精打采的声音接着补充道。
“复仇狂的末路之类的,说真的我也看得有点厌倦了。”
“咦?”
“偶尔看一看‘别的特例’也不错啦。”
“真的可以吗,瓦列克!?”
少年的脸上充满了喜悦。
为了给他那种天真烂漫的样子一个警告,瓦列克说道:“最后你先让我确认一下吧。伊斯特艾哲担心的事,并不是你的觉悟和给他人添麻烦,这个你明白吗?”
当然,尤利是知道的。
“……”
那个面无表情、无论是生气还是教育自己的时候,甚至连笑的时候都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伟大的讨伐者,他不让自己参加战斗的理由中,还包含着一个使命以外的主要理由——对自己性命的担忧。那并非因为别的,正是出于他的慈爱。即使想到这一点,他的决心依然没有丝毫动摇。
“……因为要去战斗啊,我当然明白。”
“那就好。”
瓦列克轻松地带过这些事,转而忠告他战斗中必须注意的事。
“那么,去帮忙自然是好,但如果不清楚封绝内的状况,就反而会拖后腿——”
“不要紧。”
少年这一次则以一名讨伐者的身份笑道。
“刚才我已经让预先支配的三匹蜥蜴潜入了里面进行监视了。虽然离随意操纵数千数万的‘隶群’还差得远,不过这种程度的话,还能勉强……”
他向搭档展露的,是“魑势牵引者”所特有的力量,是把存在于周围的小动物作为使魔进行操纵的“隶群”的缩小版。
“啊,你刚才之所以以动不动就是因为……!”
面对察觉到被他骗到了而说不出来的“虺蜴之帅”瓦列克,火雾战士“魑势牵引者”尤利?弗沃卡说道:
“我要像那时候一样飞起来了哦。”
接着又静静地宣言道:
“然后,这次我一定要救到人。”
被勾爪撕裂的野兽托卡,沿着其伤口啪喀地散了开来。
“!?”
把既像老虎又像狮子的脸孔扭曲成惊讶表情的修德南,在他的周围,出现了跟分散的碎片数目一致的托卡群。它们同时在吹向摩天大楼的风中摇曳,并且数量变得越来越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停留在空中的修德南,以及站在大厦壁面上的亚纳贝尔古,被无数的野兽托卡们团团围住了。
“庞奇和茱蒂的馅饼争夺战!”
从全体托卡身上,响起了玛琼琳的歌声。
“庞奇向茱蒂的眼睛大了一拳!”
接着,马可西亚斯的歌声也混进了风中。
亚纳贝尔古不断旋转着测量仪表的脑袋,环视了一下这异常的光景。
“这到底是!?”
“……是‘屠杀的即兴诗’吗!”
修德南大叫一声,拍打了一下蝙蝠翅膀,急忙向这委托人飞去。
这是火雾战士“悼文吟诵人”引发自在法的准备动作“屠杀的即兴诗”。
本来必须进行构筑自在式和分配力量等等复杂细致的庞大工序才能使用的自在法,她却能简单地以吟唱即兴诗就能发动起来,这种可怕的技能,正是她被称为首屈一指的杀手的缘故。
玛琼琳的声音——
“庞奇说,再来一下怎么样!?”
最后是马可西亚斯的声音——
“茱蒂说,已经够了!”

本来在空中的托卡野兽都同时飞散消失了。猛烈的火焰伴随着巨大爆压在空中迸涌而出,把大厦的上层部分都击成粉碎,最前端的桅杆和尖塔都在顷刻间化为齑粉四散飞舞。
那种连玻璃也能融化的壮绝热量留下的,是大量升腾的白烟,和顶部呈现凄惨的半损坏状态的帝国大厦。
还有,深埋在破裂的大厦壁里的奇妙物体。
在空中剩下的唯一一匹野兽托卡之中——
“嗯……?”
“哈,哈。”
玛琼琳讶异地看着、马可西亚斯已经理解了的那东西,就像两只乌龟贴着腹部和在一起似的、大小恰好能够让两个人躲进里面的球体状甲壳。看来这就是修德南的防御体势。
“不愧是‘千变’,变什么都行呢。”
“不喜欢整只烤而喜欢陶罐烤吗,呀哈哈!”
这时候,从那甲壳里面传出了含混不清的回答。
“哎呀哎呀,真是干得非常漂亮,‘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
那是亚纳贝尔古的声音。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不设置封绝来干呢,如此厉害的破坏力,不是太浪费了吗?”
“……你这家伙,果然是打算把这大厦……”
“再没有封绝的情况下摧毁吗?”
玛琼琳和马可西亚斯以咄咄逼人的声音确认道。
从甲壳里传出来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听众的怒气正在膨胀——
“当然,正如我告诉过你的那样——这正是‘文明的加速’!”
因喜悦而高昂的情绪,产生了巨大的回响。
“你不觉得很美妙吗,这擎天耸立的摩天楼!还有人类的力量、连世界的面貌也能改变的文明的力量!这种以无为有,填补缺失的形式孕育出来的伟大力量,难道你不想看看它的未来、不想用自己的力量推动它发展吗?”
“悼文吟诵人”的两人终于对这怪人的目的——不,是手段有了确信。同时,产生了激烈的愤怒。
“所以,我就要赋予他们……以火焰赋予他们丧失,作为给向下一个变化发展的人类献上的祝福,那样的话,从烤焦的痕迹里,就会产生超越现金的力量。改变世界面貌的文明力量,就凭着我的双手、我的力量、我的火焰——获得进一步发展!那是何等的悦乐!那是何等的快美感!”
听着他那兴奋绝顶的声音,野兽托卡让獠牙发出了“咔唰”的磨擦声。身在其内的玛琼琳,以巴内心的不愉快化成声音的语调,向着眼前躲在甲壳里的“人类的敌人”说道:
“哼,还真是个大条道理的纵火魔呢。”
“只有话是说得漂亮啦。这家伙实在是杰作,哈哈,嘻嘻嘻嘻!”
面对同样只以话语取笑的马可西亚斯,亚纳贝尔古失望地叹了口气。
“唔……果然,舍弃了人类的身份、不具备扩展性的空壳,是不能理解这伟大事业的价值吗。”
野兽托卡在回答的同时张开了嘴巴。
“我们是空壳,你是软炭,不知道谁更差劲呢。”
熊熊燃烧摇曳着的青蓝色火焰,从里面
“那么,差不多是时候把整个陶罐也溶掉——”
“上面!!”
“!?”
玛琼琳听到突然传入耳中的一个曾经听过的少年声音。
感受到其声音中带有的危机感,她反射性地把空中的身体挪开了。
“——!”
喀唰!一个硬物和软物被撕裂的声音掠过了耳边。
“——呜、啊!!”
从正上方袭来的什么东西,正以惊人的势头擦过自己的身旁。
轻易地把由青蓝色的火焰编织而成的强韧铠甲托卡破坏,甚至给里面的玛琼琳的身体,从右肩到侧腹部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然后向着下方展开翅膀,停留在空中。
“玛琼林!?可恶!”
马可西亚斯惊讶地看着的那个东西,正是货真价实的“千变”修德南。在刚才那个既像老虎又像狮子的异型身体上,从后脑到脊背之间,长着宛如冲角般的一个巨角。
那修德南以稍带不快的视线往下方看去——
“碍手碍脚的东西——喝啊啊啊!”
从嘴里吐出了一口火焰弹。
贴在墙上的一只蜥蜴,“隶群”的其中一匹在顷刻间被炸成碎片。
“太可惜了。”
以从里面发出的声音为信号,甲壳化成了浊紫色的火粉飞散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头戴礼帽身穿大衣的怪人亚纳贝尔古一个。
(失算、了……)
(原来他分离了身体吗!)
“悼文吟诵人”这才知道自己完完全全陷入了敌人的全套。
修德南乘着亚纳贝尔古的蒸汽所具有的混淆气息的作用,把自身的一部分留下来守护委托人,而本体则逃到了遥远的上空去了。然后,他就能以猛烈的速度实行彻底的突然袭击,把误认为他就在眼前的玛琼琳一招解决掉。本来是这样的。
要是没有那奇怪的蜥蜴多管闲事的话。
把不愉快地神色隐藏在兽脸里面,修德南向委托人回答道:“嘿,也无所谓啦,只不过跟计划有点出入而已。”
回答之后,他把老虎的脸面扭曲成嘲笑的模样。
从肩膀到侧腹被切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浑身是血的玛琼琳,在漂浮半空的“格利摩尔”上作出单膝跪下的姿态……这副已经不是对手而是猎物的姿态,正暴露在“使徒”们的眼中。
在以帝国大厦为中心的封绝外侧。
耸立在五号街和大马路的十字路口,呈现锐角三角形的烫斗大楼——站在楼顶上的人,正是尤利。在这样一种既期望又不期望的状况下——
(要是我不去帮忙的话,“悼文吟诵人”就会死的。)
他一边拼命地给自己鼓动,一边用右手按住心跳加速的胸口。
“刚才的声音大概已经引起了他的警戒……‘隶群’恐怕已经不能靠近了。”
左手则紧握住插在腰间的短剑型神器“戈贝尔拉”的剑柄。
“应该是吧。不过同时也创造了一个盲点。如果他以为只是刚才的那次就完了,放松了警惕的话,那么接下来的‘真家伙’就能完全命中了。”
从那里传出来的瓦列克的声音,跟至今为止完全不同,是一种严肃认真的声音。
“我们重新来复习一下。我们的‘隶群’本来的特性,是让大量的使魔化成力量的奔流,并对其进行自由自在的操纵。不过,你现在还没有哪种程度的技巧。”
“嗯。”
尤利率直地承认了自己的实力,点了点头。
“所以这次并不需要什么技巧,只需进行粗暴的突击。”
“嗯。”
他又点了点头,缓缓地把“戈贝尔拉”拔了出来。
“虽然是粗暴,但却必须是倾注了你全力的强烈一击。你不必客气,尽情给他一记猛击吧。”
“嗯。”
他再次点了点头,把映照出夜景的刀身向前举起。刚才按着胸口的手也握了上去,变成以双手向着正前方刺出短剑的姿态。
“瞄准已经准确无误了吧?”
“嗯,我用剩下的两匹蜥蜴从远处进行了计测。没问题,跟训练的时候一样……决不落空。”
不知何时开始,本来紧绷着的脸浮现出了来自觉悟的严肃感。
噗!丹色的光芒作为一层薄薄的轮廓包裹了他的全身。
据说,过去的“魑势牵引者”们就是在这种光芒之下,让无数的“隶群”化作了巨大的龙卷风。可是如今的他,能做到的只有对此的拙劣仿效而已。
被异能的力量所吸引,在夜晚的曼哈顿里,一个无人知晓的移动开始了。
被街灯吸引的夜光虫们,纷纷离开了明亮的光源。各种各样的、无数的、在统制上不需要太大力量的生物们,向着一位被光芒所包裹的少年集中而去。
然后,它们逐渐构成一个大环,被中心所吸引而形成漩涡,进而收束后变成了龙卷风。
那是只能包裹着一个人大小的、以在漩涡中高速旋转的无数小虫们为力量的、丹色的龙卷风。
“我要飞翔了。”
“那就是誓约。”
两人一体的“魑势牵引者”——
“我要战斗了。”
“选择这条路的人,是你。”
重新交换了过去的誓言,在夜空中飞翔。
把过去曾经抱有的思念再次在心中呐喊——
(我要、往上去的、力量——!!)
如此渴望着,抬起头来,举起短剑。
向着耸立于封绝之中的摩天楼刺去。
拍打着翅膀,修德南再次飞到了玛琼琳的正上方。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了一下这次有没有那烦人的蜥蜴在附近。
(哼,气息很难掌握吗。不过…...首先是干掉“这家伙”。)
半跪在漂浮于半空的“格利摩尔”上的魅力女性,即使受了伤也依然……不,应该是正因为受了伤,那种姿态才会给看到的人以更大的感慨。
“马上就要被撕散零落的花儿……将会以何等让人怜惜的姿态,来让我的眼睛得到满足呢?”
对这种以杀人为前提的赞词——
“——呸!”
玛琼琳以混入了鲜血的唾弃作为回应。接受了这个回礼后——
“嘿。”
修德南笑着收起了翅膀,开始向下落去。
为了向蹲着的女人施以粉身碎骨的一击,举起了手臂。
(这样就、完了!!)
正当他这么想的瞬间——
自己的腹部被击飞了。
“什……”
经过了没能理解状况的一瞬间之后——
“么!?”
比起身上的痛楚,修德南首先是因为惊讶而叫喊。自己被一个拥有猛烈速度的弹丸般的东西所贯穿,上、下半身都被扯断了。
“呜!”
贯穿了自己的丹色]弹丸,似乎是从封绝外部飞来的。它在巨大的彩霞半球体边缘打了个急弯,向着这边折回。
(好快……是刚才那使魔的主人吗!)
修德南急忙从上半身的断面伸出无数的蛇,跟下半身结合了起来。为了迎击那构造杂乱无章、然而威力却不容小觑的强力自在法,他在腹部凝聚起火焰弹。
就在这时——
在他眼前的空中,连续发生了数十个爆炸。
(这是!?)
用手臂当着脸的修德南,并非是对爆炸本身,而是对其闪耀出的颜色感到战栗。
青蓝色。
(竟然还剩下这种程度的力量!?)
如果是寻常的火雾战士的话,刚才的重伤应该已经可以算是致命伤了。
但是——
没错。
“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并不是寻常的火雾战士。
刚才瞄准了修德南发动的、在封绝的空中来了个180度大转弯的丹色弹丸——“魑势牵引者”尤利?弗沃卡,看到前方突然闪出的无数爆炸,又再次改变了轨道。
在他的正面,“格利摩尔”突然间——
“哇!?”
“别停下来!”
玛琼琳厉声一喝后翻转了身体,在少年的身旁以高速与他齐头并进。
对他的救援也没有说一句道谢的话。右臂也无力地垂了下来,浑身沾满了鲜血——在受了如此重伤的身体里,有的只是在这种极限状态下特有的、在胸中沸腾高涨的执着意念而以。
畏怯和恐惧,都不能显露出来。因为一点显露,就会死。要让别人仍为自己并不具备那些感情。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杀掉。
少年现在正是亲眼见证了这样一种火雾战士的存在。
“伤口——”
虽然已经明白,但少年还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分头行动!对手你应该知道吧!!”
火雾战士却以咆哮般的怒声遮盖了。
发出怒声的嘴边,涌起了凶暴的杀意,笑了起来。
那种笑意,被隐藏在再次涌起来的青蓝色火焰——托卡之中。
不管要说什么,不管要做什么,都必须留到把敌人歼灭之后。
把这种“存在的表明”作为她对自己的指示——尤利再次飞了起来。
面对这过于唐突的状况变化,亚纳贝尔古一时没能适应过来。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站在大楼的壁面上,像是感到迷惑似的,不停地摇摆着测量仪表的指针。
散发着丹色光芒的尤利正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噢、噢!?”
反射性地喷射出蒸汽,亚纳贝尔古避开了这一击。
(糟糕了,是新的火雾战士吗!)
他的内心不由得焦急起来。
实际上,他所拥有的特性,也就是把气息和认识朦胧化的蒸汽效果,并非是只对他们“红世使徒”起作用的东西,而是对作为其仇敌的火雾战士也有着同样效果的一把双刃剑。在事前完全无法预先察知其来袭……否则的话,不管怎样高速也好,那个“千变”修德南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偷袭算计到的。
因为这种自在法有这样的难点,所以他特意挑选了敌我双方不容易混淆的状况,也就是挑选了火雾战士都集中到欧洲去的这个空当出现在纽约。至于分散出现的敌人,就可以像跟玛琼琳之间的战斗那样,通过让修德南与自己同行来解决。
可是——
(糟糕,计算错误!)
这个新出现的、而且还以一击就把修德南击落了的强者(他这么认为)的加入,对他来说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态。他慌了手脚——
“‘千——!!”
正当他像这样呼叫的时候,在他的正前方,丹色的弹丸,少年的呐喊声,向着他飞扑而来。
“终于——”
“呜!”
虽然他反射性地喷射出蒸汽想要避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抓到了!!”
“嘎啊!?”
被那形成弹丸的丹色奔流所缠卷的左臂被整个扯了下来。散落的金属碎片在空中只飞舞了一瞬间,那手臂就连同大衣的袖子一同化为铅色的火粉飞散消失了。
在他们上面,迟了一步的修德南——
“混蛋——!!”
刚想要向他袭去的时候,在他的身后——
“你的对手——”
野兽托卡把两臂合在一起,仿佛一把大锤似的击在他后脑上。
“是我!!”
把叫唤声化为打击力量的玛琼琳,顺势强行把修德南压在帝国大厦的壁面上,一边用修德南的身体把墙壁挤碎一边往下坠去。
“呜、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这异形的怪物在强大压力下,一直被压在八十六层、全长三百八十一米、由混凝土、钢筋和玻璃构成的墙壁上,随着墙壁被挤碎的粉末向下摔落。瓦砾、肉片和火粉四处飞散,青蓝色和浊紫色的光芒,互相混合互相纠结,向着遥远的下方落去。
把这一幕映照在表面开裂的测量仪表上,孤立无援的亚纳贝尔古——
“事到如今,还在这里妨碍我……火雾战士!”
以前所未有的怒气发出嚎叫,从双脚喷射出蒸汽。
他向着在封绝之中以大回旋折回的丹色弹丸发动了鲁莽的冲刺,在接触的前一瞬间,从被扯掉了手臂的肩口上喷出蒸汽进行回避。与此同时,他把剩下的右臂举了起来,向着跟自己擦身而过的破坏力凝聚物连续发射出焰弹。
轰隆隆地在四周回响的炸裂音,还有在空中膨胀起来的铅色爆炎——尤利从反方向突破这两者,二人在空中再次擦肩而过。
“啊、嘿!”
在至近距离内,亚纳贝尔古发动了几乎是以命相搏斗的攻击后,借助蒸汽的推动力迅速飞开,吐出了铅色的气息。
而另一方面的尤利——
“可恶,差点没能收视他!”
缠绕身上的攻防一体的力量,看起来像是丹色的龙卷风一样的“隶群”——由于被这种力量包围着,刚才连续遭到的火焰弹攻击也完全没有给自己造成损伤。但是——
(果然还是很勉强吗。)
在他的身体内,以作为突击最前端的短剑“戈贝尔拉”表达意志的瓦列克,由于察觉到少年的力量正在迅速消耗而感到焦急。
这一年来,尤利在伊斯特爱哲的指导下,每天都在进行提高自在法使用效率的训练……但尽管如此,从订立契约以来初次参加实战的紧张感,以及过于高昂的情绪,都使得他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身上的力量。
(不能坚持太久。)
重新认识到这一点的瓦列克,向着所爱的契约者鼓劲道:
“如果是那种拥有不规则力量的家伙,就必须在他做小动作之前,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掉!”
“嗯!”
尤利回答后,一边避开从后方同时射出的追击火焰弹,一边改变丹色弹丸的轨道。从远处凭着“隶群”其中一部分的蜥蜴来捕捉敌人浮游的坐标——
(好厉害的力量——如果、能更擅加使用的话,就能救更多的人——)
他完全没有“就会变得更轻松”的想法,而是要尽可能地使用自己获得的“魑势牵引者”的力量。虽然他很明白持久力并非无限,也有了那种实感,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并非是在技巧上控制不了,而是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心。
“我要、去了!!”
丹色的弹丸逐渐开始收缩凝聚,增大了破坏力。
察觉到他划过的曲线将要到达的目的地后,瓦列克叫道:
“你、你打算怎——!!”
在惊讶的同时,又察觉到少年的目的,于是没有再说下去。
亚纳贝尔古喷射出蒸汽,从后方追赶着闪耀在封绝空中的轨迹。
(是个年轻的讨伐者吗。)
他也有过不少跟火雾战士交战的经验。从尤利的战斗动作看来,他终于察觉了敌人并非什么强者,而是一个跟门外汉还无区别的新手。
(如果是光有猛烈的气势,只会笨拙地胡乱释放力量的对手的话,反而更容易对付……尽量避开他的功击,等他的力量消耗殆尽就行了。)
不管他怎样快也好,只要不遭受突然袭击的话,是不会那么容易受到攻击的。就算他回过头向这边飞来,我也只需要来个大幅度回避,然后照样把火焰弹往他身上招呼就行了。
(那个招数,恐怕是不能从里面进行攻击……没能够一击把我消灭,这只能认为是敌人的疏忽了,嘿、嘿。)
把失去左臂的痛楚化为愤怒的微笑,不断用火焰弹攻击在前面逃跑的丹色弹丸。虽然似乎都被躲开了,但实际上,这也是从刚开始布下的陷阱其中一环。
(等他鲁莽地发动反攻的时候,就是我取胜的时机。)
在第二次接触的时候,之所以采用几乎以命相搏的近身攻击,纯粹是因为要让火焰弹命中他而已。从那以后,自己依然在后方发射着同样的火焰弹,但全部被他躲开了。
那样就没问题了。
让他在潜意识里产生命中就等于爆炸的确信,等他鲁莽地向我发动突击的时候,继续进行“打歪了”的连续攻击。然后,我就用隐藏招数“火焰弹任意爆炸”,借助他以为避开了的火焰弹,在周围引发同时爆炸……!!
(就算他能够继续维持那种稳固的防护自在法,要抵挡出其不意地同时从外围发动的大爆炸的话,也不得不消耗相当大的力量——嘿、嘿!)
一旦用这个办法打破了敌我之间的战斗力平衡,取得了突袭成功的心理性优势的话,接下来就能轻轻松松地等待对方的自行灭亡。只要我尽量逃来逃去,偶尔表现出反击姿态的话,那年轻的火雾战士就会在潜意识中对下一次痛击作出警戒。那样的话,他就已经不能选择能大大改变战局的大胆行动和狠命的攻击了。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也是这样。)
他一边想着接下来怎样炮制对手,一边追赶着逃在前面的丹色弹丸。因为在速度上处于劣势,他马上就被拉开了距离,但是只要双方保持距离的话,就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事态的发展却跟他的预料有所出入。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弹丸完全没有折回来攻击的打算。真的是一直在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双方都一直在耸立于封绝中心的帝国大厦周围团团转,演变成一种滑稽的追逐游戏。
(难道他打算这样子来冷不防攻向我的背后?)
因为对方的速度占优势,立场自然会在某个时刻发生逆转。
(哼……即使真是那样,我只要看准他从后方来袭的时机加以反击就行了。)
如果对方愿意帮自己争取时间的话,那反而更乐得轻松,只不过是改变攻击方向而已,要干的事还是一样没变——边想边暗自窃笑的亚纳贝尔古,根本就没有发现。
在他兴致勃勃地玩着追逐游戏的这段时间里,双方的回旋半径正在缩小。
跟帝国大厦的距离,也越来越靠近了。
尤利仅仅是为了获得这种距离,而一直在飞翔。
然后,作为“隶群”一部分的蜥蜴终于通知他猎物已经进入射程范围内。
接到这个信号的“魑势牵引者”马上急速改变了前进轨道,一口气虽短了与敌人间的距离。
他没有绕过至今为止作为阻挡的墙壁而存在的帝国大厦,而是直接从中间穿了过来。
“——”
因为自身的蒸汽而让气息互相混淆的亚戈贝尔古——
“——!”
面对突然撞碎近在咫尺的大厦壁面而出现在眼前的丹色弹丸——
“——什么!?”
在无处可逃的情况下,被击中了腹部的中心,身体断裂成了上下两部分。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正面看到这个粉碎场面的尤利,为自己终于实现的夙愿而感到喜悦。
“成功了!”
“还没完!”
却马上被制止了。
在理解瓦列克的叫唤声所隐含的意义之前,在他的眼前——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
变成只剩下单臂和上半身的亚纳贝尔古,紧贴着贯穿天空的丹色弹丸的最前端,一边因为冲击和热量向四周飞散着破烂的零件,一边发出了来自执着意念的嚎叫。
“我、我、是我!竟然被、火雾战士、只知道、复仇的、空壳给!”
“呜……”
被他那种充满愤怒和欲望的声音所压倒,尤利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没能以一击消灭这种程度的“使徒”,瓦列克不由得在内心咂了一下嘴。
(可恶,因为围绕大厦的追逐游戏和突破墙壁的关系,破坏力被削弱了不少。)
“把他甩下去,尤利!”
“——啊、嗯!”
回过神来后点了点头的尤利,脸上已经开始呈现出疲惫之色了。但是,也同时显露出冒着这种危险而战斗、燃烧自我的充实感。
(没错……并不是、要打败、敌人——)
丹色的弹丸开始把轨道变成螺旋形。
仅仅在数秒之内,他所剩身体的一半都已经脱落,化成铅色的火粉,然都在变成蒸汽消散。颤抖着的嚎叫声,却依然在继续。
“我、我想、再多看、人类、人……”
在他说话的期间,啪喀的一声,测量仪表上的玻璃面发生了碎裂,喷出了蒸汽。
在痛苦和虚脱感之中,尤利对怪人的遗言产生了强烈的愤怒。
“我——”
在脑海里面,回响起刚才借助使魔听到的他的宣言。
(——“所以,我就要赋予他们……以火焰赋予他们丧失,作为给向下一个变化发展的人类献上的祝福。”——)
“要救人!”
在他发出沉重的吼叫声时,又有另一句话掠过脑海。
(——“果然,舍弃了人类的身份、不具备扩展性的空壳,是不能理解这伟大事业的价值吗。”——)
“我——”
全身开始失去力量,骨头和肌肉都开始嘎吱作响。
眼前的使徒紧贴着自己,挡在面前。
“看、看到、人……”
“不是、空壳——”
即使如此,他还是继续吼叫着。
他实际上最想说的话——“我、我也是、人类!”——并不是事实。他很明白,正因为明白,他才要向眼前的“使徒”吼叫。
“没错、我、只是要保护人类、不受你这样的掠夺者伤害的——仅仅是这样的人而已!!”
“人……类…………”
不知道是向着尤利说,还是他临终嚎叫的只言片语,留下了零碎的字句后,怪人?亚纳贝尔古连最后的铁管、螺丝、指针都散了开来,消失了。
“成功、了……!”
这一次,是真的成功了。
终于,凭着自己的力量歼灭了“使徒”。
终于凭着自己的力量,把人——
(!!)
刚埋没在感慨中的内心,忽然觉醒了过来。
(没错,还没有把人救出!)
他改变了丹色弹丸的轨道。
“快住手,太不自量力了!!”
察觉了少年意图的瓦列克,发出了制止的叫声。
“我知道。”
少年作出回答的声音,不仅仅是消耗的疲倦,而且充满了沉静。
“我知道,这是不自量力。”
那是下定决心要以全力沿着自己的路走到尽头的人,特有的一种异常真挚的觉悟。
“你这个火雾战士真是……”
瓦列克明白到自己只有接受他的决定,于是叹着气沉吟道:“……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吗。”
交织着慨叹和无奈、悲哀和共鸣,那正是来自理解的话语。
“嗯。”
尤利点了点头,把神器“戈贝尔拉”更用力地刺向前方。
他的目的地,就只有一个。
在一边压碎大厦壁面一边下落的过程中,双方都竖起了各自的爪牙,进行着一场混入了猛火的壮烈厮杀的野兽和野兽,如今正在瓦砾的底部对峙着。双方都因为疲劳而喘着粗气,但是却把完全没有减弱的杀气化作了话语。
“委托人被人杀掉,这还是第一次……虽然说只是我的爱好,但也算是奇耻大辱了。”
“既然你那么想的话,就别干那些多余的事,跟你那星星公主一起待在家里别出来好了。”
修德南和玛琼琳在毫无惧色地说着话的同时,挪动了一下兽腿,为采取下一步行到把好了姿势。
影响双方攻击时机的要素是什么,这一点是再清楚不过了。
由于亚纳贝尔古被歼灭,原来混淆着气息的蒸汽也消失了。残留在封绝内部的各人气息已经能明确把握住。谁、在干些什么——现在、在什么地方——接下来、打算要干什么——这一切,都能感觉到。
对修德南来说——
仅仅是站在这里,就已经暴露在可能遭到从正面和上方夹击的危机之中。他察觉到自身所处的这种危机性状况,然而却没有惊慌——
(那么,该怎么行动呢。)
与其说是迷惘,倒不如说为在攻击时采取行动作准备而进行思考。
(委托人已经不在了……也没必要在这里为了争一口气而战个你死我活。但是……)
他用老虎的眼睛注视着眼前杀意浓浓的野兽托卡。只有实际上交过手才能准确把握住的、难以对付的强敌的实感,只有那个是唯一而绝对的判断材料。
(这个杀手,是不可能轻易把我放走的。)
不仅如此,要是自己有任何逃走的举动和松弛的表现,就毫无疑问会遭到准确、猛烈而毫不留情的追击。
(难道全部杀光吗。)
那应该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以自己的强大力量把两者都杀掉也并非不可能——
(但是。)
他以自身的爪牙和火焰把握住的实感,制止了自己。
强力的火雾战士在濒临死亡时发挥出来的潜力是绝对不容小觑的。在这种没有多大意义的收拾残局的战斗中,应该避免可能遭受重伤的不必要风险。
(真麻烦……还是撤退罢了。)
作出此决定的他,并没有考虑如何在不会轻易让自己逃脱的敌人面前抢占先机的手段。只是自然而然地随着战斗的节奏,在持续的危机性状况中,悠然地等待着灵机一闪的时刻。
对玛琼琳来说——
身上受了突袭造成的重伤。但是,即使是这样的身体,如果拼死力去战斗,同时进行夹击的话,应该也能改修德南施以痛击,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把他歼灭。
(可是。)
她丝毫没有打算轻易采用“拼死一战”的做法。火雾战士这种存在,并不是单纯只懂得滥用力量四处破坏的疯狂战士。而对此理解越深得人,就越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就是说,存在于她内心深处的是——
(我不可以在这种地方死去。)
这样一种为了自己必须执行的复仇而生存的“扎根于战意、对生存的强烈渴望”。
以她为代表,大部分陷于极限状态的火雾战士,都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性命拿出来当赌注。为使命而生之类的。只不过是跟“魔王”订立契约时的原则,只是为了把行为正当化而在后来才附加上的理由而已。
(在杀死“那家伙”之前,我绝对不能死……绝对!)
最后,她心里就只想着这个。只有生存下来,才有机会复仇。所谓的数百年的战斗历史,也就是一直选择“避免死亡”这个选项的结果。在这种极限状态下不具备冷静判断力的火雾战士,是不能生存下去的。
(对,必须活下去。)
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把感觉的敏锐度提升到最高点,以仅有的数秒钟进行思考和决定。
其中一方为了避免无益的战斗,作出了撤退的决断。
而另一方则为了生存下去,避免了拼上性命的战斗。
无论任何一方,都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生存之路。
在这个战场上,就只有尤利一个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在瓦砾的底部等待着时机到来的野兽与野兽,被丹色的光芒所照亮。
缠绕在尤利身上的“隶群”的龙卷风,丹色的弹丸,如今正朝着修德南的正上方袭去。
霎时间——
“呜唔!”
要是鲁莽避开的话就只会遭到双方的夹击,善战的“红世魔王”理解到这一点,马上向着最能延缓强大敌人?玛琼琳反击的唯一突破口,让全身的轮廓发生膨胀变形——飞了起来。
惊讶的人,就只有尤利一个。
化为巨鸟的修德南迫近自己的正前方——
“——!”
然而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啊!?”
化成了利刃的翅膀,把力量减弱了的龙卷风切断了。
连同身在里面的少年一起,毫无反抗的余地。
火雾战士“魑势牵引者”尤利?弗沃卡,正如被他所歼灭的两个“使徒”一样,从身体的正中间一分为二,被切断为两截。
然后,历经百战磨练的“千变”修德南并没有像少年那样在最后手软。他向着被切断为两截的残骸,也向着面前的真正目标,从肩膀伸出来的一个蛇头里——
“嘎啊啊啊啊啊啊!!”
喷射出一个用以截断追击的特大火焰弹。
当然,身为火雾战士屈指可数的杀手的“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完全没有放松警惕。而且也“暂时”没有产生动摇。面对向着自己攻来的必杀一击,她从托卡嘴里也吐出一个特大的火焰弹,以此抵消。
“喝啊啊啊啊啊啊!”
对于中间那个已经受了致命伤、没有办法救活、鲁莽地突进而来、看上去就好像是为了被杀而闯进来的,名叫尤利的少年——
也当然毫不顾虑。
内心渴望着要有一点点就好的——眼泪,却被托卡所包裹着,没能看到。
(对不起,瓦列克。)
(你没有失败,对吧?)
可是,也许只是错觉吧——那火焰的野兽,看起来好像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特大火焰弹互相碰撞产生的剧烈冲突,把修德南推到了遥远的彼方,把玛琼琳固定在原地,把尤利炸成了齑粉……终于给激烈的战斗带来了安宁,和死亡。就仅仅是这样而已。
企图在以世界最高为傲的高层建筑物——帝国大厦里纵火破坏的“红世使徒”——“穿彻之洞”亚纳贝尔古被歼灭,其企图也彻底溃败了。这就是这场战斗的成果。
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状态和结果。
现在已经是深夜,外国通信社的灯光已经熄灭了。
玛琼琳把旁边的门扉推开走了进去。
叮呤呤呤呤呤,即使是夜晚也毫不顾忌,跟门扉相连的绳子让门铃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声音,向整个店内发出了有异能者来访的通告。
把沉重的脸抬起来一看,不出所料,外界宿里面,伊斯特艾哲独自一人,正心焦如焚地坐在柜台里等着自己。虽然看到回来的人影只有一个,但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像是配合他似的,玛琼琳默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虚弱地摇晃着换上了新礼服和裙子的身体,像是倒下去似的坐上了柜台前的椅子上。
随着这个动作,喀哒的一声,“格利摩尔”掉在了地上。
马可西亚斯并没有哼声。
伊斯特艾哲从细眯着的双眸中,静静地注视着伏在柜台上的女性,然后马上转过身去。他从酒柜里面,把一瓶私藏起来的威士忌,以及一瓶粗制的生姜水,两个玻璃杯和一木杯,拿出来放在柜台上。
不知什么时候,柜台上面被放上了已经歪曲变形的金属丝碎片。那是过去曾经镶嵌着玻璃镜片的东西留下的残骸。
一个玻璃杯放在玛琼琳的面前,另一个玻璃杯放在以斯特艾哲的面前,而木杯则放在金属丝碎片的前面。酒瓶碰到了趴在柜台上的手肘。
坐起身来的玛琼琳,只向自己的玻璃杯里注入了威士忌。
酒,溢出了一点。
伊斯特艾哲首先把生姜水注入木杯,然后把从玛琼琳手里接过来的威士忌注入了自己的玻璃杯里。只有生姜水稍微溢出了一点,弄湿了金属丝。
四人两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玻璃杯的水面平静下来。
这时候,玛琼琳突然一口气把杯里的威士忌喝光了。
伊斯特艾哲见状,也把自己面前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静静地。
然后,他把生姜水洒在地板上,捏碎了木杯。依然是,静静地。
听到这种声音,稍微颤动了一下肩膀的玛琼琳,小声地沉吟了一句话。
“我,还是没有半点犹豫。”
渴望喜悦,为无力而愤怒,打破无止境恶梦的呐喊声,只有一个。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只有它才能打破的——
杀戮的呐喊声。

158

主题

306

存在感

313

活跃日
喵~离线 靠杯
 8 

SOS团五星级★★★★★

8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庆典·(1)秘密

吉田一美的书桌上,立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是一个少年。
他站在教室的窗旁,回头看向这边——在豪无准备下被拍到,也正因此而显得十分自然的站姿——那就是名叫坂井悠二的少年。
把超薄数码相机带回学校的中村公子,不分人和物地到处乱照一通,而这张照片就是其中的一张。知道了此事的吉田,罕见地没有借助任何人搭桥,就直接拜托了中村公子把他它冲印出来。而代价就是坏坏的笑意和连续几下肘撞。
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绝无仅有的,重要的人的照片。
御崎高中一年二班的教室,依然充满着暑假刚过的散漫气氛。
由于是这样一个残暑的下午,而且还是放学后,所以学生们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失去了弹性和活力,拖着疲惫的身体无精打采地踏上回家之路。
在这种怠惰的气氛中,吉田一美用一种虽细小但却异常坚决的声音说到:
“池同学,拜托你了。”
“咦?”
“请你别对坂井同学说。”
平常总是性格温和,跟微笑最为相配的柔和容貌,如今却紧张得绷紧了面部肌肉,甚至还包含有一丝恐惧。
没想到她会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的池速人,不由得反射性地点了点头,道:“那,那个我当然是没问题啦。”
作为从不忘记顾虑他人感受的可靠班长“眼镜怪人”,这本来是没有什么特别含义的话题。
“可是——”
正当他想要问“为什么”的时候,那几个老脸孔已经回到教室来了。刚才全班在体育馆举行了课外活动上映会,而他们就负责收拾道具等的善后工作。
“啊哈哈!那家伙似乎还没有忘记刚开始的那次惨痛教训哩,刚才他叫夏娜搬椅子的时候,紧张得脸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啦!”
佐藤启作坏心眼地笑着说道。
“其实在上课方面他也已经改过自新了,只要光明正大挺起胸膛来就行了嘛。而且跟我说话的时候他好象很正常啊。我想大概夏娜也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吧?”
田中容太耸了耸肩膀。
“什么放在心上?”
一脸讶异地作出简短反问的是平井缘,也就是夏娜。
“啊哈哈,真不愧是夏娜。我还是最喜欢你这种性格!”
绪方真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后——
“啊,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走吧”
最近开始让人觉得内心的坚强逐渐显露到外表上来的少年,坂井悠二。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自然而然地拿起了书包。

相当于市区中心的御崎市车站,自从在某次时间中遭到严重毁坏以来,从车站延伸出来的大马路就成了步行街。
由于现在已经是放学的时间段,这个已经化作日常风景一部分的地方,不管是车道还是人行道,都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潮。甚至连就地摆出商品来卖的露天摊档,走来走去兜售东西的人,还有街头音乐家等等全都被埋没其中。
他们四男三女一行人,在顺路陪了佐藤在车站前买了点东西之后,就来到了大马路的步行街上闲逛。
放学后去玩对学生来说是一种冒险。
家里明明有各种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却故意不回去的开放感,尽情享受一切的玩乐爽快感,打破原则上的禁止事项带来的叛逆感……就连穿着校服这件事也成为他们在街上闲逛的动力。
在经受了温暖的晚风和人潮的拥挤后,他们进入了小休息的时间。一人买了一瓶饮料的他们,如今正并排着靠在本来用来隔开人行道和车道的栏杆上。
“——所以呀,那个导演是个很过分的家伙耶,还听说他拿什么追求真实感之类的理由来折磨那些演员呢。”
绪方一脸开心地说着,兴冲冲地坐在田中的身旁。
佐藤则坐在田中的另一侧。
“啊,我也听说过。好象真的让演员去跑马拉松,还用电流和爆炸什么的弄伤人家吧?那样子的话大概没有演员回跟着他拍电影啦。”
他笑了笑,然后故意装作位置不够,把田中挤向绪方那边。
因为跟绪方紧贴在一起而露出困惑和羞涩参半表情的大个子少年,像是为了掩饰一般,把瓶子里的清凉饮料一口喝光了。舒了一口气之后,他眯起眼睛看着穿梭于眼前的人潮。
“说起爆炸……车站前的修复工程看来有了不少进展啊。”
他的视线落在步行街的终点——御崎市车站上。
在一个多月前,在与某个横行于世界暗处的“红世使徒”之间的战斗中,连同周围的高架路都遭到了破坏的车站大楼,现在终于完成了瓦砾清除工作和基础工程,现在已经开始搭钢筋了。
以人类之身经历了这场战斗的田中,似乎颇为感慨。
至于那时候跟着他共同行动的佐藤——
(真是的,顺着小绪的话题说不久好了。)
想到好友的这种认真的性格,他不禁苦笑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坐在佐藤旁边的池接着话题说到:
“听说等那个大型起重机的作业完成之后,这里的交通封锁也要被解除了。”
绪方马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那就是说,这个大马路的步行街就要消失了?我才记住了跳蚤市场的位置,学会了怎样砍价耶……”
她和池都不知道有关“红世”的事。关于车站的全面崩塌,他们也相信了跟“使徒”战斗的火雾战士一方散布的事故消息(因为经年老化引起了高架线路的崩落,而承受不住重量平衡变动的车站大楼也随之崩塌)。
池把手里的乌龙茶饮料一口喝光,回答道:
“在这里摆摊经营的人们,也好象提出了希望留下步行街的请求哦。所以市*现在正在考虑着,虽然大马路不行,但能不能在旁边的小巷里找到代替的位置。”
悠二一边看着从人行道往车道,以及从从车道往人行道横穿而过的人们,一边回答道:
“先不说车站,大概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大马路还是这样子好吧。如果不是车主的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站在右边,夹在他和池中间的吉田说道: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天的祭典一直持续到现在……”
她微笑着注视着包括自己几个在内的人潮。
车站遭到全面破坏的骚动,就发生在御崎市内的夏祭·鱼鹰祭举行的当天。在那时候,她正担负着重要的角色,同时也向悠二表明了自己对他的热切思念之情。
对她来说,眼前这份光景就相当于那份思念的延长线。
这时候——
“……”
坐在悠二令一侧的那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想起了同一天的事,然而却产生了相反的心情,变得有点闷闷不乐。不必多说,这位少女就是夏娜了。
在穿着高中校服的十一、二岁的幼小外表上,充满了压倒性气势和存在感的她,并不是人类。她是以歼灭“使徒”为使命的异能者——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因为要监视这个名叫坂井悠二的“特别的少年”,同时也为了保护他,所以她现在必须暂时逗留在这个城市里。而且,她还对这种行为抱有了超出使命的感情。
对她来说,鱼鹰祭就是对悠二抱有跟吉田同样感情的自己什么也没能做到的败北之日。回想起这种事,自然会令她感到不愉快了。而且她本来就跟吉田不一样——
“啊唔!”
从性格上和立场上来说,她都不可能对悠二采取直接性的行动。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嗯唔!”
她能做到的,最多只有以一脸险恶的表情和夸张的动作,大口地咬着从移动面包店买来的菠萝面包而已。这其实是在心里盘算着“悠二的话应该会察觉到自己的心情的跟自己说些什么”的一种(出于无意识撒娇心理的)抗议行动。
而悠二也的确如她所期望的那般,露出了困惑的笑容。她笑着对自己说:
“夏娜,弄掉了很多哦。”
“……我知道。”
听到了期待中的声音而感到满足的夏娜,装作很不开心和很冷淡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把这一切都归罪于菠萝面包,又露出了笑脸:“果然是这家店的菠萝面包最好吃。”
“因为是刚烤好的啊。”
悠二依然以困惑的笑容回答道。
然而,这下子又轮到吉田露出跟刚才的夏娜差不多的郁闷表情。于是,她又向悠二说话,但不知为什么却被夏娜抢先回答了。悠二又慌忙对双方进行安抚。其他几个人看到这三人这副模样都笑了起来,还拿他们来开玩笑。
这种再寻常不过的光景,把对此习以为常的人、因为不知道能持续到何时而感到不安的人、认为既然现状如此就要尽情享受的人、若无其事地度过的人,以及看不见的悲与喜包含在内,缓缓流逝而去。

接着又过了一段时间,一行人的放学游玩时间终于迎来了终点,他们即将来到第一个分叉路口。
在人潮汹涌的步行街中豁然开朗的一条横路。那就是通往位于真南川——从中间把御崎市分割为东西两部分的大河——东北方向的旧住宅区的入口。
佐藤、田中和绪方等三人,就居住在这个地区。
虽然从这条横道继续往里走就是闲静的豪宅区域,但其入口部分也跟其他道路一样,充满了大马路的喧嚣气息。
来到这里,池才像终于放下心来似的叹了一口气。
(哎呀哎呀……不管怎样,今天总算是平安度过了。)
被吉田拜托不可以告诉悠二的那件事——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正混在一行人当中,现在终于就要到分别的时刻了。
也就是说,那个人就是最近开始跟他们混在一起玩的女生,绪方真竹。
考虑到提出这个请求时吉田那副紧张模样,应该可以认为在此之前没有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池虽然这么想,但女生的对话在这方面的情报很敏感,在私底下也很可能进行着频繁的交流。所以决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是绪方的话,就算吉田同学拜托他别说,大概也会不小心说出来吧……)
在步行街内的跳蚤市场区域的一角,一行人正在评论着拐角处那家露天摊档摆出的那些不知该算品位高还是品位低的装饰品。跟在他们后面的池不由得暗自苦笑。
(而且,就连拜托我的吉田同学自己,也似乎忘了要我注意的事了。)
唉,真没办法。他不由得加深了苦笑。
因为跟悠二在一起的话,他的情绪就会一直保持高昂状态,失去了冷静。
而且这一点并不是她想抑制就可以抑制住的。
又是跟悠二说话,又是跟夏娜搞对抗的,她的心已经完全被这些事所占据,没有任何余力去担心别的事情——这一点可以很容易看出来。
面对把整副心思都投在“并非自己的另一个少年”的她,池虽然也抱有很复杂的心情——
(尽管是这样……不,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得不这样做吧。)
结果,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一边小心警戒绪方说些什么有问题的话来,一边跟在他们后面走。
(真是的,我好象总是自己把麻烦事挑上身啊。)
这位正义的使者·眼镜怪人,仅仅以一声无奈的叹息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至于绪方同学那边,明天就由我来提醒他一下好了。)
在如此想着的他面前,大概是因为露天摊档卖的东西引出的话题吧,绪方正说着有关装饰品的事。她看完露天摊的商品后,就转过身来面对大家——
“虽然跟夏娜的那个——”
一边以视线注视着夏娜胸前那块黑色宝石上套着金环的吊坠——(阿拉斯托尔:……-_-b)
“——相比的话是算不了什么啦……你们看!”
把用绳子挂在脖子上的那块东西从胸口掏了出来。
那手指般大小的银色物体,是以被常青藤所环绕的花瓣为外型的一个吊坠。
一行人看到那种质朴淡泊而又精致的设计,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好漂亮……”
吉田发出了最普通,却也是最高级的赞美之词。
绪方在听到了期待中的回答之后——
“是吗?”
像是在炫耀似的稍微把手抬高,挺起了胸膛。
“……你还戴着来了啊。”
田中如此说道。从他的声音中察觉出羞涩味道的池,以装模作样的语气问道:“看来像是很高级的吊坠哦,是怎么来的?”
“是田中送我的,嘻嘻!”
看到她那开心的表情,无论是谁都能察觉到,比起炫耀吊坠本身,她对获得这个吊坠的途径更感到兴奋。至于其中的理由,更是再清楚不过了。
[图]
“噢,是田中吗……”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出来的,悠二交替地看着那小而精致的吊坠、满面笑容的绪方和故意把视线投向别处的田中。
那个田中嘀嘀咕咕地以辩解的口吻说道:“我只是被她勒索而已啦,是勒索。真是的,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嘛……”
看到他那副困惑的样子而坏心眼地笑着的佐藤,终于对说明进行了补充。
“这家伙呀,因为‘某个原因’把小绪弄哭了,后来被玛琼琳小姐发现了啊。”
“玛琼……?啊,就是那个寄住在佐藤家的女社长吗?”
池在不久前曾经听绪方对这件事作了说明。虽然没有实际上见过面,但听绪方说是佐藤和田中所倾慕的人(池也暗自推测到,那大概就是以前他们向自己提出奇怪问题时的那个对象了)。
不必多说,那个女社长的真正身份也跟夏娜一样,是讨伐“使徒”的火雾战士其中一员——“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
而佐藤像是要炫耀她就寄住在自己家似的,一脸得意地回答到:“嗯,所以她就叫田中送点东西给小绪作为赔罪啦。”
“就是这么回事。”
绪方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背诵圣经的司祭一样,把自己尊敬的女性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以物品的形式来进行感情的交流,正是‘那种关系’的基础——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哦。果然玛琼琳小姐是很了解的呢。田中,你帮我转告她,下次我一定会去登门道谢的!”
“行啦行啦。”
虽然田中没好气地回答了她,但却没有对“那种关系”作出否定。
(真好呀,他们俩……)
吉田对绪方和田中那种自己和他人都公认的二人关系感到非常羡慕。
(那些家伙,老是做些多余的事。)
身为同业者的夏娜,认为玛琼琳这种介入他人的作法未免有点欠缺考虑。
“说起来——”
佐藤向绪方说道。
“小绪,你最近好象经常到玛琼琳小姐那商量什么事情哦——”
他是跟田中一样,自认为是辗转世界各地跟“使徒”作战的美丽女杰·玛琼琳的弟子。因为他也知道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最多也只是把自己当作寄居地的主人,所以他对能跟她轻松交谈而且还获得了各种建议的绪方自然是羡慕不已了。
“是啊。因为我身边也没有能够倾诉‘这种事’的女性嘛。而且,玛琼琳小姐她……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很好说话的人啦。”
“对吧,一美?”
“啊,嗯。”
吉田慌忙点头道。
“咦,吉田同学你也有去找她商量事情吗?”
“是、是的……虽然、只是偶尔才去一次。”
悠二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他所认识的“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开始是作为强大的敌人出现在眼前,后来是作为可靠的同伴一起战斗,只是这样一个讨伐者——火雾战士而已。在那过程中察觉到的性格,也只停留在“一个豪放磊落的战斗狂”的程度上,实在很难想象她会为少女们解决烦恼而对她们进行心理辅导。
(而且她跟吉田同学简直是完全相反的性格啊。)
于是,他只是单纯地感到惊讶。
“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啊……”
面对不由自主地把话说了出口的单纯少年,绪方以一种饱含优越感的语气说道:“男人是不会明白的啦。对吧,夏娜?”
“咦?”
突然被她这样寻求同意,夏娜不由得露出困惑的表情。对她来说,玛琼琳是实际上跟自己兵刃相交,以火焰为媒介进行过战斗的对手。由于双方都是出于自己的使命,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隔阂,但是要说她这个人好说话的话……
(……)
被推导出来的认识,是属于否定性质的。然而,作为对绪方的回答,她又觉得这样似乎并不合适。所以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嗯。”
“?”
不出所料,悠二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他对夏娜和玛琼琳的关系,基本上可以说是知道得很透彻了。对于她们性格上不太合的来这一点,自然也很清楚。
而夏娜——
(我真怪。)
她对自己作出的回答也感到很不可思议。实际上,对于非实务性质的对答,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她已经开始逐步适应了。然而,她自己却对这一点毫无自觉。
池对这个回答发表了另一种感想。
“什么嘛,原来没有见过玛琼琳小姐的人就只有我了啊。佐藤,下次要介绍给我认识哦。”
“咦,啊,嗯……因为她这人有点难对应啊,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佐藤以苦笑掩饰道。
“是呀是呀,她只会对女孩子温柔喔。”
绪方反而以开朗的笑容作出回应,然后很宝贝似的把吊坠放回怀里。
“对了,说起礼物——”
“!”
池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她要说什么了。
“后天,是一美的生日吧?”
吉田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万分。
池什么也没有做。
虽然也心里焦急地想马上跳过去捂住她的嘴巴,可是结果什么也没做。
那并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去做。
正是他自己不想承认的那种对吉田的别扭感情,让他的行动变得迟钝了起来。
绪方继续天真烂漫地说道:
“我们大家一起开个生日晚会吧!”

接近零时的夜晚。
坂井家正被彩霞色的半球状壁垒所包围。
不时闪耀出炽红色光芒的半球状空间,正是能切断内部与周遭世界的联系,将内部从外界隐蔽和隔离开来的自在法,因果孤立空间“封绝”。
其中,站在相当于屋顶最高点的屋脊上,背靠着狭窄的庭院,身穿运动服的悠二,正在进行着每天必做的夜间锻炼。
(……吉田同学她也真是的……)
他回想起傍晚时发生的那件事,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干什么是也。”
笔直地站在他眼前的那位身为监督者的女性马上发出了警告。
那就是火雾战士“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了。
头戴纯白色头饰,身穿长身的连衣裙,上面盖着围裙,脚上穿着绑带式皮靴——这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女仆的打扮。在及肩的秀发内,是一张欠缺感情表现的端正面容。如今却以眉头微蹙的形式表现出她的不悦。
“啊,对不起。”
悠二马上道歉道。
这时候,从他视线方向上,被威尔艾米娜的身体挡住了的另一边——
“怎么了?”
传来了夏娜的声音。他身上穿的是威尔艾米娜为她准备的方便行动的夹克和紧身裤。
“嗯,那个……”
悠二正打算回答——
“禁止对话。”
却被从威尔艾米娜的头饰发出来的另一个更冷淡的声音盖过去了。那是跟她订立契约,赋予她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梦幻冠带”蒂亚玛特。
夏娜毫不掩饰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感情,回答道:
“是~……”
威尔艾米娜是把她捡回来养大[x]的养育员。因此,她理所当然地站在长辈的立场上,随时警惕着夏娜和悠二的关系进展。或者应该说,进行着露骨的妨碍工作。在早上和夜晚的锻炼里,她以“进行更大范围和更高难度的指导”为名参与其中,(虽然并没有明说出来)也是这种妨碍工作的其中一环。
(威尔艾米娜真讨厌……)
虽然夏娜因为暗自期待着能跟悠二两人独处的这段时间被这样子妨碍而心有不甘,但也不可能把这种想法直接说出来。因为她性格率直,所以对这位适任的女性指导自己两人锻炼,在道理上是接受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得不撅起嘴巴表示不满。
(威尔艾米娜,真讨厌……)
这并非是对她的骂言,而是对最喜欢的的不承认自己感到不满。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只有默默地进行着自己的锻炼。
在她小小的手掌上,炽红色的火粉正在封绝之中形成旋涡。
最近,夏娜通过威尔艾米娜的口述,对有关前代“炎发灼眼的杀手”的战术——在各种战局里使用何种手段和力量来进行战斗——有了一个详细的认识。赋予她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也很罕见地说了不少话,对威尔艾米娜的说明进行了各种补充。
同时她还被告知,由于大多数的火雾战士,都是通过订立契约的“红世魔王”所赋予的力量,把个人“对强大的印象”进行具体化,从而形成自己独有的战斗方式,因此光是对听到的东西进行直接的模仿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这一切都只能作为形成自己战斗方式的一个参考。
自那以来,夏娜就考虑了不少方案,并不断反复尝试,由此发展适合自己的战斗技巧。
察觉到背后那位少女开始锻炼后感到满意的威尔艾米娜,却露出一脸严厉的表情对着眼前的少年,催促道:
“快,你也是。”
“集中。”
“是。”
面对眼前这位跟自己接近得几乎要鼻尖相触的女仆打扮的美女(他就只能想到这种形容词了),悠二却只能感觉到自己因恐惧而加速的心跳声。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有过差点被她杀掉的经历,自然不可能有别的感觉了。
以一种如同被海盗逼到了漂浮在海上的小木板一样的心态,向自己现在的姿势施以更大的力量……不,应该是施以“存在之力”来构筑自身形态。
两手分别向左右水平伸展,就像是稻草人一样的单足直立姿势。
他已经维持着这个姿势超过三十分钟了。
(为了存在于此而使用力量……好象是这样吧。)
做着常人不可能做到的事,但他却丝毫不感到疲劳。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他——坂井悠二,并不是常人。
非但如此,严格来说的话,他其实连坂井悠二也不是。
“真正的坂井悠二”,已经被过去袭击了御崎市的“红世使徒”啃食了作为人类存在于世上所必须的根源力量“存在之力”,早就死了。如今在这里的他,其实是用他的残渣做成的替代品“火炬”。
(对,我并不是人类。)
火炬就像点着了的蜡烛一样,残存的存在之力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被消耗。与此同时,周围的人就逐渐忘掉了成了火炬的人,而本人的气力和意欲也会不断减退。这样子,到他彻底失去了存在感和容身之所及功能的时候,就会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完全消失。
那是横行于世界暗处的“使徒”为了暂时缓和啃食人类时造成的扭曲,避免感应到扭曲产生的讨伐者·火雾战士追踪而来的道具。
(我其实就是像坂井悠二的残影一样的存在。)
只不过,悠二在火炬中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身上寄宿有宝具的火炬,也就是有着“活动宝库”之称的“密斯特斯”了。
不知道从何处转移到他体内的那个宝具,是能够干涉时间事象的“红世”秘宝中的秘宝“零时迷子”。在每晚的零时,他可以把宿主的火炬当天消耗掉的“存在之力”恢复过来,是一种永久性机关。
(我能有着这样的生活,也都是多亏了有“零时迷子”寄宿在体内这个偶然结果而已。)
悠二依靠这个宝具的效果,才能一直维持着人格和存在感,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以失去生命时的姿态,
作为永远的零时迷子,
生存下去。
(即使如此,我的确是存在于这里,有自己的感觉,有自己的思想……)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感觉到的某件事来。
是绪方一句毫无特别的话语。
(——“——后天,是一美的生日吧?”——)
他想起了作为朋友极其理所当然的提议后,吉田一美露出的表情。
隐瞒着自己生日的内向少女,不愿意别人大张旗鼓为自己搞庆祝活动……仅仅是这样的话,是不可能会产生那种被说出了不想被人知道的话时的冲击,以及被知道了不想被知道的事而感到的悔恨,还有恐惧。
(……)
悠二在一瞬间内就察觉到,吉田到底在顾虑着什么了。因为在她向自己表白之后,自己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情。而这种心情,跟她今天的表情完全是属于同一种性质。
“真正的坂井悠二”曾经拥有过,
“如今的坂井悠二”却不拥有的,
成为“密斯特斯”后失去了的,作为人类的未来。
作为人类的自己仍然生存,
作为人类的自己正在不断成长,
跟如今的坂井悠二不同——向世界宣示出这一切的日子。
对吉田来说,自己作为人类的生命,由于思念着悠二而成为一种禁忌,也正因此而千方百计地想将其隐藏起来,然而却因为最后还是被说了出来而感到了恐惧。
(……我明白了,吉田同学。)
悠二听了这件事之后,也的确在内心刮起了一阵冷风,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寂寥感。自己已经不能像她们人类那样,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成长,作为一个不同于她们的存在,走的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他不得不重新认识到这一切。
(可是。)
对她这种顾虑既感到高兴,同时也有点悲哀。
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体会到了她那种即使压抑自我,也要尽量为自己考虑的体贴和关怀。他之觉得悲哀,是因为这种体贴,是建立在认识自己是非人类存在这个基础之上的。
(既然我能够这么想,也就证明了我现在正是作为我自己而生存。)
对悠二来说,她所烦恼的一切只是多余的担心。
因为,他早就舍弃了对自己所处境遇的怜悯之心。到底是因为内心已经被消磨殆尽呢,还是领悟了什么道理而看破了一切呢,又或者只是习惯了这种状况呢,还是说因为他的性格本来就比较理性呢……这一点实在难以下定论。但尽管如此,作为一种实际的印象,他的确是觉得自己仍然活着。
(也许吉田同学是想阻止我像这样去思考“我到底是什么”的问题吧。)
某一天夏娜曾经对她说过这番话。
(——“感觉到寒意和被疏远这些事,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出现,然后慢慢增大的那种形式发生的.开始那段时间,就正如你今天所感受到的,跟一样的日常,一样的风景,一样的朋友。而寒意和疏远,将不断地将这些事物一点一点地削弱……这就是,你以后的生活。”——)
悠二继续思考着。
(吉田之所以这样隐瞒,难道也是其中的一种表现吗?)
心底虽然掠过一丝寒意,却丝毫不为自己的境遇感到可怜。比起这个,他更愿意为说出“喜欢这样的自己”的那位少女进行思考。
(不……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这样的事,就让吉田同学本来应该开开心心地度过的生日,变成那种痛苦的回忆啊。)
(——“我们大家一起开个生日晚会吧!”——)
在听了绪方的这个提议后,吉田面向自己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自己马上反射性地为了驱散他的阴郁而故作开朗地大声说道:
(——“好啊,大家一起搞得热闹点吧!”——)
当时自己的这个行动,应该是没有做错才对。
明白事情前因后果的佐藤和田中,也迟了一拍说道:
(——“好哦!这主意不错呀,吉田!”“我们就大搞一番吧,大家一起开心嘛!”——)
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一阵子,但最后还是同意了。最先提出来的绪方也不可能有异议吧。只有夏娜一个好象是不太明白意思似的愣了一会儿,后来看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也顺势同意了。
然后,最喜欢搞这类活动凑热闹的佐藤——
(——“那么,我们要搞个怎么样的生日晚会好呢?”——)
马上干劲十足地征集意见。当场就决定了晚会的其他细则内容。
时间是后天放学后。
地点在吉田家的客厅。
参加者各携礼物前往。
而作为主办者的吉田,则以请大家吃晚饭作为回报。
把这最后的项目添加上的少女,向着众人低头说道:
(——“谢谢大家。”——)
然后,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点不自然……但那毫无疑问是喜悦的笑容。
(真希望吉田同学能一直保持笑容。)
他仅仅是这样想。
然后,自己也露出了笑容。
这个表情,马上遭到了站在他前面的那位担任监督员的女性的责备。
“要认真锻炼是也。”
“惩罚。”
啪的一声,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条纯白色的缎带,打在他立于屋顶边缘的单足之上。
“呜……”
仅仅是这一击,悠二就被打飞到空中了。
“哇啊!?”
自己的下方就只有遥远的地面,这样一种位置的实感。漂浮在空中的那一瞬间,产生的那种伴随着诡异恐怖的漂浮感。然后,这两种感觉就像同时发生崩溃似的,变成了往下掉的本能恐怖。
在变化的时候,地面已经近在眼前——
“——”
唰嘶的一声。当他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地面已经停在离自己几厘米远的位置上。
“——!”
一条跟刚才相同的白色缎带,正缠卷在自己的脚踝上,把自己扯住了。等到他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还能眨眼的时候,全身的冷汗马上喷涌而出。
“悠二,没事吧?”
向着在屋顶上一脸担忧地询问的夏娜,悠二在一种仿佛被别人捏着鼻子一样的倒吊感觉中回答道:
“啊,唔……我还行……”
[图]
“威尔艾米娜!”
确认了他的声音后,夏娜以差点就要抓住她领口的气势向威尔艾米娜迫近。因为她们毕竟有过差点就真的把悠二杀掉的前科。那股来自心底的恐惧也隐约地浮现在夏娜的脸上。
看到她这种表情的威尔艾米娜,却跟平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回道:“因为他在锻炼时分心,还露出愚蠢的笑容,错在他身上是也。”
“正当惩罚。”
“笑……?”
终于理解到这个惩罚事出有因的夏娜,以讶异的声音问道。身为前养育员的女性——这回则是别有用心地——作出了回答:“一定是想到了吉田一美小姐的事,所以在偷笑是也。”
“松弛面相。”
被出自恶意的推测说穿了心事,悠二情急之下不由得在倒吊状态下叫道:
“我,我可没有往什么坏的方向去想——啊!”
他叫完之后,才发现这么说就等于自我坦白。他战战兢兢地望向顿时变得一片寂静的屋顶,说道:
“……夏娜……小姐?”
“扔他下去。”
听到少女冷酷的指示后,“万条巧手”毫不犹豫地执行了。
脚踝上的缎带马上被松开。
“等呜嘎啊?”
以脸砸向地面的悠二发出了怪异的叫声,随即瘫倒在地。
“真是蠢货。”
最后,耳边还隐约传来亚拉斯托尔若有若无的声音。

在家里厨房的桌子上,吉田以随意的视线看着有关料理做法的书。她浏览了一下熟悉的菜单,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翻起书页来。
(……)
翻到最后一页后,她又从旁边那塞满了料理书的小橱柜里拿出了另一本。桌子上的书已经堆积成山了。
(那样的话,应该就可以了吧。)
她一边粗略地翻着书页,一边思考。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表情吧。一下子就被人家觉察到了隐瞒的意图。为什么自己在这方面老是把内心所想的全都表现在脸上呢。这样的话,就算自己怎样下定决心,拜托别人不要说出来,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啊。
(我真是太没用了……)
也许故意隐瞒这件事本身就是有点多余的吧。而且那还是以“坂井悠二并非人类”这个认识为前提的。自己的这种顾虑,会不会让他感到不高兴呢?
(……虽然很没用……)
她试图把越来越低沉的心情再次提起来。值得尊敬的那位坚强的人——那位满是伤痕的少年所说的一句话,正如自己至今为止每次下定决心的时候那样,在内心回响了起来。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继续选择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路”——)
那时候,也是因为作出了这样的选择,不得不去面对悲哀和痛苦的现实。
然而相对应的,自己也由此得以在真正意义上向他靠近,同时也成功地把自己的心意向他表白了。
好事和坏事,都错综复杂的缠卷在一起。
绝对不可以停止向他靠近的脚步,当然,自己也没有这个打算。
不管怎么说,作为情敌的少女·夏娜,毕竟是世上难逢对手的超级强敌。
比自己处在更接近坂井悠二的位置上,比自己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比自己强大得多可爱得多聪明得多——
(不行,你说过“尽管如此,王子还是挺身而出与怪物对抗”吧……卡姆辛先生。)
为了振奋自己的精神,吉田试着用稍微有点过分的比喻来形容自己的情敌。
(对不起,你不是怪物呀,夏娜。)
吉田不由得对自己想的事情感到好笑。
她发现自己终于让心情冷静下来了。
一旦有烦恼,就这样子在厨房里静静地翻着料理书,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这就是吉田的习惯做法。最近她感觉到,自己恢复正常正常心态所用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了。当然这只是心里感觉,恢复的正常心态也恐怕只是虚有其势而已,不过总比没有要好吧。
(我还是好好接受吧,然后跟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那样的话坂井同学也应该会高兴起来的。)
尽量往积极的方面去想。想完之后,这回她就是真正是为了前来庆祝自己生日的伙伴们大展身手,为了挑选料理菜式而翻起书来。如果大家都说好吃的话,她就会很高兴。如果坂井悠二也说好吃的话,她就会非常高兴。
(真希望坂井同学能一直保持笑容。)
然后,我还想跟大家一起笑,当然,作为竞争对手的夏娜也是一样。
就在那时侯——
喀嚓的一声,门被打开了,身穿睡衣的少年走了进来。
虽然面相跟吉田很相像,但眼角稍微有点上挑,给人的印象就完全不同了。
“怎么啦,姐姐,你又犯忧郁症了吗?”
那就是她的弟弟——吉田健了。
是年纪跟她相差三岁的初中一年级生。跟姐姐相反,是一个机灵敏捷的少年。
“‘又’字是多余的吧!”
“那么,就是‘长期’了?”
背对着稍微鼓起脸颊的姐姐,健随手就打开了冰箱的柜门。
“真是的,这次我用的时间已经比以前短很多了嘛。”
“谁知道呢。”
从冰箱里拿出大盒装果汁的少年没有跟她争下去,接着又从消毒柜里拿出杯子来。
“姐姐你呀,只要看看堆起来的书有多厚,就能一眼看穿你到底有多消沉了啊。怎么说呢,实在太容易明白了。”
“不用你多管闲事。”
结果,还是演变成平常的姐弟口水战,以姐姐鼓胀着脸颊告终……最后——
“真是这样吗。”
从本来应该是直言不讳的弟弟口中传出一句不太像他说的话:“嗯,今天看来……还算比以前好一点吧。”
“?”
吉田看到弟弟的态度,才终于察觉到有点不自然。
对于自己的烦恼,弟弟并非是以一种开玩笑的轻松态度,而是用一种语带深意的口吻指了出来。这是一直都没有过的情况。于是,她向着在眼前把果汁倒进杯里的弟弟问道:
“健?”
“……”
健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像是为了避开她的视线似的把大盒装果汁放回冰箱里,然后一直没有转过身来。
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
“姐姐。”
健用一种少有的平淡声音说道。
“我今天在放学的时候到游戏中心玩了。”
“嗯……?”
吉田完全不知道弟弟到底想说些什么。
把一只手按在桌子上的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从那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哦。”
“看到什么?”
“那个‘照片里的哥哥’,跟另一个女孩一起进了蛋糕店。”
“啊……!”
吉田面对弟弟的“误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感觉,他们好象很要好的样子。”

158

主题

306

存在感

313

活跃日
喵~离线 靠杯
 8 

SOS团五星级★★★★★

9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庆典·(2)企图

吉田健装成轻松的口吻向姐姐问道:
“那个跟‘照片里的哥哥’在一起的女孩,姐姐你认识吗?”
尽管他已经有了五成以上的确信,但还是这样向姐姐反问道。
“跟坂井同学、在一起……是怎样的、女孩呢?”
她的声音之所以颤抖,到底是出于对弟弟的难为情呢,还是因为知道了坂井悠二和另一个少女的行动而产生了动摇呢?这一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健把身子靠在桌子边上(他的个子还不足以坐上去),像是回忆似的把手搭在额头上。看起来好象在演戏一样,有点故作姿态。
“嗯,一个娇小玲珑、头发长长的……嗯,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啦。”
(果然是。)
吉田勉强承受住这个让自己心里一沉的事实。
那个女孩的名字,就叫做夏娜。
围绕着坂井悠二跟自己展开竞争的异能讨伐者·火雾战士的少女。
“‘照片里的哥哥’名字叫坂井吗?原来他是有女朋友的啊。”
真是的,健的嘴巴就是不懂什么叫客气。
对他这样单方面下的定论,吉田稍微鼓起了脸颊抗议道:
“夏、夏娜她不是坂井同学的女朋友啦……”
“虽然姐姐你是这么说啦。”
看到姐姐那有点想抗议的样子,健不知为何有点焦急起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像是要挑拨姐姐似的,换成了一种语带讽刺的口吻说道:“照片上的哥哥,跟那个‘夏娜’说得不知有多开心呢。还在说什么要分些蛋糕来吃之类的话。”
实际上,那时候夏娜和悠二的对话——
“就算你摆出一副很想吃的样子,我也不分给你哦。”
“我、我没有那个打算啦。”
“骗人。千草说过悠二你最喜欢吃栗子蛋糕了。”
“你明知道这样还在我面前买五六个那么多吗?”
“我只是想吃才买的。不过我绝对不分给你。”  
“我说你啊——”
——是这样一种寒酸的对话,但跟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健自然不会听得那么清楚具体。他只是感觉到两人那种亲密的气氛,然后就把那种印象告诉了姐姐而已。
“但要不是女朋友的话,一般是不会这样子说话的吧?”
“那、那个……”
吉田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弟弟所说的只是一个印象,很难用道理来加以否定,而且她也没有任何用以否定的材料。她也很清楚,自己内心所涌起的感情只不过是单纯的情绪性反抗而已。然而,话语还是自然而然地涌上来了。从内心的深处,火热地、激烈地——
“总之我说不是就不是!”
“!?”
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平常性格温和的姐姐发起的强力反击,看来着实让弟弟吃惊不少。
把无法抑制的感情向对方发泄了出来——对于自己的这种行动,就连吉田自身也吃了一惊。她慌忙道歉道:
“啊、对、对不起……我这样大声对你呼喝。”
但是,被大声呼喝的(其实还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不过吉田自己是这么认为)健,却突然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嘿嘿——”
“怎、怎么了?”
面对弟弟那种坏心眼的,仿佛看透了人家心思般的笑容,姐姐至今为止还没有一次能招架得住。结果这一次,健还是看破了她的心事。
“我看呀,你一定是在跟那个叫夏娜的女孩在争那个叫坂井的家伙吧。”
“!!”
吉田的脸在惊讶之余,更增添了一层羞涩的朱红色。
“仔细想想的话,你每天都给他做便当啊。而且好象还去了梦幻公园约会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以姐姐的性格来说实在少见,看来是展开了积极攻势嘛。”
“那、啊、可是——”
“的确是呢,要是把别的女人说成是女朋友的话,你当然就会大叫‘不是啊——’之类的话啦。”
“呜呜……”
面对装成一副感叹的模样取笑自己的健,吉田连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在此之前,即使被他拿“照片里的哥哥”来开自己玩笑,也不会觉得很难堪,反而是羞涩中带有喜悦。可是现在,虽然是以照片为题材的“轻松对话”,但已经被他实际上知道了“坂井悠二”的事、还有跟名叫夏娜的少女争夺对象的事,是在这个基础上被取笑。这实在令她羞得无地自容。同时她也做好了在这段时间里会被他拿这个话题来取笑的心理准备。
接着,健继续把姐姐担心的事情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所以,你就马上想把他请来参加自己的生日晚会,打算两人单独过一个甜蜜的夜晚了吧。”
“咦?……啊!”
吉田发现了在刚才烦恼时翻过的料理书中,很自然地被自己分成一堆的几本书封面上都写着“生日料理特集”、“生日最佳菜式”之类的文字。自己的生日就是后天。本来藏在心底的思念,本来是秘密的计划——自己却主动把能看穿这一切的提示都摆了出来。想到这里,她真想抱头痛哭。
“姐姐你真是什么都那么容易被人看穿啊——”
[图]
“也、也不是两个人单独啦……是跟大家一起的。”
对弟弟正中核心的指摘,威严尽失的姐姐似乎最多也只能以小声作出辩解。
“不过,你心里其实是想两人单独的吧?”
“健!”
吉田那副生气的模样,正是两人平常结束斗嘴的信号。虽然状况有所不同,但幸好效果似乎没变。
健还是按照惯例笑着溜掉了。当然不会忘记扔下一句话。
“不错不错,这就是所谓‘恋爱中的少女’吧?”
把杯子放下后,他终于从厨房跑了出去。
“真是的。”
留在厨房里的吉田,对弟弟这次竟然罕见地对自己的事插嘴产生了一瞬间的疑念——可是马上又忘掉了——然后,她就开始收拾起堆在桌子上的料理书来。

在外面——
“……”
健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直站在走廊上。他的表情,已经不是刚才在厨房里的那副淘气的笑脸,而是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一离开姐姐,他的内心就涌起了一种感情。
(……总觉得,很不服气。)
那并不是冲着姐姐的感情。
(是坂井吗……)
而是对姐姐所说的那个男人抱有的气愤之情。
(竟然把像姐姐那样的人,和别的女人放在天平上比……)
对他自己来说,这完全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感情。
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对“照片里的哥哥”抱有这样的感情。
姐姐有男朋友,或者仅仅是她自己这样说,实际上只是一种憧憬(虽然也觉得那也不是什么值得憧憬的美男子),这都没关系。那些事都是姐姐的自由,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把这些事当作拿她开玩笑的材料而已。
然而在今天傍晚,他看到“那家伙”跟别的女人亲密地说话,一起在路上走的光景之后,内心马上就产生了连自己也十分意外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惊人的动摇。而刚才,他向姐姐问清楚了事情的真伪,在确认了跟他在一起那个娇小玲珑却又很有气势的可爱女孩,的确是围绕“那家伙”跟姐姐互为情敌的事之后,他的动摇马上变成了愤怒。
如果说他是那女孩的男朋友的话还可以原谅。
或者说,他要怎么样也无所谓。
就算他们俩在怎样亲热也好,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可是,对方那个男的,把姐姐拿来跟其他的女人相比较,而且还因此令姐姐感到痛苦的话,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不管怎样,那个叫坂井的家伙就是让人看着不爽。
(难道“那家伙”让姐姐对她献尽殷勤,背地里对那夏娜,是这么叫吧……对那女还也是用同样的手段……)
他故意往坏的方向去想。
(这何止是拿来比较,简直是一脚踏两船了吧。)
这完全是毫无根据的胡乱推测。
尽管他明白这一点,但胸中的怒火却越烧越猛烈了。
好象是自己煽动自己似的,他的敌忾心不断膨胀起来。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他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不保护姐姐的话,还有谁会保护姐姐啊?
绝对不可能把姐姐交托给对姐姐干出如此不诚实行为的那个“叫什么坂井的家伙”。相反,自己必须保护姐姐,免得她受到那个坂井及其所作所为的伤害。
跟名叫夏娜的女孩走在一起,一边抱怨却又好象很开心似的那张松弛得不象样的笑脸,他一想起来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同时内心马上被“必须要想点办法干点什么”的冲动所占据。
(不过,该怎么办好呢……)
虽然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不安,但是却完全想不到具体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卤莽行事结果弄哭了姐姐的话……把关系越弄越糟糕的话就真的是自讨苦吃了。那个坂井,明明就是一个彻头底尾的(这里JPT的原文如此……并非录入错误……说起来有这个用法吗?),看着就不爽的家伙啊。
(把姐姐,把坂井……到底该怎样做啊……?)
结果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些什么,健不由得陷入了一片混乱。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
(对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某位少女——那位经常来家里找姐姐玩的朋友的面容。
(跟那个人商量一下好了。)
暗自下定了决心后,健慢慢走上了楼梯。

一位名叫平井缘的少女,因为自身的存在遭到啃食而死去。夏娜把自身介入到这名少女的存在之中,以她的身份来伪装自己。眼前的居所也是这名少女所住高级公寓的其中一家,在同时被啃食掉的亲人消失之后,她就成了过着独居生活的人了。
不久前,曾经身为她养育员的火雾战士“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到访此地,由于多种原因而跟她同居一室,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
本来在独居的时候(也因为长期逗留在坂井家的关系)除了最低限度的东西外什么都没有的煞风景房间,在威尔艾米娜来访之后,也变得像普通家庭那样有生气。
虽然现在已经是零时过后的深夜,但是在曾经属于“真正的平井缘”的夏娜房间里,却出现了一个来客的身影。
“这只是粗茶,请多包涵。”
以正座的姿势把放着红茶和蛋糕的托盘摆在客人面前的,正是威尔艾米娜。
“是!给您添麻烦了!”
同样在座垫上摆出正座姿势,恭敬地向威尔艾米娜低头回礼的,是深夜骑着自行车前来拜访平井家的绪方真竹。
“啊唔,啊唔。”
夏娜在她的身旁,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满脸笑容地把摆到自己面前的栗子蛋糕塞进嘴里。
今天刚买回来的栗子蛋糕——刚回来就跟威尔艾米娜一人一块,吃完晚饭又作为饭后甜点一人一块——还剩下两块。虽然没有给悠二吃,但如果对方是绪方的话,她却会毫不犹豫请她吃。
“那么,请慢谈。”
“是!”
威尔艾米娜离开后,绪方马上放松了绷紧的全身——
“……呼……”
然后看着眼前的托盘,有点困惑似的轻轻搔了搔脸颊。
她在到佐藤家拜访她人生的老师和理想中的女性——玛琼琳·朵的时候,好几次都遇到了跟她一起喝酒的那位女仆打扮的女性,于是自然而然地跟她认识了。不过,以快活为基调的她,似乎对那种规矩呆板的举止和严格沉闷的气氛感到有点局促难耐。
与此相反,从小开始就跟威尔艾米娜一起生活的夏娜,却像是理所当然般以自然的态度待人。她像终于松了口气的绪方说道:“不吃吗?很好吃的哦,啊唔。”
她一边说,一边把栗子蛋糕塞进了嘴里。
“啊,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露出灿烂笑容的同班同学·绪方如此回答后(她对“红世”的事毫不知情),慌忙把装着栗子蛋糕的碟子拿了起来。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我本来是打算在门口说两句而已耶。”
“因为威尔艾米娜很喜欢招待客人。”
“嗯——说起来——”
绪方不由得想起自己吐露出对威尔艾米娜抱有“严格拘谨”的印象时,曾经被玛琼琳笑话的事来。
(——“那只是你观察力还没成熟罢了。她其实比我温柔多了。只不过是她那种温柔不太适合当谈心的对象而已啦。”——)
虽然不太明白这话中的含义,但她还是尝试这努力从威尔艾米娜身上找出“如玛琼琳所说的威尔艾米娜”来,然而尽管如此,实际上跟她面对面的时候也还是紧张感走在前头。看来果然是没那么容易达到师父的境界。
(温柔、吗……虽然我是能理解到她不是坏人的……)
面对陷入了沉思的绪方——
“给你添麻烦了?”
终于开始学会考虑别人感受的少女,把自己的感觉率真地说了出来。
绪方对这出乎意料的问题感到很惊讶,连忙摇了摇头。
“咦?不,没有啦!完全没有那样的事。不过,我刚才对家里说‘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就跑出来了,而且,现在这个时间也不适合女孩子在外面闲逛吧?”
听到了她有点长篇的回答后,夏娜心想:
(可是——)
因为被领到了房间里来,比简洁地传达事项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从御琦市的夜间治安情况来看,一个人类少女独自外出行走确实是有点危险。
以虚伪报告来获得外出许可的她,会因为回家晚了而被家人怀疑。
等等这些事项,对她来说应该是不希望发生的事。
(——那大概就是给她添麻烦了吧?)
作为一个不习惯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她率直地用客气的修辞来就进行验证。结果,她理解不了通过这种验证后得出的矛盾,又率直地询问道: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嗯。”
绪方点了点头,终于转入正题了。
“是关于吉田一美生日的事啦。我觉得呀,最好能给她一些特别点的礼物。所以事不宜迟,我就半夜骑自行车赶来了。”
“特别?”
夏娜对围绕着悠二跟自己展开竞争的强大敌人(她是这么认为)吉田一美,并不抱有任何厌恶的感情。不仅如此,她反而很喜欢她的朴实温和的性格。
那样的她就要过生日了。
在绪方来访前,在坂井家结束了晚上的锻炼后回家的路上,她向威尔艾米娜询问了什么是生日,生日晚会通常会有些什么活动之类的事。也理解了那事庆贺性质的活动,亲密的人还会赠送礼物等等。
关于悠二那方面她虽然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但是在此范围外能让她高兴的话,她事非常乐意去做的。本来她还打算明天向千草或者威尔艾米娜询问一下该送些什么礼物才能让她感到高兴。
而这个计划,现在却被绪方提前摆上议程了。
“对,特别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最好是送一些永远能作为回忆记在心里的东西啦。”
“……是怎样的东西?”
总是从实质上思考问题的夏娜,在思想和观念上也跟装饰之类的东西无缘,所以即使别人用抽象的概念来跟她说话,她也不能马上明白过来。
跟她相处了好一段日子的绪方,也在说话的过程中注意到了。为了让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从同是女性的角度来看也感觉到很可爱的这位女孩能明白过来,她具体而简洁地把提议重新说了一遍:
“说明白了,就是料理!”
“?”
看来她似乎还没完全明白,于是绪方又改用了更直白的说法:“就是说,我们两人一起,给一美做点好吃的东西!”
“咦?”
夏娜终于理解了绪方的意思,不由得发出了惊讶的声音。绪方一边对她吃惊的模样感到满足,
一边说出自己的计划。
“一直以来都是由一美做给我们吃的吧。所以我就想,偶尔也该由我们做些好吃的料理来给她尝尝啦。怎么样?”
像是感到疑问似的,夏娜问道:
“那样的东西就可以了吗?”
绪方稍微有点意外地回答道:“这不能说是‘那样的东西’吧。虽然跟一美做的料理是没法比……而且,我其实对那方面……也不太擅长啦。”
跟平常的她毫不相称的吞吐话语,正体现出她作为给这个提议加强说服力的料理技艺的不足。不管怎样,她打算先凭着干劲来辩驳。
“不管做得怎么样,总之只要是寄托了心意的礼物,对方就会高兴的。”
“……”
听她这么说,夏娜就不由得想起,在不久前,自己给悠二做便当的时候发生的事。
在悠二的母亲·千草的指导下,自己努力练习平底煎锅技术也小有所成,悠二也非常高兴地吃下了便当(她却不知道实际上他的感想跟他的表情完全相反)。那个从她个人角度来看,也算是成功控制了火力的自信作品,然而比起这些自身的感情,从悠二的态度中获得的满足感,自豪感和喜悦要多得多。
的确,听起来也是个不错的提议。
“我也有点明白。”
绪方得到了同意的回答后,得意地笑了起来。
“对吧?与其买一些高级的礼物送她,我觉得这样反而更能让一美高兴呢。”
这个提议,其实对绪方自身来说,还有一个“钱包里的钱不太够”的背景,不过对夏娜来说,这也是求之不得的事。
“嗯。”
“好!那么我们明天放学后先来个特训,在后天的生日晚会上我们就正式上阵,怎么样?”
当然,她对此也不会有异议。
“明白了。”
“那决定啰。我们做什么好呢?还是遵从正统做法,做蛋糕之类——”
“菠萝面包。”
夏娜还没等她说完就马上作出了回应。
“……”
“……?”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后,绪方问道:
“……生日做那个?”
“做蛋糕吧。”
夏娜不甘心地取消了自己的提议。(我很怀疑夏娜是故意提出做这个的……)

第二天,稍微到部里露了露脸就马上撤退的绪方,用最快的速度沐浴完之后,就急不可待地快步走出了校门。
她的目的地是坂井家。
(好!首先是去买材料,然后……坂井同学的家附近,有没有那一类商店呢?还是应该先到商店街转一圈呢?)
当初,她本来打算在没人妨碍的平井家,向那位看起来一切都严肃正确的威尔艾米娜·卡梅尔询问蛋糕的做法,接受她的指导(她之所以来访平井家,其实也带有提出这个请求的目的)。既然她是当保姆的,想来料理也应该很在行才对。
但是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听了她这个请求的威尔艾米娜——
“稍微有点困难是也。”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马上慌慌张张地躲进了自己房间里去了。
这样看来,她似乎唯一在料理这方面完全不行。其实从她平常多是拿罐头熟食做菜,擅长料理是色拉加烫豆腐等种种迹象,就应该可以推测出她的料理技艺有多高了。
面对知道了这个事实后困惑不已的绪方,夏娜给了她这样一个提议:
“那么,让千草教我们就行了。”
被她这样一说,绪方才想起那次到御崎神社玩的时候,那位体贴,温柔的女性曾经请大家吃过一顿美味的便当。虽然会被悠二看到自己为作料理而吃尽苦头的样子是个麻烦,但是听说今天她也要出去买送给吉田的礼物,这样想来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啊!对了!好像在副道旁边新开了一家超市吧……就到那里去买好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记录有制作材料的纸片确认了一下。
今天其他几个参加生日晚会的人,也就是田中荣太、佐藤启作和池速人他们,都因为有要准备的东西而各自四散回家了。
感觉到好像只有自己走慢了别人一步的绪方,麻利地摆动着纤长的双腿,一头还没吹干的头发飘逸在残暑的暖风中,在大马路上快步前行。  
正在这时候——
“啊!那个——”
大马路边上,在有挡雨板的巴士站等着车的一个人影,正在向自己叫唤。在个子比平均身高要高的绪方看来,那是一个颇为小个子的少年。
“咦……这不是小健吗?”
那就是吉田一美的弟弟——健。自从她开始常到吉田家玩之后,曾经多次跟他一起玩游戏而成了旧识。
“你在这里干什么呀。你姐姐的话今天应该已经回家了、啊……?”
她还没说完,就发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并不是平常总是拿姐姐开玩笑的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年。他露出僵硬的表情,很沉重似的挪动起嘴唇。
“不,今天我不是为了姐姐的事……啊,也算是吧……”
从他嘴里面传出了嘀嘀咕咕的话音。
“?”
越看越不像他了。
绪方感到少年的这副模样很不寻常,于是又重新问了他一次(即使是在赶时间的情况下,也不随意放着有困难的人不管,这正是她的优点)。
“发生什么事了?”
“嗯,那个……”
即使被这样催促,健还是含糊其词说不出口。但是,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总算切入了正题。
“姐姐的男朋友……不,那个……”
他露出一副很难说出口的样子,过了几秒钟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图]
“那,那个叫坂井的,是个怎样的人?”
“呃?”
绪方不由得发出了笨拙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说开了头的关系吧,接着的问题他很快就开门见山地说出来了。
“那个叫坂井的,跟叫夏娜的女孩,是什么关系?”
“咦,啊——那……那个……”
这次轮到绪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在弟弟向好朋友发动质问攻势时,身为姐姐的吉田一美正走在学校附近的商店街上。
在她身旁的人,并不是身处在旋涡中心的元凶·坂井悠二。
“哦,这里比超市便宜多了啊。”
而是眼睛怪人·池速人。第一次向蔬果店里摆着的东西——这个平时在他眼里只是上学放学必经之路的背景——投以注目的他,不由得对其便宜的价格感到惊讶不已。
“这也是买四个就够了吗,吉田同学?”
吉田一边看着手上那张记录有明天生日晚会所必需的料理材料的纸条,一边点了点头。
“嗯,如果太重的话就要说哦,池同学。”
“现在是完全没问题啦。”
如此回答的池,右手拿着学校的书包,左手提着店里附送的购物篮子。
跟吉田住得很近的他,作为礼物的一环,也作为向她祝贺的附属品,主动申请陪她去买明天做料理的材料。
吉田以一种比面对悠二稍微亲近的态度向他道谢(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真的很谢谢你。”
肩肘丝毫没有僵硬的感觉,那是一个极其自然的笑容。
对她来说,池是唯一可以毫无顾虑地进行对话的男生。
相反,池对吉田抱有的感情,实际上却“相当复杂”。不过,他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决不会把这种感情表露在外。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待她,像往常一样说话:
“没关系,反正也是顺便而已啦。”
“那么,我就用很好的料理回报你吧。”
“这个我倒是很期待的哦。”
池一边笑,一边把比自己平时去的那间超市便宜得多的马铃薯放到购物篮里。东西算是有点重吧,不过在这种时候,男人却必须作为一种逞强要面子的生物忍耐下去。为了让手拿得更轻松一点,他换了个拿法,然后询问道:
“这个完了之后——”
他以尽量随意的口吻说道:
“我打算去一下车站前的装饰品商店。”
“咦,池同学你去吗?真少见呀。”
面对露出一脸佩服表情的吉田,池苦笑着说道:
“不是啦,我是打算去买送给吉田同学的礼物。”
“啊——!”
吉田马上对自己的愚蠢回答感到羞耻,然后又对这意外的关怀感到惊讶。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
“我,那个随便就可以啦。”
她慌忙摆了摆手说道。但是这一次即使是池也不能听从她这个要求。
“怎么能随便呢。难得一次生日嘛,反而我更希望你尽量说说你的意愿呢。”
“可是……”
“这种时候你就不用客气的啦。”
“啊,嗯。”
吉田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勉强点了点头。
“因为比起意外惊喜之类的,我宁愿选择确实一点的方式啊。先不说能不能挑到你喜欢的款式,但至少也希望在类别上能迎合你的期待啦。”
听到池这么说,她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么……虽然跟装饰品有点不同,不过我想如果是手帕之类的话就好了。”
“明白了。没想到你出的这个题目还真有点考人的品位呢。”
“谢谢你。池同学。”
“你谢的也太早了。总之,先把这些放到吉田同学的家里,然后再说这个吧。”
“嗯。”
两人交换了一下微笑,继续前行。

佐藤启作的家,在过去地主阶级的人们聚居的旧住宅区里面,也是首屈一指的大豪邸。以前的他,把家务活都交给管家们打理,过着独居的生活。之所以说“以前”,是因为在几个月前,他家里住进了一个寄住者的缘故。
那个并非别人,正是“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就连下摆扎起的衬衫加上及膝的宽松长裤这么一种马虎的即兴打扮,也能在自身的气魄影响下使其显得极为合身的这位异能讨伐者,现在——
“嗯……”
正手拿量杯做着某个实验。被夏天特有的偏白日光所照射的室内,如今沉浸在静寂中包含有紧迫感的庄严气氛之中。
“……还差一点点吧。”
周围摆出来的东西,有笔记、玻璃杯、酒馆汤匙、水果、小刀、榨汁器、冰瓶等等……这是位于宽广的佐藤家里的室内酒吧。里跟正式酒吧一样,备有柜台和酒柜,最近还新加装上了饮水处。
“……接下来,就差酸橙汁的量了。”
她以无框眼镜中射出来的锐利眼神调整着量杯的倾斜角度,一边一滴一滴地计算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酸橙榨出的汁注入摇杯里。
在这个房间里,还布置有一套沙发、几个衣橱和大型的穿衣镜。她自作主张地把这个室内酒吧定为自己在佐藤家里的居室,以此作为她在御崎市的活动据点。
在她身旁,放在酒吧柜台上那本画板大小的书——
“嘻嘻嘻,花了老半天,才终于完成一个配方吗。真是有够辛苦的啊,我固执的暴饮者玛琼琳·朵?”
发出了一个刺耳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就是“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是跟玛琼琳订立了契约,赋予她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
如果是平时的话,她一定会马上粗暴地拍打那搭档用以表达意志的书型的神器“格利摩尔”,但是现在她正处在必须慎重慎重再慎重的作业途中。
“闭嘴,笨蛋马可。”
因此她只是这样小声地碎碎念而已。
“对黄金率的探求,可是鸡尾酒饮家的最高神髓、耶……”
纤细优雅的指尖,像是精密机械一般倾斜着量杯,准备向杯里滴入最后完成的一滴。就在这时候——
“我们回来啰——!”
“大姐好!”
咚咯的一声——
“!”
像是被打开门走了进来的佐藤和田中的大声压倒了似的趴在了地上的玛琼琳,在她的手边,全部酸橙榨出来的汁都被注入了摇杯之中。
“……”
看着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僵在原地的她——
“呀哈哈哈哈哈哈呜噢!?”
不由得大声笑了出来的马可西亚斯,被她宛如鞭子般的手臂一甩,马上飞了出去。那画板般大的书“格利摩尔”,就像是早就被定准了目标似的——
“呜哇啊!?”
“噢噢!?”
猛地撞在出现在门口的两人身上,并且同时摔出了走廊。
“啊——真是的!”
玛琼琳用力地搔了搔自己的头,把栗色的长发都搔得乱糟糟的。
过了一会儿,摔在走廊上的两人,从门边战战兢兢地——
“那、那个——”
“大,大姐?”
两人再次窥视了一下里面,只见玛琼琳坐在柜台上,秀眉紧蹙,自暴自弃般地摇晃着摇杯。用充满不高兴的语调说道:
“我没有生气。”
“嘻——嘻嘻嘻嘻,你的脸可不是这么说呜噢!?”
被佐藤抱在胸前的“格利摩尔”,遭到了冰块如同*般的连续攻击。
“真是的,老是说多余的话。”
“你又在做鸡尾酒吗?”
看到散乱地放在柜台上的东西,田中这才终于觉察到,自己和佐藤打扰了她的雅兴。而作为证据——
“没错,我‘刚才’是在做。”
她仿佛还怀恨在心似的用过去式来加以强调。不过,虽然是不高兴,但也正如她所说,在程度上并不是很严重。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似的摸着胸口,走进了房间。
佐藤启作和田中荣太,一直憧憬着她这位集美貌与威严,强大感与恐怖感于一身的火雾战士,并自称是她的跟班。而且并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他们还自己学习各种知识,进行各种训练,努力让自己成为符合跟班身份的存在。
从学校回来之后的读书也是其中的一环。
“田中,那个是买来的吗?”
“是啊。”
内容上虽然有点偏向杂学方面,但在跟她相识以来的这几个月里,他们也算是读过相当数量的书,同时也积蓄了跟数量相应(虽然没什么大用处)的知识。
但是尽管如此,现在坐在沙发上的他们拿出来的书,也还是让马可西亚斯感到惊讶。
“嘿,我说你们两位啊。就算读书不分门类,也总该有个谱吧?”听到他这么说,佐藤就苦笑道:“啊,你说这个吗?”
他拿在手上的是一本女性流行时尚杂志。
“不是不是,今天我们是为了挑选礼物才看的书啊。”
“礼物?上次不是刚给真竹送了一个吗?没想到你们两位也挺受欢迎的嘛。还是说受了人家威胁?”
面对一边抖动身子一边发出刺耳声音的“格利摩尔”,佐藤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道:
“很可惜,这次不是那种东西啦。”
“明天……马可西亚斯你也知道吧,是吉田的生日啊。”
田中也一边搭嘴,一边把书打了开来。
“因为不知道是像送给小绪时买些装饰品好,还是送其他更普通一点的东西好,所以就打算来听听大姐的意见啦。”
“而且送给女孩的礼物什么的,我们完全不在行啊……”
被佐藤寄以期待的目光注视者着的玛琼琳,把从摇杯倒出来的,注入了过量酸橙汁的鸡尾酒一饮而尽,然后思考了一会儿。
“吉田?啊,是指一美吧。”
她想起了虽然次数没有绪方那么多,但偶尔会一脸凝重地来找自己商量事情的——主要是为了获得有关和“红世”的相关者相处的建议——那个内向的少女。
“唔,是那个女孩的生日晚会吗。”
“大概炎发灼眼的小姑娘周围又会有一番热闹了,嘻嘻嘻!”
面对似乎连自己也看不到的地方也全部看穿了似的马可西亚斯——
“谁知道呢。”
做出了如此回应的佐藤,又向着自己尊敬的女杰询问道:
“不如玛琼琳小姐你也出席吧?”
“不管怎样,我想小绪是一定会来邀你去的哦。”
田中也接着说道。然而她本人却用手肘靠在柜台上,对他们的话嗤之以鼻。
“哼,开玩笑吧。为什么我要去参加少男少女的家庭生日聚会嘛。”
一听到答案果然如此,两位少年马上就垂下了肩膀。实际上他们跟绪方约好了由他们借此机会向她提出邀请,可是这种程度的计谋似乎早就被她看穿了,或者说她根本上就没有要去的打算。
(算了,反正本来就料到会这样的啦。)
(看来还是没那么顺利吗……)
在考虑着“暂时”先放弃的两人头上,响起了充满古老味道的“叮咚”的声音。那是佐藤家的门铃声。
“嗯——?”
佐藤抬起了正在看书的脸。
田中也想要站起来了。
“我来开门吧。”
“不用了,你先在这里选礼物吧。”
说完,身为家主的少年来到了走廊上。
负责打理家务的老管家们,在他们放学回家的时间就已经下班回家了。所以晚上有客人来的话,就必然要由他亲自对应。
在旧住宅区里,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基本上是不会有推销员来打扰的。田中心想,大概是有邮包之类的送来了吧。于是他就如佐藤所说,继续翻着手上那本装饰品的书。
“给小绪买的那次,我也是完全不懂啊……”
“嘻嘻嘻,如果是真竹那小姑娘的话,只要是你送的东西,就算是垃圾也会摆在祭坛上供奉呜噢!?”
“别把少女的心思比喻成垃圾嘛,笨蛋马可。”
又挨了一记凌厉的冰块攻击,“格利摩尔”终于闭嘴了。
然后,玛琼琳在配方的笔记纸上用英文快笔写下了几行字,田中也把视线放回到装饰品的书上面,静寂出乎意料地降临到室内酒吧中。
隔了一段时间,听到了佐藤回来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的时候——
(嗯?……真奇怪。)
玛琼琳抬起了疑惑的脸。
脚步声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穿着来客用拖鞋的脚步声。她凭着火雾战士特有的敏锐听觉察觉到了这一点。
吱的一声,门打开了,露出一脸踌躇表情的佐藤走了进来。
“那个——”
“是谁?”
因为已经知道不只是他一人了,所以玛琼琳就从“剩下那两人是谁?”这个问题问起。
在回答之前,熟悉的脸孔从门边探了出来。
“你好,玛琼琳小姐。”
“怎么,原来是真竹吗。”
出现在眼前的,是神情稍微有点紧张的绪方。
(嗯?)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很奇怪。如果是这两个人的话,应该会一边开玩笑一边从走廊走过来的。也就是说,让佐藤露出踌躇表情,让绪方感到紧张的人,应该就是另一位来客了。
绪方向着走廊那边催促道:“来,没事的……一定会给你建议的啦,她是个大好人哦。”
这时候,搭档“格利摩尔”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玛琼琳一边对他那种强忍笑意的举动感到不愉快,一边等着那另一个来客走进门来。
终于,随着啪嗒啪嗒的拖鞋脚步声,门口出现了一个小个子的身影。
“……?”
田中也因为初次见面而露出一脸讶异的表情。
在看起来意志坚强的脸上,稍微浮现出一点畏怯的颜色。那是一个比他们小几岁的男孩。
玛琼琳向这位来访者提出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你是谁?”
少年马上挺直了脊梁,大声回答道: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吉田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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