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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乔林知]今天开始变魔王 第十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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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03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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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变魔王》 第十三卷

乔林知

录入者不详

转自不详




  涩谷家的长男在深夜机场的长椅上 ,一股脑地拼命敲打键盘。
  那是约手掌大小的小型机器。本来只是用来发MAIL的单纯机器,后来经过勤奋的中古商改造,而是是不断地改造在改造,最后升级为令人自傲、犹如小型PC的作品。
  名字是“别人27号 (注 : 与日本古早机器人动画“铁人28号相似”)”
  至于产品原有的可爱设计,早就在改造途中消失。
  这台27号正在进行极机密经营的美少女游戏研究网站的更新工作。现在当然不是评论新作的时候,但如果是网志跟BBS的话,几个经常上来浏览的网友应该会提供什么意见作为参考吧?
  讨论的主题是: “究竟有没有让尼加拉瓜瀑布倒流的方法?”
  好极了!如此一来应该能从世界各地疼爱弟弟、妹妹的网友那里得到有用的情报……如果有的话。就算得不到情报,或许在大家深思熟虑的讨论之后,一休和尚就会想出什么好点子吧!譬如拜托尼加瓜拉仙人啦、或着是有这么好的是in尼加瓜拉……等等。
 
  顺便也到平日常去的军武留言版留言。对胜利来说,在这种非常时期,不管是美少女电玩狂或是军武狂,都是他寻求帮忙的对象。甚至还想使用柔道中的关节技蟹挟,逼迫他们想出办法。
  毕竟自己十六年来疼爱有加的唯一弟弟目前下落不明。这可不是无故外宿、离家出走,或是在KTV包厢欢唱一整夜这种不痛不养的小事。
  而是在异世界下落不明。
  在异世界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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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07/11/03 | 编辑
第一章
就像匿踪技术一样,连雷达都找不到。别说是雷达,就算动用所有科学技术也没用。宝贝弟地去了剑、魔法与小有好萌的世界之后就在也没回来了
真的有像RPG那样的事吗!?
光听有利的朋友村田的证词,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想不到事上有这种想像力丰富的小鬼,这种人以后会去拍电影吧。但是在旧识鲍伯的证词之后,这件事的真实性便增加不少。
这位奇妙的美国人是从祖父那一代就认识的朋友,每次见面净讲些异想天开的大话,从旁观者的眼光来看,他是个有着集普通的劳勃·迪尼洛长相,以及拥有极普通的英国运通白金卡的男人。只有一个地方与众不同……
这位鲍伯先生,是魔王。
既然是由这位名副其实的地球大魔王本人来亲自说明,那就不得不相信弟弟现正面临什么困境。更何况他还隔着那副诡异的墨镜盯着自己,实在很难一笑置之地说他在唬烂。
“小有……你好可怜。”
弟弟——那个满脑子只有球棒、棒球跟棒球手套的高中生,居然再跟地球有180度差异的世界当魔王。恐怕他那小小的头脑正为税金啦、年金拉、经济恐慌啦、金融市场啦……之类的事情受尽折磨吧?毕竟他的数学不好。
总之一定要尽快飞到当地把弟弟带回来!如果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就罢了,但是自己可是他的亲哥哥胜利耶!怎么可以把头钻进花嘴鸭池里视而不见呢。
“那两个可恶的黑眼镜跟白眼镜,跟我说什么尼加拉瓜跟富士山的,自己却跑到羽田机场。扯了一堆什么地方上的事,现在怎么会有外国人跑去羽田机场?(注: 羽田机场现已改为日本国内机场)”
涉谷胜利用手称了一下眼镜,口中念念有词。对他来说,眼镜已经是脸的一部分,所以没什么问题。
鲍伯跟村田前往日本人引以为傲的羽田机场,迎接一个叫做罗德里盖斯的男人。他是地球魔族中的强者,也跟那个世界有所关联。
那个罗德里盖斯是打哪来的?俄罗斯?韩国?还是中国?
另一方面,企图让尼加拉瓜瀑布倒流得胜利则是独自行动,拿着办了十年的全新*来到新东京国际机场(注:即成田国际机场)。
抵达成田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国际航班的起降虽然还没收班,不过从傍晚开始的雨却越下越大。因为还没有乘客对柜台的女性地勤人员发牢骚,所以她们脸上还挂着盈盈的笑容。
而当前能够使用的行动基金,只有可悲的学生*,但起码还够买到奥勒冈的来回机票。只不过被询问“经济舱好吗?”时,只能够乖乖点头回应。此时他在心里悄悄大喊: “可恶!我绝对要变成有钱人——”
只怪去年买得股票至今还没有赚到一毛钱。
“请问您要等候补位吗?”
因为是怀抱着复杂的心情在柜台前排队,突然被告知机位已满时,还真的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奥勒冈那么受欢迎阿?对喔,现在正值秋天观光季节,人们都冲着‘秋天从奥勒冈开始’(注: 日语发音接近日本电视连续剧“爱从奥勒刚开始”)而前往旅游,所以才会客满吧……)”
“先生,如果您要去尼加拉瓜瀑布的话,应该是去加拿大吧?”
“我、我知道。我还知道猴子也会从树上掉下来,所以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出错的一天。”
许久没有在众人面前丢脸的涩谷胜利,遭到笑咪咪的女地勤人员纠正。他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自称是美国归来的丢脸事。而且再等候补位的时候,有好几个航班因为天候的关系而无法起飞。无法登机的旅客把长椅填满,大厅也因为人们的不满而变得闷热。日本现在才十月底,所以对空调服务还很随便。
但是大家也无意到外面去。雨势因为风势变强的关系,变成横向飞舞的豪雨。看到打在玻璃窗上的暴风雨,才让人察觉关东地方正受到台风的影响。
现场已经有人做好熬夜等待航班的觉悟,也有优雅的商务旅客打算在邻近的饭店慢慢等候。以上两者都办不到个性又火爆的人,就把气出在地勤人员身上,因此到处都听得到旅客不满的抱怨声。
更新网站告一段落的胜利,把惯用的“别人27号”盖阖上。在他旁边的旁边的旁边是一个因为无法抽烟而坐立不安的上班族——这是从对方衣服上的烟味所得知的。要是那个健康优先、讨厌香菸的弟弟,可能连五分钟的坐不住。
这时候胜利打算耍点小手段,于是朝商务舱专用的贵宾休息室走去。亲切的女性地勤人员站在PC旁边,等候进来休息的旅客。他试着报上鲍伯的名子,想不到轻轻松松就进入贵宾休息室。
谢谢你,鲍伯。原以为你只会用贝壳遮住胸前两点的性感打扮,大跳巴西森巴舞,没想到还可以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贵宾休息室与普通旅客挤在一起等候的班机大厅截然不同,简直像是天堂。在配色沉稳又有效应用的室内,空着许多能让身体陷在里面的柔软沙发,空调也很完善。除了供应咖啡、红茶等无酒精饮料,墙边的杂志架上还有完整的商务相关杂志,但就是没有体育报纸。
“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嘛!”
任意摆放在一旁的小册子里,甚至还写着会赠送乐烧当作搭机纪念品,不过这也要等自己幸运上了飞机再说。想必航空公司会送狸猫 (注: 信乐烧为日本著名六大古窑之一,以制造开运狸猫出名)吧?
当胜利一边想像自己抱着傻呼呼的杂食动物回家的模样,一边在纯白咖啡杯里注入咖啡并准备走回位置时,他看到空荡荡的休息室里有个女孩。她就坐在自己摆放行李的桌子旁边。附近明明空了一大堆位子,干嘛偏要坐在胜利附近?
但是先坐在那里的自己突然换位子又很奇怪,于是他端着咖啡杯走回女孩旁边。只要瞄一眼就能知道,对方很明显地是位外国人。天生的棕发绑得很整齐,棕色睫毛后方的灰蓝眼睛带着笑意。但是身上的衣服却是标准日本风格——接近鲜红的底色加上金线刺绣的鱼型图样,令人联想到名古屋的老板娘而大受好评吧?不过这里是台风肆虐的国际机场,不管她在怎么亲切微笑,也只会被当作奇怪的外国人看待。
还是别跟她扯上关系好。个性意外保守的涉谷胜利一面避免跟她四目交接,一面啜饮着咖啡。



“嗨!你妈好——”
“……你妈好。”
对方真是积极……这个假装是日本通的外国人到底想干嘛?
“你是、艺妓吗——?”
“……不,我不是。”
“OH!真是遗憾可惜,切腹算了。”
她指着自己的和服,抬头挺胸,得意洋洋的说:“我是艺妓。”
“不,你应该不是。”
“NO——我应该是艺妓没错。”
灰蓝色的眼睛带着泪水。不但惹哭了外国人,而且还是年纪比自己小的旅客,胜利连忙放下翻开的杂志说:
“阿——抱歉,阿——对不起。我不曾请过艺妓表演,也没见过真正的艺妓。真的很不好意思,是我不对。”
利用休假到外国旅行的日本人虽然越来越多,但是到日本来观光的外国人却不怎么多。要是让她对日本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要说是提升二次来访率,搞不好连她的亲朋好友都会变成反日派。不是连东京都知事都大方提倡要让日本变成观光大国吗?就算对方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追杀比尔”女主角,既然自己是她第一个接触的日本人,就必须亲切的对待她。
“这身艺妓的装扮真的很不错呢!嗯……尤其是逆流而上的鲑鱼,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NO——这是鲤鱼。你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是西元一千年吗?”
“……哈哈……啊哈哈哈……现在是西元两千年左右吧。”
真搞不懂她是故意说笑,还是天生如此无知。
她可能误以为对方接受自己的冷笑话,于是开始亲切地跟胜利聊了起来。她拿出怀中的*给他看:
“我是利用秋季休假到日本朋友的鸡鸡 (注 : 原文为“トモダチンコ”)”,与朋友的家“トモダチンチ”只有最后一个自不同)玩。”
“啥!?”
听到这句话的胜利吓了一大跳。年轻女生怎么会在公共场所说出那个字呢?还有,是哪个家伙教她错误的日语?
“等一下,小姐。不是朋友的鸡鸡,应该是朋友的家吧。”
“OH——没错。是朋友的鸡……”
是家不是鸡,差个音差很多……被她打败的胜利不禁用三根指头按住眉间。
这世界真是乱了。一个年轻女孩竟然能够毫不在乎地说出这么露骨的字眼,美国到底乱成什么样子?
“对方是我的网友、网友喔——为了加深美日文化的交流,所以我们互相援助交际呢。”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加油’……”
如果她说的话属实,那可不是值得推荐的文化交流吧?OH!日本真是堕落了——而且不是日式美语,还是美式日语的影响,让人不禁感慨日语已经失去五、七、五(注: 日本传统韵文短歌与俳句,都是五、七、五音节起头)的美丽韵律。
“你朋友不来接你吗?还是受到台风的影响而迟到呢——”
的确被她的外国腔调影响了。
“NO、NO、NO。”
少女举起右手在脸前挥动,表示否定的意思。
“我在等一个叫做BOB的人。在我去朋友的鸡鸡玩的前三天,打算先请她带我去参观他家的嘉年华会呢——”
“这样阿——”
胜利伸手拿起没看完的杂志,开始查看上个月的汇市波动图——目不转睛地盯着欧元。
“希望你说的那个鲍伯是个正常人。”
话一说完,两个人就陷入沉默,只是盯着窗外的豪雨。

……鲍伯?

“你说的鲍伯是那个鲍伯吗!?”
劈头问了这个问题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真笨。鲍伯根本就是个浦通道不行的名子,就跟有很多人叫三郎的道理一样。况且对方不过是在机场碰巧坐在自己旁边的旅客,应该不可能跟那个鲍伯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那个BOB是哪个BOB啊?”
自称是艺妓的蓝眼少女用流利的英文反问。
“他戴着一副眼镜,是戴着墨镜、非常臭屁的大叔。”
“那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我认识的BOB一点也不臭屁。我所认识的是开朗又爽快的BOB叔叔感觉很像是HIGH过头的劳勃·迪尼洛喔!”
“劳勃·迪尼洛?那真巧,我说的鲍伯也很像他呢,该不好是CLONE(复制人)吧。”
“咦?你的朋友是CLOWN(小丑)?你的英语好烂阿。现在就连幼稚园的小鬼都不会那么说。”
那、那、那、那你自己的日文又好到哪里去阿!?
胜利咽下想要大喊的心情,在膝上紧握双拳。胜利,你要忍耐,这时候一定要忍耐。会让老师在家庭联络簿上写“脾气暴躁”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弟弟才对。
“正确来说,应该不是BOB长的像劳勃·迪尼洛,而是劳勃长得像BOB。因为我在等的BOB,是从很久以前,甚至从我曾祖母那个时代就戴着那种墨镜、梳着这种发型呢!”
“从曾祖母那个时代……”
“没错,很怪吧?简直跟怪物没什么两样吧?而且还半开玩笑的说自己是魔王呢!”
胜利突然握紧拳敲打桌面,咖啡杯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叫什么名字!?”
穿着和服的波士顿人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又用怪腔怪调的日文说:
“名字?喔~我的名字叫做艾比盖儿·葛雷弗斯。”
“不是你的名字啦,我是说鲍伯的全名!”
很少有人说得出地球魔王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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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07/11/03 | 编辑
第二章

感觉像是在坐跷跷版。
剧烈的摇晃让地板整个倾斜,刚刚是撞右边的墙壁,这次变成撞往左边的墙壁,操舵室里的每个人都在拼命保持平衡。我也抱着从船底带出来的少女,用力站直双脚。我想尽可能当她的靠垫,不过反射神经不够灵敏,害约札克必须承受两个人的冲击力道,不过只得麻烦他多忍耐点。我们身上好歹还有肌肉,少女可是瘦到骨头可能应声折断耶!
“这感觉是‘那个’吧……游乐园里的FLYING PIRATES (海盗船)!”
“什么FLYING PANTS (飞天内裤)……少年真坏,都这种时候还想入非非。”
“不要展现你那个半调子的翻译功力啦……好痛!咬到舌头了。”
因为操舵的男人突然发出简短的声音,让我怀里的少女在瞬间屏住气息——在她们的语言里,这可能是代表什么骂人的意思吧?
这艘货船的舵在不久前交给从船底带上来的神族男子操纵——也就是萨拉口中“在小西马隆近海遇难的奴隶”之一。在我看来,他们是抛弃祖国逃出来的难民,但是对从小就接受储君教育的人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奴隶”。
不管真相如何,现在都不是争论这种事情的时候。毕竟正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只要是有能力的人都得尽一份心力。既然是曾经在这片海域上行驶过的老手,一定比初出茅庐的菜鸟还要可靠。
对萨拉来说,只不过是个奴隶; 但对我来说,却是个足以助我一臂之力的帮手。
“究竟能不能熬过这场暴风雨呢?”
“我已经有种自己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在汪洋大海中生活的感觉了。我是海上少女古里叶……唔喔!”
“哇——对不起!我不小心撞到你的胸口了。”
“嘿……嘿嘿……少爷,好有力的肘击啊!”
可能是我心里作用吧,怎么觉得约札克的眼框湿了。
“只不过这么剧烈的晃动,就算不是沃尔夫也撑不住吧?连平常不会晕船的我,肚子也胀的很,几乎快要……呕、呕、呕、呕耶——噗!”
就在悲剧即将发生之际,我赶紧把嘴巴捂住,喉咙深处弥漫苦涩的滋味,还好不是刚吃饱饭。此时少女离开我的怀里,手伸向贴在潮湿地板的航海图。抱在一块抖个不停的小西马隆船员们,看到她的举动之后也跟着靠过去,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目前所在的位置。
她用隐隐浮现关节、指甲也磨损不堪的瘦弱手指指着简易地图上的某处。我们一面努力保持平衡,一面爬过去看。在全是海浪图案的地图上画着露出水面的鱼。好几个简单标市连接在一块,环绕着一块大陆。
该不会是海域的交界?
少女对湿答答的航海图敲打两次,再用同一跟手指指向操舵室正面。在窗外,也就是她指的方向,可以看到颜色明显不同的海浪。
“……就是那里。”
我跟约札克以及小马西隆的船员们看到这个出户意外的景象,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那是海上的分界线。大自然究竟是施了什么法术,海面上竟然出现一条明显的分界线。货船所在的位置是阴沉沉的灰色,跨过那条线之后就是明亮的淡绿色。
“危险的海域到此为止了吗?如此美丽、如此清晰明显……没想到海洋这么神奇!”
少女的金色眼睛直盯着我。可是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我实在没法回答她,但确实感受得到她内心的困惑。
“那片海域的海浪非常稳定,或许能够就此抵达圣砂国呢……等一下,距离那里还有多远?在海上实在很难掌握距离呢!嗯——大概两百尺吧?”
“少爷,我不晓得你所谓的公尺有多长,但铁定不是很近喔!因为海上没有障碍物,所以看起来就好像近在眼前。但是依我所见,至少有五十艘船身的距离吧?如果是更前面的陆地……嗯——大致估算应该有三倍的距离吧?不过这也要看航海图是否正确。”
我虽然不晓得标准船身是多长,但应该不会只有两、三公尺吧?单就我在港口看到的这艘货船,从船首到船尾就有九十公尺,如果用个方便算计的数字:
“一百公尺 X 五十……那就是五千公尺……有那么远啊!?”
而且陆地还在更远的地方,因为目标够大,所以仔细定睛一看还看得到,但是距离实在不能说近。
“毕竟我们身在船上,虽然没问速度是几节,但是只要突破眼前的难关,前往平稳的海面,或许晚上就能抵达啰。”
此时一直靠着我的肩膀突然移动,少女往她的男性夥伴爬去。双方互喊了几次之后,指着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神族男子握着船轮把头别到一边,脸上露出谨慎小心的表情,金色眼睛不时往我这边窥探。
很明显的,他并不信任我。
这也难怪,因为对他们来说,我是小西马隆王的朋友。他们下了必死的决心想要亡命天涯,却被萨拉列基害得必须强制遣返,所以不可能会对我这个国王的朋友有丝毫松懈。
“船!”
“什么?”
少女猛然回头抓住我的手,还说了个我听得懂的字。她应该记得一些常用的单字吧?
“船!” 又说了一遍,用手指著我的後方。搞不清楚她是指我身後的汪洋大海,还是在教「海螺小姐」的老妈(注 : 日本知名的长寿漫画《海螺小姐》,主角海螺小姐的妈妈名字与日文的船同音)。
「船怎麼了?你应该不会在这时候叫我们全部折返吧……阿!难不成你们想占领这艘货船,像水手服海盗那样劫船!?」
少女可能是感觉到我的警戒之意,赶紧悲伤地摇头否认。想不到无法沟通的感觉是这麼让人著急。我连忙环顾四周,看到小西马隆的明星操舵手胸前有疑似文具的棒状物体,我急忙打声招呼之後就把它拿过来,并且在湿答答的航海图边上画了一个小「?」不过,我并不认为地球的符号能够跟她沟通就是了。
「……船……」
接下疑似笔的文具,少女在「?」上画了有手脚的人行图样,这一次画了五个并排在一块,接著在下方又画了倒三角形的容器。那个大小与其说是船只,倒不如说是小艇。然後她又多画了一个同样的东西,在线条还没渲染之前,很快地把原本摆在人型图样的手指贴在自己胸前,彷佛是在说「这是我」。接著又隔了些许距离画一个大三角型,这次她指著我跟约札克。金色的眼睛直盯著我们,拼命想表达什麼。
「对不起,我不是很懂……」
「我知道了!」
在一旁默默观看的约札克在下巴前握拳「啪!」地敲了一下。
「她想要救生艇啦!」
「什麼?救生艇?喔——是这样阿,我还想说这艘船怎麼那麼小,原来是救生艇。那麼,这个大的就是货船……这麼说来,你的意思是要我让你们搭乘救生艇逃走?」
不晓得少女是否听懂,只见她用力点头。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为什麼还要逃走呢?你们自己的国家已经近在眼前了耶!」
「看来让陛下猜中了呢。」
可能是摇晃的情形稍微稳定了些,密探离开我身边说道:
「他们……还有被关再船底的那些人也应该一样。他们可能想要表达,与其回到祖国,倒不如回到狂风暴雨的海上吧?就算是坐在随时都会翻覆的小船也为所谓。」
「咦!?等等,你们打算回到原本的地方吗?别开玩笑了!?小小一艘救生艇哪越得过那麼可怕又湍急的海面阿!那不就跟波涛汹涌的汪洋中的一片叶没什麼两样?」
我从航海图旁起身,凝视著瘦弱的少女:
「那个,我不是想触你们霉头。只是你们何不先登上圣砂国,等准备就绪之後再重新挑战呢?要是那里的国王或萨拉列基有什麼异议,就算我的能力不足,也会帮你们说话的。」
掌舵的男子抖动胡须,往这边大喊。少女举起右手制止之後边缓缓摇头,可见她大致了解我的提议,只不过马上被否决。
「为什麼?你们觉得我真的那麼靠不住吗?我像是个不遵守约定的男人吗?约札克,你也帮我说说话啊!」
「我?」
平常活泼开朗的密探抓著橘色的头发,像是想要蒙混过去。水滴从手臂二头肌滴落。
「伤脑筋……少爷,那是不可能的啦!你要我说些什麼?要我叫这群抱著必死决心的人回去充满恶梦的地方,我是怎麼样也说不出口。」
「充满恶梦……」
「既然他们会抛弃生长的故乡,铁定有什麼苦衷,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可以说服这些人的话。既然不管陛下给我什麼命令我都得服从,但是也不要太强人所难啦!」
可能是想到自己的亲身体验,约札克不禁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因为身上留著魔族血统而遭受迫害,也有过一段从西马隆逃到真魔国的往事。可能就是这样而让他有所感触吧?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接受她的要求。即使按照她的希望帮助这群神族离开,但是要撘小艇越过狂风暴雨的海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就算承蒙幸运之神垂怜,全体存活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话说回来,这艘船有几艘救生艇?四、四艘?」
小西马隆船员举起四根指头,就算能挤上三十名[x],也跟神族的人数相差甚远。
「在怎麼挤也会超载的吧?在萨拉列基军港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真的太挤……喂,等一下……说到你们的夥伴……」
数十天前的景象突然浮现在我脑里,也就是「海上朋友号」进港救助两名神族幼童时。大大小小的神族就挤在几乎快沉的小船上。手上没有抱著小孩的大人,拼命挥舞双手; 幼小的儿童为了不被海浪甩到海里,纷纷紧抓父母或兄弟姊妹的膝盖。像这种随时都可能解体的船能够航行到西马隆大陆前方,只能说是奇迹。在知道圣砂国近海的状况之後,我终於了解那是多麼危险的事情。但还有令人纳闷的事,那就是这艘船究竟塞了多少人。
「你在下面到底有几个夥伴?怎麼看都觉得数量比在军港救助的人还多……而且……」
我拼命想像弥漫著阴沉气氛的船底模样。那儿虽然有氧气,但是充满海水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而且也没人讲话,也没有婴儿的哭声。
「小孩呢?孩子们都到哪里去了?这很奇怪、真的太奇怪了。我在军港看到的人数虽然比较少,但其中有大人、小孩、也有婴儿。照理说应该有像泽塔跟兹夏那种年纪比你小的孩子才对。那些孩子都到哪去了?人数明明是两倍以上,但却没有半个小孩,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个……」
笔被抢走的明星操舵手抬著眼睛往上看,战战兢兢想要插嘴。当我们四目相望的瞬间,他立刻吓得缩起肩膀,用一点都不像是海上男儿的细微声音说:
「我想——我想幼童们应该正受到我军的保护。」
「由军方保护?你是不是把救助给搞错了?萨拉列基不就是觉得这是在救助遭遇船难的乘客吗?所以才要把他们送回祖国阿!只是我无法原谅他把他们视为奴隶,还用那麼过份的态度对待他们。而且实际上正如我的推测,他们并不是遇到船难,而是真正的难民。」
「所以萨拉列基国王才会每年都将没用的大人及老人遣返回去。因为当他们成长到这名少女差不多的年龄时,就能明显区分他们身为神族的价值了。」
价值?
抱著明星操舵手的左臂,看起来像是全船最年轻的男子露出「只要身为小西马隆的国民,没有人不知道这种事!」的表情接著说:
「在神族里,有人法力高强,也有人没什麼法力。只要到这个女孩左右的年纪还不会使用法术,就是个没用的神族。或许跟我们人类一样,只要多加练习,说不定哪一天也能派上用场,可是那样就失去身为神族的价值了。讲明一点就是废物、米虫。毕竟这些家伙的优点就在高强的法力。如果不会使用法术,只有单纯的努力,就会送他们到收容所从事开拓的工程。他们也只有那麼点用而已。」
「好过份的说法。」
「咦!?请、请您原谅!」
可能是我在无意识之间皱起眉头吧。对方虽然道了歉,但似乎没有住口的意思。
「而且这几年漂流海上的人数很多,已经到供过於求的地步。毕竟奴隶也要睡觉吃饭,一下子被硬塞了这麼多卖不了钱的废物,要是国家被他们吃垮了怎麼办?所以就趁这个机会把他们聚在一起当成土产带过去,不过婴儿跟小鬼……小孩子就不一样了!」船员的口气越来越强硬,两手撑在航海图的少女瘦弱的肩膀开始颤抖。照理说她应该听不懂我们对话内容,但是她却低著头紧咬嘴唇。年轻男子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模样,还用力甩动马尾:
「小孩跟婴儿有著无限的潜能!所以只要漂流过来的难民有小孩,军方就会把他们全部列入保护。」 「你说保护……要做什麼?把他们当成养子施予英才教育,或让他们接受考试吗?」
「养子?怎——麼——可——能——」
明星操舵手用手吋轻撞一下边笑边挥舞右手的部下,可能是看到他的态度过於轻率而感到著急吧?只是这个年轻人虽然皱著眉头,不满上司的粗鲁动作,但还是毫不在乎继续说:
「当然是卖掉罗!」
「卖·掉?」
「是的。趁他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卖给商人,提升他们的法力并学会法术後再卖给别国的军队!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呢!当然那也是要等我们小西马隆军选出能够战力的优秀人才之後的事。」
年轻船员继续念念有词: 「只不过最近有太多人才外流,一些杰出的教育训练官都被别国挖角——过去只要提到神族就一定是小西马隆培养的; 很讽刺的事,近几年听说已经出现由国外进口的情况了——」但是我的脑袋却拼命把他所说的毫无真实感的内容进行切换。
当我从萨拉列基的口中听到奴隶的事情时,就该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了。小西马隆把那些海上漂流的神族当作「商品」贩卖。仔细想想,在荒野跟我相识的神族双胞胎——杰森跟佛莱迪也是如此。恐怕她们就是所谓强力法术者,才会被耐杰尔·怀兹·马奇辛买下,带著她们到处跑吧?
他们从还是强褓中的婴儿时就离开故乡,而被施予所谓的英才教育养大[x],所以对自己出生的故乡一点印象也没有。明明队圣砂国一无所知,却哭著说想要回去。
「不过,这群废物神族被遣返之後,别说回到原来的奴隶生活,还会被当成逃犯而落於更低的阶级呢!一想到这点,难怪他们顾不得岌岌可危的救生艇,说什麼也要逃走……」
「你们……真是差劲!」
差劲的人是我,老是没学到教训,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可能是被我说的话跟敲地板声吓到,小西马隆的年轻船员吓得瞪起棕色的眼睛。
「瞧你说的那麼得意,这可是贩卖人口耶!?这是犯罪行为,是身为一个人不该做的事耶!?都没人指责你吗?一个人也没有吗?」
「陛下,您说的是……」
看到自己的部下被我气冲冲的样子吓得目瞪口呆,年长的明星航手代替他们回答:
「不过他们是奴隶。」
「你们这些家伙,开口闭口就是奴隶奴隶!你们这群理应都受过义务教育的大人,不觉得讲这种话很丢脸吗!?」
他一脸困惑的回答:
「对我们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理所当然?」
「一点也没错,陛下。」
再旁篇一直保持缄默的约札克,在我後面用训话的语气说: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就别在这麼做了。毕竟如果没有人指出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你们是不会发现的。像我过去也误以为自己跟牛马一样,不过是家畜而已。直到某个人点醒我之後,我才改变这个想法呢。」
「可是约札克,这是贩卖人口耶!是真的……是真的犯罪行为。以人道的观点来看,这怎麼能算是理所当然的事呢!?」
「是真的!」
年长的操舵手插嘴。只不过他用力喊出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被海风吹红的脸颊正颤抖,我不晓得他为什麼会这样。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们认为……他们是奴隶,而且是比我们还下等的生物。」
「所以你们就毫不在乎,把他们当作商品来看待?」
这个临时胡诌的藉口,攘我喉咙深处整个热了起来。
就算在此破口大骂一两个小西隆人,事情也不可能有什麼改变。即使对眼前的对象发脾气,也只会突显自己的气度狭小而已。我在脑子里拼命说服自己「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但究竟还是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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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们不是用打击率或防御率,而适用身为人的存在价值来评定优劣。我实在搞不懂你们是用怎麼样的基准来评论的!真希望你们务必告诉我。就拿他来说好了……」
紧握著舵的神族男子,看到我突然指著他而瞪大眼睛,胆怯地缩著双肩。
「就拿他来说。他拥有你们这些经验老到的船员根本比不上,能够越过这片恶魔海域的本领。但却被你们认定比西马隆人还不如,而软禁在船底标价贩卖,要是卖不出去还得被遣返。我真的不懂,也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如你们?请你们解释一下!」
如果在日本过著平凡的高中生活,我根本就不会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什麼奴隶商人、用金钱买卖跟自己一样的人类,那不过是在历史课本或遥远的国度才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现在它却在我眼前真实上演。
怀里还收著杰森跟佛莱迪写的血书。眼前是一群拼命想离开自己生长的土地,与其被遣返,宁可投身於惊涛骇浪的人们。
圣砂国是地狱吗?
对他们来说,是回去也毫无意义的可怕场所?
而我竟然把两名年幼的女孩送回那麼可怕的土地?
想把刹那间沸腾的愤怒平息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冲动的情绪过後,转变为对自己的厌恶。
「可恶,这麼一来当然不想回去。」
我举起变冷的手掌压住额头,整个人瘫坐在湿答答的地板上。可能是误以为我身体不舒服的少女,用细瘦的手指握著我的左手。那是又细又苍白,没什麼肉只摸得到关节的手指。我突然想起自己几个星期前在日本交了女朋友——
在村田就读的,以升学为目的的学校校庆时,巧遇了同一所国中毕业的桥本。她的手虽有因握著网球拍而长的茧,但是却比眼前这个少女还要来的温暖且柔软。
明明是年纪相仿的少女,但是手指的触感却差这麼多。
「谢谢你,我没事。」
从稍微触碰的肌肤传来些许热度,让我感受到无法言喻的温柔。想不到自己都遭受到这麼不人到的对待了,却还在担心我的身体。
「……我没事,而且绝不会把你们带回那里。」
这时候船员们突然惊觉著什麼抬起头来,突然往舱门方向拔腿就跑。但是没等他们有所行动,某人马上踢了潮湿的地板一脚,发出声响。
「唔咿!」
「好~~不要慌,不要慌——」
反应超快的密探扬起嘴角微笑,动作迅速地用脚抵住操舵室的舱门,摆出一副事情没有解决,任何人都不准离开的架势。放弃向萨拉列基报告的明星操舵手下定决心开口:
「要把救生艇让给这些人吗?」
「很遗憾,明星操舵手,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哟!那种小船怎麼可能平安渡过那麼危险的海流呢?」
现在仔细想想,单出泽塔跟兹夏所搭乘的破船竟然能抵达小西马隆,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要不是刚好碰上海流的稳定期,铁定会死很多人。
我怎能让这种事情在我眼前发生? 约札克在陷入沉思的我头顶上说:
「如果要让他们撘大船离开……就只能把这艘货船给他们了。但是那麼白泡泡幼绵绵的少年国王是不可能默不作声的。啊!对了。」
「就说那些神族造反好啦!然後还威胁货船的主人,并且打算把他们赶走。至於人质的角色就交给我吧!」
我试著想像瘦弱的神族,从後面扣住身穿长袖围裙的健康优良士兵,双手动弹不得的模样。这个人质再怎麼看都很不自然。就算十几个人一起扑上去都不见得是约札克的敌手吧。
那个人说好听一点是温和,讲难听一点就是毫无气势。可能是被囚禁在恶劣环境的关系,就算煽动他们,也不可能有那个胆造反。
「嗯——说是不抵抗主义者又有点不一样。不、等等、古里叶。千万不要挑拨造反这种危险的事情。总之要奉行不流血开城,不流血开船的原则……」
这时候我望像窗外,看到海面上清晰可见的分底线,简直就像是用笔画上去似的鲜明。只要我们可以前往那条线後色调沉稳的海域,应该就能够轻松抵达圣砂国了。届时就算撘小船也无所谓。
就算是搭救生艇也行。
「约札克。」
「什麼事阿,少爷?」
「我等一下会说些很可怕的谎话,不要看不起我。」
「什麼看不起,您真是言重了。」
他依旧用长脚撑在门口,双手交叉在胸前,还一边抖动著白色长袖围裙下方、线条优美的上臂二头肌——一副让我深深著迷的外野手体型。
「谎言跟变装可是谍报战的精随哟!古里叶最~爱了!但如果是少爷说的,在我这个老经验的谍报员眼里,根本就称不上是什麼谎言啊!」
虽然这跟变装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并没有天真到把保护我的人所说的话当真。
「不,我认为它是谎言。搞不好还是攸关性命的恶劣谎言。」
我本来要把手放在胸前,结果突然改成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因为要是不这麼做的话,我会因为太丢脸而笑出声来呢。
「伤脑筋,接下来还要偷东西呢!看来真的不能小看俚语 (注: 日本有句俚语「嘘つきは泥棒のはじまり」,意思是说谎为偷窃之本)。我很差劲吧,竟然是个说谎的国王。」
「嗯——你就不要这麼自责了。倒是古里叶这阵子净是跟著一些寡言又木讷的ˊ长官工作,所以呢……」
真魔国忠诚的密探一面劈哩啪啦弄响指头关节,一面看著小西马隆那些船员,脸上露出看到猎物而开心到发抖的危险表情。
「……我正好想要展现一下演技呢。」 船长室下半部的舱门被海浪打湿而变色。
我用拳头轻敲潮湿的木门,没等里面回答就把门打开。行动迅速的船员们已经开始在运接甲板及船舱的阶梯奔跑。
「不好了!萨……」
「有利,怎麼啦……」
萨拉列基两手拿著闪闪发亮的东西转过头来,船上放著好几件衣服。几个脚边的行李箱还露出五颜六色的布料。
看到这幅过於和平的景象,害我不禁脚软。
「情况这麼紧急,你还在做什麼?」
「做什麼?我在搭配衣服阿!毕竟我们拜见圣砂国的君主,总不能穿充满海风咸味的旅行服吧?对了,有利也在这里面挑一套吧。如果不嫌弃,就尽管拿去穿吧!对了,伟拉卿,帮我拿那边的衣物箱。」
目瞪口呆的伟拉卿站在很难得称得上是宽敞的房间角落。双手挂满淡色上衣,简直像是活衣架,有够难看。不对——我根本就没有立场批评人家的护卫。
「搭配什麼衣服阿……拜托,又不是要举行化装舞会!」
被我责备的萨拉列基也有点激动。
「可是有利,让对方留下良好的印象是很重要的事吧?我这种年轻小伙子虽然没有身为国王的尊严,但至少也要靠外在装模作样一下,好在气势上压过对方啊!」
「话是没错啦……」
第一印象的确是很重要。听到受过帝王学教育的萨拉列基这麼说,连我也深有同感。但是看了一下周围,发现他带来的正式服装不是缀满亮晶晶的装饰品,就是轻飘飘的蕾丝。如果让只适合学生制服与运动外套的我来穿,别说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根本就像是「猴子穿新衣」阿!
「我还是算了,谢谢你的好意。」
「别这麼说,还是要我帮你选呢?阿、不过你还是最适合穿那套黑色的衣服!虽然从小到大,大家都跟我说黑色是不祥又恐怖的颜色,但自从认识有利之後就彻底改变我的想法罗!或许那是专为特殊的人设计的服装呢?」
不过在我就读的高中里,有将近四百个人都穿著一样的衣服。
「海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这样看来应该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够登陆罗!我们已经通过危险海域了吧?」
看到他歪著纤细的下巴说:「你是来通知我这件事的吗?」我终於有机会切入主题,脑子的主审举起一只手来。
「萨拉,现在不是挑衣服的时候啦!先别管那些了,我们快逃吧!」
「逃?为什麼?」
淡到几乎透明的金发散落在织细的肩膀上,修剪整齐的粉红色指尖,从淡色镜片的镜框中间往上推。
「那些奴隶做了什麼吗?」
刚开始是认为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表情,但是过了零点几秒之後,他的表情就变得非常不安。对於突然查觉的不协调感,我拼命忍耐不让自己皱眉头。
倒是刚才瞬间的变化是怎麼回事?这个年仅十七岁就独自统治大国,勇敢努力至今的少年王萨拉列基。他的立场跟我很像,所以我相信彼此能够互述心中烦恼,他算是我能够轻松对待、年纪又相近的朋友,也是命中注定要当国王的人。
但是我似乎窥探到那些面貌以外的他。
「难不成他们造反了!?」
「不,不是。这跟神族的人没有关系,问题是船、是船啦!萨拉你听清楚了,你、你、你冷静听我说!」
我突然有点希望对方反驳:「你自己才要冷静点呢。」
约札克在我不远的後方大喊,不仅要露出关心我安危的眼神,还身兼在一旁搧风点火,让船员陷入不安的角色。这时候我只能独自设法再多加把劲。
「明星操舵手跟船长说,船很危险,就快要沉了!你有听过咯吱咯吱的声音吧?根据管理行李的人说,船底已经有好几个地方浸水了。看来这艘普通的货船还是无法撑过初次面临的可怕海流。」 萨拉列基一面用手指拨开贴在脸颊的头发,一面静下来仔细聆听。甲板的喧哗瞬间消失,只听得到木板摩擦的咯吱声。
「听到了没?船就快要沉了喔!?听说再这样下去,大概再过十几分钟就会从中间裂成两半!所以我们必须尽早逃离这艘船!如果你觉得自己跟货船是命运共同体,那就另当别论。总之不要再挑衣服了,只要带些必须的贵重物品就好!」
「可是有利,你说要逃,要怎麼逃……啊?」
「船上不是有救生艇吗!?人数应该不会超过限制吧?」
我穿过房门跑进房里,把国王的衣服箱翻过来。只见鲜豔美丽的布匹散落在地,取而代之的是似乎的大衣跟毛毯——这个时候就得来硬的。
「有利,你在做什麼!?」
「这种天气要随身携带防寒的衣物,而且要小心身体不要被海浪打湿。如果把行李箱里面的东西丢掉,还能当作救生圈用……快走吧萨拉,别杵在那里不动!」
从小接受高贵教育的少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的我倒是很感谢自己出生在平民百姓的家庭。
「我从没有坐过那种小船耶!」
「安啦!我不仅坐过充气船,也有跟两个大男人坐天鹅船的经验。」
「怎麼办阿?少爷。需要我连那个软弱的国王一起扛吗?」
抓住口吐白沫的船长脖子,从地板把他扛起来的约札克跑进来发问。声音就在离我不远的後面,就算我往前走,他的手也构得到我。
「不用了,我这边没问题。倒是得让其他人做好弃船得准备。萨拉列基,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艘快沉的船上,毕竟我们还要去圣砂国对吗?」
「可是有利,贡品跟……那些奴隶怎麼办?现在可没有时间把那些货物搬到救生艇罗?」
「要把他们都留下来。」
刹那间好像有道阴影掠过他淡色眼镜眼镜下被镜片挡住的眼睛。原以为他可能是因为惊讶,但是接著抬起头来的萨拉列基却露出淡淡的微笑。倒是我却说的结结巴巴,明明刚刚还拼命练习过的说。
「虽然、很可怜、但是、也没办法。毕竟、奴隶……萨拉列基。事态紧迫,这时……」
我的嘴巴绷得好紧,不过我还是尽量压抑。
「……跟奴隶、比起来、当然要先考虑自己的性命。觉得他们可怜,想说至少带妇女跟孩童一起逃……我有尝试说服他们,但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得懂我说的话,否正没半个人肯上来。没办法,只好把他们留在这艘船上。剩下的就只有帮他们向神祈祷了。」
「嗯!」
织细的下巴轻轻後移,萨拉列基满意得点了两次头。
「嗯。有利,你说的没错。他们是奴隶,天生就是这个命运。你没必要替他们担忧,所谓『生死有命』就是这摩一回事。」
「萨拉列基陛下,虽然不关我的事……」
在这之前一直缄默不语的维拉卿突然轻了一下喉咙,打断我们的对话,并且甩掉披挂在手上的亮晶晶服饰。他的表情既不焦急也不惊讶。
「既然这位大人这麼说,看来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你看,就连跟班都这麼说,最好还是听从护卫的提议比较好喔!快点跟船长一起登上救生艇吧。我还要再去一趟操舵室,通知掌舵的人赶紧撤离!」


接下来维拉卿会带他安全撤离吧?对他来说,保护的对象沉到海里,一定会很麻烦的。我说完那些话就急忙转身往甲板的方向冲去,那种厌恶感让我一刻也待不下去。
我总觉得在那个散落五颜六色美丽布匹的房间里,弥漫著从我口中说出的肮脏话语。而且彷佛会被说:「你亲口说了那些话罗」似的,让我无法跟萨拉列基同处一室。
「讨厌——,好脏喔——!反正男人没有一个会说真话——」
「不要用这麼恶心的声音说话!问题是那些了解来龙去脉的船员。我们既没有提出交换条件,也没有给他们封口费,要怎麼才能让他们闭嘴呢?」
「没——什麼,太简单了。一旦事态紧急,只要把他们的嘴唇缝起来不就得了。」
「哇!光听就好痛!拜托别在这时候讲黑色笑话好不好,害我不禁想像那个景象耶!」
约札克马上来到我的身旁,一面小声亏我,一面跟我冲向正在苦战的操舵室。甲板角度已经回稳,也比较方便在上面奔跑。反倒是慌张的人们四处奔跑的震动,比海底传来的冲击力还强烈。但就算货船现在平稳了许多,不过要在狂澜中确保航行位置还是很难吧?这需要相当的本领跟知识。总之必须要尽快告知现在的状况,并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计划,否则等船真的沉没就来不及了。
我拟定的作战计划是:
让萨拉列基相信这艘货船快沉了,并且把小西马隆船员全部移到救生艇上,然後用超过人数限制及无法沟通,把全体神族留在货船上。萨拉跟我们在风平浪静的海面撘著小船前往圣砂国,神族他们则用货船离开这里,前往西马隆以外的国家寻求庇护。
「老实说……这个作战太简单了,根本没有人会上当吧?」
「这个嘛……如果是我就不会上当啦。」
「阿!我就知道——」
「不过用来骗那位年轻的国王,倒是相当顺利不是吗?」
「你说萨拉?为什麼!?是因为萨拉比你老实吗?」
「哎呀~~少爷,你讲这样太没礼貌了吧?人家古里叶可是像巫女一样那麼老实纯洁哟!不过呢……」
约札克摆出像贵妇一样,把食指抵在唇上的姿势,抬头往上看。
「古里叶知道少爷相当聪明,不过那位少爷就另当别论了。我觉得他好像有点瞧不起少爷呢!要是不撒点谎骗他,可是会被他采在脚上喔。」
难道他认为「我的脚程很慢,所以只会乖乖踩在垒包上,不会盗垒。」吗?
「哼!我偶尔也是会盗盗看的。」
操舵室的大门铰链已经坏了,往不自然的方向扭曲。我把手放在上面,轻轻深呼吸。空气中有海风的味道。
「这艘船的所有成员请搭救生艇离开!我有事请掌舵小组帮忙——!刚刚我们在这房里说的事情请不要说出去……咦?」
原本应该有三名小西马隆人加两名神族,合起来共是五人的室内,此刻只看得到三条人影。环顾室内,寻找其馀两个人上哪里去了,想不到他们被人用草席卷起来倒在地上。我正好撞见小西马隆船员之中最年长的明星操舵手,把脚踩在年轻船员的身体上并加以困绑的景象,甚至还慎重地拿布堵住他的嘴。不追究他用的是什麼布,也算是留点面子。
「咦?嗯——你们在搞什麼?」
这是内斗、还是海上喋血?不过规模也太小了点。
「阿、陛下。抱歉!让您撞见、这麼难看的场面!」
「不、我才不好意思。这麼忙还打扰你……你到底在什麼?」
听到其他国家的人尊敬地称呼我陛下,反而让我不好意思,不禁想纠正他:「你的陛下应该是萨拉列基吧?」
「我是来拜托你们帮忙保守秘密……不过看样子这里好像发生了其他状况。」
「是的。阿、不是啦……您说的没错……真魔国的陛下,我们已经打定主意,决定跟犹如海上男儿性命的货船一起共存亡。这是我们全体船员的愿望。」
「唔嘎——!」
明星操舵手踢了被困绑起来的年轻人一脚,要他安静。瘦弱的少女跟持续掌舵的的男子则张著大口愣在一旁。
「请您这麼转告萨拉列基陛下——这艘货船……到处都已经旧了,以现在的标准来看可能过时,但它毕竟是前小西马隆王吉尔巴特陛下交给我们管理的重要船只。就算在萨拉列基陛下眼里只是一艘又脏又小的破船,但它始终还是国家的伟大财产。若没有吉尔巴特陛下及百姓的允许,我们无法轻易弃之不顾。所以我们三名舵手坚决不弃船。」
「唔、唔嘎——」
「没错,这个小伙子也在说: 『就算葬身海底,我们也不会离开这艘船。』唉呀~虽然地位不高,但终究是个海上男儿,真是值得敬佩呢!哇哈哈、哇哈哈哈!」
可能是想又炒热气氛,原本鸦雀无声的室内响起空虚的笑声。
跟沉没的船共存亡的人应该是船长吧?连我都不晓得该不该指正他。
「呃——等一下,明星舵手。你应该知道这艘货船没问题吧?」
「大致上知道一点。」
「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此时并不需要什麼令人感动落泪的名舰长吧?」
「知道。所以我根本没想要马上就义。只是请您照我刚才说的转达萨拉列基陛下而已……因为陛下……」
男人面露难色地拉下眉毛。他看了一眼掌舵的神族,然後尴尬地宜开视线。


「我担心要是丢下他们跟船底那些人不管,可能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就算他有穿过这片恶梦海域的本领,但是接下来的航行呢?要是没有像样的船员及详细的航海图,或许又会跟之前一样,把船开到西马隆也不一定。」
他的指尖正在拨弄绳索。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觉得他连耳根都红了。看来海上男儿都很纯情。
「我……那个……觉得让这名天才舵手以奴隶的身分回到圣砂国太可惜了。算了……我老实说好了,其实我很不甘心!」
「不甘心?你有什麼好不甘心?」
明星操舵手焦虑地猛踩他的部下,现在连胡子的缝隙都变得红咚咚。
「他的本领——我嫉妒他拥有操纵船只乘风破浪的高超本领!身为一名操舵手,我希望能向他求教。我希望能在死之前,能够学会那个平安度过惊涛骇浪,克服绝对不可能渡过的难关的技术!」
「可是他们不是奴隶吗?」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很坏心眼,但是我无法克制脸部自然和缓下来的表情,手插著腰继续说:
「我记得你曾这麼说过吧?你说他们是低等的生物。这样的对象应该没有什麼值得你学习的东西吧?」
「不愧是少爷。这句话真是说中他的痛处呢~~」
旁边又冒出一句更狠的话。只不过这句话却让我的内心毫无理由地温暖起来。而且几乎快要笑起来的约札克,语气中根本感觉不到讽刺。
小西马隆的船员把头压低。他只是盯著自己的指尖,彷佛那里写了什麼重要答案。至於焦急的我们并没有等他回答,就穿过房间准备下一个行动。这时候他终於用若有似无的声音说:
「因为……」
「什麼?」
「我们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具备各种技术与才能的人类,我们压根儿都没想过这些人跟我们一样是人类……因为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明星舵手。」
阿阿~我线再感动到一个不行,但是我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拼命故作镇定,并拍拍老大不小的老鸟船员肩膀。感觉海上男儿的背影变得好小。
「既然知道就不要再叫这些人奴隶……」
「遵命!」
约札克一面粗鲁卷绮窗边的纸张,一面得意地点头。
「爱上他了吧?」
连语言不通的两名神族都同时吐槽:「不会吧——!?」不是那样吧?应该不是,就算是我也不想揭穿。
「这个时候就把一切交给陷入热恋的两名当事者,我们得赶快跟你们告辞了。好了!紧急代理船长,找到外海的航海图罗!请仔细看过之後,把这群难民送到适当的场所。嗯——要登陆圣砂国需要这边的航海图……」
「明星舵手听著,至少要到小西马隆的国家……阿~对了!我是不知道这个对你们有没有用啦……」
我顺手抽中一张纸,在泛黄的背面振笔急书。但因为纸张被海水浸湿的关系,所以一直写得不顺手。
「要是能到我的国家最好……不过你们的粮食跟饮水可能不太够。可恶!好难写……算了,反正我再怎麼注意,字还是一样难看。卡巴尔盖特、希尔德亚德、卡罗利亚……嗯,对了!或许真魔国周边诸国也能通融放行。总之你们要到不受西马隆控制的国家,就算无法上岸,他们也会提供物资,因为我事先拜托过了……拿去吧!虽然字写得很丑,但上面有我的签名。」
在航海图背面乱写一通的文章,简直就像电话旁边的便条纸——词句不通顺,文法也很怪,纯粹只是堆积单字而已。不过至少看得懂内容,只要有我那丑到无人能模仿的署名,别说是魔族,就连希斯克莱夫先生跟芙琳都会伸出援手吧。
我的脑袋小、记忆容量也少,总觉得不可能记得这个世界的文字。反正对话没困难,就算不会阅读也无所谓。因此就懒得练字。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非常感谢耐心教导我的云特。
接下湿答答的亲笔信,明星舵手直盯著我的脸。
「想不到魔族……不,想不到诸国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臣服於陛下了。」
「臣服?我怎麼可能让人加臣服於我阿?虽然我是国王,但终究只是个刚继任的菜鸟,谁会乖乖服从这样的新手?对了,刚刚说的话最好不要说出去,我的事跟本不算什麼。」
我硬抓住操舵手握著绳索的惯用手。
「你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我现在就任命你为难民移送船的紧急船长。」
想跟他握手的我,突然想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本名。
话说回来,萨拉的旗舰叫做「金鲑号」。我竟然记得才搭乘没几分钟的船舰名称,却不知道漫长旅行的交通工具名称。
「我真是个白痴,竟然没有问船名跟你的名子。」
小西马隆男子的嘴角跟胡须开始颤抖,他轻轻摇头之後便用力握住我的右手。
「陛下,这艘船的名字叫做『木雕熊与鲑鱼』号。至於我的名字并不重要。」
「真是可恶,你也太帅啦!明星船长,我在此向你承诺,为了赞扬你的功绩,我会在家里的玄关摆设木雕熊做为装饰。」
其实从十年前就已经摆了。不仅是我家,连我堂兄弟跟村田家的客厅也有。可见这艘船从很久以前就广受日本人喜爱。


“好了少爷,既然已经决定新船长是谁,我们也该闪人了。”
“知道了!”
松开小西马隆人的手,我对那两名神族伸出右手。男的还是用他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握着舵,看起来没有跟我握手的空闲,但是我很快就发现彼此习惯不同。不过连金色眼睛带着泪水的少女也没有握手的意思,可能是我们表达感情的方式跟圣砂国不一样吧?
“好好努力,加油!对不起帮不上什么忙,也很抱歉不能带你们一起走,真是抱歉。”
我很希望她能够教我神族有什么正式的道别用语,不过解释起来又太难了。
“我也没办法再帮你们什么,不过你们的神一定会跟着你们。虽然我不晓得是什么样的神,但他一定会保佑……咦?”
少女突然抓着我的手腕,并把厨房制服的袖子往上卷,然后用她瘦骨如柴的食指使劲按在上面。
“好痛好痛!很痛耶!”
她的指甲在我手臂内侧使劲猛抓,很快就渗出血并红肿起来。我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她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少女有别于萨拉列基花时间保养得尽善尽美的指甲,而是磨到又圆又短的指甲,专心在我手臂上画线。一直低着的下巴跟瘦弱的肩膀上下震动。
长长的伤口连成一条曲线,不久就变成长五公分的六角形,里面有用对角线连起来的星星,看起来就像是简单的钻石标记。
“贝尼拉。”
少女金色的眼睛在细长的睫毛下方闪闪发亮,又重复说了一遍,脸上还带着微笑。从我们见面以来,她第一次露出开朗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找贝尼拉。”
“告诉我!贝尼拉是什么!?是人名吗!?”
“陛下!想解开那个迷可能要花好几年喔。”
密探在一旁催我,不能再待下去了。约札克的判断是对的,于是我忍住想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的冲动。但是又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冲动,于是紧抱少女瘦到快要折断的身体。
“你等我,下次我们一定会在我的国家见面。”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我感觉到怀里的少女似乎点了头,但也可能是海浪摇晃的关系。


分别搭乘四艘救生艇之后,我们便挥别了“木雕熊与鲑鱼号”。只见明星船长站在遥远的货船船首,慢慢挥动[x]手帕,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不知道真相的船员们,有些人在听到掌舵三人组勇敢的决定之后感动得热泪盈眶,有些则咋舌说“他们还真爱耍帅。”负责一切的船长看起来很冷静;算是船主的萨拉列基似乎对那件事没什么兴趣,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他似乎把心思都放在前往圣砂国,真是积极!
我们来到风平浪静的海域,海面的颜色明显不同,不过跟刚刚看的时候又不一样了,现在是被夕阳染得一片橙红色。
再过不久就要天黑了。无法登陆的我们,只好在有如树叶般漂流的危颤小船上,迎接异国的夜晚。
唯一令人担心的,就是船上的人数过于密集。超过一百名的船员硬是挤在仅有的四艘救生艇,我跟约札克、萨拉列基、伟拉卿也只得搭上同一艘船——就是跟其他救生艇比起来稍微坚固,由船长率领的一号船。
就算我打扮成怪异厨师的模样,还是受到国王的待遇。为了让我远离净是年轻卸货工人的船,船长早就帮我留了位子。但是对我来说,坐在一群粗狂直率的人群里,听他们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还比较轻松。
而双手交叉在胸前的伟拉卿,就坐在距离不到三步的地方。这也难怪,毕竟他是萨拉列基的护卫。
约札克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回头看了一下身后那艘船身较小的小船,一反常态的皱紧眉头说:
“跟二十名壮汉共乘一艘船还比较好。”
“安啦!没必要那么神经质。”
“可是少爷……”
“我再也不会随便相信别人了。”
隔着衣服摸着左手,手腕内侧的地方有点热,反倒是惯用右手上那枚淡红色戒指,象冰一样冰冷。没想到连戴在小指上都不合啊!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那微微的痛楚又再度出现,我的身体几乎是反射性地抖了起来。
“会冷吗?”
“不要紧。”
我把借来的防寒衣物前襟拢紧。太阳下山之后,可能会变得更冷,因此我不能这样就喊苦。我为了眺望最后的夕阳,想要多少获得点暖和而抬起头来。
就在我们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伟拉卿小声地说了什么。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当我把听到的部分穿起来之后,立刻发现那些话是在对我说的。
“真不错,你也是相当不错的演员嘛。”
被发现了。
已经被他发现这是我们联手演出的一局戏,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会向萨拉列基报告,因此必须防着他一点。
因为伟拉卿肯拉特是我的敌人。

69

主题

139

存在感

37

活跃日
 5 

SOS团二星级★★

3楼
发表于 2007/11/03 | 编辑
第三章

受够对海洋的描述了!
既然不是诗人,怎么可能想得出跟天空、海浪与船只有关的美丽修辞啊!沃尔夫拉姆虽然很不爽,但还是被迫实行冯克莱斯特卿教他的防晕船秘方。
“二百二十一……美丽的、海洋……唔噗!可恶的云特,根本没效嘛!二百二十二……万物之母的、海洋。臭云特,等我回去你就知道!我会每天晚上把阿菊摆在你的枕头边!”
而且还不忘臭骂一顿。
“从父亲到曾祖父已经用过一百次了吧?那么四百二十三……有如叔祖父一般的、嗨……哈噗!”
“您不觉得自己突然多了好多亲戚吗?”
“没错,而且我也已经厌倦赞颂海洋这件事了!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怎么可能帮助我展开一趟轻松愉快的海上之旅啊!更何况我又没有自愿当海军,会晕船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是难为阁下了。您的肉体跟精神虽然有所成长,但是耳朵里的蜗牛却毫无成长呢。”
听到年纪比自己小的指挥官拼命臭骂自己的养父,冯克莱斯特卿吉赛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安慰他。
“耳朵里的蜗牛?唔——噗、那是什么?”
“哎呀!您不知道吗?每个人的耳朵里面都养着一只小蜗牛。人会晕船、晕车,或者骑马时会感到头晕目眩,就是因为那只蜗牛心情不好在发脾气的关系。若是再严重一点,它还会咬破耳腔的壁膜,吸光主人的脑浆呢!如此一来就不是呕吐跟眩晕可以了事,甚至连脑浆都会从耳朵流出来喔!”
明显看得出沃尔夫拉姆的脸色骤然大变,而且不知不觉举起双手压着脑袋大喊:
“不、不要说这些恶心的事情!这一定是那个、一般俗称的乡野传奇吧?”
吉赛拉用深感遗憾的表情摇头:
“不是的。阁下耳里的迷你蜗牛正在四处作乱呢。”
“照你这么说,那我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没有修完医护兵训练课程的沃尔夫拉姆,铁定不知道上士大人最擅长的“非真实的医学恐怖故事”。面对许久没看过的单纯反映,让吉塞拉不禁露出微笑。
“其实您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悲壮,只要让它心情好转就没事了。请您暂时忘记旅途的紧张,把肩膀放松,那么蜗牛也会跟着冷静下来。您何不跟那群……不是、何不混在人群之中,暂时忘却内心的忧郁呢?”
在低一点的甲板上,一些没有值勤的士兵,正热情地与卡罗利亚派来的援军大好关系。这个形容算是好听的,实际上是舱门大开,也不管是否有屋顶就大肆举行酒宴。而现在似乎已经过了酒酐耳热之际,四周摊着一群醉汉。有人抱着酒瓶躺在甲板上,也有人盘腿坐在装有纯水的木桶前教训别人。
低头看这和平的景象,沃尔夫拉姆的眉间挤出跟哥哥一样的皱纹。
“一群醉汉!”
“难道您不擅长跟大叔打交道?”
“这跟年纪没关系。你看,他们是卡罗利亚派来的人类耶?可是本舰的士兵却那么难看地跟他们混在一块。太不像话了。真是难看!毫无魔族的自觉!”
的确,那些层层叠叠躺在甲板的男人,毫无魔族跟人类的分别。像这样混在一块,只能从服装上来分辨。穿制服的大多是魔族,不过其中也有人穿便服。
“那个烂醉如泥的是阿达尔贝鲁特吗?”
“好像是……天哪!他边哭边抱着桅杆呢!不晓得在喊谁的名字,不过光是想像都觉得恶心。话说回来,古兰兹老兄从以前就是以酒品差而出名的。”
“他酒品不好吗!?”
“是的,而且还是有酒量也不太好的耳闻。”
一想像酒后失态的肌肉男,沃尔夫拉姆又开始感到不舒服。他会不会拔起巨树在头上挥舞,然后把房子打烂呢?或者闯进养家畜的小屋,抓住马或牛的尾巴……真可怕,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吉赛拉真不愧是吉赛拉,只见她一面无动于衷地看着身边幻想古兰兹发酒疯的沃尔夫拉姆,一面回想传遍街头巷尾有关冯比雷费鲁特卿的传闻。他虽然长得可爱,可是拥有惊人的海量,喝醉之后还会发酒疯,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她想确定这个传闻的真假。跟那个一喝酒就脱光光,还会把内裤戴在头上疯狂跳舞的养父比起来,不晓得谁喝醉的模样比较好玩呢?
“是因为你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放他一马?”
阿达尔贝鲁特心情好到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举起手在脸前猛挥。
“在残兵败将的行列里,有一个明明长得很稚气,胡子却很浓密的年轻人。他那个胡子长的特别怪,所以我就把他拉出来看个仔细——那个人就是马奇辛。我想说剃短的胡子怎么看都像是用画的,想不到还真的是用棕色颜料画上去的!在脸上画胡子耶!?一个十四岁的小鬼头居然有那么浓密的胡子,真是输给他了!于是我就问他理由,他说:‘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厉害。’而且他的发型也很奇特,就是把这个地方弄成这样子。”
阿达尔贝鲁特放下酒瓶,举起双手在耳朵上方摸来摸去。
“使整个往上推剪喔!至于多出来的卷发就把他留厂绑成马尾巴,理由也是:‘这样看起来比较厉害。’总之他的造型就是把胡子画得很浓密,还把两侧的头发往上推剪。天哪——那真是诡异到极点,反而突显出他很老土!还我连他下半身的毛发是属于浓密型的,还是往上推剪型的都想确认一下!”
他甩着金色的乱发,放声大笑。听到他这个低级的笑话与笑声,达卡斯克斯失望地低下头。天哪~百姓崇拜的十贵族之武将形象,就在自己眼前慢慢瓦解。原来堕落的贵族并不是只有冯克莱斯特卿云特阁下。
“原来你们实在这么爆笑的情况下认识的……”
“没错,总之他在部队里被我们笑到不行,后来看在他这么好笑的份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他走……等一下!仔细想想,我国的俘虏收容所真是太爽了,他们可是对岸的大陆渡海而来的喔!跟我们在西马隆被隔离的场所相比,我都不禁想要讽刺地说:‘我们的俘虏简直就像是生活在天堂里。’搞不好他这个菜兵以俘虏的身份留下来,都比独自逃回祖国还来得轻松自在。”
“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还是不幸呢?”
“那就是他的有趣之处。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后来跟小西马隆士兵对峙时,想不到全体士兵居然都留了跟马奇辛一模一样的胡子跟发型。而且不论老少都一样喔。可能是学他的好运。但实际上,背后的理由是他的胡子真是太好笑了,让我们大发慈悲放他走。这一点如果没讲出来是不会有人知道的。说不定他在故乡还被当成军神或英雄崇拜呢!哎呀——那时候我们都笑到无法作战啊!”
“这、这样啊——原来他们全军统一把两侧头发往上推剪,有这么令人傻眼的真相啊……呵呵呵——”
达卡斯克斯摸摸世上最简单也最美的头,然后长叹一口气。
“所以那个男人的绝对不死传说,也算是我的功劳。只不过我们曾经在他小时候见过面这件事,耐杰尔好像没有印象。”
达卡斯克斯抓起阿达尔贝鲁特放在旁边的酒瓶猛灌。自从医生跟老婆下禁令以来,他已经很久没喝酒了。
“您很喜欢吧?”
“啥?喜欢?喜欢什么?”
“喜欢人类。”
海上男儿最喜爱的烈酒,仿佛快把喉咙给烧了。
“阁下一定很喜欢人类吧?否则像是普通士兵或是我这种非战斗员,怎么可能得知上级长官的内幕。通常都是不慎说漏嘴或是四处流传的谣言,而我们只能够天马行空地胡乱想象。请问称得上是名门贵族之后的阁下……阿达尔贝鲁特大爷,究竟为了什么突然背弃国家而投靠人类呢?因为说法各有不同:像是有人拿出庞大的金额收买真魔国的情报、还有因为喜欢上人类女性所以才会如此这般,大家只能做一些老套的猜测……”坐在甲板的达卡斯克斯就像为爱烦恼的少女,把头垂在两膝之间。他的后脑勺跟脖子都很红,看起来真的醉了。
“您喜欢人类对吧?”
“什么!?你说什么?才没有呢!”
被说了个完全没关系的理由,阿达尔贝鲁特特意急得两手猛挥。
“您就是喜欢他们,所以才不想跟他们战斗……一定是这样。”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痛恨那些对冯温科特卿见死不救的魔族,巴不得这个冷酷的国家四分五裂……所以才教唆人类……”
“最近我也是这么认为。”
达卡斯克斯再次将细瓶口的酒瓶放入口中,不过里面已经空了,只好用拳头擦拭嘴唇跟下巴。在厨房工作时所受的伤,虽然快要痊愈了,此时却显得有点刺痛。
“从小我们就被灌输人类是敌人的观念,想必他们也讨厌、害怕魔族吧。就连独自走在关系友好的邻国都会被丢石头,也知道如果前往遥远的西马隆一定会遭到更严苛的待遇——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像阁下独自旅行的时候,一定也曾因为魔族的身份而遇到不愉快的事吧?因为魔族跟人类是敌对关系,而且不久前还发生过战争,要是一个不小心可能又会开战。因为他们是敌人……应该啦。虽然我只受过基本教育,但是这种事连我邻居的小孩都知道。可是、可是阁下……”
达卡斯克斯的脑海里浮现年轻君主的脸,一想到他现在不在船上就感到难过。因为自己也想从他口中得知一些事情。
他很想问:“可是陛下……”
达克斯克斯把下巴靠在看得出骨头形状的膝盖上,眺望着既暗又安静的海面。
“请您听我说,最近我突然有这种想法。不只是想法而已,其实他们真的都是好人。”
坐在地上的阿达尔贝鲁特踢开地上的酒瓶而发出声响。
“因为有幸跟随在陛下身边,所以认识了一些人……像是希斯克莱夫先生、芙琳夫人跟芬芬先生,他们虽然是人类,可是都是好人!我特别尊敬希斯克莱夫先生,他那闪闪发亮的头真是令我向往!还是古蕾塔小姐虽然是真魔国公主,可是她原本却是人类之子喔!不过她好可爱~虽然我的小孩也很可爱,但是一提到小姐就会想起她那活泼开朗的个性!”
只要娇小的古蕾塔从前面跑过,就会觉得原本昏暗的城堡走廊变得明亮起来。只要她出声呼喊陛下跟沃尔夫拉姆阁下,在城里工作的人们就会抬起头来,不知不觉露出微笑。
“虽然他们是人类,但是都是好人。我一直想不透为什么这些好人会是我们的敌人?最近我已经厌烦到掉头发的程度了。”
就连达卡斯克斯自己都不知道还找谁说这件事。他把手伸向血管微微浮起的太阳穴,用指头轻揉两侧。
“不过追根究底来说,可能是因为在战场上失去伙伴、在战争中失去亲兄弟的关系。要是询问上士大人、古里叶或塞兹莫亚舰长,一定会得到更严肃的答案;但如果是问陛下,就会得到:‘你在说什么啊,达卡斯克斯,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答案,或许他还会往我的头上拍一下呢!”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有哪个国家的国王会打一介士兵的头了。但是陛下就是那么与众不同,就连我们也以及快的速度在改变。
“自从陛下出现之后,真的有许多事情都改变了。”
用脚趾踢飞第三只酒瓶的阿达尔贝鲁特低声问道:
“那个小鬼……那个叫有利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王?”
“这个、这个嘛……他很了不起哟!陛下他很特别的。”
达卡斯克斯拼命用自己所知的辞藻夸奖有利,但无论他再怎么绞尽脑汁、再怎么用美丽的词藻形容,所呈现出来的感觉却非常平凡。逼不得已的他再次重复“了不起”跟“特别”这两个形容词,停顿一下后又补了一句:
“可是最近……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勉强自己。”
“怎么说?”
“我、我也不太会形容,但是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可能是太累了。不过这也难怪啦!毕竟统治一个大国并不容易,而且还是那么年轻就即位。无论从事什么工作,如果没有职前训练,或是积累一定的经验,铁定会很辛苦。你知道吗?陛下才十六岁耶!”
“十六啊……”
虽然阿达尔贝鲁特没有把话说出口,但是他的视线像在确认这个数字似的四处漂移。
“就是说啊!像我十六岁的时候,头发虽然比现在茂密,但是连章鱼跟花枝都分不清啊!可是陛下却很有国王的风范——虽然我的信仰并不怎么虔诚,不过也不得不相信真王大人的确是在冥冥之中守护着我们,因此才会选出这么适当的人来继承王位。”
“虽然才十六岁,不过听说感情生活可是很多姿多彩呢!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他早已跟前任魔王的三男订下婚约了?”
“没错,这件事是真的。因此云特阁下还为此狂流鼻涕、咬着手帕号啕大哭呢!不过大部分的国民都是乐见其成。沃尔夫阁下在陛下宠爱排行榜的押注赌局里,也是最受欢迎的喔。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们很速配啊!哎呀,像他们两位一起躲在水果箱里时,我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异国娃娃而目不转睛呢!但是我花了三个月的薪水押云特阁下——反正就当作是红包贺礼啰。”
达卡斯克斯一面想象上司每天晚上悔恨流泪的模样,一面计算分得的*。这下子总算有办法支付全部的放贷跟孩子的教育费了……或许还能够让老婆辞去古恩达阁下身边的工作,让他一回到家就有热乎乎的饭菜等着他。正因为他正想象如此的一幅景色,所以很直觉地就回答了阿达尔贝鲁特的问题。
“幸福吗?”
“很美满——啊!部队,您指的是陛下吧!?我不知道他是否幸福,至少看起来很快乐。”
“是吗?”
之后阿达尔贝鲁特就陷入沉没,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拼命对着桅杆喊着某人的名字,变成一个安静沉没的醉汉。
“喂~~小达达先生!过来这边跟我们一起喝吧——!山脉队长想跟你说圣砂国神殿的故事喔——!”
听到同船的卡罗利亚援军的呼唤,达卡斯克斯连忙站起身来。
奉芙琳?基尔彼特之命上船的援军,都是身经百战的佣兵部队。人如其名、身形壮硕的山脉队长,膝上无论何时都放着黄褐色的头盖骨,而且除了会叫它为“小陶罐”之外,还会跟它说话。就旁人的眼光看来,无论是脸上、手臂上的伤疤,或是狰狞的相貌与凶恶的眼光,都充满令人畏惧的魄力。不过他在平时确是个性沉稳的男人,也很受到部下爱戴。而他周围的伙伴也都是些跟一般人不太一样的男人,不过因为他们的国家曾经在有利的帮助下渡过难关,所以他们并不太排斥魔族。
想必他们敬爱的小姐,也就是芙琳?基尔彼特曾经苦口婆心地劝过他们吧?
恐怕连他们自己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达卡斯克斯还是慢慢走进能够分享这些疑问的人群里。


骨飞族会脱皮。
有关它们的特殊生态一直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至今仍无人能够揭开。人们连它们的哪些部分是皮、哪些部分是骨都分不大清楚,甚至就连它们的身体是否有
“躯干”都无法确定。骨飞族跟骨地族有时候会在又暗又冷的土里、有时候则是在干涸的沙地褪去老旧的外壳,脱胎换骨成为全新的生物。
顺带一提,从外表上根本无法判断出有什么差异。
“乐乐组合积骨”就是把骨地族脱皮之后不要的废弃部分,或者是坠地后重组的骨飞族,但是不知为何多出来的零件,拿来再次利用的产品。算是注重环保又安全的玩具,并且受到真魔国儿童教育委员会的大力推荐。
“乐乐组合积骨”的高级玩法,是从数以万计的骨头里,找出剖面完全一致的组合。运气好的小孩可能只要几个小时就能找到,不过也有些小孩一直到大都找不到。可是大部分的小孩都是在还没组好之前就已经玩腻了,而舍弃“乐乐组合积骨”自己另外想出其他的游戏,从此告别童年。
古蕾塔也一样。
尽管已经回到血盟城,但是却找不到人陪自己玩的古蕾塔,只能独自在养父宽广的起居室里乖乖地排积骨。
她已经玩腻“扮家家骨”跟“叠叠骨”了,甚至还测量过大型零件的骨质密度。说明书里记载“乐乐组合积骨”可以组成海盗船或幽灵城堡,不过这对一个住在真正城堡里,也搭乘过王家帆船四处旅行的少女来说,就算看到成品的示意图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古蕾塔发出不符合年纪的叹息,然后把手掌大小的骨头当成贝壳贴近耳朵。
“哇~~有坟场的声音耶——”
她听到狂风大作的呼啸声、胆战心惊的狗儿正在吹狗螺,还有生锈的铁门咯咯作响的声音。树枝剧烈的摩擦声,更增添不祥的气氛。盗墓贼用十字镐挖出棺材,为了得到宝藏图而打开棺材盖……
“哇!”
觉得耳边好像有什么在呢喃的古蕾塔,吓得把积骨丢在地上。不过积骨并没有因此而被摔坏,看起来还蛮坚固的。
“刚刚……好像有人在说什么……”
他的确听到疑似说话的声音。疑迟了一下,又战战兢兢地把它拿起来,再次凑近耳边。果然不是坟场的音效,而是某种特殊的语言。不仅抑扬顿挫跟自己所使用的语言完全不同,而且还带有很重的腔调,完全听不懂。
“难道这就是有利说的‘骨电感应’?”
古蕾塔连忙把骨头聚集在一块,然后用被单包起来,拿出房间。想是这种时候就要找毒女才行!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艾妮西娜不知道的!
“艾妮西娜……咦?”
她粗鲁地用一只脚把研究室的门踢开,却看到原本紧紧依偎的影子立刻分开。
“咦?”
往后跳的是冯波尔特鲁卿古恩达,房间主人冯卡贝尼可福卿艾妮西娜则是连动都没动。
桌上又冒着泡沫的绿色液体,只剩空壳的阿菊坐在书架上。房内看起来就跟平常的研究室没什么两样。
然而室内的气氛却与往常不同。
“奇——怪——?”
保持跳开姿势的古恩达僵住不动,不过脸色开始起了变化。
“古蕾塔,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新的魔动案?”
“你们刚才是不是靠在一块?”
“我、我我我我我们正在做实验啦!”
可能是勉强回答的关系,语调变得完全不一样。倒是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对身高两倍以上的高大男子投以怀疑的眼光。
“难不成你们正在做——贝特丽丝的爸妈常做的‘爱的实验’?”
“啊、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太诡异了,光看就觉得可疑。古蕾塔抱着被单,一步一步走近两人。她无法原谅任何时图诱拐艾妮西娜的男人,不要以为他是古恩达就可以对毒女下手。
至于艾妮西娜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古恩达惊慌失措的模样。她差点就要脱口说出“男人真没用”。
“古恩达,看你紧张成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我?古蕾塔,冯波尔特鲁卿刚刚差点要哭出来了。他之所以会如此慌张是因为被你看到他的丑样。他曾说过,与其让女人看到他哭,他宁可把头塞进浴缸里——不过是一两滴眼泪而已就讲这种蠢话。我看他搞不好还认为世上有从出生就不曾流泪的男人吧!”
“古恩,你怎么会哭呢?”
“为了陛下跟沃尔夫拉姆的事,冯波尔特鲁卿不是也打算尽速前往圣砂国吗?”
被选为前往小西马隆特使的云特以及偷渡前往的有利跟沃尔夫拉姆,因为预料之外的状况而被迫分开,现在变成有利独自跟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前往圣砂国。萨拉列基乍看之下是个好人,但随着意图越来越明显,已经称不上是安全的旅伴了。虽然沃尔夫拉姆应该随后赶到,但是只靠他一个人也算不上什么战力,因此非常需要援军。即使魔力高强的古恩达不太可能率军登陆,但他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我们手边却连一点圣砂国的相关情报都没有——不管是地图、绘画或者文献都没有任何资料。因此对于他国土内部的状况,我们根本就是一无所知。为了当作将来的参考,我们想要尽一切办法收集详细的情报,所以我想利用即将登陆圣砂国的古恩达,去记录圣砂国内部的讯息。”
热衷研究的艾妮西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打算在冯波尔特鲁卿的头盖骨开个洞,然后埋入魔动监视装置‘正直玛莉’……不过他好像很害怕那个手术。”
“在讨论还不害怕之前,那个手术应该有违医学伦理吧!?”
艾妮西娜对着含泪反驳的古恩达嗤之以鼻,并且用修剪整齐的指甲指着他的眉间说:
“伦理?你竟然在魔动的面前跟我谈伦理……哎呀!古蕾塔,你手上那包跟赃物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少女这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在地板上摊开被单。
“哎呀,真令人怀念呢!这是‘喔!组合骨高’嘛。以前我常常收集一大堆零件,想要挑战人造骨飞族喔!”
又是一个牵扯到医学伦理的恶制游戏。
“这个现在叫做‘乐乐组合积骨’哟!”
“名字怎么变得这么随便……对了!古蕾塔,骨高有很多小型零件,如果没放在专用的收纳壶里会很容易搞丢喔!”
“不是啦!听我说——古蕾塔刚刚收到骨电感应喔!?”
古恩达用他的大手拨开古蕾塔的刘海,摸摸她的额头。
“古蕾塔没有发烧啦!”
“要不然你怎么会收到什么感应……古蕾塔,听清楚,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外星人,就算有也不会每次都跟你联络。”
“外星人是谁?男人吗?”
“我们是外星人,有时候是雌雄同体。”
艾妮西娜比出手刀的样子,边敲着喉咙边发出奇怪的声音。
“别随便学陛下说话啦!”
“才不是这样呢,我不是说‘路上的奇遇’或是‘ET’喔,是真的!古蕾塔接收到骨电感应了!我听到骨飞族灵魂的鬼叫声!”
即使她只是把从在地球成长的父亲那里所听来的话现学现卖,但是对于未知生物的知识还是比同龄的孩子要来得丰富。不过她刚才听到的是,栖息在这个世界的种族所发出声音,而不是有利口中的X档案。为了说服这两个人,古蕾塔拼命挥动小小的拳头。
“但是就算是魔族,也只有经过修练的人才能听到骨飞族的精神感应。照理说不曾见过骨飞族的古蕾塔应该没有这种能力……”
「但你又不是达卡斯克斯——!」
「古恩达,不可以光凭直觉与常识就推翻一件事。」
艾妮西娜斜眼鄙视不安的古恩达,然後从快要哭出来的古蕾塔脚边,捡起约手掌大小的骨头,微倾著头,把骨头靠在左耳。
「即使就普通的观念来说并不可能,但古蕾塔很可能是千年才出现一个的天才语言学毒女……唔唔?」
她发出不符外表的呻吟声,头部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秀丽的眉毛还单边往上扬。
「唔唔唔唔唔唔?的确听得到声音。听起来有别於树木沙沙作响或螃蟹走路的声音,但很明显跟吹近屋里的风声不太一样……似乎是我们所无法了解的语言,而且那些话好像并不想让毒女听呢!就骨飞族这种全身都是骨头的种族来说,这样的反应还真是保守。」
「难道真的市不小心接受到骨飞族的通讯吗!?好,我立刻叫解读的专家过来。通讯兵!把通讯兵叫来!」
「要叫你自己去叫。你先想想看那个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够通过无数的陷阱平安抵达这个房间。如果是稍微有点智慧的人,应该会想到更有效率的方法吧?」
强忍住「还不都要怪你设置那些危险的陷阱」这句话的冯波尔特鲁卿双手不停颤抖。毫不在乎的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则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神,不晓得从哪儿拿出一只灰色的口袋高高举起——
「如果是我就会用这个!锵啦锵锵锵锵——!翻译年……」
「等一下!那个方便的道具太危险了!」
古恩达赶紧利用高大的身材档在古蕾塔前面,不让人看到艾尼西娜手上的道具。可能是连自己也觉得不妥吧?艾妮西娜也把手放下,改拿其他道具。
「唉呀!真是危险,我怎麼会做这种事……这是个跟魔动毫无关系的相似品。真正有毒女标志的是这个……而且是浓缩版的喔锵啦锵锵——!『翻译寒天』!」
这次拿出来的是一个棕色小茶壶。
「让我来说明一下吧!这是刚完成的翻译寒天,外表有如一般透明细长又滑溜,就理论上来说,只要把冰凉的『这个』倒进耳朵里,就能听得懂全世界所有种族的语言,真是非~常方便的发明。」
「就理论上来说啦。」
古恩达对著一口气说完一长串台词的疯狂魔术师喃喃说道。人称「红色恶魔」,令人畏惧的发明家竖起食指轻轻摇动。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还是你觉得我的理论有什麼错误吗?冯波尔特鲁卿,来吧!我就把第一个试验者的荣耀赏赐给你,把耳朵靠过来,右边或左边都无所谓。」
「什麼!?又要拿我做人体实验!?」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毒女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一步一步缓慢逼近。又细又长的透明物体,不时从手上的茶杯口冒出来。蜷缩在狭小的容器里,不经意地蠢蠢欲动……古恩达用手护著头部倒退好几布,腋下跟背部早已经冷汗直流。
第三章快结束了~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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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住手!之前我戴了什麼能够听得懂猫说什麼的『竖耳头巾』,结果只是害我的耳膜痛得要命,一点效果也没有。这表示我跟与耳朵相关实验八字不合。在怎麼说,还是冯克莱斯特卿比较擅长这一类的实验……」
虽然不敢直接说那根本是个失败作,不过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艾尼西娜的身体构造有一大半是毒女,不过其中有三分之二是古恩达的体贴所造成的。
「真是的,多说无益!」
「住手!不可以糟蹋食物!我叫你住手啊噫呜耶喔——」
这种景象早就持续了一百年以上,而且输赢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因此不管谁加油也没有用。毫不理会狐獾与眼镜蛇之争的古蕾塔 ,再次把积骨贴在耳朵上。听得见——果然听得见谈话的内容。
「……有呢……」
就连正准备要倒寒天的艾妮西娜,也因为古蕾塔的声音而停手。
「在圣砂国里阿——有好大好大的神殿呢……是用来藏死去国王的遗体哦……是好大好大的坟墓哟——」
「古蕾塔?」
被青梅竹马骑在身上的古恩达,聆听著少女的同步翻译。
「……坟墓里有好多、好多亮晶晶的饰品跟非常珍奇的宝物呢……很棒!对不对——小陶罐……那个,小陶罐是谁啊?」
「够了,不要里那些童言童语。阿!古蕾塔,也不用特地翻得文诌诌的!可以的话拜托你翻得白话一点。」
古恩达用手抓住艾妮西娜轻轻往上抬,让她离开自己的肚子。毒女忘了发牢骚,连忙冲到古蕾塔身边:
「了不起!你堪称是当代魔王治世以来,最棒的天才语言学毒女!」
看来似乎不能只当个普通的语言学家。
「你是怎麼翻译的!?资料……有取得相关的资料吗?古蕾塔,那是什麼感觉?是像哔哔哔的感觉?还是像啵啵啵啵的感觉?」
「都不是啦!」
兴奋的艾妮西娜拼命抓著没有依靠魔动力量就开始翻译的古蕾塔。
「杂音消失之後就听得很清楚了。而且不是骨飞跟同伴之间的秘密谈话,该怎麼形容……就像以前我跟有利玩过的……那个……传、传……」
「传情?」
「是传声筒!就像那样的感觉!」
「也就是说,不过只是个通讯器罗?」
接著三人便争先恐後地把骨头贴在耳边。


「什麼?每个国王都有一座巨大的坟墓?」
难得开心喝醉的达卡斯克斯,队山脉队长的喃喃自语讶异地高声反应。周遭的人几乎都已烂醉如泥,倒在充满海水味的甲板上一动也不动。剩下的只有魔族代表达卡斯克斯跟人类代表山脉队长,以及队长膝上的小陶罐。
头盖骨闪著光亮的黄褐色,空洞的眼窝有著深不见底的黑暗。觉得自己似乎跟它是四目交接的达卡斯克斯,吓得两只手臂都冒出鸡皮疙瘩。
「而且还跟神殿分开?真是浪费土地呢~像我们国家就是把神殿当作坟墓,所以只有一座真王庙哟!」
不过那座真王庙并不是历代魔王的坟墓。退位的国王回到自己的故乡,优雅的度过後半辈子是很普通的事。因此去世之後自然会葬在家族墓地。墓地的陈设会比平民公墓豪华,但也没什麼好羡慕的。顶多是那个地方没有埋葬骨飞族而已。
「哇——圣砂国占地这麼辽阔阿——可是山脉队长怎麼这麼清楚呢?照这麼看来,该不会你其实是那里出身的……不对,应该不可能。山脉队长怎麼看都是人类吧?」
「里里特.拉奇是个坏蛋喔,小陶罐。因为他都不肯跟小陶罐说话呢。」
尽管对方用的是同童稚的语言,但一样让达卡斯克斯吓得双肩颤抖。糟糕,当初承诺每跟山脉队长交谈时都要跟他膝上的头盖骨说话。规则1: 要对小陶罐表示敬意。
「对、对起不……不对,是对不起。」 「知道错了就好罗!你说是吧小陶罐?」
烂醉如泥的佣兵夥伴突然站起来大叫:
「陶罐仔真是太~可爱了——!等我们死了,也要变成陶罐仔那麼亮丽的骨头!」
他们不知道小陶罐是骨飞族,而且从一开始就是长这副模样。
「在那个到处都是神族的国家,坟墓里是不是埋了一大堆像小陶罐这样漂亮的死人骨头呢——?想必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一堆人跑去偷吧?难怪盗墓者怎麼抓都抓不完!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美丽的死人骨头,然後才顺手带走金银珠宝。这些东西都能够异国卖到昂贵的价钱呢——」
「哇!真是太可怕了,想不到除了骨飞族跟毒女艾尼西娜,还有人敢挖坟墓耶!是不是啊,小陶罐?」
差点又忘了约定的达卡斯克斯,连忙对膝上的目标说话。山脉队长则是开心到脸颊微微泛红。
「坟墓里有好多好多亮晶晶的饰品跟非常稀奇的宝物呢——很棒对吧,小陶罐?」
「听说圣砂国是采锁国政策,那究竟要怎麼把宝物带出来呢?而且还是从王室坟墓盗出来的金银珠宝,要是被海关发现不就惨了?对吧,小陶罐?」
「当然是搭船罗——小陶罐的朋友的爷爷,是专门走私圣砂国赃货的船长对吧——」
此时山脉队长口中的「小陶罐的朋友」,指的就是山脉队长自己。就在达卡斯克斯还来不及说「搞什麼啊,那麼你不该叫什麼山脉队长,应该叫海峡队长才对吧?」的时候,现场某个上年纪的部下像是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开朗的说:
「山脉队长阿,又是你跟陶罐仔当船长。就算很久没有大干一票了,之前也累积不少金银珠宝了吧。像是最後一次到手的宝物,听说就是那个会冒出火的盒子——应该说是传说中会喷火的盒子。我觉得那个应该能卖个很高的价钱呢。」
这次是会喷火的盒子阿……觉得很受不了的达卡斯克斯不禁叹了口气。
最近怎麼老是跟四方形的物体扯上关系阿。无论在云特阁下背後鸣叫的、奉上人之命在大西马隆所寻找的、还是之前陛下跟沃尔夫拉姆阁下再海上航行时所发现的都是盒子。盒子、盒子、盒子,全部都适盒子。
难道这世上正在流行四方形的物体吗?


在真魔国王都,血盟城的深处,一间经过完善温度控管的毒女秘密研究所里,把「乐乐组组合积骨」或「喔!组合骨高」贴在耳朵的三人,正把他们所听到的每一个单字以惊叫的刑式重复一次。
「天哪!」
「怎麼会这样!」
「骨高——!」
古恩达脸色大变,突然对骨头大声嚷嚷。
「不准让沃尔夫拉姆接近圣砂国!马上把他抓回来!」
只见白色骨头都是他的口水,而且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可恶,它只负责接受讯息啊!」
摔在地上的积骨发出清脆的声响滚到一边,可是并没有龟裂,果然相当坚硬。
「怎麼回事阿,冯波尔特鲁卿?口水喷得整个都是,真的是很没礼貌耶!」
「就是说阿,古恩真是的,好脏哦——」
对冯波尔特鲁卿的好感度瞬间下降二十,这的确是女性所讨厌的行为。
「你还敢这麼悠哉!?啊啊——我不是在生古蕾塔的气哦!你听到刚刚的话没!?啊啊——我不是在说古蕾塔喔!」
古恩达小心翼翼,尽量避免伤害到娇小可爱的女孩。早已失去平常冷静的他,不安地在室内走来走去。
「说到会喷火的盒子,应该就是那个吧?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麼盒子会喷火了。」
「你说的『那个』是什麼?如果只是起火,在试作品仓库里可是有上百个呢!但如果不只是喷火,还要有冷冻光线或令人感动的音乐,那就没有几个了。」
古恩达吓得下巴差点脱臼,心想「这个疯狂的魔动研究者,究竟是以多快的速度在制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啊?」她说有上百个?要是之前在战争时随便借用一样,不知可以得到多大的优势……
碍於那麼做会违反协定,所以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千万不能被毒女牵著鼻子走。
「『那个』指的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自古流传绝对不能触碰,最凶恶、最危险的四个盒子之一。」
「喔~~你是说被创世主封印起来的那个阿!话说回啦,真王庙里有一个呢!就是那个一文不值的风……」
「别乱说话!」
艾尼西娜拨开青眉竹马想捂住她嘴巴的手,甩著绑得高高的红发,傲慢地嗤之以鼻:
「古恩达,都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怎麼还怕著这个样子?不过是个盒子嘛,有什麼好怕的?它现在被关在真王庙里,根本无法自行逃脱不是吗?」
「那是因为……它没有脚。等等,不对喔。他们应该不是在讲『风止』,我记得自古流传在这世上的盒子有四个才对。至於其中会喷火的是『冻土劫火』,幸运的是这个盒子还没有落在人类的手里。」
「所——以——呢——?」
艾尼西娜两手叉在束得又细又紧的腰上,无畏於自己娇小的身材,摆出一副瞧不起对方的态度。
「要是它出现在圣砂国的坟墓里,那不就表示它至少在上一位君主时,就已经落入神族的手里了吗!」
「所——以——呢——?」
「要是神族滥用它……到底为什麼会埋在坟墓里呢?真是令人不解。」
「会不会是根本不需要?这证明对方是无意使用吧?像我们不也是把『风止』放在真王坟墓所在的真王庙吗?一点也不爱护那几个箱子,反正那种脏兮兮的木盒对於增进国家昌隆又派不上用场。我对於非魔动性质的事实与现象,一向是坚持眼见为凭。」 此时古蕾塔凝视艾妮西娜的红棕色眼睛正闪耀烁著尊敬与憧憬。古恩达无奈地垂下肩膀,要是全世界的人都像艾妮西娜这样就好了——不过世界也可能因为其他理由而毁灭。
「可是……假如他们提到的那个会喷火的盒子就是『冻土劫火』,假如神族只是因为不知道解放盒子力量的方法暂时把它埋在坟墓里,又会变成怎样呢?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身为钥匙的或是道具闯进盒子所在地……」
艾妮西娜一边看著脸色大变,焦虑得来回踱步的古恩达,一边「啾——」地啜饮可以帮助长高(或许)的营养饮料。
「假如、假如、假如、你是行动迟缓的慢吞吞陆龟吗!?更何况又还没确定谁是身为钥匙的人呢!」
「到底是谁……!?」
按照盖根修伯的报告,据说盒子之一「地涯」的钥匙是某人的左眼。当初因为他的条件非常符合,所以左眼才会被烧掉,但还是无法解开封印,更严重的是另一个盒子「风止」的钥匙——伟拉卿肯拉特的左手臂,倒是为小西马隆与卡萝利亚带来实际灾害。
所幸没有造成毁灭性的影响,不过这都是因为「盒子」跟「钥匙」不合的关系。第一次的是因为那是把近似真钥匙的假钥匙,第二次是盒子与钥匙对不起来。不过「风止」的钥匙是所有盒子与钥匙之中最先创造出来的,因此它能够解开所有的封印。可是落在小西马隆手上的「风止」似乎并不完整。
根据自古以来的传说,将四个创世主封印的家族,其历代子孙都继承钥匙的重责大任。目前已确定的钥匙是盖根修伯血统相近者的左眼,以及伟拉卿肯拉特的左手臂。
古恩达的脑子不断冒出可怕的想法。
「冯比雷费鲁特从建国以前就是大有来历的名门望族。沃尔夫拉姆很有可能是剩下的两把钥匙之一……」
「这麼说来,打败风之创世主的人就是肯拉特的祖先罗?」
「啊!那麼把地之创世主打得落花流水的,是修伯跟古恩达的曾曾曾曾祖父对吧?」
因为一口气搞清楚血缘关系而感到高兴的古蕾塔洋洋得意地接著说到。不过少女的话才刚说完,就察觉那个推测的可怕性,抖著声音又补了一句。
「这魔说来,古恩的左眼是地之盒子的钥匙罗?」
「古蕾塔,别胡思乱想。这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不,没关系。」
唯读与自己有关的部分,古恩达才能冷静认同古蕾塔的推测。
「这是就算没有确切证据也能猜想得到的事实,倒是那个亮晶……不是,既然内容有提到达卡斯可斯的名字,应该可以确定地点是在塞兹莫亚的船上。而沃尔夫拉姆就在那艘船上——如果『冻土劫火』真的在圣砂国,那麼把他送到那里真是太危险了!」
有别於一脸若无其事喝著饮料的艾妮西娜,古恩达只要遇上跟自己兄弟有关的事情,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惊慌失措。
「可恶!」
还好他的两只手已经用来搥打桌子,否则他有可能会抓著灰色头发疯狂喊叫。
上次也是这样。他跟吉塞拉会合之後顺利找到有利一事虽然做得很不错,但结果却反而帮助奇南偷走「钥匙」——也就是肯拉特的手臂。虽然责备沃尔夫拉姆也没用,但的确是很大的损失。
「计画本身并没有问题,而且内容保守又周详,就算失败也能把损害降到最低。但为什麼运气之神会弃我们於不顾呢?」
他用力搥打桌子的模样实在太可怕了。就连古蕾塔都吓得发抖,捂住耳朵说:
「古恩……不要槌桌子。」
「你的书都白念了吗!?」
「别这样啦,古恩!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
「但是!」
再次举起的拳头被白哲的手阻止而无法挥下——丢下银制容器的艾尼西娜仅仅抓住他的手腕。只要织细的手指倾注力量,就连平常能够轻松挥舞大型武器的古恩达,也会变得动弹不得。等对方冷静下来之後,艾妮西娜扬著嘴角微笑:
「不要在小孩子面前作出粗暴的举动,你看古蕾塔吓成什麼样子。我能体会你对弟弟的期待与担心。但世上就是有明明拼命努力,却接连不断出现事与愿违的情况。有人的命就是那麼差,只能说他是在衰星之下出生的。」
「沃尔夫拉姆是小王子(注: 圣修伯里所著的儿童文学名著《Le Petit Prince》,日文译名为《星の王子様》) 吗?)」
少女忍住泪水发出鼻音发问。


放开青梅竹马的手之後,艾尼西娜对古蕾塔展开笑颜:
「或许吧?但也可能不是哦!纵使沃尔夫拉姆是小王子,应该不是国王吧?但这并不一定是不幸的事情。就算独自一人没有胜算,但要是得到夥伴的帮忙,并且有某人在身边的话,或许就能发超乎天生的力量了。」
「那是……」
艾尼西娜用食指轻轻抵住想问「那是谁?」的孩子嘴上。她的指甲修成圆形,闪著健康的淡红色。
「要是本人也能理解就好了。我猜他们应该迟早会发现,但那毕竟不是可以马上找出解决方法的事情。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查出哪一个家族身负钥匙的重责大任。如果冯比雷费鲁特家是四把钥匙之一,那麼逼近沃尔夫拉姆的危险也将不同。」
艾尼西娜走到巨大的书桌前,然後对毒女後备部队招手。
「古蕾塔,过来吧!这是个好机会,让我好好教你古书与文献的阅读方法。」
「阅读古书!?你还有那个闲情逸致作那种事!」
「你不用管我们,古恩达。想做什麼就请自便吧!随便你要去海边或沙滩,要去就快点去。不过要是你跟弟弟一样单独行动,面临紧急时刻却因为情报不足而放声大哭,我可帮不了你哟!」
「我会自己解决!我才不希望连家庭问题都得听你指挥!」
自顾自的艾尼西娜连看也不看失去冷静的古恩达一眼,捧著後重的参考资料书说:
「冯波尔特鲁卿,我不是说过有的人如果少了谁就无法恢复力量,那就是在说你喔!」
「别说笑了!」
将手中的骨头扔像桌面之後,冯波尔特鲁卿就用力冲出研究室。
「古恩达……」
古蕾塔惊慌失措地打量房门跟艾尼西娜。追根究底,这一切都起於自己听到骨飞族的通讯才造成现在的情况。
「艾尼西娜,怎麼办……古恩达生气了耶。」
「我知道,不过不用在意啦。他没有离开我们独自行动的能耐。顶多在走廊尽头或是楼梯间数个三就回来了。」
果真如艾尼西娜所说的。过不到几十秒,它就一脸哀戚,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因为实在找不到商量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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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03 | 编辑
第四章


新的早晨到来。
我是指昨天的早晨。
「那样还算新吗?」
陪我一直甩动手臂的约札克从旁打岔。
我盘腿坐在狭窄的救生艇上,心情愉快地张开双手仰望天空。只见上空笼罩著薄云,太阳在云後若隐若现——从早上开始一直是这种天气。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不是正中艳阳高照的时段,要是被那种烈日直接曝晒,可能早就出现脱水症状了。
至於要说是为什麼……因为船上没有水。
我们漂流在名为「海」的水世界,可是手边却没有可以润喉与维持生命的淡水,而且也没有粮食。不过如果是一两天的话倒还可以忍耐。这都要感谢平常摄取足够的食物,而且肚子跟大腿都长了不少肉之赐。这都要感谢饱食时代,也要感谢我的肌肉。
为了感谢一身的肌肉,所以必须定期给予适当的刺激。即使深处在狭窄又无法尽情站立的场所也一样。要是能动的时候不多运动,血管就会阻塞而产生乳酸。我想至少也要动一下上半身,所以很勤著做收音机体操(注: NHK於1928年开始於电台播放的体操),最近还自创坐在椅子上运动的版本呢。
「做点轻松的运动或伸展运动是很重要的喔!还可以预防在难得的国外旅行,却在飞机上出现经济舱症候群(注: 医学名称为深度静脉血栓。由於长时间坐在狭窄的空间,缺乏活动所引发的血栓现象。严重时会陷入虚脱,甚至猝死)的情况。」
这些人当中唯一有过空中旅行经验的伟拉卿,有气无力地吐槽:
「你说的是飞机,但是我们现在在船上。」
「都差不多啦。」
我的口气差到连自己都觉得这样不好。可能是察觉到我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吧?萨拉列基皱著整齐的眉头说:
「那个奇怪的运动是什麼?这是你们魔族的习惯吗?四肢像猴子一样手舞足蹈,真有趣。」
「这是收音机体操喔。你没看过也是正常的。为了度过积极与效率的生活,我暑假的早上都有做呢!」
「这样啊——那个『吉吉』跟『小绿』是夫妻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
「有利,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晕船了还假装没事的样子?」
「我没事,也没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身体好得好呢!」
「我怎麼看不出来?阿!原来你跟我一样,只要晒到太阳或吹到海风,脸颊跟手指的肌肤就会变得很乾燥。」
「呜!」
他探出身体轻摸我的脸,淡色镜片後面的眼睛染上一抹悲伤的神色。
「这也难怪,我们已经将近两天没有泡澡了,连想要用淡水冲掉身上的盐分的机会都没有。啊~真想泡在充满疗效的热水里,让温暖的热气促使毛细孔张开,排除老旧的角质。有利也是这麼想吧?否则肌肤就会像旁边那个假女人一样喔!不行,这样太可惜了。」
「你说些什麼啊?」
我看到约札克的脸部肌肉在抽动。虽然现在这麼做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急忙挤进密探跟异国国王之间。
「不、不过我本来就是喜欢晒太阳,又热爱户外活动的棒球小子,这点程度的太阳不算什麼!不用为我感到可惜啦。古里叶也累积了不少压力吧?因为我实在太没用了,害你劳心又努力,真是对不起。」
手肘放在膝上撑住下巴的伟拉卿,一脸是不关己的样子晀望波浪。而几名小西马隆船员则停下划船的动作不断往我们这边张望。已经疲惫不堪的他们如果听到这麼蠢的对话,铁定无法安心。
「啊~抱歉,换班吧!我现在就过去。」
当我弯腰在狭窄的船上移动时,无奈耸肩的约札克也默默跟著我。虽然我是自愿加入划船的行列,不过轮了四轮之後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与他的货船船员部下,还有国王的护卫伟拉卿,再加上我跟约札克二十人,已经挤在狭小的救生艇上,在海上漂流一整天了。昨天傍晚我们逃出货船的时候,陆地看起来就像是近在眼前。但是当我们真正上了没有帆的小船,只看少数人的力量划行之後,才发现距离根本没有缩短。虽然肉眼可以清楚看见棕色的大地,但波浪行进的方向却跟我们划动的方向相反。
「不过萨拉,我知道你很喜欢泡澡,但是你不能有点危机感吗?喂——国王陛下,你知道目前的状况吗?我们快遇难罗!」
「这样啊——」
萨拉列基的手掌抱著双颊,用感觉不出事态严重的口吻回答。
不过欺骗他们货船出事,害他们身陷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正是我。
再长达十六年不受女生欢迎的人生中,别被说被倒追,连主动搭讪的经验都没有。此时却因为我天花乱墬的谎言,让这群体格比自己壮上好几倍的男人跟著我在异国海而漂流。
「唉~~已经看得见陆地了说」
「少爷,你是要帮忙划船呢?还是要交给我就好?能不能请你决定一下?」
「我划我划,我当然划。虽然我划一次可能只有挥棒三次的力量。」
淡棕色的陆地只有在船被浪推高的瞬间看得见,至少我们并不是漂流在太平洋的重中央,目标也很明显。我一面这麼对自己打气,一面握著带有木刺的船桨。


在我旁边的橘发密探一面「哔—哔—噗——哔—哔—噗—」的吹口哨,一面俐落地操纵船桨。这个旋律好像在哪听过。自豪的上臂二头肌也从上卷的厨师装上露出来。他不觉得冷吗?反倒是没有卷起袖子的我冷到发抖。
「好冷……再这样下去等太阳下山的话就惨……嗯?」
我不经意环顾海面,发现有白色物体从浪里冒出来,我揉揉被海风吹到睁不开的眼睛,朦胧看到人的手臂。
手臂……?我放开船桨揉一揉眼睛再看个清楚。经过我用二.零的视力仔细确认,那真的好像人类的手臂,应该说根本就是人的手臂。
海面上冒出手肘以上的部分,掌心朝著我们,五根手指头张的很开。
「哇阿!不好、不好了!肯拉德,你的手、你的手还在吗!?」
「还在哟,陛下?」
我还没质疑为什麼海中央会长出人类的手臂,反倒是先担心伟拉卿的左手臂,而且对方也据实禀答。现在不是感到尴尬的时候。
「手、手臂、手臂、手臂、手臂,那里有手臂!」
我用类似两小时悬疑推理连续剧片头的夸张反应,指著那个白色物体,这时候小西马隆的船员们也开始骚动了起来。修长织细的手肘下方像是不受波浪影响,在原地静止不动。这是在海中央上演的惊悚片?亦或是孤独的单人水上芭蕾!?
「救人、总之先救人!」
我跟约札克和几名船员紧抓著船桨拼命划,小船急速来到手臂附近,可以清楚看见那个苍白的手掌,不过掌心没有生命线。
「应该要说『撑著点,我马上来救你吗!』吗?」
「不晓得……啊、少爷真是的!」
「哇!」
我不禁闭上眼睛。冰冷又水肿的皮肤,摸起来很像是橡胶,根本不像是活人手臂。
「该不会是浮屍吧?」
「或、许。咿——感觉、有点、恶耶……」
我不清楚讨海人是用什麼方式举行葬礼,可是要我放开曾经握过的手置之不理,我也办不到。虽然在脑海中想像手臂下面的东西感觉有点可怕,不过还是忍住恐惧拉著那只手。
那只又重又苍白的手臂离船越来越近,约札克探出身体想助我一臂之力,几名好心的船员也从旁察看水里有什麼东西。就在我想再使点劲把对方拉上来的时候——
我发出很丢脸的惨叫声,并设法挣开那只右手。
「怎麼了!?」
「他抓我!这家伙握了我的手……哇!」
一时之间我整个人几乎被拉到海里去,连忙抓住救生艇的边缘。约札克也在这时抱住我的腰,以防我被拉下去。
「有利!」
肯拉德用完全不像他的焦急声音紧张大叫,而且当他往这里跑来时,救生艇还左右晃动。我的脑海不禁浮现「船上严禁奔跑」的警告标语。
「不行啦不行!不要抓裤子、要抓脚啊!抓紧我的脚!哇——裤子快要被脱掉了、我的裤子快要被脱掉啦!我又不是脱衣舞男!」
「我知道,『脱』可是古里叶的工作呢!」
「陛下,请你冷静点。那些家伙并没有恶意。」
有只温暖的手就像在哄小孩一样抚摸我的背——是我熟悉的抚摸方式。
「那些家伙?」
我被强力的力量拉到整个脸几乎贴在水面,也终於看到海里有无数水中生物。有如鲔鱼大小的鱼群闪著银色的鳞片,拨动蓝色的海水悠然地游动。
是灵巧地运用四肢游动。
「鱼竟然有手有脚……」
「鱼人公主。」
手臂的主人一放开我的手就跃出海面,猛烈的跳跃将水打了上来。他也长了一双脚,不、从又白又柔软的双脚来看,刚刚那个可能是「她」。
「不过那个腿毛浓密的家伙,是公的鱼人公主吗?」
「不,是鱼人王。他们这个种族要花很长的时间才会长出手脚,然後从鱼变[x]型。」
「那应该算是进化吧?话说回来,我上次在真魔国的污水池里扛过一只喔?或着该说是一名鱼人公主。」
当时我以为她是村田。
「喔~这麼说的话……」
鱼人公主跟鱼人王在又蓝又清澈的海里挥手,救生艇夹在他们制造出来的水流中,已相当顺利的速度往陆地前进。
「他们一定是来向陛下报恩的。」
「……不要喊我陛下」
我突然恢复理智,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如此说到,我怕看到他的脸。
湿透的浏海紧紧贴在额头上,让我觉得不舒服,顺手把它往上拨,往下滴落的水滴有刺鼻的海水味。
「你的陛下不是我吧。」
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生硬,而伟拉卿简短的回答就像冰块一样冷淡。
「抱歉……慌忙之间一时不察。」
说完之後转身回到萨拉列基身边。约札克斜著嘴脚念念有词,语气跟声音听起来充满挖苦的味道。
「伤脑筋~真是个婆婆妈妈的男人,人家少爷都比你有男子气概多了。」
我哪里有男子气概阿?
「别害我笑破肚皮啦!」
如果我意志够坚定,不管别人用什麼名称叫我,我都能够笑著回答吧?就是因为心胸狭窄才会出现那种反应,要是我懂得替对方著想,就不会处处吹毛求疵了。
我拼命用力挥动双手,对鱼人公主跟鱼人王献上我的谢意。这次他们一定会送我们到圣砂国吧!


再也没有比深夜的国际机场,更适合带身穿疑似锦鲤图样和服的外国女性同行了。
总之呢,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报警。而完全状况外的外国人也跟那些戴著眼镜、脖子垂挂著相机的日本观光客一样,一点也不稀奇。
「换句话说,不就是超稀奇了吗!?」
现在就算是吉本兴业〈注: 日本历史悠久的演艺公司,旗下以搞像艺人为大宗〉的相声夫妇也不会穿这麼华丽的和服。
涩谷胜利把滑下鼻梁的眼镜往上推,逢人就说:
「不是我!我不是这个女人的搭档!」
不过在台风过後的午夜机场里,根本没人理他。那种空虚感让他觉得很难过。
至於处在状况外又装模作样走在旁边的女子,只要跟行人擦身而过,就会把双手摆在前面合十行礼。
「你是少林寺派来的奸细吗?」
「你——说什麼——?日本人都很有礼貌。GAY之道〈注:日本的『艺』与『GAY』同音〉与就是艺妓之道,不就是『始与礼终於礼』吗?」
肩负东京未来的胜利仰天叹了口气。为什麼要散播如此错误的日本观呢?昆汀?塔伦提诺〈注:电影『抓杀比尔』的导演〉要负责!
「等一下,葛雷弗斯,不要用你那奇怪的日本话跟陌生人说话啦!那样只会给对方徒加困扰而已。」
「OH——日本人应该不会这麼冷淡才对啊。而且胜利,不要叫我葛雷弗斯,请教我艾比,艾比。NO NO NO NO NO,look me,look my mouse。艾、比,请说艾、比。」
「现在已经不是Wicky〈注:Anton Wicky为日本知名英文老师〉的时代了!」
端坐在头等舱专用贵宾休息室的美国人,也就是穿著奇特和服的艾比盖儿?葛雷弗斯,一得知胜利是鲍伯的朋友就黏著他不放。胜利尝试打手机连络鲍伯,但对方就像被关在沉重的铅箱里一样,根本就没有回应。就在他心里想这样一来只好拉她拉近计程车,硬把她送到羽田机场,并且正打算往入口处走去的时候——
艾比盖儿不断栏下从旁边经过的人,然後拼命用不标准的日本话跟对方打招呼。听著她的日文里夹杂一成低级内容,胜利终於忍不了大喊:
「你用英文说啦!这样很丢脸耶!」
结果艾比盖儿突然用话会教材的发音方式说:
「我不要,你的英文就跟天线宝宝一样。」
「天线宝宝又不会说话,而且与比你那半调子的日本话要好得……喔!」
鲍伯终於回电了,胜利迫不及待打开手机回应。
「鲍伯,这是怎麼回事?这里怎麼会有你的客人?要不是这有如天文数学一样的机会,凑巧让我遇上,这尾锦鲤可能会在机场贵宾休息室等你等等到变成化石!」
『你太夸张了啦,JUNIOR。』
胜利不满地咋了一下舌,意思要鲍伯别这麼喊他。
『我在等的罗德里盖斯还没到。』
「我管你在等什麼罗德里盖斯或是马德里螺丝,我叫她跟你说啦!」
艾比盖儿?葛雷弗斯瞪她眼睛望著自己之後,接下胜利递给她的手机。这时候她的语调突然拉高——
「OH——把噗!」
「不是把噗吧、怎麼会是把扑!」
站在用四倍速度说著母语的人旁边,顺利通过英文检定的高材生快呕死了。可能是她说话的速度本来就特别快,只能听懂几个认识的单字。她并没有跟鲍伯大吵大闹,而是以亲密的口吻聊了几分钟。在手机还给胜利前,还因为鲍伯说了什麼而大笑出声。
「你跟司机,谁要来接她?」
『那是不可能的,涩谷。』
鲍伯接下来的提议远超乎他的想像。
「你要我——招待她!?」
胜利用无法置信的语气反问:「叫我——招待这个女人?」他的眉毛甚至垂成八字型。
『没错,胜利。艾比是我的客人,但是你也知道,因为你弟发生了紧急状况,所以我才会忘记她今天抵达日本。所以不好意思,在健到你那里以前,能不能请你帮我招呼她?接待访客不是日本上班族的基本功吗?』
「别开玩笑了,鲍伯!都知事无论是主动招待或接受招待都违法选罢法哦!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不想跟这个有如二流电影女星的假艺妓扯上关系!况且我带著她走来走去的,要是被误会我们是情侣那还得了!?我才不干呢!更何况这家伙几岁?搞不好只是个高中生呢!就算没这麼惨也是个High School Student吧?我可不想触犯东京都条例!」
『你不是崎玉县县民吗?』
经济界魔王冷静地纠正正喊到变声的涩谷老兄。
「不、不管怎麼样就是不行啦,我等一下还要去尼加拉瓜瀑布。我也没那麼多前可以满足才念高中就独自跑到国王旅行的千金大小姐……啊!」
电话被挂断了,而且不管怎麼拨都拨不通。他脑子立刻浮现正在奸笑的墨镜男出现在手机天线的另一端。他一定是觉得自己顺利把烫手山芋丢出去了。
「喂、葛雷弗斯,我先跟你说清楚!」
不得已只好把手机收进口袋的涩谷胜利,再次转身面向艾比盖儿。虽然以她的立场来说算是旅行出师不利,但还是只能请她一个人在东京观光了。 「我现在没那个美国时间接待你,因为我弟弟的是比较重要。等你回国之後再找你男朋友一起去TDL〈注: Tokyo Disney Land,东京迪士尼乐园的简称〉、USJ〈注:Universal Studio Japan,环球影城的简称〉或日光江户村吧。记得跟冲天猫〈注:日光江户村的吉祥物〉合照知道吗?总是把家人摆第一位的美国人应该会答应吧?」
「NO NO,波士顿并没有冲天猫。倒是你弟弟怎麼了?」
「这件事跟你无关,基於各种原因我必须到尼加拉瓜瀑布并让它倒流。至於你就在附近找间旅馆投宿吧!只要说出鲍伯的名字应该就能定到房间。」
胸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上面的蓝光不断闪烁——有MAIL从网路供应商的收件匣转寄过来。


Subject:看到BBS了。


艾比盖儿看著液晶萤幕,大声朗读显示在画面的本文。
「看、BBS……咚!好痛!」
「别只念你懂的字啦!」


我看到你的留言了,尼加拉瓜似乎不太可能耶——不过你为什麼要让它倒流?是不是在筹划什麼与水有关的超级魔术呢?看来涂装情趣玩具的兴趣还真是广泛呢——不过我现在要讲的并不是瀑布,而是瑞士德波登湖最近不断目击到UMA〈注:Unidentified Mysterious Animal,未确认生物的缩写〉,很可能是阿尔卑斯山即将爆发的前兆喔。〈因为阿尔卑斯山并不是火山?笑〉不晓得这是否能列入杂学的一种呢?


「喂喂!我是要寻找相当於核子爆炸般的强大威力,可不是什麼波希〈注:Mike Bossy,冰上曲棍球选手〉或是波马〈注:Henri Patrick Mboma Dem,足球选手〉之类的玩意!」
但眼前紧跟著自己不放的不是媒体,而是艾比盖儿。
「波登湖发生异状?糟糕,既然你提到波登湖的话,那我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我得向妈咪报告才行!不过为什麼日本人会这麼快就得到波登湖的相关情报呢?」
「你开口闭口的『波登波登』的,你是冰淇淋公司〈注:日本冰淇淋品牌Lady Borden Ice Cream,其Borden与波登湖的日文同音〉派来的吗?你是怎麼了葛雷弗斯,难不成你在那儿也有别墅?」
「不是啦,妈咪说那座湖里睡著超级可怕的东西。对了,当然不是指冬眠的长颈鹿。」
一提到重要的话题,她就改用母语。不过速度只有两倍快,比较容易听懂。
「不知道是真的还假的,但据说一旦解开封印,就会对世界造成严重伤害,似乎是超级可怕的东西。老兄,我只知道这样而已。」
艾比盖儿向胜利招手,嘴巴凑著他的耳朵:
「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还曾经觊觎那种强大的力量呢!当时我的曾祖母为了不让它落入那些家伙的手里,听说就把它沉入波登湖底。」
「你曾祖母是什麼来头?」
「唉呀!」
艾比盖儿?葛雷弗斯不顾自己穿的是和服,把脚张得开开的,单脚微弯,右手往上举,空著的左手则叉在腰上。俨然是令人怀念的屈伏塔标准姿势。
「我们葛雷弗斯家代代都是宝藏猎人哟!」
不过胜利的脑子里满满都是「纳粹也觊觎那种强大力量」,还管他什麼宝藏猎人。跟让世界第一瀑布倒流比起来,这个力量不是更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吗?
瑞士吗……这样得立刻取消刚刚的候补机位,变更为欧洲才行。等一下,瑞士的共同语言是什麼?就算不用英文也能沟通吗?而且他们的货币单位不是马克也不是法朗,是欧元吗?一欧元等於几日圆……自己倒是知道一个有利等於一个弟弟〈注:在日元里的欧元与有利发音相当类似〉。
艾比盖儿继续对整个脑袋已经塞满赴欧计画得的胜利说:
「顺带一提,我是身兼啦啦队的宝藏猎人哟!」
顺便再顺带一提,「涂装情趣玩具」是胜利的网路代称——不过他并不想要让亲兄弟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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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03 | 编辑
第五章

在鱼人公主与鱼人王的护送下,我们在太阳下山前抵达圣砂国的港口。
我只在教科书跟时代剧看过出岛〈注:德川幕府於西元1643年在长崎附近海建设的人工岛。是日本当时唯一对外开放的港口〉,所以无从比较,但至少跟我想像中的景象并不一样,而且气氛也相当详和。
这儿听不到叫卖声,也看不到在马路上四处奔跑的小孩。驼色砖瓦建成的二层楼建筑物沿著街道井然有序地排列,不过只有少数间店家开门做生意,一点也感受不到符合港都的热闹气氛。
只不过这里的人绝对不少,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大部分都是看起来健康又亲切的成年人。他们对走到检疫所的外国人投以微笑,还有几个人跟我们简短说了几句话。可能是他们的问候语吧。
而且他们跟我们以前见过的神族一样,有著淡到近乎白色的金发,眼睛也是漂亮的金[x]。深色系头发和眼睛的人不多,大家刚开始都对我们的长相表示讶异,但那种反应并没有任何嫌俄的意思。
「太好了,我还担心要是被当成珍禽异兽看待要怎麼办呢!」
「谁晓得呢,可能是出岛的居民已经习惯跟外国人接触了吧?而且他们已应该受过相当程度的教育。越往内陆走,人民就越纯朴。」
约札克卷起围裙的袖子,转头看著不由得松了口气的我:
「光看大门入口是无法判断一个国家的。至少还要看一下玄关跟後门。」
「原来如此。你好聪明哦!约札克。」
「呵呵,你还真会讨我开心,这可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说聪明!但很遗憾,不是我脑筋好,而是经验的累积喔。唉呀——其实是因为我去过不少地方,不过花的都是长官的钱就是了。」
「你是公费留学吗?好像森鸥外〈注:日本近代知名文学家。大学毕业後担任陆军军医,取得公费前往德国留学〉喔~」
结果他回了一个就因为这样才无法坐视不管的表情——看样子我又说了什麼蠢话。
迎接我们的检疫所人员一面问东问西,一面帮各自负责的旅客换衣服或洗脸。这些职员的年纪跟日本那些打工的年轻女孩差不多,可能是服装及发型统一个关系,每个女孩看起来都一样。
我仔细观察一会儿,发现到处都有长相相似的双人组。
这时我才好不容易想起来,神族的双胞胎机率很高。像杰森跟佛莱迪也是相像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同卵双生双胞胎;泽塔跟兹夏虽然是姐弟,但也非常相像。虽然没确认过在船上遇见的少女与掌舵高手的兄弟姊妹,但很可能就混在船舱那批人之中。
话说回来,不晓得杰森跟佛莱迪被迫在什麼地方工作?我环顾四周,想看看她们会不会混在这群少女之中。倒是离我不远的萨拉列基开始在发牢骚。虽然年纪轻轻的,但究竟是一国之君,要他接受一般入境者的检疫作业,可能让他倍感屈辱吧?搞不好对此泰然自弱的我,反而才是有问题的。伟拉卿则是愁眉苦脸地安慰他——照顾人的工作还真辛苦。我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才发现嘴巴乾到舌头几乎快贴在上颚了。
不光是喉咙乾而已。
「啊——我已经饿到头晕眼花了……」
「不好了,你头晕想吐吗?要古里叶先向正在吃饭中的大家道歉吗?」
「虽然想吐,也只吐得出胃酸而已。应该没事啦!只要等一下不要突然吃全套法国料理就好了。」 ---------------------------
一对姊妹捧著全新的白布来到我面前,右边的女孩一边微笑一边把温暖的毛巾递给我。
「科曼塔列布〈注:与法文Comment allez-vous发音相同,意思是「你好吗?」〉?」
她、她讲法文耶!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对方已经拿起蒸过的毛巾帮我擦拭脸颊——完全不害怕我的身分。
「阿萨不裘班〈注:日文发音与东京地下铁大江户线的站名「麻布十番」相同〉——嗯。」
「那是大江户线的……嗯……」
「华泰依兹那〈注:英文 What time is it now 同音〉?」
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一面回想以前曾经看过老爸的英语会话手册,一面试著说出「塞特希印〈注:Sightseeing〉」,结果负责帮我打理的女孩竟然红著脸跑走了。看来她似乎不擅长应付怪腔怪调的外国人。
倒是泰若自然的密探约札克,轻轻松松就解决完全听不懂的问题。只见他时而手掌向上微笑,时而做出「算了算了」的动作,示意要她们离开。
「好厉害哦,约札克听得懂她们在说什麼?」
「怎麼可能——我只是随心所欲做出奇怪的动作而已!只要像这样做出牛头不对马嘴的反应,想必对方也会感到头痛而找来翻译来吧。」
「了不起!那我也来做点什麼奇怪的动作吧。」
结果我一吐舌头竟然吓哭三个人。看来我的技术还没到家。
「少爷真是的,人家古里叶可是怀有少女心的大人喔。」
正如约札克所言,惊慌失措的翻译立刻赶来,因此後来负责帮我们打理事情的,全都是有胡子的中年大叔,至於那些女孩子都离我们远远的,认为我们是需要特别注意的人物。
其中一名男子的名片写著「翻译?阿吉拉」,不过第三个字是左右相反的错字。隔著厚厚的镜片,金色眼球看起来大得吓人。看来即使是神族,似乎也会近视。脸颊及下巴留著看似柔软的胡须,看起来真的好像长了许多白色霉菌。
在那名男人的带领下,我们离开出岛,准备进入圣砂国境内。
「马吗?」
「啊?」
我不禁想反问他马妈是谁。後来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了解他说话都会省略动词。原来他是在问我们「要骑马吗?」交通工具随便他处理,我比较担心他是否了解我们是怎麼样的一群人呢?
在港口的出口,有人拼命挥手。一般人不可能随意对外国元首挥手吧?纵使没有邦交,小西马隆好歹也是个大国。看到自己似乎不被这里的百姓看在眼里,萨拉列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基本上圣砂国并非国如其名,因为这里并不是放眼望去都是砂子的地方。
山间缀有绿意,马路上也看得到红土。「在一眼看不完的白色沙漠里,骑著骆驼经历最酷的旅行之後,抵达只有一颗椰子树的绿洲……」我原本想像的是一个很像撒哈拉沙漠的地方,结果却有很大的出入。
倒是这里的气温跟日本的严冬不相上下,即使拉起衣领也无法抵御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寒风,空气也十分乾燥。
可能是受到气候的影响,平地间少有绿意。从马车的窗户望出去,只看得到少许称得上是农田的地方。或许这个国家并不是以农立国的吧?
不止移动时的景色跟我想像的画面大有出入,就连好不容易在深夜抵达的第一个城市,其富饶程度也让我们大吃一惊。
建筑物全都是统一规格,没有任何醒目的房屋。因为时间的关系,商店都还没开门营业,不过每户人家的窗户都是灯火通名,出入的铁门就在铺设完善的道路两旁。根据阿吉拉自豪的说明〈不过他都省略动词〉,这里就连上下水道跟暖炉设备都很完善。
更让我们感到讶异的是,城市周遭竟然没有城墙。
像血盟城周围的都市区域,就在城外设置了高大的围墙,主要是用来预防夜贼与敌军。但是圣砂国这里却没有城墙。
「好厉害!看来这儿的治安非常好。」
「是吗~」
约札克一面前往今晚要投宿的地方,一面轻声咕哝。现在的他似乎比在出岛时紧张。
「看来那片海域应该是天然壁障吧……还有……」
「约札克,怎麼了?瞧你讲话吞吞吐吐的。如果你觉得什麼事情不太对劲,拜托先跟我说一下吧?」
「现在还没关系。这里的国王在还没见到我们以前,也会希望我们毫发无伤吧。」
听起来话中有话。长久以来从事间谍工作,他的第六感可是不容小觑哟! 距离在圣砂国进行的高峰会议,还有三天三夜的时间。
虽然我们的行程是白天在外面东奔西跑,不过晚上可是投宿在五星级饭店里,连极尽奢华的温室花朵萨拉列基都没有发出任何怨言。至於我则是从登陆的第二天之後就开始不觉得疲劳,甚至精神好到睡不著。
可能是我静不下来的模样连身旁的第三者都察觉到了,最後不仅是约札克,连萨拉列基也跑过来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猜可能是太过神经兮兮了。与其说是胃痛……我倒觉得是东西吃太多而感到胸闷。」
「会不会是感冒阿?可能你在海上漂流的时候太累了。」
而且我偶尔还会感觉头痛与恶寒,很明显是感冒的初期症状。
「有利,你还是找翻译帮忙,拿个药来吃吧!虽然是神族的药,应该不至於对魔族无效。」
「要是拜托他拿药给我,结果却送我一杯超苦的茶,那不就伤脑筋了。我没事啦!再请他拿一条毛毯给我就行了……萨拉,对不起,还让你为我担心。」
我当然不认为这里的药没效,只是一听到吃药,脑子里就浮现云特的教诲,也就是「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原则上该吃的三餐还是会吃,只不过绝对不吃其他人没吃的特别食物。这是最基本的警戒心。
而且我判断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并非感冒,而是压力所引起的。从小西马隆开始就面对一连串紧急状况,而且在航行的过程中也没有朋友相伴。约札克是绝对靠得住的自己人,也是个值得信赖的护卫,但是那跟沃尔夫拉姆给我的安心感不一样。因为我不能跟他互相拌嘴、互相安慰。
虽然担心的事在上岸之後略有稍减,但立刻出现其他令我不安的事——也就是不久之後即将面临的高峰会所带来的压力。
接下来我将跟素未相识的未知国家之主,赌上两国的威信进行会谈。既不能让对方丢脸,也必须保住真魔国的面子。而且这不是一对一的高峰会,小西马隆王也会一起出席。面对两位受过正统帝王教育的国王,我这个毫无长处的普通高中生会是他们的对手吗?
毕竟半年前我还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棒球小子。根本不懂什麼外交手段,更别说是什麼交涉技巧。我巴不得让我那个发下豪语,夸口将来要当东京都知事的哥哥代替我出席。
可以依靠的云特军师也不在我身边,在这种时候最能助我一臂之力的村田也不知身在何处。身边没有半个可以商量的对象。
也难怪我会倍感压力。
「我可能会被压力给压死。」
我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碎碎念,然後踢了马车的地板一脚。既然是命运对决的前夜,会有这样的心境也无可厚非。但是一向坐冷板凳的我几乎没有参加大型比赛的经验,光是这个经验值就差很多。
「有利你看!看到首都了!阿~好兴奋喔,不晓得它变成什麼样的都市呢?这儿的陛下是否可好?上一任国王是否健康?」
似乎跟压力无缘的萨拉列基,从车窗探出身子发出开心的声音。
一直沉默不已的伟拉卿用平板的语调规劝他:
「陛下,最好不要想太多。」
「不过我很期待耶!心里觉得好激动。」
他的语气好像曾经见过对方……话说回来,他在航海途中也曾说过那是他第二次越过那道危险海流。
「萨拉、你……」
因为路面的状况变好,马车速度开始加快,使得我的疑问随著车轮的声音嚥下去。别问了,知道萨拉列基的过去又能怎麼样?只会让我因为没有学习到必要的知识而感到後悔、自卑罢了。 圣砂国的首都,耶鲁逊拉德在夕阳馀晖的照耀下显得悠然自得。
面对如此巨大的雄伟建筑,我们被它不同的风貌吓到了。
原来所谓的大都市就是这样的都市,所谓的大国就是这样的国家……
「了不起……」
原先的颜色应该是白色或接近浅色调的配色吧?井然有序的道路与墙壁都被夕阳染成一片绯红。城堡就位於都市中央,光是要看塔顶就得仰著脖子,那高度令我为之哑然。
城堡的每个方向都有接连都市的道路,所有建筑物以同心圆的形状分布。假设唐朝长安长的像棋盘,那这个……
「该怎麼形容……好像年轮蛋糕。」
为什麼我这麼缺乏想像力?
从中央间塔往都市的方向望去,有一种庄严序曲的音量越来越大的感觉。
「有人哭。」
翻译阿拉吉的语法还是这麼简略。他大概是想表达「有人第一次看到城堡时,因为过於感动而落泪」的意思吧?拜托那你也别省略那麼多啊!
有别於现场欢闹的气氛,萨拉列基的话变少了,想必他也很紧张。
倒是我的胃跟太阳穴开始痛了起来,甚至感觉到背部跟脖子开始冒冷汗。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我偷偷擦拭额头。但是过大的压力让我呼吸不顺,我已经搞不清楚痛的是胃还是什麼地方,忍不住用右手紧紧抓住胸口。
在借来的衣服下方,只有心跳加速的心脏。
「有利?」
「嗯?嗯,什麼事?」
城堡的入口有四根雕刻精致的高大柱子。当我把手贴在其光滑的表面,冰冷的感觉随即透过手指传达到手肘。刻有图案的石墙与地板闪闪发亮,淡绿色的斑纹极为美丽。
过去我曾看过许多宅第跟城堡,不过跟这座宫殿比起来,豪华程度完全比不上,甚至让我觉得我们住的血盟城是座粗糙的碉堡。
这时候萨拉列基当著低著头,疑似宫殿侍者的面前对我说:
「可不要在这种地方出丑哦。」
然後漂亮的脸蛋笑了起来。
白哲的脸颊、淡色的眼镜、织细的四肢都染上橘色的逆光——好像沫浴在鲜血之下。
既不是感冒也不是过度的压力,不明的原因让我走路摇摇晃晃,结果从不高的阶梯上一脚踩空。不过在我摔下去以前,有只手稳稳将我撑住。
「……陛下。」
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我的喉咙像是被沉重的东西堵住,氧气无法顺利通过气管。
他是如此友善。过去的他一向如此,以後应该也是。
我为什麼要疑神疑鬼?要是对任何人都心存猜疑,那不是没完没了吗?可是猜疑对方却比信任对方更能让我轻松。
「陛下。」
「你叫哪个陛下?」
我反射性地反问。因为那是伟拉卿的声音。
「你。」
肯拉德站在高我两阶的楼梯上,制止我的发言,继续说他的话。因为逆光的关系,我看不见他淡棕色的眼睛——我恨死夕阳了!
「要折返吗?」
我往抓住我手肘的约札克,用力的回撑了一下。此时萨拉列基已经爬上楼梯,回头看著落後的我们。
「既然身体不舒服,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再去吧。」
「那怎麼成!」
我不理会他们的担忧,越过两阶石梯往上冲。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怎麼能够退缩!
我完全无法想像对手是多麼了不起的人,不过还是要注意对方究竟是敌是友。况且我心里也无法消除对萨拉列基的猜忌。但是他才十七岁,就我们活过的年数来说并没有什麼差异。就算所学的东西不一样,但是能上场的次数应该是一样的。既然他办得到,我应该也办得到才对。
来吧!走进打击区吧。不是打击练习场,是正式比赛的打击区。我要用尽所有方式把你解决掉……不过能不能三振就不知道了。
我从楼梯上回头往下看,阶景真的很美。不仅整理的十分完美,也没有任何突兀与不协调的异状。街上型人的服装与款式几乎一模一样,颜色也只有两三种变化。如果是在这个国家,就算是每天都穿运动服的人,也能够大摇大摆地过活吧。
就在我把视线移回城内时——
有个看起来像是小学低年级的男孩躲过卫兵的阻碍滚了过来。淡灰色的衣服短短的,露出的手肘跟膝盖苍白毫无血色。小男孩突然弯腰用手上的石头在脚边画起大大的六角形。几名士兵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把对角线连接起来。
我看过那个图形,不知不觉隔著衣服按住左手臂。手指下方快痊愈的抓伤又开始疼了起来。那是神族少女在临别时用短短的指甲留下的标记,还附带神秘单字「贝尼拉」。
小男孩画玩六角形之後就开始唱起歌来。他用稍微走音的音程唱著我听不懂的歌曲。不过那首曲子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是我熟悉的旋律。
「我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我也听过。」
「那就是真魔国的童谣罗……」
「我到是第一次听到。」
两个魔族的意见相左,遭到制止的少年反而加大声量继续唱。
士兵的动作很粗鲁——只不过是个乱涂鸦的小孩,却派了三个人把他压在地面。
「喂……!」
「不要欺负小孩子!」
萨拉列基比我还快冲上前,温柔地把手深向少年,但是一看到脏兮兮的衣服跟满是灰尘的头发,修整漂亮的指头立刻收了回来。
「什麼嘛!原来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小鬼。」
「萨拉?」
「有利,别理他。那是奴隶的小孩。」
「奴隶……你在说什麼阿,萨拉列基!那麼小的孩子被暴力相向,你竟然叫我不理他!?没看到军队正在动粗嘛!?你们住手、放开那个孩子……」 正当我准备推开其中一名卫兵的时候,突然从围观的群众後面传来惨叫声。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接近厌恶的喊叫。咒骂的怒吼没有间断,再加上四处飘散的恶臭味,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当人群一往左右分开,中央绑著木桶的拖车及随立刻翻倒。盖子松脱,棕色液体流到马路上。有著强烈臭味的东西分明是「那个」——不晓得该说是液状堆肥,还是说那是从粪便里提炼出来的肥料。
总之众人根本无法用鼻子呼吸。
女性们的惨叫声促使卫兵连忙往那边冲去,根据我自己的翻译,他们是在喊:「为什麼这里会有水肥车!?」翻倒的车旁蹲著一名个子矮小,用肮脏的披风把头盖起来的人。一名看来很虚弱的老婆婆,因为遭到居民跟士兵咒骂而抬起头。贴在额头的头发因为颜色太过金黄耀眼而变成白色。而且可能是年龄太大的关系,额头跟喉咙都有明显的皱纹。
她双手撑在冰冷的地板地,还往我们这边瞄了一下。与其说她是刻意看我们,倒不如说她只是视线碰巧移到这边。
但是站在我旁边的肯拉德再这零点几秒里却讶异地屏住气息,我知道他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还紧紧握著拳头。他用众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讶异的说:
「怎麼可能……」
「肯拉德?」
我正想问「你们认识吗?」时,就听到萨拉列基用鄙夷不屑的口气强行压制我的疑问。
「臭老太婆!」
等察觉到的时候,少年已经趁士兵的注意力被臭气熏天的老婆婆吸引时逃走了。只留下画在地面上的标记。
与我手臂上一样的六角形标记,有如简化的钻石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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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5 

SOS团二星级★★

6楼
发表于 2007/11/03 | 编辑
第六章

「皇帝!?」
怎麼跟我所知的不一样?原来圣砂国不是君主国家,而是帝制国家啊?
我们来到宫殿深处的国王谒见室之後,才从口译阿吉拉的口中得知这件事。因为他说了「请在此等候耶鲁西皇帝陛下驾到。」
到了这里之後我才初次耳闻高峰会对手的名字,以及他并不是国王,而是皇帝。
「喂!怎麼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啊?既然这样一开始就该说这里是圣砂帝国阿!」
「少爷,干嘛怕成这样?国王陛下跟皇帝陛下又没什麼不一样~不过是称呼有点不同而已。而且这里不太重视世袭制度,这点反而跟我国很像哟!」
约札克的态度还真是悠哉。
「问题是就差在那个『有点』的不同啊!」
「说到不同,这身衣服也很有问题哟。」
他捏起皱起眉头,分发上衣的布料。
「少爷的也是,这麼淡的色调根本就不适合你。依古里叶的看法,要穿这麼庸俗的衣服晋见他国君主,这个问题才大呢!真是的,好想全部脱下来算了!」
「别这样、不要乱动。这麼做的话我不就成了『国王的新衣』了吗?」
虽然在『国王的新衣』里,那个国王给人懦弱又愚蠢的印象,但如果把国王改成皇帝,不知为何就会给人一种犹如「伤痕累累的罗拉〈注:日本名歌手西城秀树所演唱的歌曲〉」一样帅气的感觉,这又是为什麼?
虽然在国王集团里也有亚历山大等伟大的人物,但因为这个名词太常在童话里登场,所以会让人联想到慈祥的老爷爷。不过一提到皇帝,脑里就不断浮现出拿破仑或尼禄等大人物,完全无法跟温柔的模样合在一块——我对皇帝有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他们不是擅於作战就是实行暴政,反正就是个可怕的权威人物。
像企鹅也有皇帝企鹅或国王企鹅之分,前者就给人比较强势的感觉。
如果是村田的话,铁定还会举几个像是贝根鲍尔〈注:前德国足球国家代表队国脚Franz Beckenbauer,有「足球皇帝」之称〉跟米歇尔?普拉提尼〈注:前法国足球国家代表队国脚Michel Platini,有「将军」之称〉等没听过的名字吧?其中也许有个人是将军也不一定。
总之,撤开我这些琐碎的坚持,我们来到了圣砂国皇帝的谒见室。这个房间是直长形,漆成金色的天花板跟船底一样是圆弧状。地板与墙壁则用马赛克镶嵌工艺,依照年代描述神族的历史。那些画一看就不能随意践踏,因此害我们全体只好用青蛙跳的方式前进。真是的,既然是严禁弄脏的贵重画作,就不该装饰在地板上啊!
垂幕随著侍卫宣布皇帝驾到的声音缓缓拉开。隐约感觉到有人隔著薄纱坐在帘幕後面。
压力导致的心悸、喘不过气、胃痛、头痛及胸闷等症状一下子全部冒出来。
这时候耶鲁西陛下从薄纱帘幕的後面说话了:
「蒲斯盖布?」
这皇帝讲的话还真叫人傻眼。就算是这种场合也是惜字如金,语尾很明显地是疑问句。凭我的超级翻译是「不用太过拘束,走近一点」,不过意思跟专家翻译的完全不同。
「漫长旅行?」
真是简洁有利。
「啊!多谢您的关心。」
我不晓得该怎麼回答,於是偷偷看了萨拉列基一眼。就即位天数来说,他算是我的前辈。但是年轻的小西马隆王并没有特别问候对方,只是嘴角微微浮现笑意。
也对,毕竟我们也是代表自己国家,所以态度也不能太过千呗。像我这种经验少得可怜的菜鸟国王,只能够靠实战来学习。
圣砂国皇帝接下来说了比刚刚还要长的台词。即使是无论任何事情都能用棒球比喻而惹人燕的我,在面对这些由陌生语言串联而成的落落长台词时,也无法将擅长的棒球逻辑派上用场。这时候要求助於艾妮西娜自豪的魔动珍奇机械才对。 「两位来访,朕感到非常高兴。想喝点什麼吗?」
听完口译正经八百的翻译,萨拉列基突然放松肩膀的力量,露出满面的笑容:
「嘿、耶鲁西。」
他用白哲的手指把头发拨到耳际,即使是这种小动作依然优雅。
「耶鲁西,别再拘泥於那些烦人的礼节,这可是我们睽违十三年的从重逢耶!」
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爽朗地说完这些话,便不顾在场那些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的众人,把手伸向隔在我们跟皇帝陛下中间的帘幕。
「请、请等一下!」
他不顾旁人的制止,简直就像是拨开自己头发那麼自然地拉开淡绿色薄纱。
「等一下,萨……咦?」
高我们一阶的王位上坐著另一个萨拉列基——不、正确来说有点不同。及肩的头发比萨拉短,也没有因为眼睛怕光戴著淡色的眼镜。不过两个人不能只用「长的很像」来形容。
根本就是双胞胎。
「原……」
声音沙哑卡在喉咙里。
原来如此!当我回头望去,发现连约札克跟伟拉卿都露出相当讶异的表情。就连在房间两个待命的十几名侍卫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面不改色的大概只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人。
萨拉列基摘下平常戴著的眼镜,对圣沙国皇帝张开双臂。
「耶鲁西,好久不见。你都长这麼大了!不过也难怪,毕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说完便冲向台上的年轻国王,用一样织细的双手拥抱他娇小的身躯。
「我们一直分开生活,所以可能长得不太一样。有利,你觉得呢?」
两对一样的眼睛看著我。一对毫无感情,另一对金[x]眼睛则因为喜悦而闪闪发亮。
「不晓得我们是不是还长的很像?」
我已经惊讶到无法反应了。
对喔,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神族有很多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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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二星级★★

7楼
发表于 2007/11/03 | 编辑
第七章

他们的差异只有头发的长度跟服装而已。
看著那对坐在一起的兄弟,心想:假如他们做相同打扮,铁定无法区分吧?若是硬要区别谁是谁的话,弟弟耶鲁西有点像是没有感情的娃娃,不过还算是可容许的误差范围内。他要是步下国王宝座,铁定也会有喜怒哀乐。
「我是在这个国家出生的。」
萨拉列基露出微笑,握著睽违十三年的弟弟的手。耶鲁西只是不发一语地看著他,不过两位当事人似乎能够心灵相通。
「当年率领小西马隆军队的父亲,在近海受了重伤,为了疗伤而留在这个国家。就是在那个时候跟母亲墬入情网。」
倒是萨拉列基在述说自己母亲的恋情时,表情显得有些靦腆。事到如今更让我感到惊讶,想不到他也会出现这种感情啊!
「那段期间是由我的叔叔统治小西马隆。不过就在我们满四岁的时候,我这个做哥哥的几乎没有法力,因此不得不离开这个国家。你们可能不知道,有不少神族小孩就具备强大的法力。而且大部分会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出现徵兆。也许你们不相信……」
萨拉列基耸著肩笑了起来,坐在宽敞桌子另一边的我们只得等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不过有法力的小孩即使是在睡觉,床也会跟人一起飘在空中。」
「好像恐怖片的场景。」
「说不定魔族之子也有那种经验。有利,你呢?」
在我两旁毫无魔力的两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过会引发那种有趣现象的魔族,我只能想到艾妮西娜小姐。不过如果是洁莉夫人,可能有早上醒来,不知为何旁边竟躺著一个大帅哥之类的恋爱奇迹魔动体验吧。
「可是,也不能因为没有法力就离开圣砂国吧?有法力的话当然方便,不过即使没有也不会对生活造成妨碍吧?」
「在这个国家……」
萨拉列基举起眼前的玻璃杯滋润一下喉咙。他的脖子皮肤白到让我怀疑是否可以看见葡萄色的饮料。如果让我老妈来形容,就是早餐味噌汤里的海带……这个比喻用太多次了。
耶鲁西也在同一个时间喝光玻璃杯里的液体。双胞胎真的了不起。我觉得就算没有法力,他们应该也具备其他天生的神秘力量。
我不晓得杯子里倒得满满的液体是什麼,或许是皇帝喜欢的高级葡萄酒吧?不过我一口也没喝。
「在这个国家里,不会使用法术的人是不能成为神族的。我们的第一位祖先是获赐神之血而出生的,因此若不能任意操纵有如诸神使者的法术,就会被视为非真正的神族而遭到众人鄙视。」
萨拉列基像不关己事地淡淡说明。
「无论身分多麼崇高都没有例外,这个国家只有奴隶才没有法力。相反的,出身奴隶家庭的婴儿,只要拥有强大的法力,就能得到准市民的待遇。而且如果肯为国效劳,还能被提拔为正规军人或官员——像站在那里的翻译就是这样。」
看到有人突然指向自己,翻译吓得差点跳起来,连白眉状的胡须都竖了起来。
「因为他天生具有翻译外国语言的力量哟!」
「咦!?那不是语言学习能力强的人就……」
总觉得跟艾妮西娜好像。
「幼儿时期的我几乎没有法力。当我母亲一得知这个真相,就想抹杀我的存在。因为她是个要求严格的女性,要是让我继续待在这个国家,应该会跟奴隶们一起生活吧。对了,母亲大人可好?」
听到紧握住他的手的萨拉列基发问,耶鲁西轻轻摇了头。我看得到他的嘴唇在动,但是声音并没有传到这边来。
「是吗,她身体不太好阿……那就算告诉她我来了,她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吧?毕竟她的心中早就没有另一个儿子。」
「你们不是亲生母子吗!?」
我不知不觉地反问,怎麼会有这麼无情的母亲呢?萨拉列基则毫不在乎地回答:
「是母子没错。」
只因为那个有没有都无所谓的超能力,就不认自己的小孩。这儿的社会也太不合常理了吧?虽然我老妈也常常叹气:「你是妈妈的儿子,不应该不受欢迎的。」但在语意上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可是萨拉列基,你怎麼都没跟我提过你是在圣砂国出生?不光是那样,当初在小西马隆的时候,你不是说不管是以国家身分,还是个人身分,都是第一次跟圣砂国接触吗?」
这表示在那之前那趟漫长的旅行中,他一直在骗我。
「有利,我并没有骗你。因为那是发生在我小时候的事,连我自己都没有印象。」
「就算是那样也不可能十三年来都没有联络吧?你们不仅是双胞胎,而且一个是父亲国家的王子,一个是母亲国家的王子耶?就算双方没有邦交,至少也能交流联络吧?」
「在我登基之後是有连络啦。」
「那段期间的圣砂国,一直都处於锁国状态吗?我说萨拉,像你这样老是说谎,小心会变成『放狗的孩子』!」
伟拉卿轻轻撞了一下我的肚子,小声说:
「羊。」
「咦、是吗?不是狗吗?」
「我喜欢狗哦!不过更喜欢大象~」
「对了,还有大象。如果你老是说谎,鼻子会变长哦!等变长之後就後悔莫及了!」
两边的人都无奈地用手掌捂住脸。
「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你们感情真好。」
看到我们三个人搞笑演出的萨拉列基露出淡淡的笑容。倒是他们兄弟两人,不论是外表还是个性都有点差距。相较於开放又积极的哥哥,弟弟就显得内向许多。看到耶鲁西这麼温顺老实,我过去十六年来的「皇帝观」几乎快要支离破碎了。不过那个安静的弟弟突然开口说话了:
「其实……」
「咦?你懂我们的语言?」
我吓了一大跳,原来耶鲁西使用了前面提到的翻译法术。但我只觉得他不过是个努力学习外国文化的皇帝而已。他抬起头来跟我们面对面,金[x]的瞳孔颜色突然加深。
「没有、联络。一直到两年前。至今仍是、锁国。」
「正如果所说的,母亲是个要求严格的人。就算想念过去的情人,也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就开放两国之间的往来。」
她的个性跟我们的前女王完全相反,想必她们一定合不来。
我轻轻碰了面前的高脚玻璃杯,它的表面因为冒出来的水滴而显得湿漉漉。外面的气候冷飕飕,宫殿里却暖活得不得了。
「萨拉列基,我实在不明白……对了,那是不是该称呼你弟弟为皇帝陛下?」
「我想不管用什麼称呼他都没关系吧?反正他又不熟共通语。」
话虽如此,但明明跟人家不熟就直呼对方的名字,我也办不到。 「虽然我们同年龄,但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话说回来,我实在搞不懂圣砂国为什麼要持续锁国政策呢?虽然你父母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但好歹也结了婚不是吗?这不是实施开放政策的大好时机吗?」
听过弟弟的回答之後,萨拉列基帮我们翻译:
「大概是不需要输入、也不需要输出的关系。这个国家拥有自给自足的能力,而且他们也很安於现状。」
「……可是、变了。」
耶鲁西像是紧跟著哥哥的语尾回答。虽然只是简短几个字,但话中带有坚定的决心。
「现在已经不是母亲的时代。」
「没错,耶鲁西,从现在开始是我们的时代!」
双胞胎兄弟互相轻搂对方的肩膀。
「接下来是我跟你的时代!不需要父亲大人或母亲大人插手,小西马隆跟圣砂国的时代即将到来。虽然现在後面还有大西马隆,但只要你我同心协力,那个时代很快就会到来。」
弟弟听著哥哥说的话,点头表示赞同。
看著眼前这一幕,我有种奇妙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恶作剧的复制人。他们真的是分别的个体吗?该不会是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摆在萨拉列基的前面吧?总觉得他们之中一个是毫无厚度及温度的幻影,而另一个才是真人……
「你看。」
突然站起来的弟弟牵著哥哥的手走过房间,把大窗户打开,迎面就是能够欣赏到下方庭院的阳台。视线跟著望过去的我们,随即看到进驻广长的武装集团。
原来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人数不止一千或两千。队伍穿过宽敞的中庭,一直绵延到大门外。银色盔甲及拔出的兵器在即将下山的太阳照耀之下,闪著鲜红色的光芒,看起来就像血的颜色。
看到和萨拉列基一起现身的皇帝陛下,现场的气氛整个沸腾,他们不对槌打剑、*、盾等金属武器,并且大声称颂他们的皇帝。

耶鲁西、戴、指间!
耶鲁西、戴、指间!

我被他们引发的地鸣及热情给吓到——
「对、对不起,我怎麼听都觉得他们在喊指间。」
即使在怎麼感动也被那样的口号冲淡了。
「未知的语言就是这样。」
对国外的风俗民情早就习以为常的约札克敲敲我的背说:
「幸亏听起来像指间而已,你说对吧少爷?」
「没错,这种话平常是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说的。」
耶鲁西兴奋的脸颊泛红,陶醉地向大家挥手致意。萨拉列基在一旁与有荣焉地看他挥手致意,然後转头往我这边说:
「伟拉卿,看来你要向大西马隆报告的真相又多了一些。」
被指名的大西马隆使者,不发一语地等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你可以告诉贝拉鲁二世:小西马隆与圣砂国联手,获得庞大的战力。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办法报告。」
说完变抓著皇帝的手腕,硬是把他拉近室内。窗外还持续在喊「耶鲁西、戴、指间」看来暂时是不会停。
「并且再跟他说:小西马隆将与真魔国进行交涉,并且跟魔族缔结条约。
不过这也要看你是否有办法报告啦!对了,有利——」
不知不觉中沉浸在气氛之中,因此回答的时候有点结巴。
萨拉列基持续露出我们初次见面时的笑容,然後把手放在桌上。白哲织细的手指下是淡蓝色的纸。
「我以小西马隆王的身分,希望能跟真魔国第二十七代魔王陛下签订和约。」
他们两人连身高都一样,当他们站在一起时,只见到同样的高度有两张脸。哥哥的嘴露出灿烂的笑容,弟弟一脸正经打量我跟桌上的纸。看到他们完全相反的态度,这才深深感觉到:「啊~他们俩真的是分别的个体。」


大概是为了阅读细小的文字,萨拉列基在室内也戴著那副眼镜。只要一被淡色的眼镜遮盖,就看不出眼睛原来的颜色。
「小西马隆不希望与魔族的关系恶化。希望在不干预双方领土的原则下,保持半永久的和平关系,不晓得你是否同意?」
「这真是……求之不得。」
如果这是萨拉列基的真意,那可是正进好球带的绝妙好球。
如果是他的真意……
「那麼请在这里签字。」
萨拉列基从上往下检视写著细小文字的文件,美丽的手指停在最下面的空格。
「就从我先开始吧。」
一名没有存在感的侍者必恭必敬地把文具递上。他像是捧著什麼供品,并拢的双手只有一支笔。萨拉列基接下之後便示意要他退下,接著抓起玻璃杯往桌面敲,再用玻璃碎片毫无犹豫地划开小指。
「换你了,有利。」
「好,等一……」
「太草率了。」
伟拉卿突然插嘴。对小西马隆的宗主国——大西马隆来说,如果藩属国擅自签订合约,一定会造成他们的困扰。
「萨拉列基陛下,若没有给予对方确认内容的机会,与深思熟虑的时间就强行签约,往後对方不无提出合约无效的可能。」
「你很拼命嘛,伟拉卿。」
小西马隆之王不由得笑了出来,并且把笔跟文件递给我。
「你以为站出来阻止,有利就不会签署这份合约吗?」
萨拉列基话中有话地制止伟拉卿,他也看到船上发生的某件事。倒是我本来想握笔签字,但可能是因为太紧张的关系,连试两次都失败。
「不,你错了,我不会因为某人阻止就放弃签约。但是现在有人阻止我,所以我在没先了解内容是不会签名的。等、等我一下,我先把合约看过一遍。先确认一下内容,要是写了什麼不合常理的内容,不是很麻烦吗?」
这不是比赛纪录卡的其中一张,也不是明天先发球员名单,而是攸关一国命运的重要文件。因此需要花时间慢慢熟读,就算要我熬夜也无所谓。
但是我那顺著细小文字往下移动的视线立刻停了下来。
「陛下?」
我盯著一脸狐疑的约札克。
「伤脑筋……这上面写的是圣砂国文字。」
眼前净是从未见过的生字。如果是我们使用的共通语文字,我还能挑看得懂的单字。但这些彷佛用简单的线条来表现飞鸟连续照相的独特手写文字,对於不会翻译魔法的我来说,可能要花相当的时间来解读。救救我啊,艾妮西娜小姐! 「照我怎麼可能看得懂呢?为什麼不是用我们平常使用的语言,而是用只有这块土地才通用的语言?」
「这是为了方便没有利害关系的圣砂国,已公平的第三国立场担任两国签订合约的见证人喔!因此才由我拟定草案,再请这个国家膳 (wishfull:这个字应该打错了,但是扫描版不够清楚.……看不懂,也没法查)写而成。为了让身为证人的圣砂国皇帝耶鲁西看得懂上面的内容,才用这个国家的语言书写。我没料到你们竟然没有随身带著翻译,但毕竟是发生突发事件之後才演变成这样的情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念给你听怎麼样?」
「总、总之请你把大致内容念给我听,事後我会借字典慢慢查的。」
我举起右手按压太阳穴,头越来越痛了。可能是对我的举动感到讶异吧,萨拉列基轻轻笑了一声之後便说出文件的大致内容。
「大致的内容是这样:小西马隆与真魔国接下来将保持对等的关系,两者之间并没有立场的差距……」
此时突然发出椅子「喀咚」倒下的声音。在所有人目光集中在伫立不动的年轻皇帝耶鲁西身上,原本白哲的脸蛋更加面无血色。
「不会吧?」
「耶鲁西?」
他紧握拳头,颤抖著嘴唇说:
「不会吧……萨拉,你不是说要让魔族……臣服……小西马隆……」
「耶鲁西,不是这样的!」
「可是……」
「喂,萨拉,你们在讲什麼啊?」
挣脱弟弟制止的弟弟弯著上半身还伸手想要抢走那份文件。玻璃杯被他的冲击力道撞倒,里面的液体洒在桌巾上,把淡蓝色的边缘弄湿,并且开始快速渲染。
「可是,你不是想让萨拉的国家成为第一强权,所以才……啊!」
在耶鲁西的手还没构到文件就失去重心跪倒在地上。他抚著左脸,用无法置信的眼神抬头看著哥哥。原来是萨拉列基出手打了他一巴掌,不过他随即跪下,把手放在弟弟颤抖的肩上,另一只手贴在弟弟肿红的脸颊上,轻轻抚摸:
「耶鲁西,我并不是因为讨厌你才出手打你,请你务必原谅哥哥,我只是对你纯真的心灵感到害怕而已。我很怕因此失去好不容易重逢的弟弟。」
萨拉列基不断安慰个性比自己还要纯洁梗直的弟弟。最後弟弟似乎终於了解哥哥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有、生气。」
「太好了。」
弟弟的双手垂在身旁,不再继续摸脸。真可怜,想必他受到的打击心灵打击,一定比被打的皮肉之痛还要强烈。
但这下子终於搞清楚文件上的内容了,这倒要感谢皇帝陛下。
「萨拉——」
「请不要恨我,耶鲁西。」
约札克像是打断情侣对话似地刻意清了一下喉咙。
「我事先说清楚。」
密探说了一句「毕竟让外人看到你们兄弟吵架的模样也不太好」最为开场白,然後针对外国文化做了一点讲解。
「你们两个真应该庆幸自己是神族。这要事在魔族就成了双胞胎求婚记——然後就陷入跟神话一样的窘境……伤脑筋,他们听不懂。」 神族兄弟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我低头看著他们互相保护、感情和睦的样子,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而口气严肃地发问:
「萨拉列基,上面到底写了什麼?」
我抓住的纸面表面相当细滑,以这个世界来说算是上等纸吧。既然是用来签约,当然就要用高级纸罗!只不过这张纸从右边角落到正中央都被染成淡紫色。
「你说不出口吗,萨拉列基?」
小西马隆王的签名已经渲染到无法辨识。
「有利,他刚才说的是假的。耶鲁西对外交事务不熟,他以为事前的草稿就是定案。」
「不要开玩笑!」
「是真的、没有开玩笑哟!在这份合约里……」
「其实里面写的没有一件事是真的对吧!?」
白哲的手指用力抓住桌巾。跟花瓣一样美丽的嘴唇,因为情绪变化而扭曲。盯著我看的瞳孔,因为淡色镜片的关系,看不见原来的颜色。原来我完全被这个容貌端正、跟我同年龄又努力做好大国国王的开朗外表给骗了。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一切很可能都是他在演戏。
我并不是遭到背叛,而是被欺骗。
这一切只能怪我太笨了。
「我不晓得你们到底耍了什麼手段,但是你们兄弟串通好要骗我签下平等条约,好让你们占尽好处对吧?因为你们知道魔族的国王是个愚蠢的大菜鸟。没错,我就跟菜鸟一样笨,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你们看得这麼扁,还以为我会被这麼简单的伎俩蒙骗,我实在是难过到想哭!」
这时候背後发出可能是约札克的剑枘声。一开始先吓吓他。
「不过,很抱歉,萨拉列基。就算你的计画成功,我不小心在那张有所渲染的纸上签名,真魔国也不会呆呆遵守那份合约的。回国之後,还有许多比我优秀的人能继承我的位子。」
「那倒是无所谓喔,有利。」
萨拉列基抬起下巴,手叉著腰歪歪地站著。嘴角还露出傲慢的笑容,之前那些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已不复见。在我眼前的,是目中无人、不为所动又世故的国王。虽然他才十几岁而已,但现在的笑容却让我觉得很老奸巨猾。 「就算你自豪的臣子违反合约也无所谓,到时候我就能用这个理由宣战。要是真魔国不承认合约的内容而主动挑起战争更好。这样我们就不会遭到其他国家的谴责,正大光明地开战,如此一来我们就赢定了。」
「你……」
「我不会像父亲那一代那麼愚笨,缔结那种半调子合约。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把对方打到无法东山再起为止。」
我的肚子开始发热,几乎快要七窍生烟。我不只气态度遽骤然大变的萨拉列基,也气自己竟然会被这家伙的花言巧语所骗。我自然地降低声音:
「在你的计画里,打算怎麼处置我?」
自己的双亲分别是国王与女王的少年,毫不犹豫地说出可怕的字。
「我准备让你死哟!」
他轻轻说完之後,就把我手上的文件拿回去。他又重念一遍,因为计画受挫而惋惜不已。但是他的模样好像很开心。
「我的计画是等签完约之後就让你因为意外而丧命——我们四周的海洋就像那股激流一样,没有什麼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过那是刚开始的计画,跟你一起旅行之後,我改变心意了。因为我知道魔王真是非常有趣。所以打算放出你不幸去世的假消息,然後把你留在这里。」
他以无线惋惜的口气叹气:
「本来打算养来当宠物的。」
这些听起来虽然像是真心话,但是对方可是用谎言堆积起来的男人,想必没有一句是真的。
「只要让真魔国认为你死了,事情就会像我说的,你的臣子或下一任国王可能会马上开战吧?即使消息走漏,被他们知道你还活著,那也是最佳的人质。」
「很遗憾,萨拉列基,我既不会被杀也不会被软禁!」
沉醉在阴谋里的小西马隆王,轻轻把手伸向我。修剪整齐的淡粉红色指甲从我的脸颊滑到下巴。
「有利,现在反悔还不迟。就算你知道计画也无所谓,你不想跟我合作吗?只要你在合约上签字,我就会让你回去,你只要想办法说服那些魔族就可以了。如此一来就能维持你想要的和平,也可以取到部分的霸权。怎麼样?这个计画不错吧?」
「要真魔国成为小西马隆的藩属?」
「没错。不仅是小西马隆,连你看到的圣砂国也将成为我的囊中物。你知道这个国家拥有什麼力量吗?人才跟法石应有尽有,因此不用怕缺乏士兵跟武器。而且这里大半的人民都是优秀的法术者;至於平常派不上用场的奴隶,只要训练他们拿剑,应该也能当成战场上用完就丢的棋子。这国家本身就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呢,有利。」
跪在地上的耶鲁西表情变得开朗,可能是将几个自己听得懂的单字组合之後,误以为萨拉列机是在夸奖他的国家吧?要是他完全听得懂这些话,恐怕会对哥哥说的话大失所望。
「你当然还是继续当你的魔王,同时也可以成为全世界第二大国的国王。如果你想要,西马隆王领土之一的韦亚三岛,还有碍眼的希斯克莱夫土地都可以给你。一旦我们三国联手,那麼就算是大西马隆也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时代了——一个没有人会受到伤害,属於我们的时代。」
「那不是我们的时代!」
背脊下方突然发热,随著心跳的节奏产称耳鸣症状。
「萨拉列基,那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妄想。」
我突然觉得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的友情,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而且全都是骗人的,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友情。 「很遗憾,不管哪一款游戏,都是魔王对勇者提出这一类的建议。因为故事内容已经很制式化了。你知道为什麼吗?」
我把萨拉列基又发出剑枘碰撞剑鞘的声音,这是第二次吓吓他。
「萨拉列基,你的计画一点都不好玩,太自我中心了。我要退出,无法奉陪。」
这次的威吓终於让萨拉弹指呼叫在室内待命的侍从与卫兵。连同手无吋铁的人在内,顶多只有十几个。光凭这些人数应该不是约札克的对手——只要没有与伟拉卿为敌。还有就是我没有因为愤怒而像嚎啕大哭的幼童那样失控暴走。
最危险的是那个。在丹田附近有股奇特的疼痛感。在它顾著背脊往上冲、控制我的大脑以前,我一定要设法用自己的力量压制它——用力深呼吸,企图打散聚集的能量。
「我也不认为只凭这点人就能摆平你们。况且,我还让你那位武艺过人的护卫携带武器一起出席,当然有事先做好因应的措施罗!」
少年王回头对跪坐在地上的弟弟投已无比温馨的笑容,接著伸手将他扶起来,用温柔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耶鲁西。」
然後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下达命令。
「这孩子事优秀的法术者,正因为他有法力,才被认定为母亲的继承人。他从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学会如何随心所欲遭纵法石的法术。」
就在这时候,我的右手小指感到一阵剧痛,彷佛快被连根扯断。
「什麼……」
「陛下!?」
我听著约札克跟肯拉德喊我的声音,瘫软地跪在地上。完全站不起来的我,战战兢兢看著紧握的指间,套在右小指的淡红色戒指正微微发光,不断传来的疼痛还比亮度强烈。
压制不住的叫声从紧咬的牙根中流洩而出。
「陛下!快把它拿下来!」
我紧握小指跟无名指,弯著背捧住疼痛的地方。眼窝里的眼球内侧不断发烫,连眼泪都飙了出来,这时候有人在我耳边说「喊出来会比较轻松」,但我已经无法判断说这句话的人是肯拉德或是约札克。
「你忘了吗,有利?我们是朋友,所以互相交换戒指跟项鍊。我拿从小跟我离异的母亲的法石跟你的魔石交换。那是鄙视我,还视我如无物的伟大母亲留下来的戒指哟!怎麼看都觉得你这颗魔石比较有价值。」
萨拉列基把蓝色魔石从脖子上拿下来,慎重解开缠在上面的头发,垂在眼睛的高度:
「真美。上面还有类似徽章的雕刻。」
我的泪水滴落在膝前。
「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就像完腻玩具的小孩,把魔石连同绳子一起抛出去。只见魔石反射著刚升起的月光,闪了一道光芒之後就落出窗外。而我只能绝望地目送它飞出去,眼睁睁看著那颗挂在自己胸前许久的魔石消失不见。 「劝你也快点将那枚戒指拔下来吧!不用客气。」
「……要怎麼……拔……」
不管我怎麼拔怎麼扯,那枚像珊瑚的戒指还是紧紧卡在小指动也不动。周围的皮肤都已经扯到破皮流血。明知会有这种後果的萨拉列基笑著说:
「很简单,把指头一起砍掉就行了。」
我当下就想这麼做,於是手便朝肯拉德的佩剑伸去。但是马上被他抓住,让我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不可以!」
没时间听他制止的我连忙转头,把手伸向约札克的短剑,此时他正把手环在我的背後。不过他并没有阻止我,反而向萨拉列基咆哮:
「是那位皇帝干的吗?那家伙对石头施法!?」
听从哥哥之命行事的耶鲁西毫不在乎地走近我,看到我痛苦的模样,一脸很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用跟萨拉列基一样的动作把头发拨到耳际,彷佛很惊讶地用指间碰我的肩膀。虽然我的痛楚不断增加,但是仍不得不佩服他们居然连指甲的颜色都一样。
我用快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速度起身,将约札克腰际的剑拔出来,剑尖指著耶鲁西的喉咙。但即使面对这种状况,他还露出一脸不知道发生什麼事的表情,彷佛是不懂得害怕的初生之犊。
「有利,你想杀他吗?一向温柔的你要杀他?」
听到萨拉列基说的话,寥寥可数的圣砂国卫兵一起摆出拔剑的架式。随便他们想怎麼做都行,反正肯拉德会帮我解决。
「陛下,让我来。」
「不,不行……不可以。」
我不断地摇头。不过对象并非约札克,而是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可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要是这时候出事那还得了!?
「住手!」
就在大喊的同时,我也把剑丢掉。只要杀了他就能让我从这个痛苦中解脱,为了摆脱那股诱惑,我需要很大的努力。紧绷的气氛中响起沉重的金属碰撞声。
「不要……杀他……」
我再次命令自己,但是背後没有倚靠而脚步踉跄的我,整个人往後退了几步。
「陛下!」
我背後没有墙壁,好不容易碰到的露台栏杆又圆又粗,光凭我痛到灼烫的手根本抓不住。刹那间我还在想这里有几层楼高,不过答案还没出现,整个身体已经飞在半空中。
再也不会痛了。
只是向当时那样往下墬而已。

69

主题

139

存在感

37

活跃日
 5 

SOS团二星级★★

8楼
发表于 2007/11/03 | 编辑
第八章

喉咙跟眼球深处还是很痛。
那就像因为流行性感冒而快要发烧之前,眼压急速上升的症状。根据母亲的说法,那是眼白充血导致微血管浮起来,才会感觉像是眼熏到而泪流不止。这时候睁开眼睛一定会痛到不行,可是我也不能一直闭著。如果持续阖著眼皮,我一定又会睡著。
於是我下定决心睁开双眼。
想不到四周一片漆黑,而且天花板异常的低,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的右手现在还麻麻的,就算挪动手指也没有知觉,彷佛那不是自己的手。等我好不容易可以举起来的时候却又撞到木板,撞得关节咯吱作响,但所幸骨头没什麼大碍。要是撞断的话,我可能连一釐米都动不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醒了吗?」
可能是察觉到我在动的迹象吧,突然有人紧邻在我旁边小声说话。我才想说虽然挤但还挺温暖的,原来是有人靠在我身旁。看样子被关在这个狭小空间里的我只我一个。
「……肯拉德?」
「是的。」
「这里是什麼地方?」
「棺材里。」
「糟糕、我死翘翘了!」
「不是的。」
他抖动的腹肌撞到我的手肘,所以我立刻知道他在忍住自己的笑意。
「难怪天花板这麼低,而且我还跟你待在同一个棺材里……这是怎麼回事?难道世上的棺材不够用了吗?」
「就说不是这样,你没有死!」
那我怎麼会在棺材里……话还没说完我的後脑就遭到猛烈的撞击。塞了我们两个人的木箱正激烈地摇晃,可能是在搬运途中吧?害我差点咬到舌头。
「怎麼会晃来晃去?」
「别说话。」
隔著厚木板可以听到外头的对话——是圣砂国的语言。一个口气狂妄;语气强烈的男人正在责备另一个人。
「大概是巡逻中的官员。也可能是来查验的。要是棺材被打开,还请你努力装死。」
「知道了,努力装死是吧。喂喂喂、不对吧?就算你这麼说,问题是个人专用的棺材里面装了两个人,怎麼看都不对劲吧?」
「前面那一箱的人是约札克,不会有事的。嘘!不要说话!」
此时传来厚布磨擦跟铰链咯吱作响的声音。前面那副躺了约札克的棺材被打开了。加油,古里叶!
越是该安静的时候就越想打喷嚏,但幸好我没有鼻炎,而且这个狭小空间也没有苍蝇或蚊子飞来飞去。不过伤脑筋的是,我反而有股打嗝的冲动。就算我想伸手捂住嘴巴,可是我两手都动弹不得。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的瞬间,一只不属於我的手掌贴在我的喉咙跟嘴巴上。那股冰凉的感觉压住我想打嗝的冲动。
当我屏住气息之後,终於听到隔壁的棺材被用力合上,货架的布又盖回原位。这时候从外面传来奇妙的哭声,当我知道那是负责查验的官员看到遗体之後的呕吐声,瞬间让我从想打嗝变成想笑。
他们看到的是正在装死的约札克。躺在棺材里的他,表情到底有多麼苦闷?看来古里叶果真是演技派女星。


等了一会儿,载货马车终於开始缓慢移动,我们同时叹了口长长的气。
「太好了,看样子是蒙混过去了。」
「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们怎麼会挤在这里面……我不是从阳台上摔下去吗?」
当最後一刻的记忆苏醒,一切就有如连锁反应一般浮现在我脑海。还想起我对伟拉卿不客气的模样。
「我从窗户掉到石板中庭竟然毫发无伤,真是超级好狗运。」
「你是摔到货车上哟!刚好掉到堆积如山的稻草上。」
什麼嘛,原来没机会列入九死一生特别节目的内容啊?
「我跟克里耶也随後往下跳,幸亏抢在城里的士兵之前找到你,但因为无处可逃……」
「那时候你的袖子碰巧往上卷,结果你的手臂……这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时候学人赶流行去刺青?」
「怎麼可能!」
根据肯拉德的说法,载货马车的主人一看到我左手的伤痕,就把我们连同稻草载到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接下来就由在那个地方会合的葬仪社接手,假装要搬运遗体,把我们送到郊外的墓地去。
少女一面说著贝尼拉的名字,一面拼命用短短的指甲留下的六角形标志该不会是什麼*之类的代替品吧?没想到它还能发挥那麼出人意表的功效。话说回来,那个形状也很像是简略的钻石形状。
像我们在准备登上城堡之前的广场上,也遇到在地上画图的小男孩,他还大声唱著我熟悉的歌曲。那到底是什麼歌?歌名叫什麼来著?约札克没听过,但是我跟肯拉德却有印象。
「对了肯拉德,那首歌……」
「因为只有两副棺材,但我们却有三个人,铁定有人要委屈挤一挤了。你觉得很不舒服吧?但如果是我跟约札克挤,又根本塞不下……你刚刚说了什麼吗?」
「不,没什麼。」
「而且就算陛下跟约札克躺在一副棺材里,也会因为那家伙的上臂二头肌而导致盒子盖不起来。虽然约札克极力反对,最後还是变成这样。」
这时候隔壁的棺材发出轻微的敲打声,那是从棺材内部用指尖敲打的声音。我也敲打右边的木板回应他——放心,我没事。
「陛下?」
伟拉卿的声音似乎很诧异。因为里面乌漆抹黑的根本看不到他的脸,我只能靠语气跟体温来猜测。
「你是不是有什麼话想跟我说?」
「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杀了我。」
对方的呼吸瞬间停止。
「我跟约札克都这麼想。」
抵在我手肘的心跳开始变快。
「毕竟在海上发生过那种事,所以……」
「没事了。」
他用无法判断是呼气还是说明的细小声音继续说:
「这里没有出口,我不会推你的。」
「出口?」
「算了,没什麼。总之现在不是请内哄的时候,这点常识我还有。」
「起内哄啊……」
在起内哄之前我不晓得是否能够把他当夥伴看待。毕竟我们是真魔国的代表,伟拉卿是大西马隆的使者——而且不久之前还是与信赖的部下分开的萨拉列基十分仰仗的护卫。
他的国籍及立场,都跟遭到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与圣砂国的皇帝弟弟耶鲁西追捕的我们不一样。
「或许你不承认我是你们的夥伴。」
听到肯拉德喃喃说的话,我心想「啊~果然没错。」打从他没有回握我伸出的手,我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他已经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所以对我来说,他接下来说的话还真是出乎意料。
「听萨拉列基的口气,似乎想把你留在自己身边。不管他用尽心思,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跟同年龄又担任同样地位的你一同旅行的感觉似乎还不错,他很欣赏你喔。」
「欣赏……可是我差点死在他手上耶!?」
就想赢得友情的行动来说,这种表达方式还真是粗鲁。
「因为他在等,等你跪在他面前求饶。」
「我可不打算变成这种人。」
他的喉咙发出咯咯笑声,但马上恢复成严肃的语气:
「请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你一件事?要看是什麼事,如果是无理的要求我可不答应。」 肯拉德遥摇头,浏海不断摩擦我的脸颊。
「这件事攸关你的性命安全,如果你被那对兄弟逼到走投无路……」
他停顿了一下,心跳的节奏也变成四拍子。
「请你爱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顾虑我跟克里耶。那家伙不会杀你,绝对不会。就算他把别人当臭虫看待,但对你就是不一样。别说是要你的命,萨拉列基甚至不会伤害你。」
「因为他欣赏我?太扯了啦!」
我闭上痛楚减轻的眼睛,不断眨眼——不一会儿眼泪慢慢湿润我的眼框。
「如果他欣赏我,那应该也会欣赏你吧?不久前你还负责照顾我、在寝室当他的活动衣架耶!他怎麼可能讨厌伟拉卿呢?」
「可是我知道的太多了。」
我没有问他知道些什麼。
小西马隆王萨拉列基打算跟圣砂国以及真魔国缔结对自己有利的合约,然後利用那股庞大的战力夺下世界霸权。而在他的计画里面并没有大西马隆,反而把由贝拉鲁率领的大西马隆视为假想敌。
因此对大西马隆而言,小西马隆已经成为内忧,情况相当紧急。
「原来如此,萨拉列基打算背叛大西马隆。等一下,那知道这件事的你……」
「我想萨拉列基不可能让我活著回去吧。」
「不让你、活著……啊、好痛!」
一阵剧烈摇晃又害我差点咬到舌头,之後马车就停在柔软的土地上。看似在葬仪社工作的男子打开棺材的上盖。我先眯好双眼预防照射近来的刺眼光线,不过事情并没有如果所料,原来已经晚上了。
「安达鲁——波吉波吉那——」
「喔~原来如此,这里是墓地啊。」
「遛遛步贝尼拉遛遛步。」
贝尼拉是旅游指南〈注:「遛遛步」是旅游刊物名称〉啊!?圣砂国语言还真难懂。
葬仪社的人似乎只想赶快把马车拉走。老实说,他们一副不想淌这个浑水的样子。这也难怪啦!我们刚刚才被皇帝陛下及他的皇兄追捕呢!他们肯载我们到这里来,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少爷,幸好你平安无事!真是的,你从小就这麼鲁莽。」
先下车的约札克紧抱住我,虽然我被他像甩铅球一样甩来甩去,但也听到肯拉德踩在柔软溼地上说的话:
「我们总算逃过一劫,没要落到被埋进这片墓地的下场。」
他看著鞋尖,然後抬头望了一下四周的墓碑。墓地里充满湿气的风毫不留情地吹过我们的头发跟脸颊。
我没有事先确定浮现在脑海的形容词适合套用在谁身上,就不禁脱口说出:
「是吗?你一定觉得很空虚吧,伟拉卿。」
「什麼?」
约札克发出错愕的声音。
「不是吗?毕竟不久前你们还那麼亲密呢。不是还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我是没看到,所以是猜的。而且他长得漂亮又可爱,今天却突然变了一个人……我能够了解你一定深受打击吧?那可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我也……你们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约札克跟肯拉德都用棍子刺中什麼西有物体般的眼神看著我。古里叶甚至还半张著嘴。
亏我特地表示关心,真是没礼貌。
「不过,现在这里只有我是国王。」
我用脚尖踢了一下柔软的地面。
「你可以偶尔喊我一下陛下没关系喔?」
……再踢下去好像会踢出死人骨头。
毕竟伟拉卿应该还没回到原来的那个他吧?像要回到过去那种单纯又愉快的关系,大概是不可能了。但是至少在圣砂国的这段时间,我们三个人是同伴。
可以不用揣测、怀疑或伤害对方。
不过更让我讶异的是,当这样的理由一成立,心情居然比想像中来得轻松许多。


忽然从远处传来狗吠声,附近火把的光芒若隐若现。是尾随在後面的追兵?还是发现状况有异的巡逻员?不管怎麼样,此地不宜久留。得快点找到出路,逃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快点灯……」
「点火会被发现喔。」
「陛下,你看!」
约札克指著天空。
「不是还有月光吗?」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我,发现还有一道比暗夜更漆黑的影子掠过我的视野。在这个鸦雀无声的墓地哩,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人。
「这边!」
那道黑影用简短尖锐的声音喊叫,并传到那群狗的耳里,让它们叫得更加激动。
「快点!」
那个黑影一面举起右手招呼我们过去,一面往反方向丢出腥臭的肉块,这应该是把动物引开的战术吧?我们连迟疑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跟著对方。带头者用披风从头盖住全身,不过看著前方的娇小模样,我觉得很可能是位女性。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可是在漆黑的墓地里遇到救命女神了。
当我们因为爬墙、跳过沟渠,拼命跑道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女神才好不容易停下脚步。那是个臭气冲天、类似沼泽的地方,虽说有两三间临时搭建的小屋,但怎麼看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小屋里有灯光。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照耀下,终於得以看清楚救命恩人的长相。藏在带帽披风下的,是我们傍晚在宫殿前遇到的老婆婆。
「听说你们在找贝尼拉?」
她卷起我的袖子,看著货船上的少女刻上去的六角形标志,得意地哼著鼻子说:
「我不晓得这是谁帮你划上去的,不过这可是反抗者的标志。我就是贝尼拉!」
她说她是贝尼啦!?
那是杰森与佛莱迪写的信中所解读的专用名词,也是货船上的少女告诉我的名字。想不到在这麼偶然的邂逅下,竟然让我见到原先搞不懂是地名或人名的字汇来源。
我们运气真好。我把几十分钟前差点没命的事抛到脑後,举起双手想表现非常高兴的心情。要不是对方是初次见面的女性,我大概会冲过去紧紧抱住对方。
不过从帽子下方探出来的脸跟肮脏的白发,的确是当时翻倒水肥车的老婆婆。难道杰森跟佛莱迪是想告诉我,这个老人因为某种理由而陷入危险吗?
贝尼拉……希望。信上写著「贝尼拉是希望」。
「老婆……对不起,这位女士,您就是贝尼拉吗?」
听到我临时改口的称呼,她做出有别於一般女性的豪迈笑声。
「没关系啦!年轻人,你尽管叫我老婆婆没关系,怎麼看我都不像是纯真无邪的少女,只是一个脏兮兮的老人。倒是你们不是救了我们同伴的孩子吗?谢谢你们,我在此向你们表示感谢,你们的心地还真是善良。」


约札克的脸色从刚才就不太对,只是拼命抓头,没有加入我们的谈话。怎麼会这样?照理说我们应该有提到足以刺激他的性感抗衡意识的话题吧?
「你们的外表明明是外国人,居然能跑到这种地方来。若不是有相当的身分地位或靠贿赂,想从出岛到这麼内陆的地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们该不会是……」
当老婆婆一脱下披风,便双手叉著腰用力伸展四肢。转动关节的声音非常大,把我们三个吓得目瞪口呆。只见娇小的身体立刻伸直,原来她根本就没有驼背,只是故意装成那个样子雸以。但如果因为这样就认定他很年轻,却又不是这麼一回事。
因为她的脸、脖子跟手臂都布满像是一刀一刀划上去的皱纹。光看脸她应该就有七十几岁了,不过轻快的步伐跟爽朗的说话方式,怎麼看都不像是个老人。还有她那快速的脚程,世界上要到哪找一个能够轻松越过高墙的七十几岁老婆婆呢?
「传闻中的魔王一行人?」
「你怎麼会知道这件事?」
「你问我为什麼?」
贝尼拉调皮地对我跟肯拉德眨一下眼。
「不管是垃圾场还是厕所都是能听到最新八卦的场所哟!而且我有认识的人在宫殿里打杂——我们的父母都是奴隶。对了对了!」
她用关节很明显的手指在腰际的步包里摸索,小心翼翼拿出某样东西。从影子来判断,大约有五百圆硬币那麼大。
「先把你掉的东西还你。这个魔石坠子是你们的吧?」
在布满皱纹且细瘦的手指上挂著皮绳,接著她举起下方的蓝色魔石给我看。那颗比天空还要蓝的石子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哇!找到了!太好了!我还想说绝对不可能找回来,想不到它又出现了!」
「那是当然罗~毕竟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回到它真正的主人身边!『让东西回到原本归属之处,而且回到主人的手上』,可是我以前的工作呢!不过现在的我,不过只是个卑微的拉车老太婆……」
「回到主人的手上……」
我考虑了几秒之後,准备把魔石交给伟拉卿。但在我的手还没移动之前,肯拉德的手已经叠在我掌上并紧紧握住,轻轻摇著头。
「啊——对了。」
约札克用擅长的轻喉咙技巧插嘴说话。不过他说话的对象不是贝尼拉,而是针对我。
「少爷,你们又用我听不懂的异国说话了,继砂国语之後是什麼语?古奴凯洛尼亚语?方便的话请解释给古里叶听好吗?还有那个背脊挺直的老妇人说的话,就算是意思意思也好,能不能一起翻译给我听?」
「咦?我们就跟平常一样说话而已啊,肯拉德?」
一直沉默不语的伟拉卿只是简短地说:
「海瑟尔……」
又是人名。他那带著伤痕的眉毛皱了起来,眉间则挤出跟他哥哥一模一样的皱纹。对她的长相跟名字都毫无头绪的我跟约札克,只能在一旁观看。


「海瑟尔?葛雷弗斯,你怎麼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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