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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自翻][支仓冻沙]狼与香辛料 第十二卷[完结 放出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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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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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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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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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狼与香辛料 第十二卷
作者: 支仓冻沙
插画: 文仓十
翻译/校对/润色: zdf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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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不少地方转载了我这篇东西
可是他们转的都是几天前没经过校对和润色的版本
现在这里发的是完整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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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罗伦斯他们离开了温菲尔王国后,为了去见绘制北方大陆地图的银细工师,决定先找在港口城市克尔贝的绘画商。如此,在罗伦斯他们面前出现的银细工师芙兰•沃涅利,是个像沙漠的居民一样,有着褐色皮肤的美少女。当罗伦斯请求她绘制地图的时候,芙兰提出了她的条件。那就是,一起前往有“天使下凡”传说的村庄,并收集相关情报。但是,这个村庄不单止有“天使下凡”的传说,传闻那里还有魔女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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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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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介绍&下载
一楼:序幕&第一幕
二楼:第二幕
三楼:第三幕前半部分
四楼:第三幕后半部分
五楼:第四幕
六楼:第五幕
七楼:第六幕&终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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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存在感

12

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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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

1楼
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序幕


在这片无尽雪原的彼岸,黎明即将降临。
空气冷得扎人,就连呼吸也让人头疼。
天亮前就被赶出去的羊群现在已经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了。
这道风景在数百年间都一直没有改变,就算再过几百年,肯定也是不会改变的吧。
放晴的天空,平缓的雪原,还有雪地上漫步的羊群。
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
眼睛不自觉地看着这股呵出来的白气随着冷风飘走。
身边的同伴现在还是一脸睡意,蹲在那里,用手指玩弄着地上的雪。
「说是可能已经没了」
对这句唐突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已经没了的东西就不会再次失去了」
说着用小手捏了个雪球,扔了出去。
雪球咚的一下没入雪中,砸出了个小坑。
「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已经没了的东西,还可以进一步失去」
当雪球砸出第二个小坑后,回话从身旁传来了。
「这个咱想不明白」
「死了就到此为止了,你是这么想的吧?可是并不是这样。有的人死后会上天堂重生,而有的人还得下地狱继续去死。要进一步失去已经没了的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
同伴没有继续捏第三个雪球,而是在身旁对着冻得红彤彤的手一个劲地呵气。
「人还真是可怕呢」
「是啊」
点了点头后,过了一会,又听到这么一句话。
「怎么会没了呢」
「说是先铲平,再挖洞,到最后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旁边传来了衣服的摩擦声,原来是笑弯了腰。
「人真是可怕,这种天真的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咱可实在是想都想不到」
站起来之后,同伴还是矮了两个头。
就像小时候抬起头看到大人的脸都是那么可怕一样,现在低头看到的每一个少女的脸都显得那么的柔弱而无常。
所以,当低着头看到的仍然是张坚强的脸时,那肯定就不是错觉了。
「不过,咱听到这话还真有点高兴」
「……高兴?」
「嗯。以前是在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没了。咱没能扯上半点关系,也没有一点作为」
同伴一步、两步地向前走着。就像是显示那轻盈的身体中还留有体重似的,雪上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足迹。
虽然小,却很清晰。
「这次」
说着用手提起斗篷,背对朝阳继续笑着说道。
「可就跟咱有关了。而且正是所谓死了之后的生死呢」
笑着的嘴唇下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能再次参与到一件本以为毫无办法的事情当中。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的事了。放弃亦可,不放弃也罢。总比自始至终都毫不知情要来得好」
世上有两种坚强。
一种是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东西而坚强。
另一种,则是没有可失去的东西时的坚强。
「很少见你这么强硬嘛」
张口开了一句玩笑后,吐出来的白气飘了起来。
「咱这样就有借口了嘛。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到场参加了就可以算是个借口了。而且这也是种安慰。说不定,这个比事情是否顺利进展还重要呢」
如果认为仅仅跟随潮流就有意义的话,那么即使输了也不用痛苦。
可是,当看到对方嘴里说着令人唾弃的话,心里却似乎蕴藏着强烈的愿望时,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援助之手。
明知会输掉,但是,如何漂亮地输掉——这可就比分出任何胜负都要难。
「在今后很长一段岁月里,咱都还得活着。想要在寒冷中入睡,就得用到一个名叫借口的暖炉。一直抱着它入梦,偶尔醒来也能看看」
要笑着回话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却忍不住要笑出来。
那是因为看到了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那样子简直像现在就要去把全世界的财宝都抢回来一样。
「我没办法一直陪着你。也不可能说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不过,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帮你」
这小家伙,背对着朝日的阳光站在雪地上。
她想听的应该并不是不知能否达成的努力目标,而是实际上能履行到什么程度吧。无论什么都可以抛弃,多么危险也在所不辞——她应该还没有温柔到想听这么热情的话吧。
互相毫不造作地牵着手,似乎就是所谓的岁月风霜了。
咧嘴一笑,那是张开心的笑脸。
「那么,马上就来确认一下汝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到什么程度好了」
会开出这样的玩笑,就表示难过的话题就此打住了。
噌、噌地快步小跑了回来,一把抱住了罗伦斯的手,蹭了过来。
「你可要注意别吃太多,不然这就要变成最后的晚餐了」
这家伙的伙食费平时就够狠的了。
不过,一直以来,最狠的还不是伙食费,而是她的脑袋。
「嗯。汝好像喜欢咱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嘛。倘若如汝所愿地吃,那咱的肚子可就要撑破了」
一出口就是这种要塞一般易守难攻的话。反驳简直就等于包围着草堆打蛇。
只能举手投降了。
于是耸了肩耸,这样说道。
「我可不想害死你」
「嗯」
说完,朝着前方望去的那双红红的琥珀色眼睛,在看了看就像要被雪埋没的修道院后,闭上了。
「这样就好。要是被宽容害死的话,死也不瞑目」
罗伦斯心中暗自想道:一天当中,之所以黎明最冷,肯定是因为上帝算计好了这之后一定会暖和起来的缘故吧。

第一幕


等有消息再联系。
行商人一般都不会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这句话。大概也就是如果运气好的意思,或者隔个一两年又来到此地的时候再联系,也就这种程度的意思而已。
不过,如果说这句话的人从属于巨大经济同盟这样复杂的机构,那么似乎就是指字面上的意思。罗伦斯一行打算坐船返回大陆。在去港口的路上,来的时候也住过的客栈里,他们收到了一封从位于雪原正中间的普伦蒂路修道院寄来的信。
来信的皮亚斯基曾在围绕修道院的事件中帮过忙。信中提到一些关于修道院经济上贫困、企图一举起死回生的事情。
即使过去曾培育出不少伟大的圣人,修道院仍然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而向圣遗物伸出了手。
那件遗物极可能是异教徒崇拜的神的一部分,而且,是真品的可能性也很高。
本来,在身为行商人的罗伦斯看来,这类事情根本就遥远得像旅途中的下酒菜一样。可是不知怎的,现在却从拥有着数艘商船,就连国王和大主教也敬畏三分的路温克同盟这样的组织那,收到了提及修道院机密情报的联络信。
还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只不过,认真想想会发现,无论是多么巨大,多么强势的权利机关,组成它的,也仅仅是些人而已。旅行中认识的人,只要意气相投,那么即使是奴隶也会得到豪华晚宴的款待。
人与人的际遇是由上帝决定的,那么就算有那么一点神奇的地方也不足为怪吧。
而且,若以常理考虑在罗伦斯旁边,对信的内容兴趣盎然的那个家伙的话,也同样是那么地不可思议。
亚麻颜色的头发和细细的下巴。红红的琥珀色眼睛和别样娇艳的嘴唇。一眼看上去就像个贵族的小姐。然而斗篷的下面却藏着一对兽耳。在旅途中偶然邂逅的赫罗既不是贵族也不是人。她本来是一条巨大的狼,一口就能轻易地将人吞进肚子里;她寄宿在麦子之中,掌管着丰收和歉收,从古老的精灵时代开始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只不过,她本人并不喜欢别人用这些辞藻来形容她。就从她急着想看信的内容而用尾巴拼命拍打罗伦斯小腿的样子来看,比起敬畏,可爱这个词似乎更管用。
「看完了可要还给我哦」
把信递过去后,赫罗就像抢一样地拽走了。普伦蒂路修道院所购买的圣遗物,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狼骨头。说得好听点,那可是神的骨头——虽说到底是个假货。信上写有购买这块骨头的缘由。
赫罗原以为那是同伴的骨头。
本来知道是假货后还松了一口气,可是现在看来普伦蒂路修道院在狼骨头的问题上还干了不少别的好事。
从这封信里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话说回来,那么大的修道院也会被骗呢」
这么说的是负责看火的柯尔。他是旅途中的另一个同伴。
早已是少年的柯尔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还要小那么几岁。这或许是贫苦的旅途所致吧。
要么就可能是那份知性之余却毫不骄傲的谦虚所致了。
罗伦斯一边靠着火取暖,一边这么说道。
「你觉得什么人会买一把破破烂烂的剑?」
以前还是学徒的时候,师父经常问这种出其不意的问题,然后通过回答的内容衡量对方的水平。
「啊……这……是没有钱,的人吗?」
「对,不过,还有别的人」
「是钱多得没地儿花的家伙吧?」
赫罗似乎在柯尔回答前就把信看完了,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在柯尔和罗伦斯之间坐了下来,将看完了的信传了过去。
这个名叫柯尔的少年,虽然是个放浪学生,却也因为相信北方的神而追寻着狼骨事件的真相。
「对,有钱没地方花的人会花大笔钱求购破破烂烂的宝剑。就算钝得砍不动了也没所谓。这些剑的价值并不在于它们是否锋利」
「就是说,对修道院来说,即使不是真品也没所谓吗?」
作为优秀回答的奖励,赫罗摸了摸柯尔的头。
既不是害羞,也非面无表情。看到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给予奖励的人也跟着开心起来。
「所以,有没有受骗并不重要。对修道院来说,他们能不能为这骨头赋予价值才是重点。而且,事实上,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听完罗伦斯的这番话后,柯尔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信上。
信中写有修道院差一点就成功起死回生的可能性。
「大陆那边有商会来打听能否购买,这么说,就是那间商会吧?」
那是在港口城镇克尔贝,独角鲸引发了骚动时的事。
那时,位于事件中心的,是为了购买狼骨头而手握秘密资金的吉恩商会。
「不管这骨头是真是假,只要能向吉恩商会高价卖出就行,然后大概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过去了。可惜,没能成功」
「而且这对咱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拿树枝串着奶酪在火上烤的赫罗这么说道。
一大口咬在快要融化的奶酪上,斗篷下的耳朵嘣地竖了起来。
「对,重要的并不是这个」
听罗伦斯这么一说,柯尔的目光又回到了信上。
如果说这封信里真的有什么重要情报的话,那并不是信上所写的事实。
有时候,没有确切证据的杂感反而更加可贵。
经商过程中,决定情报有没有用的,其实并不是情报的内容。
谁都不知道的才是最重要的。而这类情报总是从没有证据的杂感中泄露出来的。
「看来,最近到处都有这类交易。我想,位于这些交易中心的人们很可能拥有跟我们不同情报网络。北方有种不安稳的感觉。愿主保佑……皮亚斯基」
大口大口地把奶酪吞下肚子后,赫罗把树枝扔进了火里。
「这就验证了汝从哈斯肯兹那听到的话了吧?」
赫罗平时很少用名字来称呼别人。而她刚才提到的这个人,其实正是普伦蒂路修道院黄金羊传说中,那只黄金羊的名字。
不过,赫罗之所以会用名字称呼他,却并不是因为他和赫罗一样都不是人类。赫罗是顽固的贤狼,除非对方值得尊敬,不然在她口中也只是「这个」或者「那个」而已。
「哈斯肯兹先生告诉我,向修道院询问能否购买狼骨头的吉恩商会,本来只是迪巴瓦商会旗下的一员而已。正是这个占据了被称为大矿山地带的迪巴瓦商会,可能会让北方的风貌面目全非。而它也就是那个和路温克同盟有着不同情报网络的家伙」
哈斯肯兹在温菲尔王国的普伦蒂路修道院内,秘密地为同伴们建立了属于他们的故乡。散落在各地的同伴们偶尔会到那里露个面,叙叙近况,并互相交换各地的最新情报。
而哈斯肯兹也向罗伦斯他们透露了一些情报。
其中提到了赫罗所向往的,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毁灭了的故乡——约伊兹。
「那么……真正的狼骨已经落入迪巴瓦商会的手中了吗?」
「有这个可能。如果狼骨进入市场流通的话,那么应该已经在他们手中了」
罗伦斯从柯尔手中接过信,然后慢慢地撕开。
「啊」
罗伦斯没有理会因吃惊而张开嘴的柯尔,把信撕成碎片后,扔进了火里。
「如果信只有一封,那么碰到水破掉,或者被火烧掉就不好办了。这种时候就会把信写在羊皮纸上。不过,质地厚实的羊皮纸也意味着难以销毁。所以秘密的信件都写在容易销毁的纸上。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信转眼间就化成了灰,乘着热气向天花板飞去。
「那么,咱们该怎么办?」
柯尔和赫罗都看着灰飞上天,但真正盯着那些灰不放的只有柯尔而已。
赫罗那双泛着红光的琥珀色眼睛好像在看着别的什么地方。
「皮亚斯基先生寄来的这封信和哈斯肯兹先生提到的北方地区的情况。有两个庞大的情报网都在述说同一件事。那么,基本上就可以肯定这是事实了」
「是说那个什么商会为了山上的矿,把当地居民都赶走么?」
柯尔好像终于放心了一样,回过神来。
「为此,他们可能会红着眼不问真假地收集圣遗物。哈斯肯兹先生是这么说的。目的很明显。当要依靠武力解决问题的时候,没有比教会组织更可靠的了。那么迪巴瓦商会最想拉拢的肯定是教会了。这样一来,就能用漂亮的话来掩饰他们为了开发矿山而侵占土地的行为了」
叭的一下,一条小树枝爆裂了。
「圣战。从异教徒手中夺回属于上帝的土地,对吧?」
罗伦斯点了点头。
圣遗物从属于信仰的世界。
所以,罗伦斯他们所追查的狼骨,当初可能也是教会想在布教中使用的东西。明知是异教的圣物,反而去亵渎它,并凭借在此之后没有遭受上天惩罚的事实,来反证教会才是正确的。
赫罗也说过,无论他们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在化作白骨之后还爬起来咬人。
在自今仍崇尚异教的地区,这么做的效果是可想而知的了。
而且,如果迪巴瓦商会是为了开发矿山而挑起战争的话,那么这就不是信仰的问题了,其真正的目的就是赚钱了。
正如哈斯肯兹所说的那样:每当人们把在古老的过去曾被称为神的存在赶出森林和山川时,幕后总是有商人的存在。
而这次,商人不再是站在幕后了。
「北方的大远征中止之后肯定有不少人会有麻烦。虽然人们不愿看到战争发生在家门口,可千里之外的战争却是大大地欢迎。不但食物和物资能以高价卖出,就连把田地和村庄搞得乌烟瘴气的佣兵也出门在外了。要是运气好,参战的领主带回了什么宝贝的话,当地民众也会受益」
「如果发生战争的地方是异教徒的土地,那么就更好了,对吧?」
赫罗的故乡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被毁灭了。
不过,在那里应该还是有熟悉的森林和山川,也有能让人悠闲地晒太阳的小山坡。从这个意义上说,故乡还存在着。
可要是为了金银,或是别的什么矿物而被开发了的话,景色或许就会像字面意思那样翻天覆地了。树被砍倒,山被挖空,河被截断。
转眼间,一片曾经熟悉的土地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那个」
老老实实举手发言的,是就要哭出来一样的柯尔。
他也是为了从教会的暴行中拯救故乡而行动起来的其中一个人。
「他们会先向哪里下手……那个,能弄清楚吗?」
「弄不清。不过」
罗伦斯笑着继续说道,好让柯尔宽心。
「不过,我们倒是能做好准备。事情越大,就越难隐瞒。而且,即使没办法阻挡这个趋势,还是有可能把他们的矛头从我们想要保护的地方那转移开的。」
柯尔咬着下嘴唇,伤心地点了点头。
如果这是二十年之后的话,说不定柯尔就能在教会的权利中心出色地将他们的矛头转移开了。
不过,这也只是可能而已。
赫罗捏了捏柯尔的脸蛋,转过头来问道。
「那么需要什么呀?」
「总之,首先需要准确的北方地图。无论想干什么,即使打听到了地名,可是连那里在哪、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都不知道的话,那就还是什么都做不成,就连战火往哪边烧也弄不清。虽然也不能说是顺便,不过有关狼骨的消息应该也会在这期间显露出来」
赫罗点了点头,稍稍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我从哈斯肯兹先生那问到了一个不但熟悉北方地区,还能画出地图的人。怎么说都是知道我们这只狼真正身份的人,他提供的人选肯定值得期待」
赫罗哼了哼鼻子,似乎对罗伦斯这个小小的玩笑很是不屑。柯尔则在一旁偷偷地笑了。
早上在修道院跟赫罗说的话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收集情报,按当初的约定将赫罗带回故乡应该是能办到的。
只不过,要再进一步,比如说要做出让迪巴瓦商会的企图破产之类的英雄事迹什么的,可就没办法承诺了。
对手是个大商会,直接管辖蕴含着巨大利益的矿山。这可绝对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即使是普伦蒂路修道院准备卖给吉恩商会的圣遗物也不过是迪巴瓦商会庞大目标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在哈斯肯兹那得知此事之后,罗伦斯最大的感受并不是世界有多么的广阔,而是在这种广阔面前的茫然。
罗伦斯的一人之力极其有限,作为行商人那就更是力量菲薄。
不过,赫罗并没有因此而责备,那么罗伦斯也不必为这感到羞愧。
虽然只能量力而行,不过,只要是力所能及的都会尽力而为。
「总之,先回克尔贝。然后,去见一个商人」
克尔贝,就是那个发生了独角鲸骚乱的地方。
赫罗吃惊地问道。
「去找那个给你添了一堆麻烦的小鬼?」
「你说基曼?不是找他。要去找的那个商人好像是哈斯肯兹的同伴」
罗伦斯的回答让赫罗更加不快了。
「又去找羊帮忙啊……」
「总比去找牧羊人好点吧?」
赫罗和高贵的贵族不同。
咋一看的确是很高贵的样子,不过处事的实际动机,却常常是小孩子般的任性和虚荣,就连她本人也承认过。
罗伦斯这么一说,得到的回答里似乎并没有包含多少期待的成分。
「那不是牧羊人是啥?」
罗伦斯的回答很简单。
「绘画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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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河流划分国界一样,大陆和海岛之间虽然仅隔着一个海峡,但气候却完全是两个样。
甚至还有这么一个玩笑,隔着海写信来往的话,就会觉得对方的所在地冬夏颠倒。
港口城镇克尔贝冷是冷,不过还没有到冰冷的程度。
可是,如果跨过横断克尔贝的罗姆河北上,那么景色不久就会变得和温菲尔王国一样,白茫茫的一片。所以说世界还真是奇妙。
「是去北边还是南边呀?」
赫罗在船上这么问道,躲在毛毯下的那双迷迷糊糊的眼睛酸酸的。借口说冷啊冷啊的,一直到刚才都还在喝酒。
罗伦斯把手伸到赫罗的小脑瓜前摸了摸她的前发,回答道。
「是去南边。就是热闹的那边」
克尔贝被镇中央的河流一分为二,北边住着自古以来就生活在那里的人,南边则是新近来到此处的商人们。
热闹的是商人们住的南边。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就有好吃的了吧?」
赫罗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这么说道。嘴巴一鼓一鼓的,眼睛望着远方,真不知道她发白日梦看到什么大餐了。
罗伦斯不由得替钱包担心起来,于是在话里添了根小刺。
「说真的,收下那几只羊就好了」
在普伦蒂路修道院牧羊的哈斯肯兹曾经好几次要他们偷偷地带几只最好的羊走。
「嗯……不过带走太麻烦了嘛」
「没想到你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判断呀」
羊本身就不便宜,再说,黄金羊的化身哈斯肯兹帮他们挑出来的,肯定是极品中的极品。
不过,之所以没有收下,理由确实就如赫罗所说的那样。
当罗伦斯回绝哈斯肯兹的好意时,赫罗虽然十分不快,心里却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
「那是当然。怎么说那群羊也是……」
把行李当枕头窝在毛毯里的赫罗在罗伦斯的胳膊下面露出了个坏坏的笑脸。
没继续说下去的原因,要么她出自好心,要么就是嫌麻烦了吧。
「你就不能学柯尔那样睡一下么」
怕晕船的柯尔刚才含了一口酒就倒在罗伦斯旁边睡着了。
听到罗伦斯这么一说,赫罗缓缓地闭上眼睛,然后答道。
「咱虽然不怕晕船,但咱怕喝酒呀。能睡过去就不用怕了。那么为了睡过去,咱不多喝点怎么行」
这是对禁止醉酒的圣职者说的有名笑话。
赫罗最狠的地方,并不是她用以引经据典的知识,而是让人觉得的确如此的切合程度。
「我这个怕付饭钱的看来只能喝自己的眼泪了」
赫罗没有回话,大概是觉得无趣了。
又过了一会,船如期到达了克尔贝。
把柯尔拍醒,再好不容易地让歪歪扭扭的赫罗站稳后,船上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嗯……啊。没想到,才过了这么几天,就有种久违的感觉了呀」
下了船,站在河的南岸,赫罗这么说道。
的确,在被卷入的那场骚乱中,整个镇都分成了两派,相互对立。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或许,温菲尔那的雪景和这里完全不同也是一个原因吧。不过,也是啊」
和柯尔一起包办了行李的罗伦斯,替一身轻松、伸着懒腰的赫罗压住斗篷,免得她那条大尾巴露出来,然后继续说道。
「自从遇到你之后,这还是头一次重复回到同一个城镇啊」
「嗯?嗯。汝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呢」
这里还是那么的人多杂乱。但是,见识过温菲尔的萧条之后,眼前的杂乱却显得格外地亲切。对于立足商界的人来说,果然还是热热闹闹的市场和有充满活力的城镇好。
「说得也是啊,感觉上确实已经跟汝在一起旅行了很久了呀」
「嗯?」
赫罗眯着眼睛环视四周之后,背起双手,独自走在了前面。
「每到一个城镇,发生的尽是些只要回想起来就能足足笑个五十年的事呀」
眼前的那个背影看上去似乎有点寂寞。这应该不是错觉吧。
在赫罗想起一件事并足足笑个五十年的时候,自己肯定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
发现罗伦斯没吭声后,赫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话说回来,汝呀,就把这当作是快乐旅途的一部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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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越过赫罗,看到在她背后的,是店铺里正要被送入油锅的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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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伦斯把行李寄放在商馆后,向帮忙写介绍信的基曼报告了关于普伦蒂路修道院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基曼到最后都一直津津有味地听着,然后递过了一封信。
这封前几天送到的信,是从南方某个有名的毛皮交易城镇寄来的。
用不着问是谁寄的了。
信上只有一句话:赚大了。如果把鼻子凑过去的话,肯定能闻到一股和赫罗不同的、另一种狼的味道。
「绘画商?是指犹古商会?」
「正是,我想见哈弗那•犹古」
「这样的话,出了商会沿路一直走就行了。那商会就在右手边,招牌上有羊角装饰,很明显的」
在知道哈斯肯兹和他同伴真正身份的人看来,这还真是种大胆的装饰。罗伦斯不由得苦笑起来。
「倒是,你怎么要去犹古商会这种地方啊?」
买画的基本上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所以贩卖画作的商会根本就不是区区行商人应该进出的地方。或许基曼作为肩负着罗恩商业协会招牌的人之一,是在担心罗伦斯又想去掺和什么奇怪的事件了吧。
尽管基曼手头可能会有些什么情报,罗伦斯还是没有对这句话寄予什么特别的希望。而且这么说也不是为了让他放心。
「我是想见一个名叫芙兰•波涅利的银细工师」
罗伦斯把这个从哈斯肯兹那听来的名字说出来之后,基曼明显是吃了一惊。
「你认识?」
基曼轻轻地摸了摸脸,缓和了一下惊讶的神情后,微微地笑了笑。
「她可是很有名的哦。不过,是恶评方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罗伦斯四下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就像在问能否继续说下去似的看着基曼。
「主要是她的顾客」
基曼说此话时的眼神,与其说是在讲芙兰•波涅利的坏话,还不如说是在担心罗伦斯。
「虽然大家赞她是个年纪轻轻就让王公诸侯都青睐的银细工师,但是那些所谓的诸侯背地里基本上都有那么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而且,也没听说过她曾经在哪里拜师学艺。总之是个可疑的人物」
基曼拥有蜘蛛网一般的情报网。连他都这么说,那么应该就是事实了。
芙兰•波涅利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罗伦斯这么想着的时候,基曼最后又添了一句话。
「我觉得还是不应该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为好」
基曼和罗伦斯在协会内部的地位差距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基曼说不应扯上关系,那么就应该理解成是不要扯上关系的命令。
不过,在账本上爬着格子的基曼,勾上最后一笔后,小声地这么说道。
「哎呀,不小心被人听到我自言自语了」
说着故意装了个笑脸出来。
看来,刚才的话仅仅是出于关心的忠告。
罗伦斯向基曼道了个谢。不过当他正要快步走出商馆,准备回到等在外面的赫罗和柯尔那里时 正要快步回到在商馆外面等着的赫罗和柯尔那时,基曼头也没抬地说道。
「最后分完红可要来这里打声招呼哦」
倘若把他当朋友的话,的确会有点怪。
不过,不知怎的,这话听起来还挺舒服。
「嗯,当然」
罗伦斯笑着简短地回答后,离开了商馆。
「没出什么事吧?」
担心都写在脸上的柯尔这么问道。普通人如果经历了那种贪婪尽显的骚乱之后,肯定是连面都不想见了吧。
不过,在世界上这么多人当中,或许也很难找一个像商人这样没有节操,能不计旧仇地与他人饮酒作乐的人了。
罗伦斯摸了摸柯尔的脑袋,这么说道。
「收到了一封很短的信。就一句话:赚大了」
柯尔的眼睛马上发出了亮光,这或许是因为柯尔还是蛮喜欢爱普的吧。
而爱普也挺疼柯尔的。
觉得不快的就只有赫罗了。
「希望不是一难过了一难再来就好了」
说的应该就是几乎杀了罗伦斯的爱普,还有基曼口中的芙兰•波涅利吧。
如果真如基曼所说的那样,那她就的确是个棘手的家伙。
不过,罗伦斯的脸上似乎不小心漏出了一个这样的疑问句:你好意思说人家么?
赫罗哼了下鼻子,说道。
「那个什么绘画商在哪呀?」
这种明显的不快其实就是一种高兴的表现。
罗伦斯往前走,赫罗也老老实实地跟了过来。
不久,看到犹古商会招牌上的纹章之后,赫罗就像是想忍着不笑似的说道。
「真不知道那些家伙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说不定贵族经常把鹫画进纹章中也是出自同一个理由」
罗伦斯这么说着,推开了那扇装饰精细,质地朴实却又像贴了金箔一样的门。颜料的气味扑面而来。
对在大马路边开店的商会来说,这门面似乎有点小。
不过,罗伦斯马上就能看出来,这里好像很赚钱。墙壁上挂满了画,算起来应该有很多幅了。而这些画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这些画都很大。
一般来说,画的是谁,或是什么东西都对画作的价钱影响不大。画作的成本基本上就是颜料的成本,所以最后定价就看画布大不大,颜色配得好不好了。
这间小商会里的每一幅画都很大,而且都是用多种颜料画出的色彩艳丽的画。要说价钱的话,那肯定是相当的贵了。
「哦……」
这些画的主题有的是上帝和圣母,有的是山林河川,还有的是在湖泊边洞窟里生活的隐者。
不过它们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对比起画中的主题事物来说,背景都显得特别大。
就像并不是想画上帝或者圣母,而是想画背景一样。
「是不是没人在呢」
罗伦斯撇下发出感叹的赫罗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柯尔,独自往店铺的里面走去。
临走当然不忘回头给好奇心旺盛的赫罗打个预防针。
「别碰那些画哦」
虽然赫罗对这种被当做小孩的待遇愤愤不平,手指已经伸向了画面却是事实。不小心把颜料刮掉了的话,那可就要落荒而逃了。
「对不起,请问有人吗?」
罗伦斯朝里面的房间一喊,就听到了嘎的一声。
看来店主是在更里面的仓库。
里面传来了模模糊糊的应门声。在店主出来之前,罗伦斯将目光投向了挂在墙上的画作。
上面画的是一群沿着河岸行走的修道士。
在他们对面是一片广阔而肥沃的森林。
「来了,来了,请问有何吩咐」
过了一会,从里面出来的,是个与其说像羊,还不如说像猪的男人。
头上戴了顶小平帽,咋一看虽然有点像圣职者,身上的衣服却是商人才穿的高级品。
和哈斯肯兹刚刚相反,看起来像是个贪心的商人。
「我此次来是希望能与哈弗那•犹古先生见面的,不知……」
「哦?我就是哈弗那,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呢?」
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罗伦斯是个行商人,同伴一个是修女,另一个是从救济院里冒出来的少年。
画作是有钱人才感兴趣的东西。罗伦斯一行来这里明显和他们的身份不相符。
「其实,我们是普伦蒂路修道院的哈斯肯兹先生介绍来的——」
罗伦斯话音未落,犹古那只像猪一样的大鼻子惊讶地抽动了一下,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
察觉到这视线后,赫罗从手握苹果的圣母画中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犹古。
即使身材娇小,赫罗也是一匹狼。
「啊,啊,啊」
「她的名字叫赫罗。在哈斯肯兹先生那也受到了很好的款待」
罗伦斯对着害怕的犹古,努力笑着说道。
不过,犹古似乎根本没把话听进去,就像一只被箭射伤的猎物那样死死地盯着赫罗,简直是要马上拔腿就跑一样。
所以,有所行动的是赫罗。
她没有叹一口气,小步走过来后,开口说道。
「话说,有没有那副画里那样的苹果呀?」
在森林里遇到野狗群的话,人能做的也就是拿出肉干然后尽量往远处扔。
效果很明显。
犹古一个劲地点头,脸上的肉也跟着晃了起来。然后马上跑回里面的房间去了。
「与其说像羊,还不如说像猪呢」
看着犹古的背影,赫罗慢条斯理地这么说道。
赫罗毫不客气的把手伸向木盆里堆成小山似的苹果。
犹古明明是商会的主人,现在却战战兢兢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犹古先生」
罗伦斯才刚开口,就把他吓了一大跳,拼命地把他那巨大的身躯往回缩。
请罗伦斯坐下之后,还真不知道谁才是商会的主人了。
「这边的事,我们已经从哈斯肯兹先生那听说了」
犹古眼睛盯着桌上的苹果,正要抬手擦汗。可一听到这句话,手顿时停住了。
那双眼睛就像是在恳求饶恕一样地看着罗伦斯。
「那家伙……真狡猾」
赫罗一边稀里哗啦地啃着苹果,一边这么嘟哝道。
侧眼看着犹古,就像在戏弄他似的。让赫罗不快的,与其说是犹古这只羊,还不如说是他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不过,如果犹古不怕,她可能又会有别的意见了。这大概是身为狼的复杂心理吧。
「而且是个老顽固」
多余。罗伦斯这么想着,开口说道。
「人家是位讲道理的、出色的人」
「……你、你们对翁……不,你们和翁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胆子再大一点的话,他或许就会问:你们对翁都做了什么?
不过,赫罗大口大口地啃苹果时,能清楚地看到她嘴里长有锋利的牙齿。
狼和羊水火不相容。
历史的长河早就分配好谁来吃、谁被吃的角色了。
「我们听说了他在修道院的事迹,确实很伟大。而我们则是出手帮了他一个把」
犹古的眼睛来回看了罗伦斯和赫罗足足三次。
「……翁到底,为何提及我的名字?」
「我们在找熟悉北方地区的人」
犹古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活力。
他作为商人肯定是很成功的。所以,当对手是罗伦斯这个人类行商人的时候,别说能站在对等的立场上了,他甚至还要高出一筹来。
「这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过,即便如此,犹古还是一直看着赫罗,嘴巴像在反复嘟哝什么似的含糊不清,想说「但是」,却不敢说出口。
赫罗已经连续啃掉了五六个苹果,这才暂时解了解馋一样地舔着手上沾着的苹果汁。
才舔完小手指和无名指的赫罗突然开口说道。
「那个叫哈斯肯兹的,是只有骨气的羊,还算明白道理」
「……」
犹古看着赫罗,根本不敢说话了,简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一样。
「也就是说,他明白要好好报答我们对他的恩德。不过能不能报答——」
赫罗把眼别过来看着犹古。
「可就要看汝的协助了」
「这个」
犹古就像吃东西时噎着了一样,硬吞了下一口口水,继续说道。
「这个是当然……既然是翁拜托的事……」
「哼」
赫罗轻轻捅了捅罗伦斯的胳臂,就像是在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然后又捅了捅柯尔的胳臂,大概是想说难得有苹果,不啃就亏了。
「就是说,希望犹古先生能给我们介绍一个人」
「嗯……的确,那个,本商会是卖画的,确实认识不少周游四处的绘画能手。就是说,那个」
「嗯,哈斯肯兹先生给我们提到了一个银细工师的名字」
就在这一瞬间。
犹古第一次显露出他那商人的脸。
而在旁边事不关己一样拼命吃苹果的赫罗,则从任性的小姑娘变成了一条狼。
「哈斯肯兹先生提到了芙兰•波涅利这个名字」
犹古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是出自恐惧。
而是像商人最赚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的那种独特的表情。
只是,犹古早就回到商人模式了。
作为商人,他十分清楚,怠慢了重要人士介绍来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听说是名出色的银细工师?」
犹古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平时画画维持生计,不过本业是银细工。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和历代领主的交情都很深,而且他们都很喜欢她做出来的细工……特别是在战场上舞刀弄剑、建立武功的那些不好伺候的人,都很喜欢她……」
对犹古商会来说,应该没有比这更理想的摇钱树了。
犹古大概是想这么说吧。
罗伦斯清咳一声。
「能否为我们,引见一下?」
当然,谁都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的摇钱树。
这个可以理解。
更别说是突然找上门,带着寒酸穷少年和狼的化身的行商人了。
即使在脑子里想象自己倾家荡产、性命不保的样子,也肯定不会有人责怪。
罗伦斯很清楚,在犹古心里,现在肯定正用天平衡量着哈斯肯兹的恩惠,自己的利益,还有个人的安危。
而赫罗,则往这天平上按了一把。
「约伊兹」
「啊?」
犹古不敢怠慢地看着赫罗。
「约伊兹,是个古老名字。还记得这个名字的已经很少了,还记得它在哪里的就更少了呀」
虽然犹古的嘴巴里肯定已经干得不像样了,可还是使劲地吞了吞口水。
「咱啊,在寻找故乡。那就是约伊兹。汝怎么样?有没有听说过呀?」
要说这话不负责任,那还真的是不负责任。
不过,换一个角度看,却也有点孤家寡人的味道。
「要是知道的话,请务必告诉咱。拜托了。」
赫罗缩了缩身子,一下子就低下了头。
如果尾巴露出来的话,肯定是夹在两腿中间了吧。
「那……那,那个」
就连罗伦斯也吃了一惊。而犹古呢,不但吃了一惊,简直都心神不定了。搁在椅子上的屁股也坐不住了,起身就想向罗伦斯和柯尔他们辩解似的,嘴巴一张一合,可又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嫌把犹古吓跑后会很麻烦吧。不过,也可能是赫罗自身的心态产生了变化。
特别是在温菲尔那里,赫罗在本来是嘲笑对象的羊那里,体验到了自己是多么的年少无知。那么,现在在这个场合应该做的,就不是高高在上的施压,而是低头虚心的请教了。
再说,犹古的胆子或许不大,但是心胸却很开阔。
「请,请别这样。既然是翁的介绍,不,错了,能如此看得起我,我身为羊,也当尽力相助。所以——」
请把头抬起来吧。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赫罗缓缓地抬起头,微微地笑了。
或许,这不是对比自己年长数百岁的赫罗该说的话,不过那的确是张成长了的笑脸。

5

主题

49

存在感

12

活跃日
 2 

实习生

2楼
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第二幕


在苹果之后,犹古又端来了暖乎乎的葡萄酒。
「能暖身子哦,请」
罗伦斯谢过之后喝了一小口。赫罗也喝了一小口——虽然脸上装着平静,心里肯定觉得很难喝吧。只有柯尔手上捧着热乎乎的山羊奶。赫罗侧着脸、羡慕地看着柯尔的样子总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
「就是银细工师芙兰•波涅利对吧?」
「正是」
虽然犹古的话里仍有那么一点犹豫和含糊,不过马上就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继续说道。
「目前她就在这个镇上」
赫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犹古。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无论是谁,手中有这么重要的摇钱树的话,都会很自然地想藏起来。
罗伦斯轻轻敲了敲赫罗的膝盖,然后这么问道。
「是为了作画或者制作细工吗?」
「不是。她是在做为作画和制作细工的预先准备。她平时喜欢东奔西跑,是个居无定所的人。前几天我还以为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联系上她了,结果她不知从哪里又回来了,然后跟我说她打听到了某个传说」
「传说」
罗伦斯就像是要确认他听到的话一样,重复了一遍。犹古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在塔奇克流传的传说。北面有座雄伟的山脉横断北方大地,塔奇克则是山脚下的一个位于深山老林中的村庄。她似乎是为了追寻一个围绕那片山林和山中湖泊的传说而回来做准备的」
那片山林和山中湖泊的传说。听到这里,罗伦斯忍不住看了看身旁。
不过赫罗并没有往这边看,所以眼睛反而和她旁边的柯尔对上了。
「犹古先生对这个传说有没有什么眉目?」
「当然,我也是听说而已……不过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我们拥有我们自己的情报网。在一定程度上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
「就是说,这个传说很有可能是假的」
犹古像在说正是如此一样地点了点头。
「但是,她实在是个不好伺候人。决定把这个选作银细工的题材后,就说什么都不听了。虽然很多人其实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就是说没有时间帮我们绘制地图?」
「嗯,而且……」
「而且?」
犹古被这么一反问,满脸抱歉的样子回答道。
「她的确为了寻找银细工的题材而跑遍了北方地区,而且,比起我或者哈斯肯兹翁,她应该更清楚与你们想打听的那个古老地名相关的事情。怎么说,她都是在实地追寻过一个又一个传说的人」
罗伦斯点了点头,示意犹古继续说下去。
光听这几句话,还不能肯定他到底想说什么。
「嗯。只是,如果直接对她说『请帮忙画张地图』的话,我实在不知道她会不会乖乖地帮忙。我本人为了和她建立起目前的关系,也是经历了多番周折,所以……」
犹古擦了擦自己苦涩的脸上渗出来的汗珠。
如果这不是在演戏的话,那么看来芙兰•波涅利的确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没事,怕啥?」
可是赫罗根本没理会犹古,露出小尖牙微微地笑了笑。
威胁一下就行了。应该是在开这个玩笑吧。
犹古的脸是笑了,可那并不是觉得有趣时的笑容。
说到底,手艺人其实就是【顽固】的代名词。有些传说中的铁匠即使因铸剑而一贫如洗,沦落到要啃食铁锈充饥的地步,也绝不造一把违背良心的剑。
这么看来,突然找上门,开口就请别人帮忙绘制地图的做法确实是太轻率、太莽撞了。
「我明白了。不过,至少也请你帮着我们说几句话吧?」
犹古应该是抱着决不退缩的决心开口的吧。
「她,她真的是个很难伺候的人,所以……」
引见素不相识的人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这话让罗伦斯陷入了思考。
天平的一边是能否讨好银细工师,另一边是为了犹古他们重新建立了新故乡的哈斯肯兹的面子。而天平却倒向了银细工师那边。
是说想要得到无条件的帮助,就必须从哈斯肯兹那里拿到什么信物吗?还是说犹古并不是个那么讲情义的人呢?
亦或者芙兰•波涅利就是个如此重要的银细工师呢?
即使是罗伦斯的脑子也还是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推断。不过,作为成功的绘画商,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看穿罗伦斯在沉默中都想了些什么似乎并不难。
再怎么说,如果不讨好,那么眼前还有个更加危险的家伙。
犹古用能与求饶相匹敌的语气,严肃地开口说道。
「为了买卖我的确想讨好她。不过,这并不是为了钱」
做买卖从来都是为了赚钱。
看到罗伦斯投来好奇的目光后,犹古就像做好了觉悟似的,站了起来,走到一副画的下面。
「画中这片土地的古地名叫迭拉」
墙上的这幅画比别的画都大了一圈。画中描绘了布满巨大岩石的荒地,还有一个在寸草不生的悬崖前高举双手向上帝祷告的隐者——要么是犹古口中的那个迭拉的守护圣人,要么就是在描绘圣人传说了吧。
这种题材随处可见。只不过,在罗伦斯看来,这幅画的重点也不在圣人上,而是在背景上,所以感觉怪怪的。
然而就在罗伦斯这么想的时候,犹古却开口说出了一句令人十分意外的话。
「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
旁边的赫罗把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只不过,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一片肥沃的土地。也没有这样的悬崖……这道悬崖,其实是爪痕」
赫罗用近乎沙哑的声音问道。
「是逐月,之熊的?」
「是的。那是像我们这样的存在绝对无法忘却的过去。这幅画是在得到波涅利小姐的协助后才画出来的。我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在这里做画的买卖了。不得不舍弃的故乡,在那场大灾难后面目全非的故地。我为了故乡的伙伴们,还有其他有相似遭遇的人们,收集并贩卖着这类画。说这不赚钱那是假的,不过钱并不是我的主要目的」
就像那里有扇巨大的窗户一样,犹古的目光透过画面,久久地停留在画中的景色上。
「而且,这幅画上面描绘的景色,现在也已经成为过去了。听说是发现了金矿……最讽刺的是,发现矿脉的不是别人,而是为了画这幅画而雇来的向导。不过,即使没人发现,我们熟悉的风景还是会在风中剥落,在水中消融,总有一天会变成一片陌生的景象。很多画中的风景已经消失了,而且还在继续消失。搁置在那边那个房间的画是这样,那些已经被装饰在教会或者豪宅里的画也是这样。再说,即使是画也有保存的期限」
犹古轻轻地抚摸着画框,说完了这番话后眼睛仍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幅画。
这里是定格流逝的时光并将其保存下来的地方。
即使是对人类来说漫长的岁月,在他们看来,也还是太过短暂了。
可是,往昔的回忆却深深地留在记忆里,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越变越陌生。
犹古转过头来看着这边,苦笑着。目光应该是落在了赫罗身上。
罗伦斯没有回头看赫罗。因为他觉得只要一回头就会伤害到她。
能和赫罗说得上话的,就只有活过了同样岁月的犹古了。
「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帮助你。这里并不是仅仅为了我们这些羊而开设的。来我们这里的还有其他顾客,比如说驯鹿,兔子,狐狸,甚至鸟类」
旁边传来赫罗衣服的摩擦声。
她在干什么还是别问的好。
「不过,芙兰•波涅利的知识和能力是他人无法代替的。被誉为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生命置之度外的目标感,还有为了将景色凝聚在画布上而倾注所有心血的热情。我们不能失去她。 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了」
犹古那坚定的眼神中,有着那种自私的人所没有的光彩。时间无情地擦除着他们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而他的工作,则是在这个过程中,试图把那些痕迹记录下来。
只是,罗伦斯很在意犹古那句话的意思。
根本就没有时间了。是说景色变化得太快的意思吗?
「没有时间了?」
「是的。我们不得不抓紧时间。需要波涅利小姐描绘的景色太多了。可是,她的生涯却是那么的短暂。我经常这么想,要是她像我们一样能活那么久就好了」
听到这话,吃了一惊的恐怕不止自己一人。
本来还以为芙兰•波涅利这个银细工师也和犹古他们一样,是个特别的存在呢。
不过,既然如此,只要这样问就好了:
那么在意时间的话,你们这些活过悠久时间的羊为什么不自己拿起画笔来?
「我也算是一个商人」
罗伦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犹古低着头,小声地叹了口气后,眯着眼睛看着墙上的画说道。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其实,过去也有拿起笔——虽然以前都是些版画——前往东方、北方,或者是连以前的影子都没留下的南方作画的同伴。可是,即便是他们,也不是不死之身」
赫罗是寄宿在麦子中的狼之化身。她曾说过,如果失去了那些麦子,那么她自己可能也会消失掉。而且,说不定她也不是长生不老的。
可是,犹古所说的不像是寿终正寝的意思。
因为在罗伦斯眼中,他们——包括赫罗——似乎并没有寿终正寝的概念。
犹古的目光是那么的平静。
那是一双饱经岁月风霜的贤者才有的眼睛。柔和,却很深远。
「执笔周游列国,遍历各地事迹。本来他们就是被使命感驱使才拿起了笔。然而在他们眼中的人类砍倒了森林,截断了河川,削平了高山,填埋了低谷。久而久之,当无法再坐视不理的时候,手中握着的笔就变成了利剑」
以前也曾听说过。
柯尔在旁边入神地听着。
「不过,那到底是以卵击石。其中有一个人被教会处于火刑,另一个被大军吞没,还有一个则在最后叹息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弱小……还有很多其他人,都没来得及留在我们记忆中,就像泡沫一样的消失了。人类啊,还真是……啊,失礼了」
「哪里」
罗伦斯这么回答道。犹古悲伤地笑了笑。
「人类是强大力量的集合体。世界的霸权早在远久的往昔就落入了他们的手中。而我们的时代则早已过去了。虽然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的同伴一个又一个地站了出来,但是他们到最后都仅仅成了羊皮纸上的传说而已。现在,就连这些记载着传说的羊皮纸也沦落到被虫鼠蚕食的地步了。留下的只有我们这些——而且正是人类语言中所指的——羊。包括我在内,大家已经连拿起笔的勇气都没有了。从最有勇气的同伴开始,一个又一个地离我们而去……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就算不顾作为同胞的哈斯肯兹和身为狼之化身的赫罗,犹古也要保全作为人类的芙兰•波涅利。罗伦斯现在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犹古他们肯定不会对芙兰•波涅利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么,能挽留她的手段不多。只要能让她帮忙作画,那么肯定抛眉献媚、百依百顺都在所不惜。
能让罗伦斯一行确认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
「确实蛮残酷的呀」
赫罗说着,喝了口手上那杯她一点都不喜欢喝的葡萄酒。
「汝看到咱之后那么惊慌失措……也是……因为这个吧?」
罗伦斯转头看着赫罗,柯尔也转头看着赫罗。
来这里买画的有鸟有鹿,可就是没有狼。
有着尖牙利爪的狼同样有着过人的胆量。那么最先站出来的必定是他们。
而且,最先死的也是他们。
一直都看着赫罗的犹古慢慢地点了点头。
「的确,就是回事」
「呵呵,嘛,没事。不是这样的话,咱反而会伤心呢」
要说与赫罗贤狼这个别称相符的,肯定是指这种清高吧。
肯定也是在这时候开始,犹古不再用害怕的目光看着赫罗了。
「……您真坚强。像我,还曾想过自己如果不是羊,而是树木或者石头那该有多好」
对话的最后,赫罗毫不害羞地这么说道。
「呵,咱还真不会有这种想法。要真成了树木或者石头,就不能和这些家伙一起旅行了啊」
犹古也笑着答道。
「活在人类的世界里也还是蛮有趣的」
「嗯,尽是些有趣的家伙」
听到这里,这些有趣的家伙里的其中一人只能独自苦笑了。
手中的葡萄酒是酸的。这应该并不是偶然吧。
此刻,罗伦斯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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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铜,铁,锡,铅,黄铜,石块。
俗话说得好,玉石混交,这样一来东西的价值就真的难以分辨了。
据说芙兰正在镇上到处逛,那么在她回来之前,罗伦斯他们就由犹古领着来到仓库参观。仓库里不但有画作,还塞满了各式各样配合画作一起出售的工艺品和装饰品。
「其实也有很多是假货……这边这个是拉伸羊皮纸的伸展棒。嗯……是镀金的。哦,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个东西,怎么样?」
看来连仓库的主人,哈弗那•犹古本人也无法完全把握这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他仅仅是用手掂了掂伸展棒的重量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虽然犹古为了赫罗这个跟他相似的存在说出了芙兰的事情,但是,他不仅仅是羊的化身,同时还是一名商人。
人情当然会认真地算清楚。
一边把赫罗和柯尔领到仓库里看有没有约伊兹的画,一边紧紧地贴着罗伦斯。周游列国的行商人虽然没有什么购买能力,但却有各地市场的第一手价格情报。也就是说,他想让罗伦斯看看,在这些堆进仓库吃灰尘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家伙。而罗伦斯则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拿鼻子翻地找蘑菇的野猪。
的确,不同的城镇流行的货物也不同。有的城镇只要货物上有狼的标志就是抢手货,有的城镇只要东西是金色的,不管真金假金还是纯金镀金都能卖出天价。反正罗伦斯在旅行中道听途说了不少传闻,现在来到这个充满活力的镇上,也不妨全部都吐出来。
来到充满活力的城镇就跟喝醉了酒一样。
经常能见到有人卖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在仓库里堆了这么多家伙的犹古看来,这里简直就是黄金打造的垃圾箱了。
「嘛,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哦。哎,真是太感谢了。虽然我光坐在店里也能收到各地的情报,但给我带情报来的人也不全是商人。所以,对做买卖有帮助的情报还真不好收集」
犹古刚才在罗伦斯说的过程中还拿出了笔,像个模范商人一样地在作废订单的空白处作笔记。如果那神采奕奕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话,那么肯定是准备大赚一笔了。
罗伦斯也是个商人。向犹古这种非人的存在卖个人情肯定亏不了。
不过这话如果给赫罗听到了肯定要邹眉头。
罗伦斯这么想着,眼睛突然被货物堆里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这是……」
「哦。这个呀,原来放到这里来了」
罗伦斯在木箱子的空隙间把它取了出来后,犹古愉快地笑着把手伸了过来。
这到底是拿来干什么的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递到犹古手中的是个金色的苹果。这要给赫罗看到了肯定会大笑吧。
「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就是那个啊,像这样,能用来暖手」
「暖手?」
说着,两手接过犹古递回来的苹果捧了捧,的确有点暖意。
「应该是给喜好虚荣的商人做的吧。要么用暖炉加热,要么就找个小鬼用体温暖起来,然后一边拿这个暖手一边写字。如果冬天出门旅行时用的话,手贴着它不想放可就要出事了」
那可真的要出事啊。
不过,放在马车上面的话,赫罗可能会像母鸡孵蛋一样地把它抱在怀里。说不定还是蛮有用的。罗伦斯不由得这么想了想后,马上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转头看了看赫罗。
怎么能被这种傻乎乎的商品钓上钩呢?
罗伦斯把苹果还给了犹古。
「说实在的,告诉我这么多有用的情报,还真是要谢谢你啊」
结果,罗伦斯所说的,无论大小,犹古都细致地记了下来,一直到天都黑了才满足。不过,听的人能这么高兴,那么就算撇开利益得失的问题,说话的人心情也不会差。
「哪里,是我们麻烦你了」
「事情办完之后,请务必给我一个款待你们的机会」
这样的对话还真的像是跟一个普通的商人打交道。
罗伦斯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和犹古握了握手。
「可是,他们两位好像还在看画作……」
犹古一边用力直起他那圆圆的身体,往仓库里面看着,一边这么说道。
赫罗站在那里一幅一幅地翻看着,不时和身旁的柯尔说着什么。
犹古看着看着就不吭声了。
看着犹古那巨大的背影,就连罗伦斯也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不介意我问问你们的关系吧?」
也难怪他会在意。
赫罗现在肯定竖着耳朵在听,不过似乎没什么反应,那么也没必要隐瞒。罗伦斯一边这么想,一边答道。
「我本来是在南方行商的行商人。赫罗是我在行商途中偶然碰到的」
「是这样」
「她在很久以前受友人所托,一直照顾着一个麦子的大产地。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村民们忘却了,所以她想回到以前的故乡那。正好那个时候我驾着马车经过,她就擅自钻到车里面了」
犹古好像觉得很有趣地笑着。不过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张冷静的笑脸。
对他们来说,这肯定就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吧。
「她离开故乡也有几百年了,所以已经忘记具体在哪里了。因此我们现在正在到处寻找线索。柯尔也是旅途中遇到的。他是从北边一个叫必伮的地方来的」
「喔?必伮?」
犹古有点吃惊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回头看了看赫罗他们。
「这又是个好远的地方啊……不过,原来是这样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哈斯肯兹翁会向你们说起芙兰•波涅利了」
罗伦斯挤出个笑脸。虽然这些都不是好笑的事,但是如果哭丧着脸说的话,赫罗肯定会生气的。
「北方是征服和侵略的舞台,地名经常改变。或许,即使我没听说过约伊兹,也可能听说过同一片土地的另一个名字呢」
罗伦斯点了点头。
可是,犹古接下来说的话实在是让他吃了一惊。
「你们刚才说想要北方的地图,我还以为是要去参与北方的纷……争……」
本来只是打算开个玩笑的犹古看到罗伦斯这个样子后,不由得也吃了一惊。
「那……那个,难道……」
「你是指迪巴瓦商会的那件事吗?果然是真的?」
收集画作的同时肯定也收集到了情报。
而且,穿过迪巴瓦商会所在城镇的罗姆河正是在这里入海的。
「不,这个,呃……要问是真是假的话,只能说我们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因为那里毕竟是个传闻不断的地方……」
「犹古先生你是怎么想的?」
犹古就像把玩笑当真的人一样,一脸难办的样子。
只不过,他马上就明白这是搪塞不过去的,于是不大情愿地这样开口说道。
「我本身……对此并没有兴趣。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罗伦斯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有,兴趣?」
「是的。我们当中也有不少这样捂着耳朵闭上眼睛的人。这就跟逐月之熊那个时候一样。人们在把能挖的都挖光之后,自然就会离开。反正景色也不是永远不变的。即使变得面目全非了,古老的土地也不会在这里世界上消失。所以……」
即使是平时低头啃青草的羊,抬起头来,眼睛也能看到不少世界的哲理。
责备犹古是丧家犬很简单。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想法,也不失为一种真理。没人能对这种现实的想法说三道四。
旅途中罗伦斯也长了不少见识。
他看过被佣兵袭击的村庄,还有被领主压榨的城镇。反抗一点好处都没有,再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在这种时候,正确的做法就是乖乖地等暴风雨过去而已。
「所以,我反而没去收集这方面的消息。我不像哈斯肯兹翁那么坚强,要是知道了的话肯定就放不下心来了。然后就会变成像你、赫罗还有柯尔现在这样了」
犹古这么开玩笑地说道,大概是想就此打住这个话题吧。
确实,知道了之后就会想了解清楚,了解清楚后就会忍不住出手。
这应该是在激烈变化的世界中,过安宁日子的诀窍吧。
无论是罗伦斯还是赫罗都没有扰乱他们安宁的权利。
「抱歉,问了些这么怪的问题」
「哪里,没能帮上你的忙。那么接下来,意下如何?要不要先回房间?」
犹古说完后,罗伦斯看了看赫罗。赫罗抬起头,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把头埋在画堆里的柯尔。
看来还在找。
「我一个人先回去吧」
「是这样啊。那么,我去给你端些能暖身子的东西来」
作为商人,罗伦斯对这话着实是吃了一惊。
仓库里面可是堆满了昂贵的画作,还有真金白银的工艺品。
把素不相识的人留在这样的仓库里,着实需要不小的勇气。
罗伦斯条件反射地这么想着。犹古笑着说道。
「要真想偷的话,把我的脑袋咬掉不是更快吗?再说,森林里的居民是不会说谎的」
虽然这看上去像是在拍赫罗的马屁,但是那也太轻率了吧?
罗伦斯老实地点了点头。
「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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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古和罗伦斯聊了几句之后,就回店面忙活去了。
罗伦斯独自在客厅等芙兰回来。随手拿起一本旅行记消磨时间。据说写出这本书的是个曾经环球旅行一周的商人。正如犹古十分重视罗伦斯口中有关各地的情报那样,如果真的有人周游了世界,那么在旅途中收集到的正确情报可就比任何商品都要宝贵了,不可能会有人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公诸于世。也就是说,这本书仅仅是写成旅行记形式的娱乐读物。不过内容还是蛮有趣的。
罗伦斯一边翻,一边在心里笑话书里面的夸张情节。
就在这个时候,眼睛和书之间飞过了一个金色的东西,咚的一下砸在了肚子上,把罗伦斯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赫罗就像弄掉了东西一样地弯着腰。再低头看了看肚子,是刚才在仓库里发现的金苹果。
「这苹果不好吃吗?」
拿起苹果,感觉暖暖的。
大小也刚好和赫罗的脸蛋差不多。正这么想着,苹果被赫罗一下子拿了起来。
「汝们人类最喜欢金子了,但是所有东西都变成金子了也不好办吧?」
物极必反,滋润万物的雨下太多了也会像干旱那样让人头疼。
不过,罗伦斯也是个商人。轻描淡写地把话切了回去。
「真要变成那样的话,我就找不是黄金的东西高价卖出去好了」
赫罗哼了哼鼻子,在罗伦斯旁边坐下。
看来她心情不怎么好,没有梳理尾巴上的毛,而是一个劲地捧着那个金苹果玩。
「柯尔呢?」
被这么一问,赫罗歪了歪脑袋。
耳朵往两边耷拉着的时候,就是心情不怎么好的时候。
看来是罕有地把柯尔一个人撇在仓库里了。
那么可以想象的原因也不多。
「没找到么?」
约伊兹的画,或者是那附近的画,亦或者是赫罗有印象的景色。
她可能觉得那里有这么多画,至少有一张也不奇怪吧。
事情总是这样,如果一开始就不抱什么期望的话,那么找不到也不会怎么失望。真正难受的,是抱有期望却找不到的时候。
而且,柯尔肯定找到了不少自己见过的景色。
「……唔」
玩弄着金苹果的赫罗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好戏被搁后面去了,这不更好了么?」
这么说赫罗肯定会生气。不过罗伦斯反而这么说道。不出所料,赫罗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可是,没多久,又慢慢地耷拉下去了。
然后就像瓶盖突然被拔出来一样地说道。
「咱……错了吗?」
「错了?」
在罗伦斯反问之后,赫罗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只羊,犹古不少说了吗?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的也不在少数……」
罗伦斯把头转了回来,合上了书。
书装订得很漂亮,内容也很有趣。就算再过几百年,人们应该也还会记得这个商人的名字吧。
「你是说『知道了就会扯上关系』?」
赫罗点了点头。
这家伙看起来冷静,其实血气方刚,别人遇到麻烦时肯定不会撒手不管。如果给她看到人类簇拥成群地涌入山林,伐树开垦,猎杀动物,打算让一切都翻天覆地,即使那里不是约伊兹,她可能也会加入到抵抗势力中去。
结果或许能成为传说流传后世,但是却不可能赢得胜利。
倘若能获胜,那么早就有人去做了。
「咱啊,虽然嘴巴上老是说这说那的,但是心里边总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特别」
会用这种似乎非常愉快的语调说话,应该是为了掩饰羞涩吧。
「无论什么事,咱只要露一露牙,基本上就能摆平,就能不讲道理。咱以前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呀」
赫罗满脸空虚的笑容,一下子转过身来抢过了罗伦斯抬起来的手,像带围巾一样绕过自己的脖子,然后紧紧地抱住了。
「那些画里面没有咱记忆中的景色,这说明什么?」
放在仓库里面的,要么是预订画作的草稿,要么就是为那里的居民以后可能来买画而保存起来的画作。
那么,要这么推测就一点都不难:
赫罗没看到眼熟的画,就是没有人来预订约伊兹的风景画。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赫罗的同伴已经踏上了永远的旅程了。
要说根据?
肯定有很多狼因为有尖牙利爪而自信地参加了战斗。或许他们逃过了逐月之熊的那一劫,但世界上总是充斥着各种没有天理的事情。只要手握武器,那就肯定会有站起来反抗的一天。
躲过了所有这些灾难的,是手中没有武器,除了逃避之外别无选择的人。他们当初或许被当做了胆小鬼。
但是,现在深深地根植于这个世界上的,也正是这些胆小鬼。
「害怕知道所以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这种笨蛋想法还真是让人笑话。可是现在,这店里的主人是谁呀?有那么多同伴的是谁呀?现在还在为慰藉其他同伴而努力着的又是谁呀?比起他们,咱……」
赫罗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罗伦斯的手腕里。
「咱们到底算是在干什么呀?」
赫罗应该不是在哭。
她现在肯定不是觉得伤心,而是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吧。
世界正如湍急的河流一样滚滚向前流去。自己不但只能在河畔不知所措,而且就连立足之地都可能被一同冲走。
怎么可能不咬牙切齿呢?
罗伦斯用那只绕过赫罗脖子的胳臂把她搂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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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会有人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啊」
可能是因为刚从仓库里出来的缘故吧,赫罗的头上有股灰尘的味道。
「你自己,原本已经有为了信念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了,不是吗?」
赫罗没有动静。
可是过了一会,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想一想就会明白了,如果现在埋在土里的是自己会怎么样。你不是贤狼吗?」
如果同伴还能挂念着自己的话,那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不过,老呆在墓碑前也不行。
后悔也是如此。是希望时间倒流回到过去再做挣扎,还是努力在以后避免重蹈覆辙?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想法。
赫罗点了点头。
虽然既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傻瓜。
但是要独自驾驭好所有的情感还未免太难了点。
「而且,至少还是搞明白了一点」
听到罗伦斯这么说,赫罗的耳朵好像吓了一跳似的动了动。
罗伦斯笑了笑。这并不是在笑赫罗。
「你一难过,我也会难过起来」
以前独自行商的时候,既没有可以说这种话的对象,也没有对自己说这种话的人。
参与危险买卖时的心态就是:反正原本就是孤单一人,即使独自客死异乡,也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虽然死了的人永远都躺在坟墓里。
但是,活着的,却只有眼前的人。
「真是个大笨蛋」
赫罗这么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估计既是指自己,又是指罗伦斯吧。
「的确是大笨蛋。那么,接下来该做的是什么呀?」
赫罗一下子愣住了。
把柯尔一个人留在了仓库,肯定不单单是自己没找到熟悉的景色,而柯尔却找到了这个理由这么简单吧。按照柯尔的性格,肯定到现在都还在拼命地找呢。
而且,越是找,找不到的这个事实就越是重重地压在两人心头上。虽然这也不算乱发脾气,不过被撇在仓库的柯尔肯定不好受。
赫罗开口说道。
「咱去道歉」
「去吧」
听到罗伦斯这好像家长一样地回话后,从手臂下钻出来的赫罗露出小尖牙笑了笑。
时间无法倒流,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也绝对无人知晓。
那么,至少享受此刻,珍惜现在。
罗伦斯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其他的只有看赫罗怎么判断了。
罗伦斯这么想着,重新翻开了手上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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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兰•波涅利小姐回来了」
罗伦斯轻轻碰了碰赫罗的膝盖,站了起来。
转过头看到的是犹古的笑脸,不由觉得有点可疑的。
如果他站在一只露出尖牙的狼旁边,肯定就不会这么笑了吧。当罗伦斯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位体型娇小的少女从犹古的身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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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与柯尔相去不远,那么和赫罗站在一起应该也差不多吧。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当看清楚她的样子后脑子一片空白的原因,却是她的容貌。
既没有赫罗一样的兽耳,也没有哈斯肯兹头上的巨大羊角。
是个很普通的少女。
对,除了那皮肤和瞳孔的颜色之外,确实很普通。
「是这边这位商人吗?」
悦耳的声音让人联想到良好的教养。
美丽有很多种。而芙兰的这种美丽罗伦斯还是第一次见: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褐色的皮肤是那种南方沙漠居民特有的肤色,就像潜藏着魔术师般的气质那样,从她身上能感受到这种不可思议的魅力。
那种在被称作热沙的地狱中顽强地存活下来的居民特有的气氛,让人觉得就算她看到了赫罗的真面目也不会害怕。
罗伦斯倒咽了一口口水后,终于开口说道。
「我是克拉夫特•罗伦斯」
芙兰•波涅利笑着缓缓地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
「我是芙兰•波涅利」
「还是坐下说话吧」
犹古这么一说,罗伦斯他们都各自坐下了。
柯尔被赫罗拽着衣服才终于坐了下来。他肯定是被芙兰那不可思议的气氛所迷住了吧。
「那么,请问有何贵干呢?」
虽然沙漠的居民说的是完全不同的语言,但是芙兰说的却是这里流通的语言。
而且发音清晰,看来相当有教养。
担心她偏执可能是杞人忧天了。
罗伦斯在商人的笑脸下面这么想着,开口切入正题。
「我们其实正要去北方地区的某个地方。可是我们只知道那个地方的古地名而已。所以,我们来到这家商会,想请熟悉北方地区古代传说的你帮个忙」
芙兰一直认真地听着。
罗伦斯说完后,芙兰平静地问道。
「是哪个地方?」
「约伊兹」
听到罗伦斯的话后,芙兰的眼睛眯了一下。
「还真是个偏远山区的古地名呀」
「你知道那里是哪里?」
罗伦斯一半演技一半真心地这么问道。可是芙兰纹丝不动。
就像占卜师那样不为任何事情所动。
「知道是知道,不过,会画北方地图的人很少,所以很难得」
「这是当然,我们会提供足够的报酬」
刚这么一说就被赫罗踩了一下,可是已经晚了。
赫罗肯定早就看穿芙兰的本性了。
「足够的?」
芙兰好像有点吃惊地说道。
犹古在芙兰坐着的长椅子后面,用手盖着脸。
「那么就不客气了。卢米欧尼金币五十枚左右吧」
说得就像不擅长交涉的手艺人那样。
真的有这么大意么?罗伦斯这么自问道。可是再怎么自问时间也不会倒流。为了区区一张地图,没有理由付五十枚卢米欧尼金币。
这基本上就是骗小孩子一样的回绝方式。
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中了这招,也没想到芙兰会出这张牌。罗伦斯现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现在是在赫罗面前。
罗伦斯急着想开口。可就在这时,传来了芙兰那道清凉的声音。
「不过,看情况也可以免费帮你们画」
「啊?」
一不小心,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了心里话。赫罗在一旁,好像拿罗伦斯没办法一样地低头叹了口气。
车轮一旦脱轨就很难把它重新扳回去。
可是,芙兰眼睛看着的明显不是罗伦斯,而是赫罗。
「这边这位穿得好像修女一样」
「……她叫赫罗」
赫罗好像也没想到芙兰是对自己说话。罗伦斯稍稍愣了下,惊讶地答道。
「原来是叫赫罗啊。初次见面,我是芙兰•波涅利」
赫罗是以贤狼自称的狼。
狩猎的时候头脑冷静,从来不操之过急。
「咱,怎么了?」
「嗯,如果是修女的话,我有个请求」
听到这句话后最慌张的,要数知道芙兰企图的犹古了。
屏住呼吸想跟芙兰说话的犹古,却被芙兰的一只手制住了。
不好伺候的手艺人。
眼前就有一个这样的模范。
「咱力所能及的话」
听了这话,芙兰没有微笑,而是歪了歪脑袋。
「并不是什么难事。赫罗,罗伦斯,还有……」
「啊,啊,我,我叫柯尔」
听到柯尔这么说后,芙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还有柯尔一起」
到底想让罗伦斯他们干什么呢?
「有你们三个人,就肯定没问题了」
犹古朝这边拼命地使眼神想叫罗伦斯他们不要答应。
芙兰接着这么说道。
「我想请你们和我一起去塔奇克调查」
「……就是,那里吗?」
「是的。犹古已经跟你们说了呀?那就是我回这个城镇的理由。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到那个村庄调查那个传说」
就这么简单?罗伦斯还没反应过来。可是从犹古那坐立不安的样子看来,事情应该没她所说的那么轻松吧。
罗伦斯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失误而怯场。明知可能会让芙兰不快,他还是没有马上回答。
而在这个时候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赫罗。
「然后你就会帮我们画地图对吗?」
「嗯,前提是能收集到情报,并且能证明那些情报是真的」
也不是不能理解赫罗挂在嘴边的笑容。
芙兰是个聪明的女孩,足以引起赫罗的兴趣,并点燃她的对抗心理。
能收集到情报,并且能证明那些情报是真的。平时的赫罗要是听到这么暧昧的话,肯定会笑着让说话的人说清楚,根据情况还可能会动用武力。
而这次,赫罗连问都没问,就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就这样说好了」
「有劳各位了」
芙兰一下子就低下了头。然后抬起头,站了起来。
对旁边似乎想挽留她的犹古面无表情地问道。
「外出的准备怎么样了?」
「啊,已,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明天出发吧。罗伦斯,会驾马车吗?」
点了点头后,芙兰好像还想说什么似的。为了挽回点面子,罗伦斯抢先开口说道。
「明天出发没问题」
芙兰微微笑了笑。
可能是觉得罗伦斯这死要面子的举止很有趣吧。
而且,是少女特有的那种天真的微笑。罗伦斯再次认识到自己刚才是多么的大意。
如果仅仅是面无表情的顽固,那对付起来倒是很简单。
真正难对付的,是能灵活运用笑脸的人。所以赫罗才这么棘手。
要是知道她能这么笑的话,刚才肯定会更认真地对应。
看来听了基曼和犹古的话之后,先入感太强了。
「犹古」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犹古使劲直起圆圆的身体。
「晚饭端到我房间里吧。我还要为明天做准备」
「好,好的。那个,可是……」
「可是?」
赫罗也经常这样皮笑肉不笑。
犹古闭上了嘴,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给赫罗他们作详细说明了」
在丢下了这样一句话后,芙兰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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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那条尾巴涨得鼓鼓的。
但脸上却是笑容满面。这就更可怕了。
罗伦斯知道他不能找借口。
「抱歉」
「大笨蛋」
说完,还是不肯看罗伦斯。
所谓神不招惹没报应。柯尔战战兢兢地缩到一边。而赫罗则还是那个样子,也不开口说话。
可能是觉得这么沉默下去不太好吧,开口说话的是犹古。
「那种大胆的性格还有不容反驳的微笑,我也是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啊。而且,她骨子里真的是既偏执又顽固的银细工师。以前我为了请她帮忙,害得我不但在城里面到处找,还在山上到处找。最后,她在山上出了事的时候被我救了,才终于肯听我说话。所以……那个,虽然是个暧昧的条件,不过我觉得能站在对等的立场上说话就已经很幸运了」
最后那句话明显是对赫罗说的。
赫罗深深地点了点头,才终于卸下了那副可怕的笑容。
「呃……那么,塔奇克村那里到底有些什么呢?」
犹古对松了一口气的罗伦斯摇了摇头。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庄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何……」
犹古低头看了看地板。然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些围绕森林和湖泊的传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所谓天使沿着从湖中流出的河水漫步,天空中传来了野兽的嚎叫,一扇黄金门同时打开,天使有如乘着逆流的瀑布一般,朝着黄金门飞去」
听起来的确就像普通的传说一样。
   但是犹古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的传说」
「还有另一个?」
这么一反问,犹古点了点头,老实交代道。
「魔女传说,应该可以这么说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这在河流的上游,也就是雷诺斯那一带很有名。好像是被叫做魔女的修女来到塔奇克并住了下来的传说。我觉得是谣言。统治塔奇克那片土地的领主是正教徒,所以肯定会否认有魔女在他们那里。不过……」
「嗯,原来是这样。所以村里的人会异常地排外。是这样吗?」
犹古点了点头。
「刚才她之所以拜托你们同行,应该也是知道,如果自己一个人去到村里,肯定是打听不出消息的。不说别的,仅仅她的肤色在这附近就已经够罕见的了」
也难怪远远比人类长寿的犹古会这么说。
就连罗伦斯也很少有机会见到褐色皮肤的女孩子。
「她是沙漠的居民吗?」
「听说是这样。不过懂事的时候双亲都已经不在了。好像是被拉昂迪路公国一个富有的货币兑换商抚养大的。在那之后也不知什么原因就成了银细工师。她以前开玩笑说曾经当过奴隶。不过你们也知道她那性格,实在搞不清是不是真的……」
罗伦斯也很明白犹古为什么会苦笑。听过芙兰说话的人,都会觉得她出生在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家庭中。当然,就算是奴隶,待遇也是看主人的。有的人可能会被卖到心地善良的富有家庭;可是反过来,也有明明是养子却被当成奴隶使唤的人。
只不过,和基曼的话也有能对上的地方。即使有点出入,也不能说完全是假话。
「看来她的胆子也是相当的大啊」
「是啊,所以,我老觉得她可能是哪个勇猛的战士家庭的孩子……总之是个迷一样的人。啊,刚才我说的这些话……」
「嗯,我们当然不会说出去」
犹古点了点头后,罗伦斯切回正题。
「关于那个村庄,犹古先生你好像很担心,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变得排外的村庄其实有很多。
在平时很少有外人来的地方,单单作为外人就足以引起村里人的怀疑。如果传闻这个地方有魔女居住的话,那么外人看起来就个个都像告密者了。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而且那里不是什么能做买卖的地方,村里的人很少进城,更没有什么城里的人会想去那个村。老实说,那个村就像是个罐子:印象中曾经拿它装过食物,可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装了什么进去了」
这个比喻确实巧妙。
打开盖子可能会发现里面都面目全非了,所以就更加不想打开了。
「怎么,有咱在汝也觉得危险?」
赫罗的这句话打破了罗伦斯和犹古之间的那种沉重的气氛。
两人四目相视,看来是想到一块去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不是我们能插嘴的问题了。不过……」
「那么就这么定了。真是的,为了五十个金币竟然让咱们当跑腿,胆子真大呀」
要是一脸愤慨的话还好。
可是笑着这么一说,罗伦斯也没辙了。
「而且,那只笨蛋,对汝们事情特多的北方地区很熟悉吧?哈斯肯兹那个老头也是这么说的吧?」
确实如此。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只笨蛋脑子里肯定有不少东西,不过好在她只有一个脑袋。那么现在不咬什么时候咬?」
看似伶牙俐齿、说得头头是道。
不过,赫罗从来不轻易说出这些话。
只有相信周围的人会帮助自己,身边才会有可靠的同伴良言相劝,指正错误。
赫罗那大胆的笑容就让人有这种感觉。
那么,罗伦斯就没有理由反对了。
「就这么回事了。那个叫犹古什么的」
「在,在」
听到赫罗的话后,犹古直起了腰。
赫罗对拼命直腰的犹古笑着说道。
「如果因为咱们跟着而把那只笨蛋惹火了,再也不和这里做交易的话……」
也不能说完全没这个可能。
而且,对于犹古他们来说,这肯定是个非常大的损失。
赫罗接着会怎么说呢?
在大家的注视下,赫罗轻松地说道。
「那样的话,嗯,那就到时候再道歉吧」
犹古也是见过世面的绘画商。
挤出来的笑容变成了真心的笑脸,拍了拍大肚皮说道。
「这样才是狼嘛」
「嗯」
就像演戏一样。
不过,对于羊和狼来说,这一定已经算是奇迹般的关系了吧。罗伦斯这么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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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罗伦斯他们坐着犹古商会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北上,朝着一个叫塔奇克村的地方前进。肉和面包,洋葱和大蒜,还有盐和酒之类的食物饮料在马车的后边堆成了小山。柴薪和毛毯则堆成了另一个小山。
罗伦斯手握缰绳,坐在车的前边。赫罗和柯尔则见缝插针一样地坐在后边。知道路该怎么走的芙兰骑着马一个人走在前面。
好久都没坐马车了。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马车,坐起来有点怪怪的。
「那只傻瓜……以为她是谁啊」
路上,赫罗一边不停地嚼着面包,一边用难以辨别的声音嘟哝着。
「就这么好吃么?」
转过头来看着赫罗的罗伦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倒是把赫罗旁边的柯尔吓了一跳,身体绷得紧紧的。从来都是给什么才吃什么的柯尔,现在也很罕见地正要往装面包的袋子里伸手。
「哦,不是说你。才吃了两个吧?你旁边的那个家伙已经啃了六个了」
罗伦斯一边说一边故意用手指了指。柯尔来回看了看罗伦斯和袋子后,点了点头。
连清贫的化身柯尔也无法抗拒的,是涂满了黄油、刚刚出炉的卷面包。
赫罗大口大口地嚼着面包,然后一口咬住一个角,撕下了一大块。接着嘴巴张得大大的,把最后那块也塞进了口里。
一边吃,嘴巴一边吐着白气。
在寒冷的马车上有刚刚出炉的面包,即便是柯尔也把持不住了。
罗伦斯也拿了一个,太好吃了。一旦习惯上以后可就再也受不了旅行生活了。
「能一下子就买到这么多这么好吃的面包啊,不是咱说,汝也去当画家吧」
「商品简单的示意图我倒是能画出来……还有就是店铺的画。我也给你看过了吧?」
那时自己还是孤独一人坐在马车上,过着像是弯腰在阴沟里摸钱一样的日子。那个时候,每当赚到钱了,罗伦斯就会摊开纸,画出自己将来想要开设的店铺。
「嗯……汝这么一说……」
为了和赫罗一起旅行,罗伦斯把开设店铺的梦想暂时搁在了一边。
赫罗低着头,往前面凑了过来,然后在罗伦斯的嘴里塞了口面包。
罗伦斯既没有道谢,也没有讨厌。之所以能像这样笑着吃掉那被塞进嘴里的面包,是因为他们已经心意相通了。
「柯尔会画画么?」
罗伦斯转头这么问的时候,柯尔好像正在认真思考该不该把手中的面包塞进自己的破口袋里。就像难为情的时候被人看到了一样吓了一大跳。
看到柯尔慌慌张张地想开口说什么的样子,罗伦斯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不过,比这两人反应得更快的是赫罗,转眼就把刚到手的面包塞进了柯尔的口袋里。
而且不忘对吃惊的柯尔坏坏地笑了笑。
「啊,那个……呃,我会画一点天使或者精灵的……」
「抄本的工笔画么?」
柯尔害羞地朝赫罗笑了笑后,向罗伦斯点了点头。
「嗯,因为我穷,所以去帮忙准备抄书的羊皮纸,然后按着纸边方便别人抄书。那个时候,负责抄书的学生教了我一些」
柯尔为了保护信仰异教的故乡,立志进入教会中枢,只身南下求学。
不过,硬要选一个的话,比起那些血腥的事,他更适合于天天都专心致志地坐在书桌前的日子。倘若他有好的出身和教育,那么有朝一日肯定能功成名就吧。
然后罗伦斯看着赫罗,故意这么说道。
「你……哎,用不着问了吧」
如果赫罗执笔作画,画出来的东西肯定很神似吧。
「哼。咱才不画画呢。画个苹果出来又不能吃」
赫罗一边大口咬在面包上,一边这么说道。
「嘛,看来芙兰的技术高明到只有这些贡品才配得上了。而且,她还是个到处实地考察各地传说的人」
罗伦斯望着远处草原的尽头平静地说道。那若隐若现的山脉走了半天也没见接近多少。
「她应该遇到过不少困难。北方地区现在还在争地盘。从信仰到迷信,从迷信到信仰,正在发生激烈的变化。要追寻这里那里的传说,肯定要冒很大的风险才行。所以,说不定这就是合理的报酬呢」
而且,越往北,就越难挖到优质的石料。就算是大规模的建筑,也多数是用木头搭起来的。因此,北方的教会里很少有画在彩色玻璃上的圣人,也很少有石柱上的雕刻。那么,很自然就会依赖画作来宣扬教义。
供不应求,卖画的自然就赚钱。
「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罗伦斯摸了摸胡子,自言自语道。
「嗯,咱已经羡慕够了」
赫罗咚地拍了拍鼓鼓的小肚皮,开始张罗起毛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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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一行人就在枯[x]的草原上过夜。
人走得的确没马车快,不过也差不了多少。那么无论步行还是坐车,自然都会在同一个地方停下来过夜。
罗伦斯他们停下来生火的地方也是这样。不但周围的草被割去,还有几处火堆的痕迹。
最让人高兴的,是有一颗能让人在那休息的圆木。
看来在这里过夜的人都心存感激。圆木的一端被漂亮地削平了,并被刻上了感谢的话语。
入夜之后的寒冷把面包冻成了冰块。一行人围着火堆,等火把东西都烤热了才放进嘴巴里。虽然没有风,但是却像下了雪一样冷,所以大家就像圆木上的小鸟一样自然地缩在了一起。再说,与其每人分一条毛毯,三个人裹一起更暖和。
不过,也就只是三个人而已,不是四个人。
芙兰一个人躺在马车上面。
「石头烧好了」
罗伦斯在篝火中烧热了石块,用布包好拿了过去。芙兰拿行李当枕头,躺在那里呆呆地仰望着天空。旁边放着吃了一半的面包和奶酪。就像是被星空吸引住,连吃东西都忘记了一样。
罗伦斯晃了晃包着石块的布袋。
芙兰从毛毯中伸出手,接了过去。
在掀开的毛毯下,能看到芙兰抱着一本很厚的书。
以往,罗伦斯在冬天旅行,而且没能生火的时候,睡觉前就会把能找到的纸全部塞进衣服里。纸可要比毛毯还暖和。
看来,芙兰也很习惯旅途生活。
「不来火堆这边吗?」
罗伦斯这么问道。芙兰把烧好的石头收进毛毯,一边看着天空一边回答道。
「在火堆边眼睛就不好使了」
原来如此,罗伦斯点了点头。
篝火虽然能驱赶野兽,但是反而会把人吸引过来。引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个谁都不知道。眼睛一直看着火,一旦周围黑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来不仅仅是习惯旅途生活,还积累了不少经验。
「明天……」
听到罗伦斯这么说,芙兰转过头来。
对方似乎没有坐起来的打算,于是就这么继续说道。
「请问明天进了村子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昨天在犹古商会第一次见面就吃了个下马威。
那么反过来,在芙兰眼中,罗伦斯不过也就是这种程度的商人。
她的确还是把罗伦斯他们带来一起收集情报了,可是应该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办吧?所以罗伦斯有点低声下气地问道。
可是,芙兰盯着罗伦斯看了一会之后,突然笑着闭上了眼睛。
就像罗伦斯想什么都一清二楚那样。
「交给你了」
听到这句意外的话后,罗伦斯着实吃了一惊。不过,既然全交给自己去办的话,那就自然要回应好这份期望。
于是马上说道。
「那么我就说你们是从属于教会的银细工师和修女,意下如何?」
「……应该没问题」
只有一瞬间的犹豫。应该是早就预想到了吧。
「我们那的赫罗是见习修女兼侍女。柯尔是带路的小鬼。我既是商人,同时也是这一行人的交涉代表。这样如何?」
「可以」
芙兰虽然这么说,嘴巴却在偷笑。
罗伦斯有点在意,于是问道。
「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像这样凑齐了演员,就连我看起来也像个修女了。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这种能客观地审视自己的才能,其实可以说得上是一种特技了。
罗伦斯有点不知所措的原因,就在于芙兰说话时,好像还有另一个芙兰在客观地审视着她自己,而且那种感觉还是那么的自然。
「那我们是从哪里的教会来的呢?」
罗伦斯就像要填补刚才那句唐突的话所造成的空白一样,回答道。
「来自教会都市留宾海根,这么说如何?那里的教会多,派别应该也不会少。只要说话小心点,应该就不会被识破」
「……」
芙兰睁开眼,看着这边。
说错什么了吗?当罗伦斯这么想着的时候,芙兰转头仰望着星空,这么说道。
「那地方还真远啊」
原来是在想这个啊。罗伦斯松了口气。
「无法识破的谎言就和事实没什么区别。离这么远应该算刚刚好吧」
依旧看着天上的芙兰点了点头。
然后开口说道。
「你在这边有根据地?」
根据地,这个词用得很有意思。
说得罗伦斯好像是山贼还是佣兵一样。
「我本来是在南方那边行商的行商人。赫罗则是我进附近村子里做生意时擅自钻进马车的。然后……」
在这停顿了一下,是为了回头看看正坐在圆木上咕咚咕咚喝酒的赫罗。可是只有柯尔望着这边,所以罗伦斯把头转回来,看着芙兰继续说道。
「她跟我说想去北方,让我带上她。关于柯尔,是顺着罗姆河下来的时候碰到的。出于某些原因,现在跟我们一起旅行」
虽然芙兰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不过从气氛上看,罗伦斯知道她有在听。
没想到芙兰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看来她对这类事情还是若有所思的。
罗伦斯这么想着。过了一会,芙兰开口说道。
「那么,为什么又要北方的地图呢?」
芙兰睁开双眼,用那双闪烁着夜空星光的眼睛看着罗伦斯。
常听说顽固而偏执的人心肠反而特别软。
罗伦斯虽然不是想利用这点,不过为了让话语发挥最大的效果,这么说道。
「嗯……因为约伊兹这个名字,似乎就是赫罗记忆里关于故乡的唯一线索了」
芙兰的眼睛没有动摇。
「是这样啊」
说完,重新闭上了眼睛,侧了侧身,身体在毛毯下挪了挪,然后叹了一小口气。应该是准备睡觉了吧。
从这种单方面退出交谈的说话方式来看,还真的是个难伺候的人。不过,这也太典型了。
或许,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顽固,也没有那么偏执。
那么就算现在指责她这种行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罗伦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正准备安静地离开时,听到芙兰开口说道。
「明天就交给你了」
罗伦斯点了点头。芙兰似乎靠感觉就知道了一样,进入了睡梦之中。

5

主题

49

存在感

12

活跃日
 2 

实习生

3楼
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第三幕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好像把赫罗弄醒了。
「……已经到了呀?」
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悠闲地回了回头。
离山脉已经近了不少了。山上散落着一些白雪。都这个季节了,那里的树木仍然是郁郁葱葱的。从整体上说,看似平原的大草地其实是个大缓坡。回头看了看来的方向,发现这里的地势已经很高了。路旁薄薄的积了一层雪,这里果然比克尔贝冷。
「说是再拐个弯,然后直走就进村了」
金[x]的草原上野草及膝,一条小路朝东方伸延。如果不拐弯直走下去,似乎能一直走到山脚。
罗伦斯他们之所以要先在这里停一停,是因为要在进村前,确认一次各自的角色分工,并最后再通一次气。虽然赫罗昨天晚上还有点不愿意,不过她本来就喜欢演这类戏。从头到尾确认了一次之后,斗篷下面的那根尾巴就像打着节拍一样高兴地晃来晃去。芙兰似乎还是有点心急,骑马走在前面。
「话说回来,我都忘记问了。那个传说里的不是你吧?
突然这么问是因为和前面的芙兰已经拉开了不小的距离了。嘴边叼着肉干的赫罗无趣地回答道。
「不巧,除了上次碰到的那个小丫头,咱不认识其他鸟」
「一点头绪都没有?」
赫罗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
「倘若那真的是咱,咱早就让那只傻瓜乖乖地把地图给画出来了」
说着,好像「给汝添麻烦了」一样,缩了缩身子。
如果怀疑这是在演戏的话,她肯定会生气。可这又明显是在演戏。眼睛虽然与想给赫罗打气的柯尔对上了,可是看到的却是微笑。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剩下的时间拿来做什么啊?」
赫罗笑着抬起头,牵着柯尔的手,像亲姐弟一样地坐在那里。看上去是那么的幼小,就好像真的是个少女一样。
要说没在演戏那是假的,不过肯定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这么说着说着,渐渐地看到远处有几缕青烟,那应该是从烟囱或者天窗里冒出来的。
过了不久,一行人就来到了村门口。看到村子的规模之后,赫罗毫不顾忌地这么说道。
「小麦面包,吃太多了吧?」
这座躲在山脚下的塔奇克村确实不像是个能吃到小麦面包的地方。村子为了抵御野兽设置了简陋的木栅栏,可几乎有一半都埋在了山脚边。穿过这些栅栏,能看到教会用来驱邪的纹章。
事前不了解魔女传说的人肯定会觉得很奇妙。那是因为,这个纹章面向的不是阴深深的山林,而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不由让人联想到旅行者被眼前的狼吓呆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山贼。
不过,这里至少比想象中那个闲散阴郁的山村要来得好。村里传来了孩子们欢乐的声音。羊群悠闲地在宽阔的路边吃草。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
有话说得好,争端的起因是缺乏相互理解所造成的猜疑。
罗伦斯跳下马车,给马背上的芙兰使了个眼色。芙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道。
「拜托你了」
罗伦斯左手牵着芙兰的马,右手握着马车的缰绳,慢慢地向村子里走去。
村庄入口处的旁边有个大树桩,上面坐着一位老人。过了不久,老人也注意到了他们。
「那么就开始吧」
说完,罗伦斯露出了他那商人的笑脸。
「哎呀,哎呀……各位是旅行者吗?」
看来老人是坐在这里放养动物的。手上那根杖应该是赶羊用的吧。
「您好,我是行商人克拉夫特•罗伦斯」
「喔?是商人?」
老人就像在想「到这么偏远的村子干啥来了」一样,皱着眉头看着罗伦斯。
先是村子里的孩子们,接着大人们也发现村子里来稀客了。
有的透过窗口,有的站在门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都在看着这边。
「我们是从遥远的南方,一个叫留宾海根的地方那里来的」
「留宾……」
「是留宾海根」
老人坐在那里,头也没点地看着罗伦斯,就像用树皮搓成的假人一样。
「那里是被称为教会都市的地方」
老人动了动,朝马背上的芙兰看去,接着又看了看马车后面的赫罗和柯尔,然后冷不防地叹了口气。重新回到罗伦斯身上的目光是那么的不安。
「教会的人……为什么要来这个村子」
罗伦斯挤出了能把小孩子吓哭的笑脸,说道。
「是啊,其实我们是听说神圣的天使曾经降临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是上帝忠实的仆人。请问能否给我们详细说说?」
老人没什么反应。
罗伦斯开着玩笑说道。
「天使大人现在在村子里?」
「不!怎么敢当」
老人突然大声地答道。罗伦斯被吓了一跳,旁边的牲口也被吓得尖叫起来,就连不会飞的鸡也拍打着翅膀想要逃走。老人看着罗伦斯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说道。
「跟这个村子完全没有关系。路过这里是事实,但仅仅是问了问路而已,绝对,绝对跟这个村子没有半点关系」
看到老人这拼了老命的样子而慌慌张张的罗伦斯,心里却很冷静。
路过?和村子无关?
「我,我知道了,请您别这样」
看来从老人这问不出什么来,罗伦斯只能抬起手这么说,好让老人冷静下来。
老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唇因兴奋和恐惧颤动着。可还是想说什么似的,眼睛盯着前方。
但是,到底是什么把这位老人逼成这样呢?
就在这时,有几个男人从村里面走了出来。
后面传来衣服的摩擦声,是柯尔警觉起来的声音。让赫罗也警觉起来的原因,是那些男人们手里都握着*和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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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披着长长斗篷的芙兰依旧坐在马背上,低着头,没有一点动静。
罗伦斯转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放心。这既不是为了在芙兰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是想让赫罗他们放松警觉。
如果仅仅是手拿武器的话,罗伦斯或许也会掉头就跑。这应该也是芙兰没有慌张的理由。
走过来的那三个男人全都手染鲜血,而且都是一脸嫌麻烦的样子。手上拿着刀应该是为了处理猎物吧。再说,打算杀人的时候,麻烦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你们是旅行者啊?」
三人之中,那个体格最壮的壮年男人开口说道。
老人转过身似乎要对他说点什么。
「没事,村长,别慌」
可是嘴巴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看来村里人那一脸麻烦的原因不仅仅是罗伦斯他们,还因为眼前的这位老村长。
「纱卡!」
这么大声地一叫,一个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个男人指了指村长之后,好像就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跑了过来。
男人把村长交给了这个叫纱卡的女人,像孝子一样地给老人顺了顺气,然后重新转过头来。
「抱歉啊,各位。没吓着你们吧?」
男人一边把柴刀插在地上,一边这么说道。
说着,往自己的裤子上随随便便地擦拉擦沾在手上的内脏。
住在城镇里的居民,只要看一眼,就能理所当然地分辨出一行人中谁是代表。可是令罗伦斯不解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辈子都活在山村里的人似乎也能办到。
即使是罗伦斯,也有感叹身份地位是多么遥远的时候。
「没有。我们是不是问了些不该问的?老人家怎么吓成这样……」
罗伦斯试探着问道。这个满脸胡子的村民露出一脸苦笑。
「灾难从来都是从外面来的嘛」
看来他相当熟悉人情世故,可能是村子里对外交涉的代表吧。
那么,只要表示敬意,应该就会有回报。
「我叫克拉夫特•罗伦斯,是个行商人」
罗伦斯说着,伸出了右手。
男人盯着罗伦斯的脸,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罗伦斯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一会,不过最后还是握住了罗伦斯的手,这么说道。
「我是乌鲁•缪拉。嗯,能把村长吓成那样的理由不多:一,时候到了;二,征税的来了;三,有人来打听村子的那些不好的流言」
住在山村里的人常常会在农闲时打猎。
缪拉抱着胳臂,手腕足足有罗伦斯的一倍粗。而且满手是血,看上去十分有魄力。他站在那里的样子倒是没有敌意,可是肩膀和头上都冒着热气,说明他刚才在干力气活。
不过,在这里怯场就等于承认自己有见不得光的目的了。
「我们其实是为了打听关于天使的传说才来到这里的」
「天使的?」
缪拉皱着眉头看了看罗伦斯身后的一行人,然后就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哎呀,什么啊,原来是问那个啊」
「能给我们说说吗?」
罗伦斯略显谦卑地问道。
缪拉带着农夫的清爽,用猎人的笑脸答道。
「哈哈哈,不用那么拘谨。反正你们已经在镇上听说过那些流言了吧?那些家伙,以为城外面的人都是迷信无知的。当然,的确有那样的村子,但是这里不同。我们很乐意给你们讲天使传说的故事」
如果别人说什么都相信,那么世上就没有骗子和小偷了。不过这里似乎也不必怀疑。
而且,即使对方能骗过罗伦斯的眼睛,也很难骗过赫罗那双耳朵。
「这位旅行者……啊,是叫罗伦斯先生吧。你们吃过午饭没有?」
以前自己一个人行商的时候即使吃饱了也不会拒绝。
罗伦斯转过头拿眼睛问了问芙兰。习惯旅行生活的芙兰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还没吃」
「那么我们就顺便请你们吃顿刚宰的鹿肉大餐吧……」
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估计是在找招待罗伦斯一行的合适人选吧。
「比诺,鹿皮我们来鞣,借你家的地炉招待下」
「哎呀,这可真是上帝的旨懿啊」
这个名叫比诺的男人诙谐地说道。鞣制工作是体力活。不用鞣制,在地炉旁边招呼客人就能分到酒和肉的话,那可真是跟中了奖一样高兴了。
当然,缪拉皱起了眉头。
「我可不是让你去玩的,知道没有?」
缪拉不但长得高大,而且上了岁数,说起话来自然很有魄力。
比诺对着这样的缪拉缩了缩肩膀,这应该是他的幽默所在吧。
「知道了啦。而且不要喝酒,对吧?」
看着村里人这么太平的样子,罗伦斯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
不过,他发现芙兰的眼睛这个时候也闪烁着怀念的亮光。
没想到,这个在南方富有货币交易商家庭中长大的芙兰也会怀念这样的景象。可能是回想起自今为止的旅行生活了吧。
当罗伦斯这么想着的时候,比诺转过头来对罗伦斯开口说道。芙兰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那么跟我来吧,这边」
罗伦斯他们就这样跟着比诺,来到一间典型的农村民居前。
在房子的旁边,是乡间常见的那种没有围栏的菜园。山羊和家禽就圈养在菜地边。门口的屋檐下,有一个背着婴儿的妇女坐在地上。头上系着布条,专心致志地在用石磨磨面粉。
比诺向她随随便便地打了个招呼,凑过去亲了亲背上的宝宝。看来两人是夫妻关系。妇女站了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到罗伦斯他们之后显得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就像肩负着重大使命似的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去取些柴火来,你们先进屋子里坐坐吧」
罗伦斯向比诺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里。
房间的地板是夯实了的土,炉子是用天花板上的钩子吊起来的那种。天花板上开了个让烟往外走的天窗,似乎曾经有不知好歹的鸟在上面筑巢。房间的角落里放置着用麦秆编成的蓑衣和笼子。实在是个典型的农村家庭。就快熄灭的火种在地炉里跳跃着,反而让人觉得更冷了。
芙兰很明白作为客人的礼节,毫不犹豫地在这样的地炉旁边坐了下来。赫罗和柯尔一起拿手指碰了碰那些挂在屋梁上的洋葱串后,比诺从内院抱着一堆柴回到了房间。
「这个村是人手磨面粉啊?」
「啊?啊,是啊,算是吧。行李随便往边上放就好了。我先把炉子烧起来……然后就去拿肉」
说着熟练地生起火来,才吹了几口气火就烧旺了。比诺满足地点了点头后,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那又怎么了?」
「嗯?」
赫罗一边透过嵌在土墙中的窗往外看着,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应该是在问磨面粉吧。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明明附近有条河,还要自己磨面粉。觉得很奇怪而已」
比诺的妻子抱在怀里磨面粉的那个石磨,是由两块大石头构成的。虽然也看石磨的质量,不过一般这样一个石磨就足以满足一家人的需要了。
当然,石磨越大,能磨的量就越多。
因为每天都要用面粉烤面包,所以一般在河流附近的村庄都会建有水车,供整个村的人用。不过,那并不是免费的。一般这些水车都是由领主设立的,无论是村里还是村外的人,要用都得缴税。手磨面粉的话,领主就收不了税了。所以罗伦斯才觉得不可思议。
赫罗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明白。不过看样子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罗伦斯隔着地炉在芙兰的对面坐了下来,赫罗和柯尔也跟着往下坐。
不过罗伦斯用手指捅了捅赫罗,然后指了指芙兰旁边。明明说是跟着人家来的,那么不坐在她旁边怎么行。赫罗有点不乐意地在坐到了芙兰身边。
芙兰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了。不过当罗伦斯说起石磨的时候倒好像往这边看了看。这个等会再问赫罗吧。
罗伦斯这么想道。过了一会,比诺带着满满一簸箕的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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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钩子吊着的锅子里,切碎了的人参、青菜和牛肾煮得咕咕作响。旁边是一大盘鹿肉。明明才吃了那么多的面包,斗篷下的赫罗却已经坐不住了。
光吃别人的也不好,罗伦斯从马车上那堆食物里拿了些出来送给比诺。不是肉干,也不是奶酪,而仅仅是一点盐而已。可是这足以让比诺和她妻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了。所谓地方不同,缺的东西也不一样。在这里即使能吃到丰盛的新鲜鹿肉大餐,盐却很难搞到手。
就算对赫罗说「这就是买卖的基础」,估计她也会嗤之以鼻吧。
「应该可以了吧」
比诺这么一说,正在搅拌的妻子开始把鹿肉放入锅里。
虽然赫罗肯定不会喜欢那种没有肉的火锅,不过罗伦斯能闻到一股熟悉的泥土味。肉很快就熟了。比诺的妻子开始从近到远,按柯尔、罗伦斯、赫罗的顺序,给他们装锅里的肉。最后轮到芙兰的时候,一直不吭声的芙兰开口慢慢说道。
「我,不能吃肉」
比诺的妻子这才「啊」的一声愣住了。
在这种连教会都没有的村庄,肯定没什么圣职者不能吃肉的概念吧。
她又慌慌张张地看了看赫罗。赫罗倒是哭丧着脸,就像在问「咱能不能吃啊」一样。
这时开口的,没想到竟然是比诺。
「原来如此。我也听说过上帝喜好节制。不过青菜倒是能吃点吧?」
赫罗点了点头,比诺继续说下去。
「这只鹿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嫩草之外什么都没吃过,基本上就跟植物没什么两样。所以……」
比诺从妻子手里接过了勺子,给赫罗满满地追加了五大块鹿肉。
当他要给芙兰也装上的时候,芙兰笑着回绝了。本来以为他会硬塞几块到芙兰碗里,不过最后碗里只装了些青菜和肉汤而已。
可是,这似乎并不是因为他被芙兰的信仰之心感动了,而是因为他注意到了芙兰藏在斗篷下面的肤色。即使是旁人也能看得出他吃了一惊。
这也难怪。即使是住在繁华城镇里的人也会感到吃惊,那么村里人会吃惊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即便如此,作为设宴款待客人的一家之主,对客人失礼可是有损名声的。
比诺重新露出笑脸说道。
「来,请吃吧」
柯尔接过自己的碗后,并没有狼吞虎咽,而是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味。想必是吃出了家乡的味道吧。拿在手中的,正是这样的料理。
「真好吃呢」
这句普普通通的话,却让比诺夫妇十分高兴。
「这头鹿是今早才逮到的,你们运气好啊」
「是啊,这么好的肉,在镇上很难吃到啊」
村里人喜欢的是能够大吃大喝的人。
赫罗没两下就吃完了,伸出碗来说还要一碗。比诺把眼睛都瞪圆了,反应过来之后开怀大笑起来。
「那么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打听天使传说的?」
比诺调了调地炉里的火,小小的火星朝着天花板飘去。
城里的人不会用火用得这么随便。不过对于住在这里的人来说,火灾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屋子烧了可以重建,自家烧了也不会波及邻居。
「是的,虽然在镇上已经大致听说了一点……」
罗伦斯把碗放下,抹了抹嘴角,然后向比诺示意了一下芙兰。
「这边这位芙兰修女因为某些原因成了我们的掌舵人,她无论如何都想查明传说的真相」
「喔?为什么修女会对这个感兴趣……」
「这位芙兰修女既是从属于修道院的修女,也是绝世罕见的银细工师。主教大人命她务必要将天使的身影留在银细工上」
「是这样啊……」
比诺直直地盯着芙兰,芙兰则好像习惯了一样低着头。
这么一看,的确像个神圣的修女。
比起芙兰,在这边的赫罗依旧在狼吞虎咽,被罗伦斯瞪了一眼才老老实实地停下来。把肉咽进肚子里之后,光看那张笑脸倒还算是个清秀的修女。
「这边这位赫罗是主教大人派来照料芙兰修女的。而这位叫柯尔的少年是北方人,他是来给我们带路的。本人不才,作为他们对外交涉的代表同行」
罗伦斯清咳一声后,向比诺这么说道。
「所以希望能给我们说说详细情况。还有就是……」
罗伦斯就像是在恳求比诺似的,向前探了探身子。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领我们去传说里面的那个地方」
比诺拿小刀扎起一片生肉,送入口中。
在寒冷的地区,生吃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习惯。柯尔没有吃惊,吃惊的反而是赫罗。
「嗯,这倒是没所谓,不过……」
一般来说,传说中提到的地方对村里的人来说都是特别的地方。
本来罗伦斯还以为,能在这里巧妙地说服对方才算是有本事,不过事情却似乎进展得意外地顺利。
比诺说完,没有摆出一副嫌麻烦的脸,倒是担心地看着这边继续说道。
「这样好吗?我看你们放在外面的行李,你们是准备在魔女之林里过夜吧?」
「魔女……之林?」
「那里就是引起流言的地方。你们也听说了魔女吧?」
陪着罗伦斯他们一起喝酒的比诺,在喝完碗里酸酸的葡萄酒后,又往里面倒起酒来。或许是被缪拉叮嘱过的缘故吧,眉头皱了起来。
要想装无知就只有趁现在了。
「说实话,我们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说而已……」
「哦,是这样啊,那看来这流言在镇上也快要平息了啊……嘛,这两件事都不复杂。你们想去魔女之林的话,我可以马上带你们去。反正也不远」
芙兰朝罗伦斯点了点头。
「如果方便的话,请务必带我们去」
「哈哈哈,怎么可能不方便。托你们来这里的福,我才能在他们干活的时候吃肉喝酒。你们可能没干过,杀一只鹿可累人了」
肉,皮,骨,肝什么的都要分开,在这之后还有很多道工序。
肉要保存起来,皮要在腐烂前鞣制好,肝要煮熟制成腊肠。骨头可以做成餐具、箭头甚至是装饰品,肌腱则可以做成坚韧的皮带或者琴弦。
这些东西全都不是可以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确实会很累人。
比诺一口气把碗里的酒喝干,然后开口说道。
「那么,嘛,还是在去魔女之林前先给你们说说天使的传说吧。不然就得到魔女之林里说了」
比诺说着笑了笑。
即使忌讳魔女之林,也不会矫揉造作。看来,在他眼里,那最多也只是个不吉利的地方而已。
「你们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听说是在村子附近的森林里有个湖,附近传来野兽的嚎叫,一扇通往天界的门被打开后,天使朝着门飞去……」
比诺一边听着罗伦斯说,一边拿起勺子,用眼睛问了问赫罗和柯尔他们要不要再来一点。芙兰捧着碗,只地喝了一点汤,青菜都还剩在里面。
不过赫罗和柯尔都痛快地伸出了碗,比诺欢喜地点了点头。
「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了。里面说的那个森林,就是河水从湖里流出来那里。故事发生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那时候村长都还是个孩子」
比诺给两人的碗里都添满之后,低头微微笑了笑,这大概是说此类故事时特有的难为情吧。
「听说那天风刮得很大,耳朵冻得都快掉下来了。村子里的猎人们被突然刮来的暴风雪困在森林里好几天了。不过幸运的是,湖泊旁边的瀑布那里有一间烧炭的小屋(译者注:估计是用来把木柴加工成炭的炭窑)。好不容易在那等到雪停了。就在那天夜里,月亮在天空中如太阳般照耀大地,放眼四方看不到一片云彩,大风穿过树林发出吁吁的响声。就在这么一个可怕的晚上,大家在那个烧炭的小屋里呆不住了,都想出来吸口新鲜空气。于是大家下定决心,一起走了出来」
屋里的人都听得入神,地炉那传来小树枝炸裂的声音。
「说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嚎叫。哦呜,哦呜这样的叫声。大家都狼狈起来。他们害怕山上有怪物,正打算回小屋,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嚎叫声都消失了。他们回过头来,在瀑布那个方向上看到的」
比诺的眼睛就像是在再现当时猎人们看着瀑布的情景一样,向上看着天花板。
「是纯白的天使在瀑布下面张开银色的翅膀,朝空中那扇敞开着的黄金门飞去的那一瞬间」
比诺说完,仍然看着天花板,就好像沉浸在天使起飞瞬间的余韵中一样,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来往碗里倒酒,脸上明显带着害羞的神色。
他肯定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吧。
「详细来说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在那之后,天使的传说就一直被传承了下来」
「原来如此……」
即使是现在,眼前似乎还能依稀看到朝天界之门展翅飞去的天使。
虽然传说和迷信里的事通常都很不可思议,不过却带有一种奇特的现实感,所以才会被一代又一代的人传承下来。
「嘛,打那之后也没人见过天使。好像有段时间这话传到镇上,还让村里热闹了一番……不过现在,也就只有孩子们才喜欢听了」
比诺眯着眼,自嘲般地说道。
「比诺先生也这么想吗?」
「嗯?」
「你也觉得这仅仅是个传说吗?」
虽然知道这是个坏心眼的问题,罗伦斯还是忍不住要问。
「这个嘛……谁知道啊……」
果然不出所料,比诺看着自己的手,遗憾地笑了笑。
想相信,却又无法相信,就是这种神情。
「我们这些人倒是很想相信」
「是这样啊」
村里的人都不相信那还会有谁相信?比诺对着自己笑的意思应该是这个吧。
「我也算是个偶尔跟着缪拉先生进城的人。我明白,在我们这类偏僻的农村里,就算有人吵嚷着说有神或者恶魔出现,也基本上是因为他们深信自己的错觉所造成的。有的地方还说一到晚上,山上怪物的眼睛就会发光,可到后来却发现是金矿。我也怀疑天使的传说是不是就是这类错觉。不过」
比诺停了停,看上去好像已经厌倦了怀疑一样。
这种表情罗伦斯以前也见过。
  过去只需要愚昧无知地活在古老的信仰里就行了。可是现在,世界的谜团却被一个又一个地揭开,曾经坚信的信条也变得岌岌可危了。
  罗伦斯小时候就离开了村子,当知道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之后也曾十分的不安。柯尔难过地看着比诺,那是因为他一直到最近还生活在这种不安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比诺的只有赫罗。
但是,这绝对不代表她内心也是平静的。
「如果我们村关于天使的传说也是错觉的话……那还真是遗憾啊。嘛,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比诺耸了耸肩,喝了口酒。
「村子里那些聪明的家伙都说天使的翅膀是被风吹上天的雪。说不定实际上就是这样」
正如赫罗和哈斯肯兹被人们忘却,选择融入人类的社会后仍会有摩擦一样,人类要和古老的世界诀别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谜团少了,奇迹没了,秘密也被曝光了。
罗伦斯不忍心继续追问比诺。无论是谁,长大[x]之后都想回到童年。
「哎呀,看我都对教会的大人物们说了些什么呀,难得你们还相信这个传说。请别把塔奇克的人都当成是那种缺乏信仰心的人哦。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愿意相信的」
罗伦斯当然是笑着点了点头。
或许正是因为能这样看待天使的传说,才能和魔女的传闻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吧。
倘若比诺是那种顽固的信徒,那么可能一提起魔女的故事就会像村长那样晕倒了。
「不过,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们相信天使的传说」
「啊?」
比诺转过头来看了看罗伦斯,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好像习惯了这么说一样,开口道。
「魔女的故事其实和天使的传说有关」
比诺没有看着罗伦斯他们,而是把刚才用来吃肉的小刀插进了腰间,看着远处擦了擦鼻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张猎人的脸了。
「灾难从来都是从外面来的。这是缪拉先生的口头禅」
正是从外面来的罗伦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不过,还是催促赫罗和柯尔快点吃完,然后和早就吃完了的芙兰一起,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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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拉他们在村子的广场上晾晒鹿皮和肌腱。罗伦斯他们跟着比诺去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村子。虽然村子后面也有通往森林的路,不过那条路似乎走不了马车。一行人先从村子里出来,准备绕路去森林。
比诺要带罗伦斯他们走的,是逆着从湖里流出来的小河往上游走的路,听说现在已经没人用了。说真的,这条旁边就是山脚森林的路走起来让人实在不怎么好受。
那感觉就像要被苍绿色的山林吞没一样。
马车一边在这样的路上打滑,一边前进。
过了好久,才终于来到有小河流过的森林入口。
「从这里往北走就可以了。河岸很宽吧?听说这河以前有现在的河岸这么宽」
河岸足够罗伦斯他们牵着马车往前走了。而且,雪下面的似乎并不仅仅是石头。看来河水的水量已经在很多年前就激减了。
「话说回来,这么冷的冬天你们还去打猎啊。说实话,听到你们说逮到一只鹿的时候,我还真是吃了一惊呢」
从村子出来后,比诺的脸色就变得沉重起来。听罗伦斯这么一说,比诺得意地笑道。
「下了雪脚印才看得清嘛。不过敌人也很狡猾,知道下雪之后我们会去哪里,就偏偏绕开那个地方不走。不过,我们是连狼都骗的猎人。化作树木,融入空气,一直潜伏到最后的那一瞬间,才一口把它咬住」
比诺说得这么得意,怎么看都不像冷静沉着的猎人了。不过罗伦斯身边也有个这样的家伙,所以还是客气地笑了笑。
而且,就算没有,罗伦斯也知道在雪山上,遭当地人讨厌的后果有多么恐怖。
「不是有个湖吗?那应该有很多动物过去啊?」
「嗯,确实是这样。不过,这狩猎本身就已经失常好多年了」
「怎么说?」
「这就真的是魔女害的了。湖边的森林被我们叫做魔女之林,村里的人谁都不会靠近那里」
罗伦斯有点惊讶。这是能光明正大承认的事吗?
比诺似乎也察觉到罗伦斯惊异的神情,一脸难办的样子。
「是啊,正是因为我们自己都这么说才被误会啊。我不是说那真的就是魔女。这是真的」
罗伦斯悄悄瞅了赫罗一眼,看来这确实是真话。
对于塔吉克村来说,魔女的故事似乎十分微妙。
「那么,所谓的魔女是……」
「听说她原本是个很有身份的修女。呃……」
比诺说着看了看马背上的芙兰。
芙兰也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比诺,一脸温和的笑脸,稍微歪了歪脑袋。
「?」
「哦,抱歉,失礼了。我记不起她的名字了……不过,嗯,总之有过这么一个人。本来好像是住在沃姆河附近一个叫爱诺斯的城镇里……」
「是说罗姆河的雷诺斯吗?」
「啊,那就那么叫吧。好像就是住在那里。而且据说是个既美丽又聪明的修女,说起教来,就连上帝也会听得入迷」
赫罗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罗伦斯。
每当人家说到美女就有反应,这家伙还真规矩。
罗伦斯耸了耸肩,赫罗这才别过眼。
「她的热情曾让许多坏人痛改前非。只是,因为她每天都这么热心地说教,终于把城里的人都感化了,不需要再说教了。于是,这个修女就开始找别的家伙说教」
听比诺这么一说,让人很在意接下来会怎么样。
在说天使传说的时候也是这样。看来,他本来就很会讲故事。当初之所以选他来招待罗伦斯他们,可能就是因为他有这个特技吧。
「最初她找小鸟小猫说教。城里的人都把她看作慈悲的圣女来崇拜。不过在这之后,当她开始对猪和老鼠说教时,风向就开始变了。到最后,她在遭到城镇附近流浪的野狗群袭击时,还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不停地说教。镇上的人都想让她停下,不过她根本就没听进去。然后,到了某一天」
混杂着冰块的雪地发出沙沙声。
已经缩成一团的柯尔两手握拳,听得入神。
「突然间好像消失了一样地不见了,而且是和那些好像被她感悟了的野狗一起」
比诺说着,就像捧了一手羽毛似的吹了口气。
柯尔看着那些不存在的羽毛飘上天后,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
「啊,那个,然后呢?不见了之后又发生什么了?」
「别急,你先别急。我刚才说的是缪拉先生在镇上收集到的部分,接下来跟你们讲我亲眼看到的部分」
原来如此。
难怪这么清楚。原来那个缪拉作为村里的代表,还到镇上去打听过相关的事。
估计是亲眼看到了一个超出常轨的修女出现在村里吧。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麦田里都像蒸笼一样,虫子成群地飞来飞去,就在这么一个让人讨厌的时期。算起来应该有十年以上了吧。那天村子里来了个修女,明明是大热天,可是身上的衣服却比人家隆冬穿的还厚,而且,后面还跟着无数的野狗」
在艳阳高照的夏日,一身裹得紧紧的修女带着野狗群站在村门外。再没有比这个更令人不快的了。
柯尔不安地拿手拽着赫罗的斗篷。
「看到这个修女后,村长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末日天使降临了。在那之后,他就一直坐在村门口。每当外面有人来就要大吵大闹一番」
「这的确,很令人同情……」
「没啥,以前那张嘴罗嗦死了,那件事以来反而安静了。不过我要说的是那个修女。当时缪拉先生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向她问了几个问题:是谁,从哪来的,来这干什么。你猜她是怎么回答的?」
听说天使大人曾路过此地。
就像能让人想象当时那沙哑的声音一样,比诺说得很有气氛。
然后他继续说道。
「我们马上就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湖边的天使传说。看到这种人,谁都会想让她走远点,所以我们马上就带她过去了」
旁边传来柯尔咽了一大口口水的声音。
「一到那个森林,那个修女就开始唆使那些野狗袭击我们。看,这就是那时候弄伤的」
比诺说着卷起衣袖,把手伸过来给柯尔这个最热心的听众看了看。
罗伦斯和赫罗也把脖子伸过来瞅了瞅,然后互相看了看。
虽然罗伦斯嘴上没说,表情上也没显露,不过那个伤痕应该是被树枝刮伤的吧。而且,应该是很久以前,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弄伤了。
不过,作为故事的调味料还是蛮有趣的。赫罗和罗伦斯都不会不知趣地往别人的兴头上泼冷水。
「打那之后,那修女就一直利用那些野狗,自己一个人独占了那片森林。明明那里最好打猎了,可我们还是不得不换了个地盘。很过分吧?所以大家才会把她叫做魔女。不过其实也只是想拿来出出气才这么叫的。这就是真相」
「那么,那个魔女呢?」
被这么一问,比诺好像义愤填膺一样地叹了口气。
「谁知道啊……这些年来好像都没人见过她。虽然我们也觉得她可能已经离开了……不过谁都没有去确认过,因此我们也不清楚。所谓神不招惹没报应嘛。对吧?」
罗伦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跟城镇间来回跑的行商人可不一样。行商人偷偷看看后,觉得有危险还可以逃。村里人就算发现有危险也没地方逃了。
「所以,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都不靠近那里。我说你们,今晚上在那种地方过夜……真的不要紧吗?」
说来说去还是在怕魔女嘛——只有那些不知道夜晚的山林有多么恐怖的人才会这么想。即使知道所谓的魔女仅仅是蔑称,害怕也是正常的反应。
因此,罗伦斯故作开朗地说道。
「没事。再怎么说,我们这里也是有三位受到上帝保佑的人啊」
比诺看上去能理解芙兰和赫罗是圣职者,却不明白为什么柯尔也是受到上帝保佑的人。
「他是学习制作圣典抄本的见习生。是个非常难得的职业哦」
比诺似乎有点吃惊,马上道歉道。
「这可真是失礼了」
「而且说到底,可能跟我一起过夜还更加危险呢」
与其说是个摆架子的笑话,还不如说是个容易理解的玩笑。
比诺大笑起来,罗伦斯则认真地继续说道。
「啊,还有就是」
「嗯?」
「万一我们晚上返回村子,也不会把我们当成是恶魔往外面赶吧?」
比诺一下子呆住了,接着又大笑起来。
「哈哈哈,那当然不会。就算是我们这些习惯了住山上的人,第一次在烧炭小屋过夜时也都会哭着闹着要回家。如果是村里的小鬼必须进山的话,那么我们打也要把他打进山。不过对你们总不能这样吧?」
罗伦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跟师傅进森林的事。
「不过,晚上走山路就太危险了,而且世界上也没有永远的夜晚。作为经常进山的人,我只能这么跟你们说」
真是个好村民。
罗伦斯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为止了」
比诺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一身明快的气氛收了起来。
这里的景色本身是一条沿着河岸的道路。放眼远望,前面似乎也是一样,不过河水拐了个弯,更远的地方就看不到了。
「从这里继续往前走就会见到一个瀑布,瀑布的上面是个湖。烧炭小屋就在离瀑布不远的地方。嘛,要是觉得呆不下去的话,你们就回村里来吧」
比诺最后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农夫一样,平静地这么说道。
「上帝保佑你们」
原来如此,森林附近的村子流传着天使的传说,而这就是住在村子里的人。

第三幕太长了,得分两层楼

5

主题

49

存在感

12

活跃日
 2 

实习生

4楼
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接第三幕前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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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泥土平整地铺在了河边上。
而且上面还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这使马车走起来十分顺畅。
当远处比诺的身影完全消失时,赫罗一翻身坐到了马车前面来。
「真是不爽」
然后,说了句这样的话。
赫罗手里捧着个巴掌大小的瓶子,没记错的话,那是为紧急情况预备的高度数蒸馏酒。
罗伦斯急急忙忙地想从她手中抢过来,结果却被赫罗露出牙齿狠狠地盯了一眼。
「明明都打听到了,还一脸潇洒的样子」
芙兰还是像在赶时间一样,独自骑马走在前面。
尽管确实是稳稳当当地打听到了,不过正如芙兰所说的那样,罗伦斯他们并没能证明打听到的就是事实。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芙兰没什么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赫罗却不高兴了。
「汝就不生气吗?」
罗伦斯侧了侧身,回答道。
「气哪生得完啊」
赫罗一边咬着瓶子口,一边瞪着这边看。其实她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可能是喝醉了的缘故吧。
罗伦斯这么想着。旁边的赫罗叹了口气后,把瓶子塞回给罗伦斯。
「心胸真宽阔呀」
「……啊,喂」
罗伦斯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又爬回马车后面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啊?
罗伦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了看赫罗塞过来的酒瓶。
酒瓶的栓是打开了,不过里面的酒却没怎么少,看来不大可能喝醉。
即使是赫罗也有任性的地方,可能刚才只是单纯地不合心意罢了。
罗伦斯这么想着,把酒瓶的栓上好后,又重新握住了缰绳。
在这之后,一路都很顺利。等到芙兰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烧炭小屋附近了。从这里可以看到瀑布。瀑布的水量不多,但是落差很大。
小屋被两棵大树夹在中间,矮矮的,这可能是因为气候比较冷的缘故吧。
倒是从构造上来说,这屋子有种画蛇添足的感觉。积雪似乎就交由屋顶上那些积满雪的树枝来处理了。
芙兰跳下马,没怎么犹豫就向小屋走去。
比诺说过魔女会用狗赶人,所以罗伦斯也慌慌张张地跳下马车。
「没事」
芙兰说着,打开了房门。动作太快了,根本就没时间阻止。
罗伦斯呆呆地站在那里。赫罗领着因为不安而东张西望的柯尔走了过来。
「看起来就像知道这里的规矩一样呀」
即使是赫罗,应该也不会说芙兰干什么她都讨厌。不过罗伦斯对这话也抱有同感。
或许,芙兰曾经来过这里好几次。
而且,这间小屋虽然看起来古旧,却没有那种被长期闲置的感觉。房间里既没有铺满灰尘,也没有朽烂的迹象。按照比诺的说法,村里人应该是不会进森林的才对。看来这话也不能完全相信。
「罗伦斯先生,请把行李搬进来」
芙兰从门口露出半张脸说道。
听到这句话,罗伦斯一边觉得自己回归了弟子时代,一边回到道。
「马上就来」
「别吵架哦」
这句话是罗伦斯路过赫罗身旁时,拍着她的肩膀说的。
虽然马上就被回敬了一脚,不过这话似乎也把柯尔从对魔女的恐惧中解放了出来,那么从结果上说还是功大于过吧。罗伦斯把马车上的行李一个又一个地搬到房间里,放置在芙兰指定的地方。四个人的食物,酒,毛毯,还有能烧好多天的薪柴,这些东西加起来还是蛮多的。全部搬完后,罗伦斯已经是汗流浃背了。不多也不少,小屋刚好能全部装下。
屋里虽然有点尘,但是既没有蜘蛛网,也没有腐烂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天花板上一个洞也没有。
肯定有人定期来这里清扫补漏。最后一次来应该是在下雪前吧?
罗伦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个时候,赫罗穿过挂着兽皮的走廊,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咋一看,那张兽皮似乎已经在那挂了很久了。
「那只傻瓜去哪了?」
应该是指芙兰吧。
罗伦斯指了指外面。
「去马车那拿银细工的工具了。估计是不想让我碰吧」
「嗯」
赫罗点了点头,满意地哼了哼鼻子。
「柯尔呢?」
该不会又撇下他一个人了吧?这句玩笑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汝来就知道了」
赫罗一晃就回到了兽皮的另一边,和轻轻的脚步声一起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里面有什么啊?当罗伦斯这么想着的时候,芙兰回来了。
凿子,锤子,锉刀,风箱,还有个铁砧。虽然单独看每一件都很小,不过加在一起也有一大块。芙兰把它们都漂亮地包在了一起,背在背上。看那样子,无论是多么漫长的旅途,多么崎岖的山路,她都可以背着这包东西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看着芙兰,罗伦斯不由得这么想道。
「他们都在里面吗?」
「是啊,啊,我来吧」
在搬运重物时,把东西放下去往往要比抬起来更难。
可是芙兰摇了摇头,就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弯下膝盖,把东西卸到地板上。师傅以前经常教训罗伦斯说抬放重物时别用腰的力。如果用了腰的力,就很容易腰疼。这是干力气活的一个小小的窍门。罗伦斯有点好奇,芙兰是从哪里学会这种下人们才懂的知识的呢?
「在里面有什么啊?」
芙兰拿出生火用的火石和麦秆。听到罗伦斯这么一问,没有回答,而是抱着火石和麦秆朝罗伦斯站着,眼睛却看着地炉。罗伦斯只好乖乖地按照吩咐生火,这在旁人看来可能还真有点没出息。
不过,就在他刚刚把火石和麦秆抱到地炉前的时候,芙兰开口说道。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那我先借走了」
「……啊?」
连问借什么的功夫都没有,芙兰就走进了兽皮对面的房间。
她到底要借什么啊?罗伦斯一边想着,一边点着火。这时,又听到两个脚步声往这边过来。
抬起头,发现是芙兰,还有一脸不解、被牵着手走过来的柯尔。
「穿成这样肯定不好受,来把这双鞋子换上」
芙兰说着从行李里找出一双很厚实的鞋子,递给柯尔。
鞋子是用好几层细心鞣制过的皮革做成的,要买的话肯定不便宜。柯尔一边接过鞋子,一边不安地看着罗伦斯。又不是要把他抓去吃掉,应该没所谓吧?于是罗伦斯点了点头。
「日落前应该会回来。能拜托你准备晚饭吗?」
罗伦斯现在站在求人画地图的立场上,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反而经她亲口这么一问,倒是觉得互相之间的距离缩短了,所以罗伦斯高兴地答应了。赫罗要是在旁边的话肯定会生气。芙兰点了点头,等柯尔慢腾腾地换完了鞋子,就牵着他的手出去了。
罗伦斯把炉火吹旺之后,站了起来,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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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铺的是毫无粉饰的土,即使隔着鞋子,也还是能感受到地上的寒气。
虽然如此,这里还是被收拾得很干净,没有荒废。墙壁上也没有被老鼠啃出来的洞,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罗伦斯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走进走廊另一头的房间。赫罗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挂着的那陈旧的教会纹章。
「咦?」
搞错了,真正的赫罗现在正站在书架前闻那些旧书的味道。
那么在椅子上坐着的又是谁呢?
罗伦斯的目光重新回到椅子上。微弱的阳光透过木窗上的裂痕,照在这个比赫罗稍高一点的背影上。仔细看看,发现斗篷的边缘被补过,帽子也破了。
「这应该就是那个被村里人叫做魔女的家伙」
赫罗随口说完,把书放回到架子上,然后走了过来,顺便捅了捅魔女的头。
「喂,喂!」
「没事。早就成干了。咱还以为小柯尔会被吓到,没想到胆子还蛮大的」
在被积雪封闭的地方,能看到干尸的机会还是挺多的。
从这点上说,罗伦斯能够理解。
柯尔应该是被借去探路了吧。
「可是,在教会的纹章前过世,这还真不像是魔女啊」
「按照小柯尔的说法,这家伙以前好像还蛮出名呢」
「是吗?」
房间的书架被书和羊皮纸塞得满满的。
那么肯定没错了。
这里的主人就是这位修女。在她行为诡异之后,仍然有人崇拜她。即使在她死后,还是有人经常来到这里打扫卫生。否则,小屋就不会被维护得这么好,书架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书,房间里也不会这么干净。
罗伦斯为已经过世的修女简单地祈祷了一下之后,看了看书桌上的纸。上面积了些灰尘,纸张本身也已经老化了。不过上面的字还是能勉强辨认。看来,上面写的是对教理问答的考察。尽管生前因为太过虔诚而遭人非议,可是说不定是个正直的修女。
不过,其实只要看看书桌角落的那朵干了的野花,就不会觉得她是魔女了。
「汝呀」
「嗯?」
再次热心地观察起书架的赫罗指着其中一个书架说道。
「这里,汝看看」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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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伦斯将目光投向书架,发现上面空了一个格。
「这本书是不是塞别的地方去了啊」
「笨蛋,没看到上面的灰么?而且和其它书摆放的方式也不同呀」
房间无论怎么打扫,也还是会落下灰尘。
罗伦斯又仔细看了看,发现空着的这里确实没有别的地方这么多灰尘。
「虽然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不过肯定有人把这的书抽走了」
「你是什么意思?」
赫罗简单地环视了一下房间后,将可疑的目光投向了罗伦斯。
「汝也察觉到了吧?有人来过这里」
这里是被叫做魔女的修女过世的地方。
村里的比诺说谁都不会靠近这里。
不过,赫罗并没有指出那是谎言,这就证明比诺没有说谎。那么,要么是跟村子没关系的人来过,要么就是比诺不知道村里有人来。
话说回来,这本被抽走的书到底是本什么书呢?实在让人在意。
「那只笨蛋以前应该也来过这里。汝呀」
赫罗停了停,抬头看着罗伦斯,就像是在用眼睛说别大意一样。
「我知道。话说柯尔被拉去干嘛了?」
「哼,说是去湖那边看看」
「湖?」
「别问为什么。咱可不知道」
赫罗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但罗伦斯被使唤来使唤去,连柯尔也被抢走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吧。
不过,倘若是这样,那么罗伦斯也有个想法。
「我们也去看看?」
罗伦斯这么一说,赫罗「喔」的一下,说道。
「嗯,汝现在也蛮会替人着想了嘛」
一边这么说,一边高兴地抱住罗伦斯的手。
怎么你也会有这种奇怪的误会?这句玩笑都还没说出口,赫罗就开始一声不吭地拽着罗伦斯往外走了。
「喂,喂」
赫罗既没理会罗伦斯说什么,也没在意地炉里烧得通红的火,就只是一声不吭地把罗伦斯往外拉。
最后,等到罗伦斯被雪反射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的时候,赫罗才停下。
「风干了的那个,汝怎么看?」
其实外面的阳光也并不是很耀眼,不过因为刚才一直呆在黑黑的小屋里,所以眼睛还没习惯。
罗伦斯抬起手遮着光,眯着酸溜溜的眼,看着赫罗。
「怎么看?」
「咱可不觉得魔女是用来形容那种东西的」
虽然赫罗对教会和信仰方面的事了解不多,但是她的印象还是很直率的。
而且,修女书桌上的那朵花也给罗伦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一点也不觉得这种人会是魔女。
「我也这么想。况且书桌上不是还有朵花么?」
赫罗似乎不明白罗伦斯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魔女,和赫罗没什么关系吧?
当罗伦斯这么想的时候,赫罗用力一把抱住了罗伦斯的手,这么说道。
「咱啊,以前遇到过不少穿成那样的人,那些母的都对咱很好。咱甚至想,心地善良这个词就是拿来形容那些家伙的」
这么一说,以前刚遇到赫罗的时候,她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罗伦斯点了点头后,赫罗还是低着头,慢慢地向前走去。
「咱觉得,屋子里面那个可能也是属于这类人」
「嗯」
罗伦斯附和着说道,然后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牵起赫罗的手。
「咱就是想说那个呀」
「那个?」
赫罗点了点头,说道。
「光是带着野狗进森林,就被大家说这说那了」
赫罗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意外地坚定。
不过,这种坚定看起来却像是为了要掩饰想哭的冲动。
「更别说带着狼的人了,对吧?汝也要当心点呀」
罗伦斯吃了一惊。
赫罗从罗伦斯身边跑开,自己一个人走了起来。
或许是知道附近没有人吧,尾巴在斗篷下面若隐若现。赫罗的尾巴尖很漂亮,即使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也不觉得有什么颜色。就算把它比作妖精的光带也不为过吧。
赫罗一边慢慢地摇着尾巴,一边走到瀑布下面被雪覆盖的水潭边,那样子看上去真的就像是妖精一样。
「嘛,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那个被风干的家伙心里想什么,咱好像能明白」
赫罗背着手。嗖地一下转过来的那张脸上,有着平时开玩笑时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
群青色的潭水,被苔藓覆盖的悬崖,还有白茫茫的雪地。
倘若这真的是天使返回天界时经过的地方,那么确实能让人很容易地想象出天堂来。
「为什么啊?」
罗伦斯追了上去,抓住赫罗的手。小手就像冰一样冷。
「太坚强,心里面积太多了的话,有时就会干些傻事出来」
赫罗带着自嘲的微笑说道。
看着倾斜得就像要往这边倒下来的悬崖,罗伦斯说道。
「比如说一丝不挂地钻进行商人的马车里?」
「或者说,为了找朋友而离开家乡」
赫罗不好意思地笑道,嘴巴吐着暖暖的白气。
罗伦斯伸手想摸摸赫罗的脸,不过手还是停住了。
进入雪山之后,赫罗应该也想象过,回到约伊兹之后会怎么样。
而其中一个可能性的末路,就是那个小屋,以及附近村落的反应。罗伦斯这么一想,根本就没心思逗赫罗玩了。
罗伦斯和赫罗牵着手,沿着潭边漫步。
虽然是漫无目的,不过地上有柯尔他们的足迹,于是就顺着这些足迹走了下去。
就像是在追寻有没有先例一样。虽然这么说可能太伤感了一点。
不过,罗伦斯看了看旁边,赫罗似乎也才从足迹上抬起头,看来两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否定了能解决这个担心的其中一个方案。
明明那才是正确答案,他们却好像为了不再后悔一样地彻底否定掉了。
罗伦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更加用力地握住了赫罗的手。
「倒是,天使真的曾经在这里路过么?」
赫罗和罗伦斯走在瀑布旁通往湖边的路上。这时赫罗突然转过头,看着水潭的方向这么问道。
「是不是有你或者犹古先生那样的家伙在,结果被错看成是天使了啊?」
「嗯……的确咱们也遇到过鸟。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咱应该能感觉到才是」
赫罗闻了闻周围的味道。
「过了这么久都还能闻到味道么?」
「嗯。咱也不清楚。不过,无论过多久,那种气氛是不会变的。这里没有那种感觉,就咱看,这里不过是个任由人类摆布的森林罢了」
这话从曾经率领狼群守护森林的赫罗口中说出来,不知怎的特别有说服力。
赫罗似乎看透了罗伦斯的心思,故意咧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
「实际上可能只是些飘过的雪花。汝们人类都是些胆小鬼,不过正是因为有胆小鬼,才有了各种各样的怪物」
看那乐不可支的样子,似乎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
「比方说呢?」
没想到这条在瀑布旁边的路还蛮像样。而且多亏了柯尔和弗兰他们在前面走过,所以现在蛮好走的。
「咱还在麦田里的时候就听说了好多这类怪物了。而且还有家伙想趁黄昏的时候在麦田里行事呐。光是跟麦子有关的怪物就不下十种了」
虽然那些想在麦田里行事的家伙挺可怜的,不过,原来如此,所谓的怪物原来是这么来的。
「不过啊,里面也有跟咱无关的」
赫罗说着露出怀念的样子。
「举个例子?」
听罗伦斯这么一问,赫罗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样笑了笑,然后叹了一口气。
「现在能想起来的是个小鬼。不小心在山上摔着了,就坐在那哭。山上传来了回音,他以为是怪物,结果哭得更厉害了,呵」
「原来是那类啊。不过,嘛,是这样啊,确实是啊」
「嗯?」
左右左右地打斜上坡,这样陡坡也能很轻松地爬上去。能想到这个方法的人脑子真聪明。
已经向上爬到很高的地方来了,不过似乎还只是到了一半而已。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很出名的奇迹,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喔?」
一道很粗的树根挡在了路上,罗伦斯先上去,然后伸手把赫罗也拉了上来。
「是个跟大远征有关的故事,旅行者肯定都听说过」
罗伦斯正要开口,却又停了下来。
「这跟教会有关,所以别跟柯尔说哦」
赫罗蹭了过来,坏心眼地笑道。
「幸好汝和咱之间还有其它想保密的事呐」
罗伦斯只能苦笑着,在赫罗的催促下继续说道。
「那是发生在大远征时的故事。远征军中一个著名的骑士团在一场对异教徒的战斗中处于下风。天空被染成了一片血色,夜晚将至。指挥官觉得大局已定,于是准备下达撤退命令。就在这个时候,战场上掠过一道阴影。战士们都觉得奇怪,抬头看了看天空。你猜他们都看到什么了?一个雪白的教会纹章遮住了整片天空!」
罗伦斯说着抬头看着天空,赫罗似乎也跟着看了看天空。
然后低下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是鸟吧?」
不愧是赫罗。
罗伦斯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正是如此。是空中飞过的候鸟群。不过,骑士团现在背负着奇迹,根本不可能输。战士们都奋起抵抗,最后终于在日落前的那么点时间里,逆转了战局,赢得了战斗的胜利。之后,那个新成立了一个国家,国旗就是象征着当时的情景:红底加上白色的教会纹章。奇迹就是被这样创造出来的,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所以说,天使传说也可能是某种自然现象。
把柯尔带了出来的芙兰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不过,话说回来,怎样才能把天使叫出来呀?」
最后再转了个弯,就到坡顶了。
往下一看,水潭是那么的小。
「这湖蛮漂亮的嘛」
赫罗没有喘气,而是明快地说道。
湖水就像是装饰在山脚的镜子一样,天上的云倒映在水里,略显阴沉。
和下面的河岸不同,湖边布满了黑色的小石块,和四周薄薄的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湖面上也没有什么芦苇,所以视野很开阔,一眼望去就能将整个湖面尽收眼底。上面肯定很容易行船,鱼也能抓到不少吧。
「这种地方还真是想夏天来啊」
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谁都会这么说。
「对喔,你好像会游泳」
「嗯,在水里面身体轻飘飘的,很舒服呢」
这只一口就能把人吞进肚子里的狼,像狗一样欣喜若狂地跳进湖里的样子,光想象一下就足以让人忍俊不禁了。
「可是,你变成狼之后那么大一只,跳进湖里的话水不都漏光了?」
那瀑布就是湖里漏出来的水形成的。
虽然这怎么看都只是句俏皮话,赫罗却认真地思考起来。
「可是,就算这么说,要是被汝看到咱用这个身体跳下水的话,这回不就轮到汝漏了?」
漏什么啊?这么问肯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罗伦斯只好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沿着安静的湖岸散步,这对日复一日都生活在忙碌中的商人来说,还真是件比什么都奢侈的事。
「看来柯尔他们已经走了好远了啊」
地上的足迹就像一直延伸到了被雾气笼罩的另一边那样。
湖的对岸是一座更高的山峰,山顶高耸入云。
「嗯?」
赫罗突然嘟囔了一声,回头看了看瀑布的方向。
「怎么了?」
「嗯。那个瀑布,说不定是最近才形成的呐」
「啊?」
听到罗伦斯这么反问后,赫罗又东张西望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或许对汝们来说不能算是最近了,不过汝看那里,不觉得那悬崖塌过么?」
赫罗所指的,是瀑布的旁边,他们刚刚才从那里爬上来。
这么一说,那悬崖的确像是塌方后留下的。
「从那里崩落的石头堵在了瀑布口。这个湖本来就是这样,被山像碗一样地包了起来」
说着赫罗用手做了个碗的形状。
看来,生活在山里,活了几百年的赫罗,还能察觉到这些事情。
「那么,河水的水量减少了也是……」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这就跟往崩了口的罐子里倒水一样,水位越高能漏水的地方就越多呀」
这么一说,瀑布上方那个把水流分成两股的岩石,看起来也像是后来才插在那里似的。
那么所谓看到了天使,说不定其实是看到了悬崖坍塌的瞬间。
不过,罗伦斯马上就发现这不大可能。哪里会有人把天使银白的羽毛和岩石搞混的啊?
「会不会是天使为了起飞,拿那里当踏脚板用了啊?」
罗伦斯有点洋洋得意地说道,可是旁边的的赫罗却一脸讨厌地把身子别开,然后叹了一大口气,说道。
「汝还真是会发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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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晚饭之后,等了好久柯尔和芙兰才回来。两人都像在雪地上打滚玩完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就只有穿得厚实的上半身是暖的,四肢都冷得像冰一样。
赫罗一脸不情愿地握住芙兰的手,脚对脚地给她取暖。这是因为给冰冷的身体取暖时,人的体温是最有效的。罗伦斯让柯尔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然后用手给柯尔暖脚。
「那么,有没有什么发现呢?」
厚实的皮鞋吸了不少水,就跟铅块一样重。
看来是一直走到雪很深的地方去了,会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吧?于是罗伦斯这么问了问,可是芙兰却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那张脸上隐约有点悲伤的感觉。
「嘛,暖和之后就吃晚饭吧」
柯尔听到后好像点了点头。罗伦斯把头转回来才发现,柯尔已经摇啊摇啊地在钓鱼了(译者注:形容人累得睁不开眼,正要进入梦乡,却下意识地觉得不能睡的样子。原文里是划船,不知道这个说法在国内通不通用 囧)。或许这是因为突然暖和起来的缘故吧。
罗伦斯把柯尔身上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换上了干毛毯,再把他抱在怀里。柯尔比赫罗还要小一圈,所以不怎么费力就能抱起来。罗伦斯闻了闻,有点灰尘的味道。或许是因为经常和赫罗在一起吧,还有点赫罗的味道。
芙兰的身体似乎也逐渐暖了起来,简短地向赫罗道了道谢,就抽开了手脚。
「不要紧,是跟你们一起旅行的吧?」
当罗伦斯将盛着肉汤的碗递到芙兰面前时,芙兰开口说道。
搞明白这是在说柯尔后,罗伦斯笑着答道。
「他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不过,他的体力似乎不大好」
柯尔虽然看起来很瘦弱,不过却能在大冬天一身单薄地踏上旅途。从体力上说,应该跟罗伦斯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好。现在连他都累成这样了,怎么看都是芙兰太非同寻常了。
「……哪里」
芙兰说着,喝了口汤。即使是吃饭时,她身上仍然保持着一定的气氛。
在寒冬中跋涉,最后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无论什么人都会松一口气。
芙兰的警惕程度,还真是像森林里的动物一样。
「话说回来,我们也就天使的传说稍微思考了一下」
罗伦斯一边在赫罗的碗里装满肉,一边这么说道。芙兰的手停了下来。
「比如说,托尔赫尔多共和国国旗的故事。这个怎么样?」
芙兰一动不动地看着罗伦斯。
不出所料,上钩了。
「……你在这方面上有造诣?」
「多少听说过一些」
可是,那看似上钩的兴趣却在眼皮后面消失了。芙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像在进行平静身心的仪式一样,喝了口汤,碗里面的肉也是先用木勺子碾细了才吃下去,最后一块也是慢慢地放入口中。
所有动作都是那么的细腻流畅。不过实际上,她吃饭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地位越高,用餐时间就越长,反之则越短。这个只要看看自称是放浪学生,地位和盗贼、乞丐没什么两样的柯尔就知道了。
不过据犹古所说,芙兰似乎说过自己曾经是奴隶。
说不定那句话是真的呢。罗伦斯这么想着。
「我也觉得,可能是被风吹起的雪花」
比诺也这么说过。
遵循无聊的常理来考虑的话,妥当的答案也就只有这个了吧。
「可能是真的也说不定」
罗伦斯开了这个明显的笑话后,芙兰笑了。
「嗯,当然,是真的就再好不过了。可是……」
「以前实地考察过了不少传说,是这样么?」
罗伦斯把话接上之后,芙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闭着眼,缓缓吸气的样子就像是忍住怒气一样。不过,在罗伦斯眼里却刚好反过来。
她是在忍住不想笑出来。
芙兰将吸进去的气一下子全呼了出来。
不出所料,脸上的表情十分温和。
「正是如此。那些传说多数都是假的,少数是由人们的错觉造成的。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有个别例外存在。因为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那里肯定有些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在」
「这回不知道是哪种呢?」
罗伦斯这么问道。芙兰仅仅是摇了摇头。
这既像是在回答说不是,也像是在说不知道。
不过,芙兰的眼睛看着别的地方,突然这么说道。
「说起来,我其实是从熟人那得知这个天使传说的」
罗伦斯没想到芙兰会对他说这些事情,所以很是吃惊。
芙兰似乎也知道罗伦斯会吃惊,偷偷地往这边看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嘴角腼腆地窝了起来。
「他也忘记是在哪看到的了。不过他所说的和这里的传说很相似」
回首过去从来都是让人伤感的。
地炉的火映在芙兰的脸上,又増添了几分哀伤。
「虽然是个说话夸张的家伙,但是从来都不说谎。而且,找了这么多年」
「终于找到了,是吗?」
芙兰点了点头,歇了歇腿。
看起来就像心中的墙壁被拆去了一角似的。罗伦斯试着劝了劝酒。
述说往事的时候,没有酒怎么行。
芙兰没怎么犹豫就接过了酒。
「我实在不认为这里的传说是荒诞的无稽之谈。我觉得应该是确确实实存在,并且能够观察到的东西。那边」
说着看了看兽皮对面的那个房间。
「那位修女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因为太过虔诚而被村里镇上的人都称为魔女的修女。
的确,如此热心的正教徒,即使偏离了常轨,应该也不会去追寻那些没根没据的传说吧?在人类的世界里,传说就好比天上繁星,数不胜数。
能在记忆中留下,撼动人们心灵的,也就只有那些拥有特别魅力和渊源的传说而已。
「我想他应该也是亲眼看到了,那个被称为奇迹的瞬间……」
芙兰低着头。脸上那伤感的微笑,应该不是地炉的火光所造成的错觉吧。
「不过,还真是不像样,能看到奇迹,却记不起在哪看到了」
一脸拿人没办法的,微笑。
只要是个男人,看到这种微笑肯定都会嫉妒。
芙兰大概是很喜欢那个他吧。
这么一想,熟人这个词确实像是在遮羞。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追寻天使传说的理由,就不仅仅是作为银细工师的热情了。正是因为还有别的理由,她才专门跑到这个地方来的吧?
而且,芙兰的微笑里还有一丝阴影。
「不像样啊」
芙兰说着,把装着酒的碗放到了一边。
看上去都没怎么喝,或许是因为酒量不大吧。要不就是害怕乘着酒劲,把心里的事都说了出来。
沉默降临了。
罗伦斯实在忍不住地问道。
「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个?」
芙兰很快就答道。
「我是想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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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嗯」
旁边传来「哼」的一声,罗伦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头看了看,赫罗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芙兰。
「就是在商会的那件事」
她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吗?
是那个让罗伦斯话都说不出来的下马威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要说道歉也有点怪。
罗伦斯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转不过弯来。就像是要对着地上的那碗酒照镜子一样,芙兰低着头说道。
「要拒绝本来还有别的方式。我那时把你当成是个自私自利的商人了」
「不,这个……」
「以为你是要拿北方的地图去赚钱」
芙兰抬起头,十分抱歉地笑了。
罗伦斯的确是为了赫罗才请芙兰画地图的,而且这个昨晚上也说过了。
不过,这跟道不道歉有什么关系?
而且,芙兰不是就拒绝罗伦斯的请求道歉,而是就拒绝的方式道歉。
这也是个想不通的地方。
罗伦斯依旧摸不着脑袋。这时开口插话的是赫罗。
「这是在吹哪门子的风啊?」
尽管听口气还是有点气,不过那气氛倒好像蛮高兴的样子。
罗伦斯这么想着,偷偷看了看赫罗的脸,看来是真的,嘴角上还挂着点微笑。
芙兰听赫罗这么一说,故意弯了弯腰,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赫罗。
两人像是用眼神就说了一会话似的。
「来到这个份上,才想来请咱们帮忙,是吧?」
芙兰缓缓地点了点头。
虽然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啥,不过听到帮忙这个词,罗伦斯似乎也明白了点什么。
只是,还没等罗伦斯开口,赫罗就继续说道。
「嘛,也不是说不行」
看到赫罗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不由得让罗伦斯想起自己在犹古商会所犯的错误,正想开口,却被赫罗在背上拍了一下。
「咱们这边也是求人办事的立场,总不能一天到晚地赌气」
当赫罗一脸拿人没办法的样子时,反而就是高兴的时候。
坐在地炉对面的芙兰也微笑起来。
实在是搞不懂,暂时还是先附和着吧。
罗伦斯点了点头。
「那么」
芙兰嘟囔道。那双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你觉得塔奇克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是作为商人吗?」
「嗯」
罗伦斯点了点头,回答道。
「他们是用……石磨手磨面粉的吧?明明这里有个落差这么大的瀑布」
芙兰直直地盯着罗伦斯。
应该是答对了吧。
罗伦斯继续说道。
「春天冰雪融化之后水量应该会丰富起来,而且村子离城镇也不远。那么,这里的领主没有在此设置水车的理由,要么是他的慈悲,不然就是……」
「村里人进行了抵抗,是吧?而在这里,没有设置水车的原因是后者」
芙兰边说边从行李中取出一本陈旧的书。
不过,与其把那叫做一本书,还不如说是一叠整理在一起的书简和羊皮纸,纸张的边缘一点都不整齐,而且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些纸已经老化了。
翻起来,书发出那种陈旧纸张特有的,让人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响声。
「这个村子原本是靠天使传说才成功地抵制了水车」
然后,芙兰这么唐突地说道。
「这是……」
「如果要设置水车,领主就会征集村里人作为劳动力,强制他们去制作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索。不过那时正是大远征的全盛时期,领主想借教会的威势自保。所以与其在这建个水车压榨村民,他宁愿向教会献媚,通过宣扬天使传说赚取回报」
没有保卫自己领地的兵力和资金的领主常常会这么做。
芙兰继续说道。
「可是风水轮流转,现在异教徒的势力抬头了。你们应该也知道大远征被中止了吧?」
罗伦斯点了点头,接着芙兰的话继续说道。
「就是说,如果势力渐衰的教会还在这片土地上保有影响力就不好办了」
「是的。以前在大远征的时候,这里好像还通过提供过物资援助来换取回报……而现在,既不在乎丢不丢脸,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了,打个比方就是连上帝都不怕了,总之是在准备过河拆桥。正如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在这个周围都是异教徒领主的地方,向实力不断衰弱的教会摇尾巴是很危险的。可能是之前太过顺利的反作用吧」
绳子太长了就得卷起来。
为了苟延残喘,这绝不是个错误的想法。
不过有些时候,这种没有节操的行为,却显得那么的卑鄙。
「然后,领主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某天来到这里追寻天使传说的虔诚的修女称作魔女」
倒吸了一口气只有罗伦斯。
赫罗面不改色地坐在那。
就像已经对人类的自私和任性刻骨铭心了一样。
「只要到处宣扬魔女给他添了很多麻烦,那么不但不会得罪教会,同时在异教徒那里也有面子。村里人肯定也是顺水推舟地把这当成了救命稻草,因为他们绝对不会想让领主在那建水车。只要森林里住着魔女,那就有了不进森林的绝好借口。如果建了水车,而且还要交税的话,他们的生活肯定会艰苦不少」
连一块盐也当成是宝的地方。
当然,罗伦斯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芙兰小姐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事的?」
听罗伦斯这么一问,芙兰若无其事地举了举手中的那本书。
在被翻开的那页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笔迹很男性化。
「这是在那边沉睡着的修女,卡提丽娜•路奇留下的日记。全都写在里面了」
唯一一本被抽走的书。
应该就是眼前的这本吧。
「可能是某个村民经不起良心的谴责,想把事实公诸于世才取走的吧。它会来到我手中完全是出于偶然,我刚好有个收集这类书籍的熟人,这书是他发现的」
芙兰哗啦啦地翻着书,低着头,眼睛看着的却不是上面的字。或许是在琢磨那个被称为魔女的修女内心的想法吧。
「不过,即使这些都是真的……你对我们说这些事的理由是什么?不,在这之前……」
罗伦斯停了停。
芙兰这么了解村子和领主间的关系,那么把罗伦斯他们带来这里,就不仅仅是为了调查天使的传说这么简单了。
罗伦斯小心翼翼地看着芙兰。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打算把罗伦斯他们拖下水了。
芙兰的眼角似乎有点开心地翘了翘。
「教会不久之后就会被黄金大钟的钟声吸引过来」
罗伦斯在心里叹了口气。
庞大的势力就像水塘里的大鱼。
就连甩一下尾巴,也会令池水动荡,淤泥四起。
而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大水塘。
「是迪巴瓦商会吧?」
芙兰有点吃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原来你知道啊……正如你想象的那样,这次教会又要来了,那么有魔女在就不好办了。现在这里就成了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确实如此。
要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追寻天使的传说,那么即使芙兰多么偏执,多么难伺候,独自一个人恐怕还是很难应付的吧?
芙兰看着罗伦斯这么说道。
「村里人和领主现在恐怕都是战战兢兢的。他们肯定认为,教会为再次攻打北方,正在借口调查魔女传说来这里探路」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解除他们的恐惧就行了,对么?」
或许这个说法让她觉得很奇怪吧,芙兰安静地微笑着。
可是,从她口中蹦出来的话,却让人笑不出来。
「刚才我们绕湖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监视我们」
原来芙兰作出妥协的原因是这个。
听到这个这么明了的理由后,罗伦斯还真是想叹一口气。
不过,之所以没有叹气,明显是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当然,不可能说让你们以后一直就这么呆在这里。能在这里一直住到春天就行了。因为我觉得,天使传说里的景象只会发生在寒冷的冬季」
「然后你就会给我们画北方的地图?」
芙兰点了点头。
「能帮我这个忙吗?」
如果不趁现在收拾行李走人的话,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不过,最后是芙兰主动挑明了原因,向罗伦斯他们提出了请求。
十分明智的说话方式。
就像是军师一样。
罗伦斯当然很想要北方的地图,而且,把芙兰撇在这里也无法向犹古交代。如今知道怎么回事了,就更加不可能把她一个人留下来了。
一直待到春天,虽然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过等状况都明了之后应该还会有交涉的余地吧。赫罗也没什么动静,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那是当然」
罗伦斯简短地回答道。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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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12

活跃日
 2 

实习生

5楼
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第四幕


第二天,芙兰又带着柯尔去了湖那边。
罗伦斯担心在有人监视的情况下离开小屋不安全。不过芙兰却好像理所当然地一样回答道。
「小屋里也不安全」
还说,要证明他们不是来打探魔女传说,而是来追寻天使传说的话,这么做效果更好。
罗伦斯本来还想说:道理是这么讲,不过还是有危险吧?没想到却被赫罗制止了。
甚至还让打算独自出门的芙兰带上柯尔一起去。
柯尔似乎也不放心芙兰一个人出去,所以马上就答应了。这对罗伦斯来说又是个意料之外的反应。
明明昨天无论芙兰说什么、做什么都讨厌得不得了,今天却变了个样。
昨晚那个谈话的效果原来有这么大啊。
可是,仔细想想会发现,昨天的谈话只说明芙兰从一开始就企图拖他们下水。在罗伦斯看来,这只会让人皱眉头,哪能成为给人留下好印象的理由呢?
目送芙兰和柯尔离开后,罗伦斯回到了屋里。赫罗悠哉游哉地掏出尾巴,准备梳理尾巴上的毛。
罗伦斯在一边看着,试着说了句试探性的话。
「她昨晚应该一直都在想传说的事吧?」
赫罗先用手把尾巴梳了一遍,然后再将眼睛能看到的那些坏家伙一个个扔进了地炉的火里,只把耳朵爱理不理地转向这边。
「嗯?」
「你也听到她跟柯尔解释了吧?还有『和传说相关的现象都别看走眼』什么的」
「……嗯」
芙兰似乎仍然认为天使传说是某种自然现象,还列举了几个例子。比如说是风吹起了积在树上的雪,或者是附近的温泉水出于某种原因流入了湖中,人们看到腾起的蒸汽以为是天使的翅膀。
的确,要形成天使展翅的景象,要么得有东西从高处落下,要么就得有东西从低处往上飘。
如果是往下落,那么瀑布正好有很大的落差;如果是往上飘,那么风吹起蒸汽、雪花或者雾气的假设也很妥当。
柯尔接到跟随芙兰的命令后,认认真真地听完了每一个假说,然后就像保证绝对不会看漏眼一样地点了点头,跟着芙兰出了门。
「不过也是啊,像她那么认真地追寻传说的真相,就算村里人或者领主来发难,她肯定也没兴趣好好对付」
「把咱当打杂的使唤,胆子不小嘛」平时的赫罗肯定会这么说吧。不过今天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赫罗甚至开心地笑着回答道。
「嘛,都说是个既顽固又偏执的银细工师,咱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么?」
虽然和事前想象的不一样,不过芙兰对目标的那份执着简直就跟手艺人的模范一个样。而且,她很可能整晚都在思考传说的事,然后等天一亮,又不顾危险地往外跑。
听罗伦斯这么一问,正在用嘴咬尾巴毛的赫罗松开了口,抱着蓬松的尾巴坏坏地笑了笑。
「看那样子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吧?她不过是在追随那个人的脚步而已。那这就既不算顽固也不算偏执了吧?」
应该是指芙兰昨天所说的那个给她讲天使传说的人吧。芙兰的恋人,或者仅仅是她单相思的对象。看来赫罗和罗伦斯是想到一块去了。
而且,听赫罗用这么平淡的语调一说,的确也让人觉得不能用「既顽固又偏执的银细工师」来形容芙兰了。
世人通常用「专一」这个词来形容芙兰这类女孩。
「还蛮可爱的嘛」
「嘛,算是吧」
听芙兰昨晚的口气实在不像是在说谎。
这么一来,芙兰简直就像是为了身在战场的爱人巡礼祈福的少女一样。
不过罗伦斯还是摸不着脑袋。
芙兰昨晚那番话的哪个部分是对商会那件事情的道歉呢?而且,知道芙兰一开始就打算拖罗伦斯他们下水之后,赫罗不但没有更生气,反而高兴了起来。
罗伦斯的手在弄地炉里的火,心里却在拼命思考这些问题。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赫罗开口道。
「而且,还把那当做是道歉来用,蛮洒脱的不是么?」
一颗大火星飞了出来。虽然一般来说这都是偶然,但是从旁人的眼睛看来,却像是罗伦斯慌张的表现,而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罗伦斯转过头看赫罗时,赫罗也正笑眯眯地看着罗伦斯。
可是这个笑眯眯却有种很不自然的感觉。
「汝当然也是知道咱为什么说她洒脱的吧?」
看来,以为没穿帮的自己实在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赫罗的尾巴尖在手中慢慢地摆来摆去。
要坦白还是趁早好。
「……抱歉,我搞不懂」
「这个大笨蛋!」
说这话的气势强硬得快把地炉里的灰都吹起来了。
脸上不自然的笑容也在一瞬间被换成了愤怒。
「也,也不用气成这样吧?」
「大笨蛋!就是说汝也不知道咱为什么不爽那个丫头啦?」
如果赫罗变回狼之后还这么声嘶力竭地怒吼的话,这座小屋估计会整个塌掉——赫罗夸张的音量和尾巴的膨胀程度足以令罗伦斯开这样的小差了。
「……啊」
   所谓物极必反。
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的赫罗突然猛地耷拉下了脑袋。
罗伦斯还以为是赫罗气炸了血管,慌慌张张地正想开口时,赫罗抬起头来,一脸无奈地说道。
「嘛……汝确实就是个这样的家伙……」
赫罗就像气累了一样眼睛一闭,叹了口气。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怒气已经完全消退了。
只是,这怒气消退得太快了,以至于还带着点怜悯。
「就是说,气得脸都青了的只有咱,觉得自己做得太过火的只有那个丫头。汝不是心胸宽阔,而是像死人那样无动于衷,对吧?」
被这么一说,即使是一头雾水的人也会愤愤不平。
可是在罗伦斯开口前,赫罗就继续说道。
「汝在那不是把脸都丢光了吗?」
罗伦斯回想起商会的事来,可是还是毫无头绪,于是向赫罗投去求救的目光——就连柯尔的眼神似乎也没这么可怜过。
贤狼赫罗露出尖牙,一脸讨厌的样子,拧过头看着旁边说道。
「还偏偏是在咱面前」
「……啊」
在那一瞬间,罗伦斯终于想通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害咱像个傻子一样」
看赫罗那脱力的样子,简直像是马上就要倒地不起了。
而罗伦斯,则是差点站了起来。
可是,看到赫罗那似乎是在命令「坐下」的眼神后,罗伦斯只得像小狗一样乖乖地把屁股钉在了椅子上。
「现在才说咱可要生气了」
屁股上又猛地挨了一支预防针,罗伦斯只得闭上正要张开的嘴巴。
即使如此,罗伦斯还是在心里拼命地想着对策,两手六神无主地动来动去。
在犹古商会吃了芙兰的下马威之后,赫罗的确生气了。
不过,她并不是气失败本身,而是气芙兰让罗伦斯偏偏在赫罗面前出丑。
那么,赫罗答应芙兰那暧昧条件的理由也能想明白了。主动找上门来打架的自然要热烈欢迎。
安安稳稳地离开塔奇克村,听完比诺介绍后,在来这个小屋的路上发牢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不单单是芙兰,赫罗还对傻乎乎的罗伦斯生气。
就这么甘心做傻瓜?偏偏在咱面前出丑也这么甘心?
赫罗心里面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才有了昨天晚上的对话。
罗伦斯逐字逐句地回想起芙兰昨天的话,以及赫罗对那些话的反应。然后马上像头痛难忍一样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真是傻到家了。
芙兰似乎是为了意中人而追寻天使传说的。
所以,才向看起来也是为了意中人才寻找北方地图的罗伦斯坦言真情,以示歉意。
原来如此,怪不得赫罗不生气了。
同时,赫罗现在这么火的原因也能弄明白了。
「……对不起」
就只有罗伦斯这个当事人傻乎乎地什么都没察觉到。
也难怪赫罗会气成那样。
「……汝还真是整天给咱干这么笨的事啊」
罗伦斯无言以对地坐在那里。不过赫罗也没继续气下去。
大概是因为觉得罗伦斯太笨了,都气不起来了吧。
赫罗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尾巴,缓缓地这么说道。
「真是比随便梳梳还有效」
因愤怒而鼓胀起来的尾巴看上去比平时都要松软得多。
现在如果不小心笑了,脖子肯定会被咬掉,所以罗伦斯乖乖地听着。
「不过嘛,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赫罗卷成一团之后说了句意料之外的话。
罗伦斯也没笨到会以为赫罗还在说同一件事——虽然还是笨得不知道赫罗想说啥。
「……不大懂你在说什么」
听罗伦斯这么一问,赫罗转过头来,自嘲一样地笑道。
「没什么,以前那些崇拜咱的家伙也做过同样的事而已」
「咦?」
罗伦斯没反应过来是因为这话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以前经常发生这种事。咱本来觉得也没什么,村长和村民却说那些年轻人搞错祭祀步骤是对咱的大不敬,结果是又骂又打。也不问问咱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咱以前都是在一边远远地望着,根本不明白他们在想啥……没想到现在咱自己也干了这种事啊……」
两者都是觉得对方很重要才这么做的。这个可以理解。
只不过,罗伦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道歉,还是该道谢呢?
可无论选哪个,自己到底都是傻子一个。
看罗伦斯默不作声,赫罗干笑着站了起来。
「嘛,为对方着想,好心这么做了的话,那还算好。只要说省得对方做,就完事了」
那张脸既像张恶作剧的脸,又像张谴责罗伦斯的脸。
害赫罗当了回傻瓜,仅仅被这样一张脸谴责已经算是便宜的了。
「问题是」
赫罗看着那张挂在墙上的兽皮,继续说道。
「为不会说话的死人做这种事的时候」
死者不容亵渎。这种感情或许就和看到无辜的百姓被摧残时的义愤填膺差不多。
赫罗曾经在追查狼骨下落时这么说过。
就算他们有多么强,也没办法在死了之后还爬起来咬人。
修女卡提丽娜甚至在还活着的时候就甘于忍受别人称她为魔女。
这是因为卡提丽娜脱离了常轨吗?
罗伦斯觉得不是,赫罗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肯定是心地太善良了。
因为她甘于接受了。
「所以咱也有帮那个丫头的理由,就是这么回事」
被村人遗忘,变成了不会说话的死人之后,赫罗到最后还是无法挽回她在帕斯罗村的名誉。
只能脚底抹油地逃了出来。
而卡提丽娜还有洗去污名的机会。
不过,想了这么多,罗伦斯也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看了看赫罗,贤狼似乎早就已经悟到了。
「嘛,要是对着死人说这说那的话,咱也就跟村子里那些家伙没什么两样了。那个被风干的,也许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叫她。所以,咱这样帮忙,其实也就和那些来这里打扫卫生的家伙差不多」
「不过,这对还活在世上的人来说,也是必要的啊」
说白了,即使对方是活着的人,也根本没办法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那么为他所做的事也不可能仅仅是为了他而已。
归根结底,无论做什么,最后还是为了自己。
那么,需要考虑的,就仅仅是如何心安理得地过日子而已。
「活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很难做到完全的正直。咱也同情那些村民和领主。而且」
赫罗说完,把尾巴藏在斗篷下,又戴上了帽子。
「看到对别人那么专一的丫头,汝不觉得想帮帮么?」
脸上虽然笑得坏坏的,不过的确就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如果说厚葬死者是人们希望自己死后也能得到同等待遇的表现,那么帮助芙兰的动机可就真的让人忍俊不禁了。
隔着地炉里的火,赫罗和罗伦斯都笑了。
借口说地炉里的火烧得太旺了的话,赫罗肯定会笑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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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过后,芙兰和柯尔回来了。
本以为他们是回来吃午饭的,其实不然。
芙兰一进小屋就走到罗伦斯旁边这么说道。
「能回村子一趟吗?我想要张地图?」
「……地图?」
大冬天额头上还渗着汗珠,可想而知他们是怎么赶回来的了。看看柯尔,回来之后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坐下之后就咕咚咕咚地喝起皮带里面的水来。
赫罗像照顾淘气的小孩一样地给他拍身上的雪,柯尔也没力气说谢谢。
能把两人搞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不多。
「找到天使传说的线索了?」
罗伦斯才问完就吃了一惊。
而且,在给柯尔拍雪的赫罗应该也一样。
那是因为芙兰听到这话之后,非常开心地笑了。
像高兴得忍不住了似的,都顾不着别人怎么看了,「是啊」,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笑着答道。
既顽固又固执的银细工师。流言蜚语不断的银细工师。脸上那层纱布一拆下来竟然会笑得这么天真。这肯定才是真正的她吧。
女孩子只身一人出远门,而且还是技艺高超的银细工师的话,那么要操心的事应该会有很多。即使是爱普那样的商人,也围着头巾掩饰自己的身份。芙兰想保护自己,肯定就需要这副顽固而偏执的盔甲吧。
柯尔似乎喘过气来了,于是赫罗把装着水的皮袋拿给了芙兰。
芙兰笑着道谢,赫罗也微笑了起来。这在前几天根本是想都想不到的。
芙兰喝了口水,深呼吸了一下,又继续喝下去。
她肯定一直都在专心地追寻着天使的传说吧。
「是要什么样的地图呢?」
听罗伦斯这么一问,终于静下心来的芙兰「啊」的一声,似乎稍微吃了一惊。
把眼睁得大大地看了看罗伦斯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可能是以为自己已经交代了要画什么样的地图了吧。
「对不起。地图是要那种……标有河水分布的地图」
「河水?」
这么问是因为罗伦斯觉得这样的地图很怪。
「嗯。这是我沿着湖岸走的时候想到的。只要一下雪,天就会突然冷起来,小河小溪都会冻住,里面的水也就不能往外流了。那个瀑布的水量不是很丰富,大雪一来,很容易就会把它冻住,水就流不下来了。然后,出于某些原因,不,世界上没有永远不决堤的堤坝。所以,请让他们画张地图,无论水流大小,只要是从那个湖里面流出来的,都请详细标出它们的河道走向」
平时沉默寡言,说话时能料到别人下一步、甚至再下一步怎么走的芙兰毫不含糊地说道。光看那张脸倒是很认真的样子,可是那些毫无保留的解释,以及手脚并用的肢体语言却说明她现在十分地兴奋。
「原来如此」
罗伦斯打断了芙兰的话。
「被冰雪困住的水,在积累到临界点的时候,一口气爆发出来的景象,就是——」
「我想这或许就是他们看到的天使」
芙兰说完,还是盯着罗伦斯看。
明明知道这是正确答案,却因为太高兴了反而不敢相信时的眼神。
按芙兰所说的那样想象一下好了。
湖水在冰雪的围困中蓄势待发,最后终于在月光的照耀下决堤而出。这样的景色确实很华美,而且那股气势也正如天使重反天际般浩气凛然。
即使知晓了缘由,如此光景仍然不失为一种奇迹。
平时的自己肯定不会说那么不负责任的话吧?罗伦斯给自己找了个这样的借口后,看着芙兰说道。
「我想这应该就是正确的答案了」
芙兰高兴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真希望能看到」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看到别人那么执着,似乎都会有同样的反应。
那就是,这样的笑脸。
罗伦斯这么想到。
「嗯」
芙兰简短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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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兰和柯尔又向着湖畔出发了。似乎连等地图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柯尔也像是被芙兰的热情感染了似的,背着行李跟在芙兰后面。还从来都没见过他那么认真的表情。
目送两人远去后,赫罗甚至还有点不甘心地笑了笑。
或许她现在心里正是那种「可爱的弟弟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吧。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
罗伦斯说完,把脚蹬在马蹬上。
一直望着芙兰和柯尔的赫罗这才回过神,小跑过来抓住了罗伦斯的手。
两人一起用力,让赫罗先上了马。
然后罗伦斯也上马坐在了赫罗前面,握着缰绳,驱马走了起来。
「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啊」
回想起芙兰那样子还真是想笑。
就算回到克尔贝后跟犹古这么说,他也肯定不会相信吧。
「『在值得高兴的事情面前也能面不改色的才是大人』,会这么想的家伙才是小孩子呐」
赫罗两手抱着罗伦斯的腰,把脸靠在背上这么说道。下巴和耳朵把罗伦斯弄得痒痒的。
罗伦斯一边在心里想是不是该让她坐到前面来,一边回答道。
「的确,俗话说返老还童嘛」
「嗯。就是说咱越活越年轻咯?」
能自己开出这样的玩笑,心情应该还不错吧。
罗伦斯笑了笑,赫罗也跟着呵呵地笑起来。
可是,笑容的余韵一过,赫罗却这么开口说道。
「看来真的是对她很重要的事啊」
芙兰在地炉边用「熟人」来掩饰自己的羞涩。
没能和那个人一起来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虽然那个人有可能是某个城镇的手艺人,走不开,所以没能来。
但是,现在这个时世能让人想到的,却尽是些令人难过的理由。
听芙兰说话的口气,两人似乎曾一起旅行过。那么应该是途中分手了吧。
理由可能是伤痛,疾病,要么就是——
赫罗换另一边的脸贴在罗伦斯的背上。
「而且,没想到她会露出那样的笑脸。旅行的过程中肯定是带着一张很厚的面具啊。要是带来的不是咱们的话,真不知道她会怎么办。那只笨蛋」
听到赫罗这么说后,罗伦斯一边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边答道。
「是啊。看到她这么执着地追寻传说,其他人可能都会被她的觉悟吓破胆,接着大家都逃走,最后只留下她一个人……很有可能会变成这样呢」
如果害怕危险,那就无法到手。
可是,不断地冒险行事的话,又总有一天会出事。
那么,就来当一回幸运女神吧——从头到尾地当一回也不错。
罗伦斯当然明白赫罗为什么会这么说。
「嘛,那丫头胆子可是大得敢使唤约伊兹的贤狼赫罗呀。有这种胆量,运气什么的应该也难不倒她了吧?」
的确如此。
不过,罗伦斯却这么想。
能和赫罗一起旅行的自己,到底都走了哪门子的运呢?
才这么一想,背后的赫罗似乎就已经把罗伦斯的心都看穿了,从喉咙那发出阴森的笑声。
说不定坐在罗伦斯不能反抗的背后是赫罗算计好了的呢。
「我走的运就是能和你这个这么好的同伴一起旅行——这样行了吧?」
赫罗笑出了声来。
「汝这算是在感谢谁呀?」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罗伦斯握住缰绳答道。
「约伊兹的贤狼赫罗」
「嗯。嘛,那你就好好感谢吧」
背后传来尾巴吧嗒吧嗒的响声。
赚来的钱财或许能让怀里暖和起来,却挡不了背后的寒风。
偶尔这样似乎也不错。
罗伦斯享受着背后的那份温暖,静静地驱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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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每一天。
有的人在干农活,有的人赶着家畜,有的人在补衣服,有的人敲打修补着炊具。
赫罗有点怀念地眯起眼看着眼前的这般景象。
无论去到哪里,在多么久远的将来,肯定也还是这般景象吧。
「这个村子,虽然没有节操让咱很不爽,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想要保护这里的心情」
脱口而出的话却意味深远。
「嗯。而且,按照芙兰的说法,村里也有不愿意把卡提丽娜叫作魔女的人。将小屋打扫得那么干净,也是想赎罪吧」
人想要完全正直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很难的。
赫罗之所以会沉默,也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吧。虽然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造成的结果却让人无法接受。
「嘛,魔女能不能变回原来那个虔诚的修女可就要看我们的表现了。然后芙兰能专心调查她那个天使的传说,再给我们画出北方的地图,那就皆大欢喜了。不是么?」
即使领主为了自身的利益,村民为了找不进森林的借口,仍然会继续利用早已过世的修女。
赫罗虽然不服气,不过就算生气也没用。
结果贤狼赫罗就好像白生气了一样,把憋在嘴巴里的那团鼓鼓的气都吐了出来。
「就是这么回事了,先找人画地图吧。能找到比诺先生就好了。」
在田里干农活的人东一个西一个的都弯着腰,根本搞不清楚谁是谁。于是罗伦斯决定先进村子里看看再说。
一路走过去,家里面干活的人也并不怎么在意他们——毕竟昨天才来过——基本上就是瞟上一眼,然后又漠不关心地干起活来。缪拉或者比诺应该已经给他们做过说明了吧。
罗伦斯本来打算直接去比诺家的,不料却在途中经过的广场上,看到了比诺正在和其他男人们一起制作弓箭。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白色的箭头,时不时地磨一磨,削一削。
可能那就是昨天那只鹿的骨头吧。
「比诺先生」
罗伦斯打了个招呼,比诺抬起头后马上露出了笑容。
轻轻摆了摆手,把正在加工的弓箭撇一边,站起身往这边跑了过来。
「呀,怎么了?看你们好像也没出什么事啊?」
「托你的福。是在做弓箭吗?」
听罗伦斯这么一问,比诺转头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嗯。只要春天一到,蛇也会出窝嘛。我们也准备把这些箭扛去领主那或者镇上卖掉。倒是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
城镇里制作的弓箭多数是铁质的箭头,威力虽然大,价格却很贵。而且,工匠们组成工会统一管理生产,所以和那个城镇处于敌对关系或者没什么交往的人很难马上买到。
于是村民就趁大冬天这个农闲的时候制作弓箭,来满足这个需要。
即使是骨质箭头,涂上毒之后也十分有效,听说喜欢用的人还不少。
「是啊,我们有点事想请你们帮忙」
「喔?是什么事?」
「是想让你们帮忙画张地图」
听罗伦斯这么一说,比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啊,哦,是地图啊。抱歉,因为很少用,所以都没反应过来。话说回来,你们是要哪里的地图?」
「想要找湖附近的地图,上面要详细画出所有河道走向的那种」
比诺似乎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然后沉默了一会。
等终于开口的时候,却是小声地说道。
「该不会是想用来造水车吧?」
说话说得那么小心,却还想当作笑话一样地搪塞过去,所以才说他们是朴素的村民。
罗伦斯也没啥好心虚的,「这么根本就不需要水车嘛」这么答道。
「不过,天使传说的秘密似乎跟湖水的流向有关。我给带路的那位芙兰修女说什么也要一张地图」
虽然比诺在罗伦斯说话的时候还疑神疑鬼地听着,不过最后却自己一个人弄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嘛,是这样啊……是这样的话倒可以。村子里也决定给你们提供帮助。我也能少干点活了」
不知道城里的商店怎么样,不过,村子里基本上都是大家一起干活的。
所以看的不是某个人干了多少,而是所有事情都干完了没有。
有人不喜欢这样,觉得喘不过气来,结果搬进了城;也有喜欢这样和同伴一起干活,觉得很开心的人。
同样一件事,看法不同,得到的印象也完全不一样。
「请务必帮忙」罗伦斯这样回答道。
「那么就去缪拉先生那里吧。纸和墨水之类的东西,整个村子也就只有那里有了」
「有劳了」
比诺点了点头,向同伴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起来。
在商会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象。有时候罗伦斯还真是想加入商会。
不过现在却不常这么想了。那应该是身旁有伴的关系吧。
赫罗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在比诺身后互相看了看,然后一同偷笑起来。
「喔,缪拉先生」
比诺打这招呼的时候,缪拉正从家门口走出来。肩膀下面夹着的那些晾干了的皮革张张都那么大,手里握着的*也很威风。
估计是准备割开来做鞋子或者别的什么吧。
虽然缪拉体型大,却有种心灵手巧的感觉。
「怎么了,各位?」
「这就刚好了,借纸和墨水来用用」
「纸和墨水?」
或许这些东西村里不常用吧,缪拉一脸意外的样子。而且对这里的人来说应该都算是贵重物品。
「说是想要张湖周围的地图」
「地图?」
缪拉看了看比诺,又看了看罗伦斯,沉默了一会后,慢慢地说道。
「我知道了」
接着边把皮革和*塞给了比诺,边继续说道。
「我来画」
赫罗低下头,应该是为了在斗篷底下偷笑吧。
听缪拉这么一说,比诺就像是玩具被抢走了的小朋友一样哭丧着脸。
「你昨天不是没宰鹿也分到肉了么?」
缪拉就像有点坏心眼的哥哥一样这么说道。
道理是明摆着的,比诺只能毫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走吧走吧,这是拉南,斯科还有斯雷特的。大小就去问亚那好了」
「知道了啦」
比诺一肚子窝囊气地背过脸。缪拉倒是一脸开心的样子。
真是个好村子。罗伦斯心里暗自这么想道。
被魔女的传闻缠上实在是可惜了。
「在里面画吧。是湖的地图吧?」
「确切地说,应该是发源于这个湖的所有河流的地图,不论大小」
走进屋子后,发现里面满是打猎用的道具,制作皮革的小刀、金属扣,还有被竖起来的工作台。地炉和麦秆床之类的生活用品放得完全是见缝插针一样。给人一种既不同于城里的工坊,也不同于商会的独特气氛。
杂乱却强而有力,的确像是一个村子总监的房间,
「喔?你们想要的地图还真特别啊」
果然和比诺不一样。
而且,脑袋的转速也快得多。
「『是建水车用的地图吧』,比诺有没有这样问?」
「他问了」
罗伦斯坦言之后,缪拉露齿一笑,说道。
「那个笨家伙。昨天晚上他还脸青口白地跑来报告,说你们注意到了手推磨。我就说,你们要是真的为了建水车才来的话,根本就不会故意把手推磨挂在嘴边。然后把他给揍了一顿」
看来这的确是个和领主一样,为了村子的安泰而审时度势的人。
缪拉把工作台放下来之后,从架子上取出了一叠陈旧的纸。
「那么,用这种纸就可以了吧?」
缪拉拿出来的,是张比脸稍大一点的纸,旧得颜色都变了,边上也是破破烂烂的。拿到镇上肯定不值几个钱。
「这是谢礼」
看到罗伦斯拿出来的盐后,缪拉满足地点了点头,一边说着「那么就开始画吧」,一边伸手拿起破破烂烂的羽毛笔和刻有裂痕的墨水瓶。
「应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们就随便坐坐吧」
罗伦斯点了点头,坐在了一个木质的箱子上面。
赫罗则拿爪子逗起跟进屋里啄麦碎的鸡来。
「关于天使传说的事,有进展了么?」
突然这么一问的是缪拉。虽然眼睛看着纸,手也在轻快地画着线条,但是意识却完全在罗伦斯这边。
看来这不像是在随便聊家常。
「似乎是找到线索了。一个劲地要我来这里找你们画地图,说什么都不听」
「是么」
缪拉一边画着地图,一边简单地点了点头。对着动物能玩持久战,可是对着人却好像没那个耐性,没过多久,就又开口问道。
「有看到魔女么?」
这应该是他最关心的事了。站在守护村子立场上的人,比起水车这些实在的东西,或许还是更关心别人对村子的评价吧。建水车的事到了最后关头还可以身上绑木头跑去抗议。
可是想要平息魔女的传闻可就难了。
缪拉的手停了。尽管目光还停留在纸面上,不过就连小孩子也能看得出他的注意力不在那上面。罗伦斯看着和鸡平分秋色的赫罗,笑着答道。
「没有」
耳边传来羽毛笔划过线条的沙沙声。
「是么」
之后,缪拉就一直默不作声地画了起来。看着他那样子,的确像个出色的猎人。
「季节变了地图也多少会有点出入」
缪拉这么说的时候,鸡似乎已经和赫罗心灵相通了,蹲在她脚边就合上了眼。
「她说有这个季节的地图就足够了」
「是么?那么大概就是这样吧」
缪拉说着站了起来,就像是说明他一直都在专心画地图一样,关节发出了咯咯的响声。最后当他伸懒腰的时候,把赫罗脚边的鸡都吵醒了。
赫罗开心地听着。
「等墨水干了你们就可以拿走了。现在这个时间回去的话,黄昏前应该就能到」
「十分感谢」
「没事,比诺昨天应该也说过同样的话」
看起来不像是个喜欢偷懒的人,不过在这里会意一笑才算是礼貌吧。
缪拉拿起装着盐的袋子,说道。
「谢谢啦」
在缺乏货币收入的村子里,就连生活用品也不容易凑齐。
「那么,我就去看看比诺那边搞得怎么样了吧。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笨得很。敢把皮革搞坏了就看我用鹿的肌腱把他的屁股打烂」
简直就像工坊里的头头一样。罗伦斯忍不住笑了出来。赫罗也坐在窗口旁,一边开心地眺望着村里的景色,一边听着这边的对话。如果这世上有让人眷恋的日常生活的话,那么肯定就是这样的吧。
「嗯?」
赫罗刚一出门就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
缪拉也停下来往远处望去。
目光所指的正是昨天村长坐着的地方。要进入村子就必须经过那里。罗伦斯的耳朵也听到了老鼠一样的声音。不过他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是马蹄声。凝目望去,跑在前面的马上坐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后面的几匹马上是举着*的士兵。
看到这些人一转眼就进了村之后,缪拉脸色大变。
「!」
他马上拿起一个像是装有工具的袋子,从对面那家人的后院跑了进屋子,顿时鸡飞狗走,连赫罗也站了起来。
「怎么了呀?」
「不清楚,那些家伙好像举着*吧?」
「嗯」
如果罗伦斯没看错的话,那*上还挂着旗子。
佣兵一般不用*,而是用长柄斧。
那么剩下的选项就不多了。
远处传来一阵叫声。
「叫村长和缪拉出来!」
赫罗转头看着罗伦斯。
罗伦斯没有回话,是因为他看到缪拉又从对面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那是领主的代理官,终于还是来了」
缪兰的额头上满是汗,脸色也发青。
跑进房间之后,翻开架子上的罐子,从里面掏出一捆羊皮纸。
每个村子都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些特许状。
看来事关村子的存亡。
「你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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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拉抬起头说道。
「村子后面有条通往湖的小路。那条路我们平时都有维护,所以没问题。代理官应该也还没有注意到你们。跑起来很快就能回到那边。能不能帮我向修女大人带个话?」
说着把工作台上的地图卷了起来,塞到罗伦斯手里,然后推着他们往后院走去。不由分说的与其说是那股力气,还不如说是当时的气氛。
来到后门之后,缪拉偷偷地看了看罗伦斯的脸。
「领主打算毁掉天使传说的土地。然后请让她向教会转告此事」
「这个——」
「拜托了!不赶快就来不及了!」
罗伦斯在慌忙之中看了看赫罗,赫罗也点了点头。
不过脸上却有点犹豫的样子。有必要逃么?她心里应该是在想这个吧。
罗伦斯他们来这里又不是要证明卡提丽娜是魔女,而且领主应该也乐意见到教会里的人把她当修女的。
可是,缪拉却说了句怪话。
「我们会报答你们的。这也是为了修女大人」
缪拉把头探出前门看了看,又转过头来说道。
「森林和湖泊都会被毁掉」
罗伦斯就像被这话推着似的走出了后门。
眨眼的功夫,代理官的士兵就已经来到了缪拉家的门口,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罗伦斯犹豫了一下,结果还是抓起了赫罗的手。
森林和湖泊都会被毁掉?
罗伦斯抱着这样的疑问,往村后面的小路跑去。

5

主题

49

存在感

12

活跃日
 2 

实习生

6楼
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第五幕


罗伦斯很快就认出了村后面那条通往森林的小路。
的确是条小路,最多也就能让猎人们扛着逮到的鹿往回走而已。
不过,就像其它常有人走的路那样,不但雪被踏得结结实实,树枝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十分好走。
罗伦斯和赫罗在树木之间不停地奔跑着。
「那算啥啊」
赫罗开口问道。
「不知道。既然说是代理官,那么肯定整个村……都会有麻烦吧」
中途的停顿是为了跳过脚下的树根。
赫罗也提起斗篷蛮轻快地跳过了。
「那人是不是说『森林和湖泊都会被毁掉』?」
「嗯」
罗伦斯回答道,同时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
代理官突然来到村庄,作为村代表的缪拉又那般慌乱。
而且还说「森林和湖泊都会被毁掉」,那么能得到的结论就只有一个。
不过罗伦斯没有说出来。这并非是他有所顾忌,而是因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根本没功夫说话。
罗伦斯牵着赫罗的手,在一个缓缓的上坡路上跑着。
「早知道这样……就变回原来的样子好了」
赫罗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玩笑才说出口,小路的左边就突然明亮了起来。透过树丛能看到白茫茫的湖岸。再跑了几步路后,又有条通往湖畔的匝道。
两人一滑就从小坡上下了来。
湖边的足迹应该是芙兰和柯尔的,既有来的,也有回去的。
罗伦斯四下看了看,发现在小屋旁通往瀑布的路上有两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正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罗伦斯朝两人挥手,正准备喊出声来。
而制止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赫罗。
「呜!哦……干、干什么啊?」
「别叫那么大声」
赫罗小声地说道。罗伦斯还以为是在开什么玩笑,可是赫罗的脸是认真的。
罗伦斯再次朝那边看过去的时候,芙兰和柯尔的确既不像是在观察什么东西,也不像是在增进友谊。
两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
仿佛是屏住了呼吸一样。
「可能是坡下面有什么人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该藏起来?」
「大笨蛋。在这种地方,就算能被别人看到,只要不动基本上就不会被发现。反过来,即使是呆在树丛里,一动别人也会察觉到」
赫罗这个森林的猎人都这么说,那就肯定是这么回事了。
凝目眺望,芙兰用手制住了柯尔,然后保持着当时的姿势,像定格了一样地站在那里;而柯尔则是在想藏起来的时候被制止了,身体的姿势很不自然。
这应该算是最佳的反应了。
只不过,令人在意的是,这些连罗伦斯都不懂的危险对策,芙兰是从哪里学来的。
「哼」
赫罗哼了哼鼻子,或许她也在想这个问题吧。
过了一会,芙兰转过身来朝猫着腰的罗伦斯和赫罗招了招手。
距离这么远,看来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罗伦斯推着一脸不快的赫罗朝那边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
罗伦斯向芙兰问道。
柯尔一看到是罗伦斯他们,顿时松了口气,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士兵进了屋子里。你们呢?」
「一样,士兵进村了。领主似乎会带兵来。说是『森林和湖泊都会被毁掉』」
领主想干什么,罗伦斯可是一点也摸不着脑袋。
不过,芙兰似乎事前就已经把握了此地的事态。得知领主要来之后,马上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看着河水的那张心神不定的脸,就像画画的时候换颜料一般,染上了愤怒的色彩。
「他们这种没节操的行为还真是到了让人佩服的地步」
「你是说……」
还没等罗伦斯问完,芙兰就回答道。
「他们是想让卡提丽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这一瞬间,罗伦斯明白了。
卡提丽娜早就已经过世了。
那么芙兰所说的就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也就是说,异教和正教都不重要了,正要来临的是金钱的时代」
说得真洒脱。
芙兰一边开着腹黑的玩笑,一边从愤怒的脸上露出笑容,然后叹了口气。
「都到这个地步了……那个领主才做出决断……明明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了……」
芙兰很不甘心地说道。从斗篷下传来她双手握拳的咯咯声。
能让这个像蝙蝠一样地在正教和异教之间飞来飞去的领主做出决断的,是第三个选项。
随着时代的变迁,曾经是绝对权威的教会也逐渐衰落了。他应该已经不打算再利用教会了。
那么,他肯定是想通过把和卡提丽娜这个魔女有关的一切都抹去,来与信仰方面的问题划清界限了。
然后迎合迪巴瓦商会煽动的新一轮的大远征,通过设立水车,吸引人们来到这里。
就好像是只要有钱,正教异教都没所谓了一样。
「地图呢?」
芙兰抬起头盯着罗伦斯。
「给我们画了……等等」
罗伦斯叫住了正要往前走的芙兰,用力地盯着她的双眼。
「请冷静一下。倘若领主已经决心消除卡提丽娜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那么我们对他来说就只会是碍事的而已。要说服他是不可能的了,想继续调查天使传说他肯定也不会同意」
听了罗伦斯的话之后,芙兰的脸痛苦地扭曲了。
她不傻。
即使一时冲动了,脑袋还是能想明白问题的。
「我知道离天使传说的真相已经是咫尺之遥了。我也知道你来这里绝对不是为了好玩而已。但是,现在很危险」
逃吧。
罗伦斯说完,芙兰就像挨了当头一棒一样,往身后倒退了好几步。
如果柯尔没有马上扶住了她,肯定会摔倒在地上。
「……怎么可能……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
刚才在小屋里还高兴得兴奋不已。
可是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苦瓜脸的赫罗也插了句话。
士兵们暂时都撤了回去,要逃就只有趁现在了。
「虽然很可惜」,罗伦斯一边说着,一边想握住芙兰的手,而就在这个时候。
「我从路德•基曼那里听说了你的事迹」
罗伦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芙兰这话说得太突然,罗伦斯都还没反应过来。
而且,没想到会从她的嘴里蹦出基曼的名字,那感觉简直就像秘密被揭穿了一样。芙兰选罗伦斯他们一起来此,肯定做过相关的背景调查。在克尔贝那个地方,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去基曼那,这也不奇怪。
罗伦斯害怕的,是一种更加现实的预感。
或者可以说这是商人的本能,把理性撇一边,擅自构筑起自己的回路来。
就在这个时候,罗伦斯终于明白芙兰想说什么了。
「听说你天不怕地不怕,看准机会就赚取利益,还常常巧妙地利用人际关系」
芙兰擦了擦眼泪,试图挤出个笑脸来,可是这却让她看上去更可怜了。
罗伦斯实在忍不住要问。
上帝保佑,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你想让我怎么办?」
「请说卡提丽娜•路奇是圣女」
赫罗和柯尔都目瞪口呆了。
信仰什么的都已经没用了,为何还执着于是不是圣女呢?
两人的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吧。但是罗伦斯却不一样。
而且,是完全不一样。
虔诚的修女和圣女可是有天壤之别。
待遇当然也不同。
价值就更是如此。
「怎么可能——」
「她是被推举为列圣候补的圣女。虽然在雷诺斯的时候隐藏了身份,但是有很多贵族都援助她。枢机卿的书桌里现在还有贵族们请求将她列圣的陈情书。怎么样?」
芙兰说完之后嘴巴一闭,就像把内心也封闭起来了一样。
事实上,芙兰说出来的话的确很不得了。
永不回头,孤高的银细工师芙兰•波涅利。
她做出的判断确实就如这个评价一样,现实得不能再现实了。
罗伦斯硬吞了一口口水。
「如果修女卡提丽娜变成了圣女卡提丽娜,那么在那个小屋里的东西——包括她的遗体——就都变成圣遗物了」
听到圣遗物这个词之后,柯尔似乎明白过来了。
而芙兰这时候也像看到事先约好的暗号一样,嘴角边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
「圣遗物就是一笔庞大的遗产,只要这么说领主肯定会放弃水车。你要是怀疑的话,就请回屋里看看她的日记。里面记载了各地诸侯的名字,以及他们认识卡提丽娜的缘由。只不过小屋之所以会被弃置在这里,可能也是因为列圣的手续被中止了」
这真是只在传闻中才听过的事。
当某个人被列圣,成为圣人之后,与他有缘的东西都能买到天价;那里如果被誉为奇迹之地的话,还会有很多人前去巡礼,这样不仅仅是教会,就连周边的地区也会热闹起来。为了把自己地盘上的圣职者列为圣人,贵族们常常凑在一起,而为此也会产生庞大的开销。
对这些贵族来说,此事不但是为了自己死后的幸福,还为了在世时的利益,是个巨大的赌博。
虽然为此破产的人不计其数,但还是有更多的人铤而走险,这也是因为回报实在是太可观了。
卡提丽娜•路奇的这一生还真是深深地陷入了这个漩涡之中啊。
「你要我,把圣女,卖掉?」
「买卖对你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
芙兰露出了在犹古商会里,一张地图开价五十金币时的那个脸。
这次可是真的不能任由她摆布了。
罗伦斯反对道。
「这样太莽撞了。在克尔贝,独角鲸那件事最后正面交涉的是基曼,还有另一位曾经是贵族的商人。在温菲尔那,我虽然参与了圣遗物的交易,但是说白了,那根本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
金钱这种东西,积累起来并不仅仅是量变,在某个点开始,还会产生质变:从购买物品的钱变成购买人心的钱,然后再变成购买他人命运的钱。
圣遗物就是这样的东西。
可是,芙兰仍然死死地盯着罗伦斯,一点妥协,一点退让都没有,就像亮出最后的底牌一样,说道。
「作为报酬,我给你画出北方的地图,马上就画」
罗伦斯愣了一下。
「……啊?」
罗伦斯这么问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芙兰是在开玩笑。
而单单是太过吃惊了。
说得好像仅仅为了一张北方的地图,就值得罗伦斯冒险虚构圣女,变卖圣遗物一样。
芙兰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
罗伦斯忍不住问道。
「你觉得这值得吗?」
尽管这么形容有点不适宜, 不过听到罗伦斯这么一问,芙兰露出了可爱的笑容,缓缓地睁开眼,就像是在说「真的不值吗?」一样。
只是,和刚才罗伦斯告诉她村里来人了的时候不同,虽然没有那么惊讶,但是表情里却似乎多了点什么。
褐色的皮肤,漆黑的双眼。
简直就如魔术师一般的芙兰用压抑的声音问道。
「你不愿意为了北方的地图冒险?」
罗伦斯侧眼看了看赫罗。
赫罗只是一直盯着芙兰,柯尔则是一脸困惑的样子。
仅仅是危险的话,那还可以碰碰运气。
然而,事到如今还要将生前已经被肆意叫做魔女什么的卡提丽娜捧为圣女,然后再编个谎言把她卖给领主?这种事罗伦斯实在是做不出来。
要真的这么做了,罗伦斯以后还敢碰赫罗的手吗?
「欺骗领主,而且还要在买卖圣女的前提下交涉……我做不到」
「是么」
芙兰说完就往前走去了,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当她和一动不动的罗伦斯擦身而过之后,藏在罗伦斯胸前的地图便到了她的手上。
「你去哪?」
虽然知道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罗伦斯还是忍不住要问。
芙兰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停了停,然后慢慢地转过身。
「连犹古的嘴巴都能撬开,我还以为你的决心有多坚定呢」
罗伦斯回想起在商会里情景:犹古低声下气地应对着芙兰那种旁若无人的态度。无论发生什么事,犹古最优先的,还是让芙兰画出他们的故乡。
罗伦斯他们的确是让这样的犹古开了口。
芙兰继续说道。
「我本来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不过看来我错了」
「这是……」
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罗伦斯问完。
「你就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来要北方地图的?」
「!」
罗伦斯的胸口感到一阵针刺般的疼痛。芙兰说完,继续往远处走去。
脚就像是被缝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那感觉就像是在搞恶作剧的时候被人泼了一身的冷水似的。
清清楚楚、光明正大地说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就是:
你是抱着什么样的觉悟来讨北方地图的?
这觉悟实在是太渺小了:
想和赫罗继续旅行。
这甚至还是在相互确认了不会不顾一切的前提下,才缔结的天真的约定。
追寻狼骨,还有提出寻找北方地图,这些虽然都不是毫无理由的;一个个分开来看,确实好像没什么关联。
可是,这一连串行动的理念却十分明显。
原因仅仅是个既单纯又幼稚的动机,那就是想和赫罗在一起。
那么,建在这样一个地基上面的,怎么可能会是一栋出色的屋子呢?
尽管罗伦斯心里都是明白的,但是被芙兰这么一说,还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除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赫罗轻轻地握住了罗伦斯的手。
「被说到痛处了呀」
赫罗抬起头,一脸爽快地说道,就像是个爱搞恶作剧的少女一样。
「不过,汝真的打算卖那个风干了的吗?」
罗伦斯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可能。
那么,赫罗想说什么就很明显了。
她用视线让罗伦斯领悟到了她的意思。
如果是为了村民,那赫罗或许会义愤填膺地跳出来帮忙。
可是,卡提丽娜生前死后都饱受村民和领主利用,所以罗伦斯绝对不想为了自己的利益来再次利用她,
虽然不能心安理得地拒绝,但是芙兰的这个方案实在是无法苟同。
况且,最后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出去,还可能把他们杀掉。
「我们逃吧」
听到罗伦斯这么一说,赫罗点了点头。
而开口的,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柯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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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芙兰小姐一个人留下来吗?」
罗伦斯和赫罗对视了一下。
芙兰的确重要,这个无可非议。
「等我们逃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可以让赫罗帮忙,或者把事情告诉犹古商会,确保她的人身安全。需要她的人还是很多的」
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可是,柯尔却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一样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芙兰小姐一直在追寻的天使传说,你们也要放弃吗?」
说实在的,罗伦斯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才好。
追寻天使传说是出于芙兰自身的理由,这和罗伦斯他们根本没关系。
可是这么一想,马上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芙兰应该已经对柯尔说过她真正的目的了吧。
既然能马上想出把卡提丽娜当作圣女卖给领主的方案,可见她的目的给了她多大的觉悟。
尽管如此,罗伦斯仍然试图向柯尔解释:在这里继续追寻天使传说是多么的不合理。
可是,一本书让罗伦斯闭上了嘴。
把书拿出来的柯尔都快哭了。
「我本来就只是硬跟着你们来的。而且我也很喜欢你们。但是……但是,我还是不忍心撇下芙兰小姐」
柯尔说完,把书塞进了罗伦斯的手里,背起行李就跑开了。
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留下。
柯尔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年。只要听芙兰说出她追寻传说的真正理由,肯定马上就会被感化。
不过,这个想法马上就被罗伦斯抛在脑后。
柯尔拿出来的这本书,从封面上看,很明显是圣经。
罗伦斯的脸紧绷着。这并不是因为在如此场面被别人往他手里塞了本圣经,而是因为圣经上那大块大块的血迹。
「什么呀,这是」
赫罗这么一问,罗伦斯才回过神来。
「好像是本圣经吧……」
罗伦斯随便翻了翻。
书中有些纸的边缘被磨损了,有些纸被血粘在了一起翻不开了,还有些纸被烟熏黑了。简直就像一本经历了无数战火洗礼的书。
而且,罗伦斯发现书里还夹着几张折起来的纸。
打开一看,上面潦草地写有针尖般锐利的文字。
「亲爱的……基路亚……拜依,恩……基路亚拜依能佣兵团?」
在满是血迹的圣经里夹着的纸张上面,写有佣兵团的字样。
罗伦斯抹去上面的煤灰,眯起眼解读道。
佣兵团的旁边,有个署名。
「芙兰……波涅利」
既然是芙兰让柯尔背着的行李中的东西,那么这封信很可能就是写给芙兰的。可是当罗伦斯看到署名边的头衔后,忍不住又开口念了一遍。
「随军牧师,芙兰•波涅利」
罗伦斯的脑袋就像被人用铁棒敲了一下似的,震惊得连赫罗在一旁叫「汝啊」也听不见了。罗伦斯继续翻开信的第二页。
信上的文字有的化水了,有的则被煤灰、血迹或者污垢弄得无法辨认了。
不过,还是搞懂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写这封信的,是基路亚拜依能佣兵团的书记。而且,芙兰当时似乎和佣兵团并不在同一个地方。第二张纸的开头写有「心怀你的祈祷,写自远方」。这个似乎是书记的人,用他独特的字体简单地记述着事实。
「利迪昂战役,十夫长马鲁丁•古鲁卡斯阵亡。」
「在拉万平原遭叛徒出卖。被李兹昂侯爵的士兵追杀。上帝的诅咒。当晚,酒保利艾鲁因伤过世。一睡不起,没有遗言」
「因有人告密,我们躲在伯爵家的百夫长,海曼•罗素被捕。在狱中也坚贞不屈,常常把你挂在心头」
然后,是最后一页。
「在那库里教区的米里古亚镇,圣拉夫艾露之月,绞刑。死前给你留有遗言,前一阵子,看到天使……」
这张纸最后的地方皱得不像样了。
虽然后面好像还写了些什么,但是字都完全化掉了,根本无法辨认。
罗伦斯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半天,才从口中嘣出了一丝声响。
「啊……」
年纪轻轻就被诸侯赏识,而且还习惯干力气活,就连胆子也大得像山贼。
可是,言行举止却不失文雅。
基曼说她是在战场上出生的银细工师。芙兰也曾对犹古说过自己以前是奴隶。这两句话终于有了连接点。
佣兵团保护芙兰不受刀*剑戟的伤害,而芙兰则用信仰这个盾牌为他们抵挡死亡的恐怖,并且引导迷失方向的伙伴。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芙兰追寻天使传说的理由也就随之而变了。最后那张纸皱巴巴的,上面的文字都化掉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芙兰所说的熟人,应该就是被处以绞刑的百夫长吧。
回想一下天使传说就知道了。
通往天界的门敞开了,天使踏上了旅途。
已经不需要再多费唇舌说明这句话的特殊含义了吧。
讲述佣兵团日落西山时的悲惨故事多得数不胜数。芙兰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她远离了那最后的地狱。信中的「写自远方」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正如犹古所说的那样。
先死的,总是那些拥有尖牙利爪的人。
牧师能做到的仅仅是祈祷而已。既然祈祷无法格挡刀剑,那么也就不用上战场。
并且,事实上,芙兰也还活着。
「汝啊」
听到赫罗的话后,罗伦斯终于回过神来。
可是,赫罗没有继续往下说。
「抱歉」
或许只要看看表情,她就已经明白罗伦斯想说什么了吧。一阵风从河流的下游吹来,刮过快要干枯的河床,穿过罗伦斯他们的身边,卷着几片雪花没入了森林之中。
「能帮帮忙吗?」
罗伦斯简短地问道。
赫罗没回话,而是伸出了手,就像在说把圣经和信都交出来一样。
「汝打算怎么办?」
赫罗从罗伦斯手中接过圣经和信,看完后这么问道。
细节方面或许有点模糊,不过大致上应该是能够理解的。
而且,柯尔还如此罕见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跟着芙兰走了。
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引起重视了。
「我知道这是不值钱的同情心」
「那么为什么还让咱帮忙?」
被这么一问,罗伦斯不自觉地笑了。这并不是因为他想搪塞过去。
而是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赫罗惊讶地看着罗伦斯,然后一把揪起了他的耳朵。
即使是这样,罗伦斯的笑容还是没有消失。
那是因为他心里的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是想,人世间如果没有那么严酷该多好啊」
赫罗还是不肯放手。
罗伦斯也仍然直视着赫罗的双眼。
「世事能再稍微如意一点就好了。就像经历过磨难之后便能创造奇迹一样。要是能这样该多好啊」
芙兰所在的佣兵团没能挺过磨难。活下来的芙兰也正在试图闯过磨难,但是就这么下去奇迹也不会发生。
水车肯定会建起来,然后运气不好还可能会被杀掉。
就算运气好,没有死,那么只要看看苟活至今的人,再看看已经死去的人,也能悟到世间的真理。这个即使是被拳头吓得不敢任性的小孩子也能明白。
只不过,甘心被叫做魔女,为他人倾尽心血,心怀虔诚的信仰,在那小屋里过世的卡提丽娜,也曾经在此追寻常识不能解释的天使传说。
那么,无论是不值钱的同情心还是虚假的奇迹都没所谓了。
人世间没有那么严酷。
真希望是这样。
「笨死了」
话虽简短,却十分贴切。
「真是笨死了」
赫罗一脸不能理解的样子,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就像没心思陪罗伦斯一起笨一样放开了揪着耳朵的手。
不过,另一只手的小手指却钩住了罗伦斯的无名指。
「汝应该很明白人世间有多么严酷吧?」
赫罗是贤狼。
罗伦斯那点肤浅的想法一眼就能看穿。
「我明白。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这个问题回答错了,赫罗可能就会离他而去了。
前不久,或许还会这么想。
罗伦斯抓住赫罗的手,把她拉进怀中,然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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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个有着悲惨过去而又感情专一的小女孩,你就不觉得想帮帮吗?」
赫罗露出了小尖牙。
白白的,真漂亮。
「可不许汝失败哦」
「那是当然」
罗伦斯轻轻地碰了碰赫罗的额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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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汝打算怎么办啊?」
还没回到小屋,赫罗就忍不住这么问道。
「我的计划并不难,就说卡提丽娜是圣女而已」
「……汝要把她卖掉?」
「不卖。卡提丽娜是圣女,我们则是为了办理列圣手续而被派遣来这里进行考察的人」
说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和列圣手续相关的各种人物都在关注着此地。
那么如果罗伦斯他们遇到了什么不自然的事故,或者村民有什么不可解的举动,领主今后都会陷入困境。
「但是,就算领主有多笨,正因为他胆小,才会在做出决断之前好好调查清楚呀。即使的确有过列圣手续这么一回事,他肯定也能马上搞清楚咱们不是那些人的代理吧?那么这么说有什么意义啊……」
赫罗说着说着,好像就已经领悟到了。
罗伦斯也料到她会露出那一脸不愿意的样子。
「所以才说要你帮帮忙嘛」
「……咱还以为是帮汝想点子呢」
说完,就像小孩子闹别扭一样地嘟起嘴。
不过,赫罗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于是罗伦斯开口说道。
「天使传说中有野兽的嚎叫。只要你能帮忙,这台戏就一点都不难演。肯定没人会怀疑卡提丽娜就是『真正』的圣女了」
「嗯」
「而且,事实上列圣手续被中止了。没有被教会正式列圣,公认为圣女的话,那么就没有圣遗物的价格问题了。没有价格,根本就谈不上买卖了」
赫罗似乎觉得很没趣,插口说道。
「刷小聪明」
「至少用狡猾这个词也好嘛」
赫罗叹了口气,就像是在说:不都一样吗?
「最后只要给领主打个预防针就行了。就说:事关庞大财富和宗教信仰,不小心说漏嘴绝对没有好处」
这对在正教和异教之间像蝙蝠一样飞来飞去的领主来说,应该是句刻骨铭心的话了。
那嘴肯定会闭得比一只听话的旺财还紧。
当然,这个办法也只是个权宜之计。
不过,还是能够拖延到足够的时间,直到芙兰放弃天使传说为止。
「嘛,这主意算是比夹着尾巴逃跑来得好吧」
赫罗说着,走进了小屋,往地炉里添上了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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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提丽娜•路奇差一点就被教会正式公认为圣女了。
她所留下的那本日记,与其说是日记,还不如说是本平实地记叙了日常生活的本子。
不过,通过这么一本本子,就足以了解卡提丽娜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也能够理解她以前的处境了。
里面记载了大主教——连罗伦斯都听说过他管辖的那个大教区的名字——来信商量的事,贵妇人来信商量的事,还有大商会的主人来信讨教的事。
卡提丽娜的日常生活似乎就是回复这些信件,考察教理问答,翻译圣经以及抄写重要书籍。
仅仅是这样的话,看上去的确像是安安稳稳,充满信仰的每一天,不过日记偶然也有一些能窥视她内心想法的地方:
圣经翻译完成后,某个教区的主教想用,结果一借不还;抄本则被书商硬是用钱买走了;教会会议决定女人不能参与教理问答,所以只能用笔名写。
更过分的,是那些大人物找卡提丽娜商量事情的信件:
大教区的大主教说他虽然教义教理什么的都能倒背如流,可是整天都要应酬贵族们的晚餐,结果现在饕餮成性(译者注:饕餮是传说中的一种凶恶贪食的野兽,很能吃,于是就成了贪婪食欲的代名词,这里可以简单理解成贪食;另外,贪食,也就是Gluttony,还是基督教的七宗罪之一,但丁的神曲中曾设想通过强迫吞食老鼠蟾蜍之类的东西来惩罚贪食者),所以傻乎乎地来信问怎么办。
贵妇人写信来商量的尽是些和丈夫吵架的琐碎事。
大商会的主人则来信问了个直率的问题:到底要为穷人们捐多少钱,他死后才能上天堂。
卡提丽娜认真、仔细、恳切、耐心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日记里还留有回信时的草稿。
只是,在回答这些愚蠢问题的间隙,还夹着这样一行短短的话。
这也是上帝给我的考验吗?
从中透出了这位一心虔诚信仰上帝的修女心中的苦恼。
虽然她一再写信回绝列圣,但是收到的回信却都是说支援者多了,列圣就快了什么的。
罗伦斯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些王公贵族的名号以及和各地的情况,心里面却越来越难受。
日记中还记载了某天从村里来了个代表,解释了事情的缘由之后,恳求卡提丽娜允许他们称她为魔女。
而卡提丽娜也很同情村里人,于是抱着只要自己受点委屈就能解决问题的想法接受了。
就如芙兰所说的那样,卡提丽娜用潦草的字迹留下了对软弱人类的感叹。
接着,从某个时候开始,日记就真的变得像日记一样了。
季节的变化以及爱犬的话题变多了。比如说生下小狗了啊,狗狗抓住了小鸟所以她请求上帝宽恕啊,写的尽是这些东西。
与其相反,虽然在这些记叙之间还夹着贵族们的来信,但是却没有了回信的痕迹。在这之后,就连村里人怎么样了,也无法从日记中得知了。
大概是放弃了吧。
即使自己无法将信念贯彻到底,世界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
罗伦斯慢慢地合上了这本后半部分满是愉快日常生活的日记。
屋子里已经有点黑了,太阳不久就要下山了吧。
往地炉里添了些柴火之后,罗伦斯走进了兽皮对面的房间。
赫罗说是来书架这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不过走进房间之后,却发现她在隔着木窗眺望远方。
仿佛是在和坐在椅子上的卡提丽娜一起眺望着外面一样。
「能看见瀑布」
赫罗嘟囔着。
「景色真漂亮」
听赫罗这么一说,罗伦斯也站在她身后,往窗外望去。
的确,窗外刚好能看到瀑布。
而且木窗与瀑布之间的杂草也被清理掉,积上了一层白白的雪。
不难想象那里曾是个花坛,或者菜园什么的。
「说不定,这家伙闭上眼睛的时候只是想悠闲地睡个午觉呢」
赫罗说着,随手戳了戳卡提丽娜的脑袋。
看过日记之后,的确有这种感觉。再说,这样的临终也很不错。
罗伦斯苦笑着这么想着。
赫罗把手搭在了窗边上。
「起风了,好冷」
说着就关上了木窗。
按照她的性格是不会自己去关窗的。估计是不想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吧。
在死者身旁的会话,无论内容有多么欢快,说话的人到最后都会悲伤起来。卡提丽娜既被唤作魔女,又被誉为圣女,生前死后都被人任意利用,那么在她遗体旁边就更是如此了。
关上木窗之后,赫罗独自回到了有地炉的那个房间。
罗伦斯也马上跟了过去。
尽管嘴上说村民和领主自私自利,罗伦斯他们其实也一样,为了自己心安理得,而试图将卡提丽娜推上圣女的祭坛。
可是,跟在赫罗身后的罗伦斯却决定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心里紧紧地握着他的免罪符:商人追求的永远是现世的利益。
在这之后,芙兰他们回来了。发现罗伦斯和赫罗还没离开之后,她十分惊讶。而柯尔,则是高兴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站在门口的芙兰似乎差点就要问出口了。不过,当她看到罗伦斯手中那本满是血迹的圣经之后,却安下心来。
芙兰看了看柯尔,然后再次把目光投向罗伦斯。
在他手中的,是自己的过去,还有从过去延续而来的现在。
芙兰低下了头。
无论是什么时候,商人都必须唯利是图。
「准备给我们画北方的地图吧」
从门口那边传来了芙兰紧紧握住斗篷的声音。
「就算是我们,也有想要相信的东西」
芙兰低着头,泪水配合着她点头的节奏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掉。
「……好的。我答应你们」
芙兰抹了抹眼睛,抬起头说道。
「谢谢」
罗伦斯笑着收下了这句话,不过眼睛却没有看着芙兰。
地炉里的炭塌了,砸起了点点的火花。
罗伦斯看着小屋的外面说道。
「还没到说谢谢的时候呢」
曾经是随军牧师的芙兰似乎马上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再次点了点头后,立刻这么问道。
「你准备怎么办?」
「就跟当初约定的那样,你是主教派来的银细工师。只不过,还要再加上一个目的,为了办理列圣手续而被派遣来这里进行考察」
刚这么一说的时候芙兰还没能理解,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似乎马上就明白了罗伦斯的目的所在,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可没打算把卡提丽娜卖出去。所以换个说法,就说列圣手续还在进行中。这样应该就能让领主无从下手了」
芙兰又点了点头,明确地说道。
「我明白了」
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几个脚步声。
芙兰再次抹了抹眼泪,把罗伦斯还回来的圣经紧紧地抱在胸前。
「那么我们就上吧」
芙兰抬起头来之后的表情一脸凛然,措词也的确像个生活在战场上的人。

5

主题

49

存在感

12

活跃日
 2 

实习生

7楼
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第六幕


有个词叫做「高高在上」。
骑在马背上的老骑士用轻蔑的目光看着站在地上的人,再加上他身后火把的亮光,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们就是那些从留宾海根来的人么?」
即使从村里回来之后就立刻逃走,倘若不借助赫罗的帮助,或许也会在回克尔贝的路上被他们抓住。老骑士身后还跟着一些身穿皮甲、临时武装起来的农民兵,摸黑从他们手中逃走可不是上策。
从这个方面说,乖乖地留在小屋里或许还算是明智之举。
可是,事情能不能顺利解决仍是未知之数。
按照约定,赫罗和柯尔在小屋里等着,罗伦斯和芙兰则在屋外面。
「是的」
听到罗伦斯这么回答后,老骑士用下巴向民兵们示意了一下。
既然自称是领主的代理官,罗伦斯还以为他会出示领主的任命状。
结果伸过来的却是*的*头。
「诸位在这里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要不然的话,就是根本没有来到此地」
那语气就好像是在说:这话都听不懂,那你脖子上的脑袋就白长了。
不过,如果打一开始就想杀掉罗伦斯他们的话,便用不着交涉了。
罗伦斯心平气和、一声不吭地抬头看着这位代理官。
「知道没有?」
代理官的语调很清晰。这就表示,如果乖乖服从的话,应该就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就算在这之后罗伦斯他们对教会打什么小报告,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只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行了。
可是,如果反过来抵抗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在这片森林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求救声。
要想明白这点根本不需要有多么聪明,即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也会马上明白该怎么做。
不过,罗伦斯却这么答道。
「我们是奉主教大人之命,为了制作天使传说的银细工而来的」
代理官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开口说道。
「那就是各位没能达成此行的目的。留宾海根离这里这么远,谁都不会怀疑」
「是的,的确如此」
虽然代理官是在威胁他们,但是听到这句回话之后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这就连站在地上的罗伦斯也能看出来。
不少建立起庞大国家的国王或者皇帝原本都是贫瘠土地上的领主。能让他们称霸,却让这里的领主变成墙头草的,仅仅是个人的才干和气量的差别而已。
这么看来,作为墙头草领主的代理官,这种程度的装腔作势或许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因此,罗伦斯清清楚楚地这么说道。
「不过,那仅仅是我们来此地的其中一个理由而已」
马背上传来了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请问您知道后面这个小屋里住着一位圣女吗?」
「圣……女?」
代理官惊异地反问道。
罗伦斯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她名字叫卡提丽娜•路奇,被许多诸侯贵族所仰慕。身在遥远南方的教皇也收到了请求把她列圣的陈情书,那么很明显她就是一位圣女」
「……」
当人同时感到可疑和吃惊时,就会变得面无表情。
「我们被委任来这里做调查,以确保列圣手续顺利进行。这位圣女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下落不明。现在我们终于找到她了」
如果罗伦斯编的这个谎话是真的,那么现在才来堵住他们的嘴就毫无用处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代理官和领主跟罗伦斯他们过不去,那就等于跟自己过不去了。
「只是,圣女已经安详地去了。这个世界上,有眼无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好像不贴个标签的话就连上帝也当畜生看待。不过,这里的领主似乎很明白事理。这个我们会如实地向上面报告的。话说回来……」
罗伦斯直直地盯着代理官的眼睛。
「请问您是否有事需要和领主大人商量一下呢?」
这句话就像是令停止的时间再次启动的魔法一样,代理官猛地回过神来,额头上满是黏汗。打着颤的嘴巴抽动着,这应该算是作为代理官的一点面子吧。
不过,在愤怒的话语从那张嘴巴里蹦出来之前,从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好像是这样」
老骑士像被吓了一跳似的转过身去。
说话的是个男人。在多数是临时披挂上阵的民兵当中,他身边的人穿得算是比较正规的了。
瘦瘦的中年男人,看上去神经兮兮的,动不动就会尖叫的样子——无论是谁,只要这么一说,应该都能想象出这个男人是什么摸样了吧。
不过,即使是个长得这么别扭的人,还是有那么点领主风范的:看到代理官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跑到他身边之后,像模像样地把手一挥就把那位老骑士撂到了一边。
领主一个人单独过了来,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听到接下来的谈话吧。
「余便是卡卡那•霖基多」
话说回来,还真没想到他会自报姓名。
看来他并没有完全怀疑罗伦斯所说的话。
罗伦斯正要下跪答礼,却也被他挥手制止了。
「在下是罗恩商业协会的克拉夫特•罗伦斯」
站着这么一说,霖基多「嗯」的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长气,说道。
「余就开门见山吧。能拿出让余信服的证据来吗?」
身为领主,不但下了马,还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可见他是多么的胆小怕事了。
用强硬的态度说出来的话,才叫强硬的话。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的确是个在小小的地盘上明哲保身的人。罗伦斯在心中这么暗自想到。
「请问我需要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呢?」
霖基多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过等他开口时,却好像生气了一样。论其原因,要么是觉得罗伦斯把他给耍了,要么就是他所说的这句话的内容让他不爽了吧。
「余为何根本就没听说过要把她列圣?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有人对余说过才对。快快道来,证据有否?」
胆小的人之所以会气得面红耳赤,那一定是因为心里的恐惧之火被点燃了的缘故。
不过,也没必要继续伤害他的自尊心,于是罗伦斯马上把话接了过来。
「这件事情关系到许多有地位的人物,像我这等小角色根本就没能得到什么物证。不过,我倒是可以向您列举出委任我们来此调查的各位贵族们的名字」
贵族的圈子很小,里面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大家背后有什么关系。而且在这个正教徒和异教徒混居的土地上,为了苟延残喘而到处献媚的领主肯定更加清楚这类事情。
罗伦斯清咳一声,在脑海里翻开了卡提丽娜的日记后,开口道。
「林恩地区的兰斯伯爵,多雷努地区的马路斯卿,辛古赫鲁特境内的英本多特侯爵,蓝曼大教区的克卢瑟里奥大主教」
罗伦斯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霖基多的反应。
整个人都呆住了。看来里面有他知道的人物。
于是罗伦斯继续说道。
「在林兹公国的,有迪由努卿,马兰夫卿,罗恩兹伯爵夫人。至于在普罗亚尼亚嘛……」
领主挥手示意罗伦斯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看他脸色发青的样子,可能是太紧张了吧。
罗伦斯提到的都是普罗亚尼亚以北,或者是这里附近的领主。对在正教和异教之间见风使舵的霖基多来说,都是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了。
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
明明有这么多诸侯参与此事,他这个当地的领主却毫不知情。
这就可能说明,在外界看来,他是站在异教徒那边的。
那么,倘若罗伦斯真的是为了列圣手续而来这里调查的,怀疑罗伦斯所说的话就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那是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现在还想向其他领主摇尾巴的话,就只有通过来这里实地调查圣女的罗伦斯了。
「知,知道了。那么……那么余应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领主这简直就要抱着罗伦斯的腿求饶的样子,要说不可怜,那肯定是假的。不过,愤怒却凌驾了这种感觉。即使在被喻为世界上最没节操的商人看来,他也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在这个世界上,要一辈子都做正直的人很难。
可是为人君者就不能有上那么一点骨气和矜持吗?
虽然罗伦斯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也只是在心里这么想而已,脸上还是露出了标准的笑容。
「请您放心。事前之所以没有向领主您说明,那其实是因为这个地方的情况十分复杂。我们也听说领主您为此是费尽了心血」
看起来岁数要比罗伦斯大一倍的领主,像孩子一样地点了点头。看来「投错胎」这个说法还是不无道理的。
「可是,正如我们所见的那样,小屋被保养得非常整洁,看来领主您真的是位虔诚的信徒。与这件事相关的各位大人如果知道了的话,肯定都会安下心来吧」
「对,对啊!对吧?」
霖基多慌忙露出一脸低贱的笑容说道。
身旁的芙兰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要么是说明她有很强的自制力,要么就是她已经在战场上看过太多这样的嘴脸了。
「不过,这毕竟是件大事,必须严格保密。所以,在列圣手续完成之前,我们希望您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里的事情」
「……不过,这个……」
「妨碍我们的人非常多」
听罗伦斯这么一说,霖基多倒咽一口口水,点了点头。
这样计划就成功了。
最后再让赫罗登场来个画龙点睛,那领主肯定就打死都不敢对这里出手了。
可是,就在罗伦斯准备说出和赫罗事先约好的暗号时,「我可想起来了!」却有人说了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霖基多像被吓了一跳似的转过身,罗伦斯也把目光投向了那边。
说话的是个手里拿着*的士兵,头上戴着顶破铁盔,身上穿着件满是伤痕的胸甲,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个身经百战的士兵。
这个人一边说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一边向前走了三步。
旁边似乎传来了芙兰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想起来了啊,老爷」
虽然霖基多的势力弱小,但也毕竟是个领主。竟然用老爷来称呼霖基多,那么他应该不是正规的部下。
看来是用小钱雇佣回来的流浪汉。
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可疑地打量着这边。
确切地说,是打量着罗伦斯旁边的芙兰。
「就是村里人说的话啊」
「村里人?」
霖基多嘟囔着,不安地回头看了看这边,那双眼就像是在请求罗伦斯饶恕手下的无礼举动似的。就在罗伦斯想抬手示意,让领主安心时。
「是啊,村子里那些家伙说的话啊。褐色皮肤的银细工师,看到这家伙我终于想起来了」
霖基多紧张得身体都僵硬了——这应该是错觉。
那是因为身体僵硬了的是罗伦斯自己。他甚至紧张得连眼睛的焦点都对不准了。
「你,你说来听听,到底搞明白什么了?」
得到霖基多的批准之后,这人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阴森地笑着说道。
「就是说这些家伙根本不可能是教会派来的」
霖基多再次把头转了过来,从头到脚地把芙兰和罗伦斯打量了一番。
脸上露出的表情并不是怕得罪罗伦斯他们的毕恭毕敬。
而是在窥视这边的反应。
「老爷,可别被他们给骗了。褐色皮肤的银细工师,名字叫芙兰•波涅利。就是通称赤鹫佣兵团的黑牧师」
说着,这人毫不犹豫地向这边走来。
然后嗖的一下,就熟练地把*头对准了芙兰。
「她可是在普罗亚尼亚这边小有名气的基路亚拜依能佣兵团的随军牧师。我以前所在的佣兵团也多次蒙受『关照』,托他们的福,我有个二十年来的战友都挂了」
霖基多吃惊得像只鸡一样,飞快地从罗伦斯他们的身边跳开了。
佣兵是从贵族那里获取酬劳的。那么,正如贵族的圈子不大那样,佣兵的世界也很小。
能搪塞过去吗?
即使不说漏嘴,但只要他们一搜行李,就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不但得罪了各地的诸侯,团长还被人以异端的罪名告发,最后落得个绞刑的下场。嘛,就是说,不论怎么看,教会都不可能派这样的人来」
「这,这是真的吗?」
霖基多叫得简直就像一只脖子被勒住的鸡一样。
那人像有点不耐烦似的闭上了一只眼睛,用*头指了指芙兰。
「问问她本人就知道了」
说着冷笑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他给领主做了个人情,薪酬会飞涨。
他眼里燃烧着的也并不是复仇的烈火。
那双眼里充满着的,是将日落西山的强者逼入绝境的嗜虐欲。
「到,到底怎么样?是不是真的?」
霖基多看着芙兰说道。
芙兰却低着头默不作声。
想要搪塞是不可能的。芙兰的特征实在是太明显,太罕见了。
罗伦斯看了看小屋,这么说道。
「天使大人肯定知道真相」
「什,什么?这是什么……」
还没等领主说出「意思」这两个字,芙兰就把抵在她胸前的*头像绳子一样地撇开了。
罗伦斯也吃了一惊。
这个动作看似容易,可是当真的被*头抵在胸前时,又有多少人有这个胆量能做到?能做到的,要么是习惯了这种场面的人,要么就是内心有坚定的信仰,根本不把*放在眼里的人。
芙兰向前迈了一步。霖基多之所以跟着倒退一步,也是因为他能感受到芙兰心中那坚强的意志吧。
芙兰迈出第二步后,霖基多已经往后退了三步。那人把被芙兰撇开的*再次指向了芙兰。
「你就是芙兰•波涅利吧?」
芙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放下了斗篷上的帽子,然后叹了口白白的气,平静地说道。
「如果我说,我不是芙兰•波涅利呢?」
说着避开*头向前走去。
那男人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因为芙兰的动作太自然了吧。
接着,当那个男人终于回过神来,叫住芙兰时,她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领主和村民为了他们卑贱的利益,将虔诚的修女唤作魔女。现在为了把这个魔女变成金山,又准备把她唤作圣女。贵族诸侯都争相出资。可是当地的领主却为了建个水车赚点小钱,而想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对于这事,你们怎么看?」
虽然那男人没听懂,领主却用正在接受上帝审判一样地目光看着芙兰。
芙兰笑了,然后看了看罗伦斯。
实在搞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赫罗应该很快就会在瀑布上出现,然后把所有人的胆子都给吓破。
罗伦斯心里这么盘算着,可是却没来得及阻止芙兰。这说不定是卡提丽娜在作祟呢。
「我的名字叫芙兰•波涅利。我到底是圣女呢?还是魔女呢?」
在这里的士兵多数都是从村子里征发过来的农民。这句话正是对这些像在屏住呼吸倾听着地狱之声的农民们说的。
芙兰接着又大声说道。
「诸位也将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而且是肯定会明白」
耳边的那点点噪音或许是听众们倒咽口水的声响吧。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霖基多领地上的人,自己以前干了什么亏心事心里面都明白着。
在异教和正教间彷徨,越是虔诚的人心里肯定就越是痛苦。
而且恐惧也越大。
「死后必定会明白。天使大人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风声,雪花被吹散,空气被撕裂——这是那男人举起*,朝平静地站在那里的芙兰刺去。
罗伦斯这个行商人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头精确地刺穿了芙兰的侧腹。
「你这个魔女!」
那男人一边大声喊道,一边抽出*头,准备再刺一*。
「住手——」
虽然罗伦斯大喊着想要过去阻止,但是根本就来不及。
可是,这一刺却仅仅擦破了芙兰肩膀上的衣服而已。
这并不是奇迹。
一支箭射穿了那个男人的右脚。
「!……」
倒在地上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右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射出这一箭的,是个一身猎人装束的民兵,脸色因恐惧而苍白,呼吸既急促又紊乱。
所有人都害怕死后会招到报应。
而芙兰则点燃了这团名叫恐惧的烈火。
「保护圣女大人!」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声地一叫,一场敌我不分的大乱斗就开始了。
随军牧师是在战场上喊话的人。
让吓得脚软的人重新振作起来,让死期将至的人平静地面对死亡,就是他们的工作。
在这里,大多数人的心里其实都很害怕,他们怕帮助领主毁掉包围着卡提丽娜小屋的山林湖泊之后,会遭到上帝的惩罚。
芙兰没有愧对黑牧师之名,用言语巧妙地煽动了大家的恐惧心理。
而且,即使左腹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向领主这么说道。
「什么是真的,就用你自己的眼睛看清楚吧」
本以为霖基多会点个头,没想到他却被吓得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可见芙兰这句话有多么大的魄力。
芙兰说完转身走去。
「你,你去哪?」
虽然知道这是个愚蠢的问题,罗伦斯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从芙兰的侧腹中渗出来的血都开始往外滴了,每走一步路,地上都留下一块鲜红的血迹。即使是这样,芙兰也没有停下,头也不回地答道。
「去追寻天使的传说」
虽然周围的大乱斗让芙兰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但是不知怎的,罗伦斯却好像听明白了她在说什么。而且,从她的背影中,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坚定的信念。
这并不是那种明知死到临头还打算苟且偷生的妄想,而是一种真心相信,并且为此绝对不言放弃的气氛。
罗伦斯不由得追了过去,抓住芙兰的肩膀。这并不是为了要把她送回小屋包扎伤口。
「你听到了吗?」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芙兰这话说得有气无力的,周围也很吵,所以罗伦斯也没听清。
「听到野兽的嚎叫声了吗?」
芙兰这么一说,罗伦斯顿时打了个冷战。
之所以转过头来,是因为他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背后是如野兽般咆哮着,相互伤害着的人们。无论目的是什么,他们都只顾挥舞手中的利剑,泼洒体内的鲜血,根本没有正教徒和异教徒之分。他们那仅仅为了保全自己而使用暴力的样子,简直就像野兽一般。
可是,芙兰这么说的理由何在呢?
为了嘲笑他们?为了蔑视他们?还是为了讽刺这样的世界呢?
罗伦斯扶着芙兰往前走着,终于明白了。
罗伦斯也听到了。没有听错,这不是赫罗的声音。传入耳朵的是「噢噢噢,噢噢噢噢」这样的低鸣声。
记得赫罗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这里的山就像碗一样包围着湖泊。她还说过:只有人才会那么笨,以为对山喊话,山就会回话。而且,还有午后芙兰就像有重大发现一样地回到小屋时说的话。
就是大量的水一起冲破堤坝的那段话。
这,就是解决谜团的钥匙。
罗伦斯抬起头。
瀑布旁边的森林里,没料到会变成这种局面的赫罗正在犹豫不决地徘徊着。
两人目光相遇之后,罗伦斯点了点头。
赫罗马上跳出森林,站在瀑布上,发出了一阵震撼人心的嚎叫声。
空气为之轰鸣,树木枝摇叶摆,就连水面也波澜起伏。
正在互相厮杀的人们肯定全部都朝那边看过去了。
芙兰对领主说过,让他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真相。
可是,背对月光、露出尖牙、拖着长尾、站在瀑布上拉长声音嚎叫的赫罗,看起来是那么的神圣,以至于给人一种恶魔化身的感觉。
即使是芙兰,看到这般景象之后,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张牌到底有没有出对呢?
赫罗刚才应该也是在犹豫这个所以才没出来的吧。
不过,罗伦斯有信心打包票保证这事能顺利地解决。
那是因为山上传来了赫罗嚎叫的回声,就像被木槌敲响的大钟那样,不停地咣、咣、咣、咣地响着。
芙兰绷紧了身子,低声嘟囔道。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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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伦斯没有做声。
嚎叫的回声也消失了。
刚才还在上演大乱斗的家伙们,被赫罗侧目往下一瞪,就吓得动都不敢动,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他们应该也听见了。这咚咚咚咚的声音,既像大军从远处而来的脚步声,又仿佛是从天界降临的脚步声一般。
在场的人都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准备逃跑。
不久,那声音也消失了。
结果除了沉默,什么都没发生。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指着瀑布上面小声说道。
「喂,恶魔不见了……」
然后另一个人小声答道。
「是不是……看错了?」
罗伦斯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赫罗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才躲起来的。
罗伦斯和芙兰的假设十分准确地应验了。
其中一个士兵大声喊道。
「快看瀑布!」
话音刚落,瀑布上的水就干涸了。
然后一转眼,干涸了的水就变成了一道巨浪。
汹涌的波涛像要将一切都吞没似的,以浪淘明月之势,撞在了那个将瀑布一分为二的岩石上。
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实在没办法准确地说明。
被分成两半的巨浪顺势冲上天际,变成了两股泛着白光的巨大水花。
时值寒冬。
银白月光半空照,水花成冰天际间。
大量的水落入瀑布下方的水潭中,激起了一阵独特的声响。
仿佛是巨大的翅膀在拍打着的声音那样。
水花乘着风,向天上飞去。
这,就是天使的传说。
「……芙兰小姐」
罗伦斯抱住了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的芙兰。
她的脸是那么的平静,眼睛像在看着遥远的什么似的。
芙兰缓缓地伸出了手。
口中说出的,是这样一句话。
「真漂亮」
自觉内心丑恶的人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信仰不够虔诚的人双膝跪地、后悔不已。
唯有将心中的信念贯彻到底的那一个人,仰望天空,向这美丽的景色伸出了手。
天使振翅一跃重返天界。
月下薄冰飘洒闪耀空中。



终幕


「接着怎么样了?」
犹古把他那巨大的身体凑了过来,罗伦斯不由得往后退了退,拿手用力地往回推了推,这个绘画商才回过神来。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的犹古,就像心急如焚似的拽着衣角,又问了一遍。
「接着到底怎么样了?」
「结果到最后村里人都认为天使传说是真的,而卡提丽娜则是如假包换的圣女。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只不过」
罗伦斯喝了口暖暖的葡萄酒,继续说道。
「村里人和领主都搞不清那个时候看见的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了,所以还是决定保密,对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这样啊……啊,是这样啊……」
犹古就像听冒险故事听得入神的少年一样,闭上了眼睛,然后仰着头,将他巨大的身体靠在了椅子上,还叹了好大一口气,看来终于是安心了。
「我们回到这里的时候,你好像比现在还更冷静呢」
听到罗伦斯这个坏心眼的玩笑之后,犹古睁开眼睛,「哈」的一声笑了。
「她这个人一到关键时刻就喜欢乱来嘛。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啊……看到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在塔奇克村,已经把猎人和山里人的知识都总动员起来给芙兰疗伤了。之所以还没治好就回来,是因为村里人全部都围着芙兰团团转,结果把她都惹烦了。
打心底讨厌被人敬奉成神明的赫罗则很是幸灾乐祸。
罗伦斯是三天之前带着芙兰离开塔奇克村的,回到克尔贝之后已经是昨天的傍晚了。除了罗伦斯之外,其他三人早就已经上床睡觉去了。
就只有罗伦斯被犹古硬是扯下楼,交代了在塔奇克发生的事。
「可是,天使传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罗伦斯吃了口蜜糖腌制的水果,说道。
「就是雪崩」
犹古大吃一惊地反问道。
「雪崩?」
「嗯。山上大量的雪涌进了湖里,激起了扑向瀑布的巨大波浪。好像军队从天界降临的脚步声其实就是雪崩的声音」
「那么野兽的嚎叫呢?」
罗伦斯对这个也没什么把握。
不过他还是从几个可能的选项中,挑出了一个最令他满意的。
「从湖面上传来的回声听起来就像是山神的声音。这次是由人们的争执和刀剑的声音产生的。那么,可能以前在那个地方也发生过类似的纷争吧」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赫罗的声音——姑且还是加上这么一句话。
按照芙兰的说法,可能是附近的强风吹过山峰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从而引起了雪崩。
不过天使听到人们的纷争而降临,这听起来简直就像真的传说一样有趣,所以,既然要说出来,那么还是选这个说法好。
「看来世界上还有不少怪事啊」
「就是啊」
罗伦斯露出一脸难办的样子,笑着说道。犹古也「呵呵」地大笑起来。
「不过,嘛,现在事情已经了结了,虽然不能像赫罗大人那样威风凛凛,我们今后也偶尔去塔奇克村看看好了」
犹古的玩笑才说完,商会的门就被敲响了。
都这个时候了,到底还会有谁来啊?
不过这个问题也很快就明白了。
犹古苦笑着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在城外边想睡觉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可以睡。可是城里不一样。在围墙内侧,能用火的时限一般都是规定好了的。那是因为建筑都密密麻麻地挤在了一起,只要有一家失火了,马上就会波及周围。
所以门对面站着的应该是个巡逻的士兵,看到桌子上还没熄火的蜡烛才来敲门的。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罗伦斯看着犹古的背影,边说边站了起来。如果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等他回来,说不定就又要被他扯到个什么地方继续聊下去了,还是趁早撤退的好。
于是罗伦斯拿起那杯暖暖的葡萄酒就上了楼。登上咯吱发响的楼梯后,摸黑向房间走去。
这间商会的门面虽然有点寒酸,里面却很宽敞,上下总共四层楼,是个很不错的商会。
一般在商会里,越没身份的人住得越高。把罗伦斯他们安置在二楼,也是犹古敬意的表现。
在回赫罗他们所在的房间途中,罗伦斯突然发现月光透过一个房间,射到了走廊上。
难道是小偷从二楼爬了进来?
罗伦斯从打开了一半的房门边往里面窥视了一下,原来是芙兰的房间。
「有什么事吗?」
马上就被发现了。
虽说芙兰是个人,却常常独自旅行。
感觉的敏锐程度可是城里的女孩完全比不上的。
「我看有月光透出来,还以为是有小偷呢」
坐在床上的芙兰用眼角笑了笑。
「有这么一说——被人当场发现的小偷说自己今晚是来被人发现的」
这是个只要在酒席上说出来就会变得莫名其妙的笑话。
不过,大事件之后,这种笑话或许算是刚刚好吧。
「会冷着的哦」
「新伤冷敷,旧伤热敷嘛」
方法听起来很粗暴,不过似乎很有效。
话说回来,上帝保佑,可别沦落到要领会这种诀窍的地步。
芙兰以前的头衔是随军牧师。
「我原本以为天使的传说就是我旅行的最后一站了」
芙兰忽然这么唐突地说道,然后看着这边。
青色的月光透过敞开的木窗,照在她身上。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化作无数的小光球消失一样。
直到现在,绷带还是从侧腹一直裹到了肩膀上。在塔奇克村她甚至还发了烧。
不过,芙兰看上去一点也不虚弱。
或许,想要成为掌管部队勇气和信仰的牧师,就必须有这般意志力。
「你所说的旅行是指什么?」
听罗伦斯这么一问,芙兰扑哧地笑了。
看来是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往回看,的确像个想不开的小女孩」
原来她没打算活着回来。
血迹斑斑的圣经和里面夹着的信,就是她追寻天使传说的热情,甚至可以说是固执的来源。
先死的,总是那些拥有尖牙利爪的。而她所展现出来的气势,简直就像一马当先的先锋将军那样。
然而,芙兰也因此才得以触及天使传说的真相。
罗伦斯虽然不知道她在触及真相的那一瞬间,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芙兰当时的脸就像是从什么东西当中解放了一样,漂亮极了。
「我们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拿到地图哦」
罗伦斯用责备的语气说道。芙兰突然把头转向了一边。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下颚就像细心研磨过的小刀一样泛着亮光。
「我曾经好几次看到有商人来战场上收取货款」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让我穿过天界的门去取咯?」
芙兰像猫咪一样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当罗伦斯走到床旁边时,她又睁开那双黑黑的眼睛看着罗伦斯。
「可惜,圣经上说,上天堂可要比骆驼过针眼还难」
罗伦斯伸手把木窗轻轻地关上了。
透过木窗间隙的月光照在芙兰脸上,似乎有点疼。
「我嘛,也是啊,没能通过去往天界的门」
「那么,通过帮助别人积累善行如何?」
芙兰笑着慢慢地将身体挪进被窝里。
动起来肯定还很疼,不过她却拒绝让罗伦斯帮忙。
「欠下商人的人情之后,天知道要画多少张地图才能还得清呢」
那坏坏的笑脸让罗伦斯想起了某个家伙。
可是,躺在床上的芙兰却伸出了右手。
正因为她朝瀑布上的天使伸出了这只毫不放弃的手,才最终触及到了真相。
「第一张的货款」
芙兰这么说道。
这种举动,肯定是从喜欢装模作样的佣兵们那学回来的吧。
罗伦斯也不讨厌这个。
「那我就付了吧」
说着,握住了芙兰的手。
如果对方是个城里的女孩,这里就应该弯腰亲亲她的手指了。
不过对芙兰并不需要这样。
「愿主保佑你」
收到这句难能可贵的话后,罗伦斯松开了手,做了个脱帽子的动作。
芙兰点了点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当罗伦斯转过身,正要走出门的时候,芙兰又开口说道。
「那个时候」
「嗯?」
「那个时候,在瀑布上面的是……」
罗伦斯回过头来,笑着反问道。
「瀑布上?」
芙兰应该能识破罗伦斯脸上的面具。
即便如此,这也已经是最好的对应了。
「没什么」,然后又添了一句,「应该是我的错觉而已」。
「晚安」
罗伦斯说完,芙兰也没有回话。
走出房间后,发现赫罗就站在那里。
罗伦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向隔壁的房间走去。
赫罗也紧紧地跟在后面,走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只有月光照耀的、安静的夜晚就开始了。





后记


各位好,我是支仓冻沙。这是第十二卷了,所以这个后记也理所当然的是第十二次写了。不过还真是不觉得呢……
现在想起来,还真佩服自己能想出十二个故事来。其实早在写第二卷的时候,我就已经抱着头……觉得没东西写了。
有如此一说:要写一本书,肚子里就要有一百本书。可是写《狼与香辛料》时所用的参考书也就只有四、五十本。不够的部分就用赫罗的尾巴和耳朵补上吧。

上一卷成书以来,也只过了三个月,所以私生活方面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在写这本第十二卷时,我和另外两个作家一起到冲绳,进行了为期九天的执笔旅行!旅行的后半蛮紧张的,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件,结果什么都没发生。我想这都是拜烧酒和下酒的牛肉所赐吧。
早上起来,吃早饭,写作,吃午饭,写作,睡午觉,下海游泳,去吃晚饭,写作,然后睡觉。每天大概都是这样。不过,期间我还租了部车,去了趟很远的海边。在那里有不少人把坐垫、帐篷和狗装进车里,就开车周游全国。原来日本也有这样的文化啊……我可是很吃惊呢。骑摩托车周游的人背上就只背着一把吉他呢。就连轻小说里的人物都没这么夸张。
我也不能输给他们。所以我现在正在策划去巴黎或者别的南方城市。
不过,真希望下次去旅行的时候工作已经做完,那就能一身轻松了。

话说,这一卷出来的时候,动画的第二季应该正在热映中吧。
现在我正在一边期待动画的第二季,一边准备下一卷的写作呢。
那么就再见吧。
下回见面应该是秋天了吧?

支仓冻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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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一只讴歌黄昏的小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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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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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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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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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09/08 | 编辑
太好了~~~放出TXT下载了~~~~多谢LZ啊~~~支持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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