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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高桥弥七郎]灼眼的夏娜22 [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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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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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高桥弥七郎]灼眼的夏娜22 [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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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SOSG小说组]自录  
录入:古谷樱子 水树奈々 丨丶shi灬ro
校对:古谷樱子 水树奈々 丨丶shi灬ro
二校:Cosmicjhor
扫图:Cosmicjhor
修图:古谷樱子 葉月舞
排版:Cosmicjhor
作者:高桥弥七郎
插画:いとうのいぢ
译者:罗蔚扬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SOSG小说组官方微博:http://weibo.com/sosgnovelloser/
转载时请保留录入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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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创造「红世使徒」们的乐园「无何有镜」,「祭礼之蛇」的代理者.坂井悠二与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短兵相接。
  战乱的漩涡中,吹起了一阵琥珀色的风。
  「彩飘」费蕾丝接收到了吉田一美藉宝具「希拉达」送出的思念,现身于战场上。
  这成了战局的转机,使得在御崎市进行的决战迈向终幕。
  呼唤费蕾丝的吉田。
  成为祭品的*蒂、展现满足笑容的贝露佩欧露、支撑「真宰社」的修德南。
  不断收拾来犯「使徒」的卡姆辛、飞舞于上空的威尔艾米娜、前往中心的玛琼琳。
  还有,对峙中的夏娜与悠二。
  人类、「使徒」、火雾战士,他们的未来将在此决定。
  一切全看悠二与夏娜清算的结果——
  最后一集,终于登场!



高桥弥七郎
今年一直是东京人的大阪人。小常识22:电击文库的书衣在印刷之后,会为了防止劣化褪色而上一层膜。专业术语似乎是叫「PP亮光」的样子,是一种将书衣涂上接着剂后再将PP膜压上去的加工法喔。(注:PP即聚丙烯,是耐久性强的热塑性塑料。)


插画:いとうのいぢ
走到这里,终于也要和长年陪伴我的夏娜等人暂时告别了。身为工作人员之一,能看到故事的尾声实在令人感慨万千!多谢各位这些日子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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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序章
  
  「纵对去路无所知,依然向前……」
  沉眠于月夜中的天山山脉之南,有道涓涓细流通过较为低矮却依旧陡峭的群峰之间。
  与周遭壮阔的景色相比,小河看上去孤单无依,彷佛随时都会枯竭一般;然而在黑而干燥的岩群底部,确实有片绿色园地傍水而生。
  「世界在变、人与『使徒』也在变……」
  由碎石所构成的河岸上,见不到能称作土壤的丰稔泉源,稀疏的杂草只能靠着两岸生长,相互依偎的低矮灌木与其他零落的草木也显得十分脆弱。
  然而,这片深藏的绿意仍旧在月色下散发着光辉。
  「所见何者,所得何人,交融思念将织成何许——」
  在那淡薄的色调中,一名歌咏出声的男子朝河川上游信步而行。他手里弹着一把陈旧的鲁特琴,头顶三角帽遮至双眼,穿着一身高领燕尾服,装扮相当奇特。
  此人乃乐师「笑谑之聘」来福卡。
  「——」
  来福卡忽地停下了歌声。
  脚下的河岸,突然变成了坚硬的土地。
  他微微抬起藏在帽子与衣领内的脸庞。
  「——?」
  即使亲眼所见,男子一时仍旧无法了解面前景象究竟是怎么回事,呆立当场。
  原先溯源而上的河川消失了。河岸、灌木、稀疏的草木、左右的群峰也跟着变得无影无踪,在宽广辽阔的蔚蓝天空下,出现了另一片光景取而代之。
  一座不可思议的公园。
  摇晃的秋千也好、扔出的球也好、仰起的跷跷板也好,乃至于一粒粒踢散的沙子也好,全都静止不动。这跟封绝发动时的状况如出一辙,然而地面上看不见火线形成的图案,周围也没有半球型障壁,一幅日常生活的画面,就这样文风不动地停在那儿。
  所谓「不可思议」之处,指的并非一切事物保持在静止状态这点。
  而是指这撷取自瞬间的场景中,少了某种应该存在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里少了理应成为一切动作根源的——人类。
  《嘿,居然中了名为「缺陷」的二十二号啊?这不过是幅信手拈来的作品耶。也罢,以即兴之作而言相当不错,相当不错吧?跟此刻的主题也颇为一致,颇为一致,对吧?》
  一道彷佛被自身话语绊住般走了调的尖锐声音,对着画中那个并非人类的异物——一名「使徒」这么说道。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话音使得来福卡霍然惊觉,他有些疑惑地问:
  「请问……您是哪位?」
  在等待回答的期间——
  (我对侦察网的范围与敏锐度小有自信,没想到竟会漏了这股气息。)
  虽然有些迟,但他还是对自己似乎已经落入陷阱这点了然于心。在当前情势下,「使徒」不可能还有空理会别人……这么说来,答案就只剩一种了。
  (即使如此,这依然令人费解。)
  到了这个时候还来抓自己这种小角色又有什么用?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
  《我?讲自在法「帕拉西奥斯的小径」懂了吗?懂了吧?我将它贴在树干上,没注意到吧?为了填补缺陷,你的双脚才会踩进来,没注意到吧?》
  尖锐的声音再度降临。这位神秘客故意不报上名号,而是兜了个圈子要对方道破自己的名字。
  同样身为「以其他事物表现自己」者,来福卡很了解这种心情。他深深点头,怀着诚挚的赞赏高声回应:
  「是啊,这种精湛到让人连眼前景物是幅画都没发现的技术——阁下必定是『兴趣绘手』尼可拉斯‧居伊先生!」
  《嗯,没错,正是如此!你了解啦,嗯!》
  质问的对象晓得正确答案,令说话者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实际上,发问者的名气并非来自于画而是来自于其战斗技巧;然而来福卡毫不介意,依旧爽快地回应。不仅如此,他的手还放到了鲁特琴的琴弦之上。
  「那可不!请容我用拙劣的小曲表达赞赏——」
  「到此为止。」
  此时,另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响起。
  「现在应该不是装模作样表演闹剧的时候吧?」
  「佛莱德说的没错,现在哪儿有空开什么品评会跟演奏会!」
  接着,又一道细微而显得拼命的女声传来。
  这两道声音的主人就位于来福卡正面,光明正大地翘着脚坐在数秒前还见不到半个人影的长椅上。来者是名眉清目秀的高大男子,以及他胸前那朵别致小巧的人造花——火雾战士「骸躯变换人」恩尼斯特‧佛莱德与「应用技艺」布莉姬。
  「尼可拉斯,你负责的区域还远着吧?既然你有空闲鬼扯,那么能不能多花点心力在会合上啊?」
  《慢着慢着。我心系绘画、双腿狂奔。这就没问题,没问题了吧?与一个被我笔触撩拨心弦的人开怀畅谈有何不可呢?没有吧?对吧?》
  当尼可拉斯急着要继续原先的对话时,又出现一道颇具威严的老者声音打了岔:
  《那么,就一如往常在吾辈的评鉴下进行吧。你对于沙子的描绘太过肤浅,动态线显得不太稳。》
  《没有这回事!绝对不会!为了不在力学上产生矛盾,我不仅精心研究了照片,就连影片也没放过!难道你要说我顾着讨好印象派而毁了写实性?》
  不晓得出于哪边的意思,两人的声音突然消失,现场只剩下一片寂静。
  放在琴弦上的手指停在原处数秒后——
  「应该差不多有半个世纪没见面了吧,两位。看到你们身体健康,令我无比欣喜。」
  来福卡彷佛看开了般轻叹口气,将鲁特琴夹在腋下向面前的来者打声招呼。他顺其自然地脱帽弓身,明快而优雅地一鞠躬。
  「话说回来……该回到正题上了吧?我自认为选择逃跑路线时相当小心,在这个因果的十字路口相遇应该不是——」
  「当然,这不是巧合。」
  佛莱德接过话头,并足起身。
  「我们有急事,所以找上了你。」
  布莉姬从他额间高声补充道。
  「毕竟阁下的侦察范围远非其他『使徒』所能比拟,若不大费周章地缓缓收缩整个地区的包围网将你逼进陷阱所在处,可是见不到你的呢!」
  「虽说我们是依照萨法利修总司令的指示,提前放空中亚地区的侦察网,不过那个*狂毕竟带走了不少人。能逮到你实在让我松了口气。」
  佛莱德轻轻耸肩,露出安心的苦笑。
  布莉姬则是一如往常快嘴地在一旁帮腔。
  「虽然蕾贝卡生气地说『居然给了那些畏畏缩缩的家伙逃跑的藉口』,不过无法离开苏黎世的苏菲与席拉蒂佳特应该会很高兴吧!」
  自己不过区区一介「使徒」,居然让对方如此劳师动众,这使得来福卡内心充满了惊讶与怀疑。
  「各位如此看重在下,着实教人感动不已。可是有想听的曲子?」
  「不,那倒不是。」
  佛莱德扔出了不解风情的开场白,随即伸出手指作为质问的矛头。
  「脱离了中国战场的你,始终以自豪的『千里眼』盯着御崎市的状况吧?既然如此,你应该猜得到我们希望你做些什么才对。」
  然而,来福卡闻言却仍旧一头雾水。
  「啊?所以呢?」
  发觉问题没有进展的布莉姬迅速插嘴。
  「现在不是装傻的时候吧?在我们所认识的『使徒』里,最容易找到的『那一位的眷属』就是你啊!」
  说到这里,乐师总算搞懂了。
  「啊,原来如此!不过……嗯,是这么回事啊。」
  说着,来福卡又思考了起来。他出于个人因素而将某件事排除在考虑之外,然而眼前的要求偏偏与那件事有关。仔细一想,外行人确实不会晓得这点。
  (这下可麻烦了呢……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吧。)
  在思索的同时,他试着用自在法「千里眼」掌握附近的状况,然而似乎是受到了「帕拉西奥斯的小径」阻碍,向来清晰的视野笼罩了一片迷雾。这下子别说逃跑了,就连瞒骗对方都办不到。对能力的过度自信,导致来福卡在远眺御崎巿状况时落入了眼前的陷阱,这让他为自己的愚昧感到丢脸。
  (话又说回来,要跟「骸躯变换人」动手可是万万不行。)
  自己不擅长战斗,就算在这种状况不管三七二十一大闹一场也毫无意义。更何况,除了当前的危机感以外,他还有身为布莉姬口中「眷属」的无奈。
  (如果老实说出来,他们会明白吗?)
  到底该不该将内心的情感表露出来呢?他十分迷惘。
  也不知佛莱德是否晓得面前这位「使徒」内心的纠葛,他轻描淡写地提出了一个天大的要求,彷佛只是在要杯酒一般。
  「所以说,就麻烦你来个引导神的『神谕』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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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1 飘风呼唤的人
  
  战场上,吹起了琥珀色的风。
  (现在,坂井同学与夏娜选择了「彼此所不期望的形式」——)
  吉田一美的思念,成了风的泉源。
  (我愿献出自己的一切,请将它——化为「并非如此之物」吧!)
  清风接收这股思念,化为风暴。
  强烈的琥珀色奔流爆发性地膨胀,逼退、拍打、动摇邻近的一切,令众人肌肤为之震颤。接着——风暴一如少女所愿,抓住并改变了现场的状况。
  正下方,靠着*「神铁如意」支撑才免于倒塌的巨塔「真宰社」,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而发出挤压声,飞舞于封绝内部的无数「红世使徒」也跟着东倒西歪。
  与少女极为接近的「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也好——
  (你用了那个宝具吗,一美!)
  迟了半步赶到的「祭礼之蛇」代理者‧坂井悠二也罢——
  (怎么会这样!关键时刻迫在眉睫,却偏偏把「那家伙」给叫来了!)
  在上空交战的「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亦然——
  (果然来了……你跟她究竟有何用意是也……?)
  坚持挺立于「神铁如意」之顶的「千变」修德南例外——
  (真是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就叫好事多磨吗?)
  在此战斗的人们,一个个还来不及应对便已遭气流弹飞。
  唯有吉田一美安然无恙地伫立在爆炸中心点。
  这阵只对她一人温柔的风,轻轻抚过少女的发丝——
  《为什么呢?》
  并且自远方带来一个平静而深邃的声音。
  《答案一如往昔。》
  「!」
  吉田勉力睁开眼睛,抵抗这股侵蚀身体、令血肉蒸发的倦怠感。
  顺应呼唤至此的来者,对自身毫无帮助。
  然而,对方想必能引发那两人所未选择的事态吧。
  正因如此,少女必须看清眼前的一切。
  此刻,一个逐渐逼近的坚强声音——
  《你……果然也一样。》
  从她握在胸前的希腊十字项链——宝具「希拉达」之中满溢而出。事到如今,已不需要多问此声出自何处。
  《有个超越了生命、到达终极之爱境界的人,呼唤了我。》
  来者正是将项链托付给少女的「红世魔王」——「彩飘」费蕾丝。
  《此人必深明挚爱者所为,却仍旧将自身存在化作枷锁。》
  声音中,听不出半点她过去托付宝具时的冰冷与空洞。
  《此人心中,必定有着坚强、稳固、且绝不动摇的支柱。》
  一股发自悲伤与热情的活力,滔滔不绝地涌出,宛如周遭的烈风般毫无止境。
  《或许是偶然吧,这恰好也与启动宝具的必要条件一致。》
  风势渐强、琥珀色也更显浓厚。
  《有颗为吹向彼方、发自此地之风指引去向的……心灵。》
  说话的嗓音跟着愈发清晰,震撼众人鼓膜。
  《依循自身原则来聚集周边力量,屹立不摇的……身影。》
  吉田听得入神,不知不觉有对纤手从后搂住了她的双肩。
  「所以,我们才将这样宝具命名为——『风向仪』(注:希拉达)。」
  那张轻声细语的美丽脸庞就在少女右耳耳际,和她贴得极近。
  「费蕾丝……小姐。」
  吉田拼命地保住飘忽不定的意识,试着呢喃出自身的愿望。
  「拜托你……」
  「放心,我听到了。你的声音,非常非常地清楚。」
  费蕾丝将目光转往呼唤者所面对的方向,出声回答道。
  「……拜……托……」
  微风轻柔地动作,卷起了依然有话想说的少女。
  费蕾丝拦腰抱起那娇小的身躯。
  「大约一百年前,也发生过同样的奇迹。」
  阐述的声音十分冷静,然而其中却听不到一丝撒手不管的残酷。
  「就像先前对你所讲的那些话一样,我曾经将这个宝具交给一个老婆婆,并且严重警告『用了就会死』,但她依然启动了宝具。那个老婆婆……把要传达给心爱男子的话语托付给我们,随即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这小而清晰的声音之外,以两人为中心的气流产生了变化。
  费蕾丝双肩那似鸟又似人的脸状褧饰川,将原先向外喷出的风改为右吸左吐:
  「这个『希拉达』,是为了让人类使用自在法而生的宝具。它的启动条件并非使用者的『存在之力』,那种东西早已预先储存在宝具中了。它所需要的条件,远比舍弃性命还要来得困难——那就是能像『使徒』一般地使用自在法。」
  女子停留在此,并不只是为了长篇大论。
  她正确地捕捉到被自己出现造成的爆炸炸飞的众人所在位置,并于以激流阻止他们行动的同时,构筑一条能够让自己自由行动的风之道。
  「由于人类的整体意志太过于杂乱,以致于难以使用对我们『使徒』来说有如呼吸一般的自在法,你们甚至连最基本的条件——专心一致地祈愿——都办不到。所以一般来说,在托付这样东西时,为了排除『自身存在』这项最大的杂念根源,我们都会声称要以性命作为代价。」
  费蕾丝半闭着眼,准备奔向风的另一方。
  同样半闭着眼的吉田,则是在尽力抵抗昏睡诱惑时追问下去。
  「那么,老婆婆她……为什么会死……?」
  「她的身体因为贫困的生活而衰老,难以承受自在法这种异质力量的折腾。虽然我们以开玩笑般的心态将宝具交给了她,而她……却是赌上性命引发了奇迹。因此,我们替她实现了愿望。」
  回忆过往的「红世魔王」,感受着少女的未来并柔声说道:
  「年轻的你充满活力,更因牵扯进这个城镇为数众多的战斗而对『存在之力』有了些微抵抗力。换言之——你不会死。」
  这令紧绷精神放松的最后一句话,使得闭上雔又眼的吉田开口向对方寻求温柔——
  「你是因为知道这点……才把宝具……」
  「刚好相反。」
  然而,睁开双眼的费蕾丝毫不在意地回答。
  「在那个当下,你是最没用的存在,所抱持的感情更是无足轻重,绝对无法呼唤我。我是出于这种念头,才把『希拉达』交给你。」
  接着,她笑了。
  她那爽朗的样子,就跟风的自由奔放如出一辙。
  「即使如此,你依旧在不需要自己的场合,以那无足轻重的感情呼唤了我。在这个一切依计划行事的地方,呼唤了搅乱一切的我。」
  她面带笑容,摇晃着怀里的吉田,彷佛是在表达歉意。
  「那么……」
  从极限的紧张状态下解放后,少女缓缓陷入了沉眠。
  「就让我回应这第二次的奇迹,让我实现你的愿望,让我颠覆现在的他和她吧」
  费蕾丝高声起誓,随即飞向狂风中的通道。
  「接着……嗯,没错……我自己也要——」
  从女子的口中,吐露出她对自己立下的坚定誓言。
  「完成与约翰之间那个不愿实现的承诺。」
  琥珀色的风,贯穿回避之道而去。
  
  原本囚禁吉田一美的「地狱锁炼」遭到砍断,紧接着少女启动所持的召唤宝具「希拉达」,而「彩飘」费蕾丝也随之现身。
  这一连串的变化接踵而至,让人措手不及。悠二举手遮掩可谓眼前事态最佳证明的琥珀色暴风,同时内心陷入了难以避免的剧烈动摇。
  (居然能如此轻易砍断朕的「地狱锁炼」,让她启动宝具——)
  在蛇悠哉的感叹之上,有着悠二理性的思考。
  (——原来如此,是不受任何自在法干涉的「贽殿遮那」!)
  合而为一的意识中,彷佛能代表少女一切的武士大刀从记忆表层浮出。这把刀的一切全都凝聚在「斩断」之上,可说是件精心制作的艺术品。
  (既然夏娜已经取回了力量,就该从此推敲出这种可能性才对!这正是因自己身为神而过度自信……不,这么想只是把责任推卸给神吧?)
  在非己者与自身之间摇摆不定的他不禁咋舌。
  (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让对方有了机会呼唤「那家伙」。)
  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彷佛从全身上下各个毛孔散出一般复苏。
  过去坂井悠二仍是「密斯提斯」之时,「彩飘」费蕾丝曾不断地试着唤醒这具躯体内的异物,把他逼到了濒临消失的绝境。从自身胸部出现那具银色铠甲所织成的恐怖,以及全身全灵将转换为他人的失落感,成了比对战任何强敌都还要黑暗的力量,纠缠住悠二的全身。
  油然而生的强烈忌惮感——
  (不晓得对方会做什么,得多加戒备才行。)
  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不用想也晓得的事情上。
  没错,那个「红世魔王」究竟要做什么,其实再明白不过了。
  要是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会导致整个计划产生——不可能出现破绽,悠二如此鼓励自己——停滞。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话虽如此……)
  在对周围提高警觉的同时,悠二皱起了眉头。
  琥珀色的无序乱流盘旋于空,让人几乎分不清上或下;这股风遮蔽了他敏锐的感官,使得身处其中者难以把握情势。
  (这么说来,以前夏娜似乎曾提过……)
  费蕾丝所施展的风之自在法,不仅能妨碍飞行,更会将施术者的气息寄宿其中四散狂舞,藉此让对手难以侦测她的气息与攻击。
  (我记得,叫做「地狱之风」——)
  以前两度遭遇时,都是处于存在濒临消灭的极限状况下,慌得根本没有空闲去确认其效果,这回可得冷静地应对……
  「——」
  悠二打算这么做时,对方已出手。
  不速之客突破了眼前的风之薄壁。
  来者是打算抹消他的费蕾丝——
  以外的人。
  「——什么?」
  这完全出乎悠二的意料。
  吉田一美被抛了出来。
  那坠落的睡姿是如此自然——
  若不抓住她,可就危险了。
  (吉田同学!)
  这举动是出于自身计划的必要性,抑或是单纯的慈悲心呢?
  在自己也无法判断的状况下,悠二反射性地向少女伸出了手。
  那只并未握持宽刃巨剑「吸血鬼」的手——
  「抓到了。」
  就这样给吉田身后如旋风般轻巧现身的费蕾丝抓住了手腕。对方伸手将悠二拉近,那副怡然自得的喜悦笑容,只让当事人感到万分恐惧。
  「唔!」
  在这避无可避的一刻,费蕾丝以抓住的手臂为支点,绕到寄宿着心爱男子的容器后方,宛如要推上一把那般伸掌轻抵对方的背,接着温柔低语道:
  「起床啰,约翰。」
  仅仅如此,女子的目的便已达成了一半。费蕾丝甚至不肯交出沉眠中的少女,靠了这一推所造成的反作用力,带着吉田迅速违离「容器」的背影。正如对少女所立的誓言一样,代理者‧坂井悠二当前的型态,以间不容发的速度——产生了变化。
  「呜、咕……」
  构成悠二身躯的「存在之力」产生了新流向,彷佛遭到虚无侵蚀一般的麻痹感逐渐遍及全身。少年拼命抵抗这不愿再度体验的感觉——
  《没用的。即使「螺旋风琴」安排了多重对策也一样。》
  《你这家伙……》
  同时,他与「另一人」那并非言语的瞬间交流,也有如电流般急速奔走。
  《没错,因为我已经在你体内看见了一切。一旦手牌全部摊开,赌局就没有胜算了,这也是世间的真理吧?》
  《就算如此……也不能在这里束手就范!》
  精神力的爆发,启动了另一人口中的对策。
  隐藏在那件黑衣之下,刻在整个身躯上的刺青——阻止存在强制转换的各种自在式。它们化成黑色火焰自悠二全身喷出,勉强维持住代理者的型态。
  当悠二打算乘势转头追赶背后的费蕾丝时,却发现眼前——
  「嗨。」
  「!」
  有个与自己面对面的少年,宛若镜像般突然出现。
  「我说了吧?只要准备万全,就能利用你那股莫大的『存在之力』做出这种事。
  少年以一身惯用的旅行装扮现身,一头金发随风飘扬,黑色大眼炯炯有神。周身高涨的跃动感几乎足以破坏那纤细的身躯,整个人彷佛生命色彩的象征——他就是「永恒的恋人」约翰。
  「居然构筑了别的身体?」
  此刻悠二只能表现出惊讶。
  「正是如此。既然『存在之力』是一切的构筑要素,那么无论一人也好、两人也罢,只要有足够的量就办得到。我们是初次见面吧,坂井悠二……还有『祭礼之蛇』先生。」
  约翰对他露出开朗的笑容。
  「才刚打招呼就这么做有点失礼,不过请将『这个』还给我吧。」
  在那张不变的笑脸旁,原先有如镜像般贴合的手掌缓缓松开。
  接着——
  「唔、呜?」
  体内深处某样关键物体有了动静,使得悠二背脊一凉。即使他鼓尽全力,依旧无法抽离或甩开彼此贴合的手掌。握持宽刃巨剑「吸血鬼」的手、自脑后伸出的龙尾,也彷佛中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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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与琥珀色的火焰,自两只手掌间约二十公分左右的空隙喷出,随即消失。
  然后,只剩下由外露齿轮所拼装而成的「某样」东西。
  「这是……竟是这个!」
  「嗯。你跟它也是初次见面,对吧?」
  齿轮随着心跳而旋转,将没有咬合对象的凹凸面朝向外侧的永恒心脏。
  这项悠二也是初次见到其庐山真面目的东西,正是那个能够干涉所有时间现象、前所未有的永久机关。
  
  「宝具『零时迷子』。」
  
  约翰慢慢放下手掌,宝具也跟着逐渐离开悠二。
  「休想……得逞。」
  「哈哈——『有什么关系,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对吧?」
  「唔……!」
  悠二将对于嘲弄的反感与对于战栗的抵抗转变为力量,试着阻止约翰。这样东西不但是自己实行计划的担保,更是用以维持火炬存在的根源。就算对方是原先的持有者,也不能把宝具交出去。
  (可恶,修德南呢……)
  仔细一想,就晓得这个念头只是无用的奢求。
  现在,巨塔「真宰社」濒临倒塌的危机,是靠着「三柱臣」之一——将军「千变」修德南的*「神铁如意」支撑。很明显的,在这种异常事态下,他不可能离开自身所守护的仪式核心——「真宰社」顶的神殿。代理者不过是盟主操纵的人偶,若眼前状况并不乐观,那他就没有奉陪的理由。
  (也是啊。)
  不只是他。围绕巨塔的「化妆舞会」全军也好、从世界各地蜂拥而至的「红世使徒」也罢,尽管为数众多,却没有人会排除万难前来帮助坂井悠二。因为他们所信奉的神远在盘旋肆虐的狂风之上,是那条抱着将形成乐园「无何有镜」之卵环成一圈的黑蛇。
  与过去并肩作战的人们为敌,此刻身边没有任何友军,只剩自己孤单一人。
  (嗯,我晓得。这我不是早就清楚了吗?)
  面对这严酷的事实,悠二既不愤怒也不怨恨,甚至感受不到寂寞或悲伤。
  (真正有留心异状的,应该只有贝露佩欧露吧。)
  他只是单纯地将认知到的事实当成材料,用以精制成能有助自己控制感情的东西。
  (那么,现在的狼狈样又算什么……想清楚,然后行动……我究竟为何而战!)
  对自己点燃了超越极限之力的叱喝。
  (要是连这点程度的小事都承受不起、跨越不过……今后又该怎么办!)
  逐渐远离的「零时迷子」,在双掌之间的某一点停住了。
  约翰的笑脸上,出现了轻微的感叹。
  「嘿,居然还能抵抗啊?」
  「没错……这样才是我坂井悠二。」
  悠二彷佛要自我暗示一般,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有别人、没有任何人,只有自己——)
  此时,有人好似要破坏这道新立的誓言一般,降临于现场。
  这名以红莲闪焰为双翼的少女来势汹汹。
  她成了这个世界之中出乎意料的第三者。
  (——夏娜?)
  出声之前,悠二已与那对灼眼四目相交。
  光是这样,少年便了解到——她,只有她仲出了援手。
  尽管双方敌对,在这个状况下依然只有她出手相助。
  在夏娜身旁,风出现了新的流动,显然是攻击的预兆。
  「!」
  浮现在她背后的红莲之眼「审判」侦测到了。少女反射性地于自在的黑衣「夜笠」之上,张开另一枚耀眼的红莲障壁「真红」。
  仅仅迟了片刻,琥珀色的一击便重重地打在「红莲」带有实体的坚固表面上。
  虽然没有受伤,强烈的压力仍旧使得她偏离轨道。
  「休想得逞。」
  稍远之处,费蕾丝装备了护手甲的右拳遥指少女。而她轻轻张开的左掌之上,风卷成了一个直径约两公尺左右的球,包着以胎儿姿势沉眠的吉田。
  在其对面静止于空中的夏娜,则是用一双灼眼盯着她们。
  「那是我的台词。」
  这名「红世魔王」以召唤自身之少女为人质,令勇者无惧的夏娜燃起了怒火。说穿了,双方原本就是互相利用,毫无信任可言(对威尔艾米娜来说或许并非如此)。她十分清楚,只要是为了爱人,眼前这女人不管多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也因为如此,这股怒气并非源自于费蕾丝的敌对,而是因为担心遭受牵连的朋友。
  (从一美似乎并未抗拒这点来看……没错,想必对方哄骗她「这是在帮悠二」。)
  另一方面来说,夏娜却也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
  在战斗开始前,田中荣太传来「坂井悠二带走了吉田一美」的急讯时,她便已料到会有这种发展。从到目前为止所做的种种周到安排来看,可以晓得不管得如何花言巧语、得怎样威逼利诱,费蕾丝都会让自己被召唤出来。虽然说,自己确实没料到她会响应吉田的觉悟,在砍断束缚少女的「地狱锁炼」那一瞬间现身,这点可以说是误判……可是无论如何,夏娜都不认为主导权会在吉田手中。或许,这正是费蕾丝所算准的机会……
  这些推测全都出自夏娜对费蕾丝的偏见,所以从心情层面来说或许做不得准,但就事件的结果而言却完全一致。
  因此,夏娜并未对挡在眼前的「魔王」感到一丝惊讶或迷惘。既然对方至今的合作都是为了营造出当前状况的布局,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为此感到苦恼。当然,指向费蕾丝的武士大刀「贽殿遮那」上也没有一丝犹豫。
  「到这种时候,你还是要说自己是为了做『那种事』才利用我们跟一美吗?」
  「没错。」
  费蕾丝则是露出一副「就是到了这种时候才要这样」的表情,平静地回答。
  「为了不让人接近,我特地搅乱周围的风,没想到你居然能冲逃来呢。那颗浮在空中的眼睛,应该是侦察用的自在法吧?」
  女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为了守护心爱的男人而等待着。身为恋人的她克制住那股想立刻将对方拥在怀里的冲动,等待约翰取回「零时迷子」的那一刻。
  夏娜也明白这一点,没有贸然出手。
  「没错。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少女按捺住奔向悠二身边的冲动,为了守护心爱的少年而寻找着。身为战士的她,冷静而慎重地寻找通路,打算避开眼前这名力量强大且技巧高超的「魔王」。
  彼此的对话,成了争取时间与寻找破绽的手段。
  打破僵局的,是夏娜胸前那个将黑色宝石嵌于金环之中的坠子——藉由神器「克库特斯」表达自身意志的「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
  「也就是说,这个状况跟你计划的一样是吧?」
  「谁晓得呢?虽然我认为这比较接近约翰的期望。」
  费蕾丝那充满喜悦的回答中,带了几分异样的感情在内。她瞇起眼看着面前壮丽的红莲闪焰,以异样感情带来的力量笑了。
  「到底是怎样的思念造成这个状况呢,要告诉你也不是……算了,这么做未免太多事。再说那孩子也不希望这样吧。总而言之……」
  说完想说的话之后,女子改以本身的力量展露笑容。
  「我不会让你妨碍约翰。」
  她以天真的喜悦表现出自己的一切。
  「我偏要。」
  夏娜则以纯粹的怒火回应。
  此时,费蕾丝突然将装了吉田的风之球往前一抛。
  球宛如羽毛般缓缓飘到两人之间。她究竟想将少女当[x]质、当成奖品,还是当成战斗的障碍物呢?这行为实在令人费解。
  然而,这也让夏娜了解到费蕾丝已进入了战斗状态……具体来说,就是火雾战士看见对方握紧了装备护手甲的双拳。
  「夏娜,急躁是……」
  「兵家大忌……我懂。」
  亚拉斯特尔的忠告,让少女进一步意识到了这不言而喻的道理。
  能从中寻找破绽的松懈,已在对话之中消化掉了。
  接下来,就只能在冲突中掌握机会了。
  两位女性,分别为了心爱的男性估算时机。
  另一方面,两位男性则是——
  「你说你在朕的体内看见了一切,是吧。」
  「我是这么说了,怎样?」
  双掌隔着「零时迷子」对峙的姿势仍未改变。
  两只手互相拉扯,使得宝具周边不时迸出黑色与琥珀色的火花;相反地,两位当事人却像借着核心将自身定在空中一般凝视彼此。
  悠二并未打算以诚相劝,决定固执己见逼迫对方让步。
  「那么,你该知道我坂井悠二打算做些什么、还有正在做些什么吧?」
  「『这两点』大概知道吧。但那又如何,难道你要我乖乖说声『来,请用』然后拱手献上我们的『零时迷子』?」
  约翰——宛如「使徒」一般——将对方率直的要求一笑置之。
  悠二那双炙热的黑眸,聚集了彷佛能燃起火焰的力量。
  「没错。为此,我决定不管手段多强硬多粗暴都在所不惜……我早已这么决定了。」
  「原来如此,这方面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我们很像嘛。」
  约翰的回答乍听之下十分明理,然而话锋一转——
  「不过,我无法同意。」
  与面前少年同样身为「零时迷子」之「密斯提斯」的他,笑容中明显地混杂了不满。
  「方法姑且不论,结果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对方拒绝的方向出乎意料,使得悠二皱起了眉头。
  「结果?」
  「没错。这当然不是指神那边,而是坂井悠二这边的结果喔?」
  看见眼前那人不解的神情,约翰再度把脸贴了上去,近到彼此的额头几乎相碰。他直视那双燃烧的双眼,毫不畏惧。
  「你的誓言虽然值得钦佩,但也仅此而已。它既无聊又无趣,更重要的是还会让亲近的某人不幸。若要为这种事帮上一把,我可敬谢不敏。」
  「这又不是在玩!」
  觉得自己遭人戏弄的悠二,在拉扯「零时迷子」的手上加强了力道。
  毫无戏弄之意的约翰,倒是为对方的反应感到遗憾。他仿佛要劝导对方一般,以认真的表情再度出声。
  「坂井悠二,你的要求太完美啰。『因为这样,所以非那样不可』,你就是用这种逻辑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这实在太蠢——」
  「尽一切所能,也接受自己所应受的惩罚,这又有什么不对!」
  悠二强行打断了对方的话——
  「『让喜欢的人不幸』是不对的吧?」
  「这——」
  然而约翰紧接着补上的话语,却让他无言以对。
  对方以情感来质疑,就算反驳也没有意义。
  悠二感觉自己真正的威胁就在眼前。
  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都是为了夏娜——
  「嘴上说着为了她,却逼她走向不幸的结局。这未免太矛盾了吧?」
  话虽如此,到头来却让夏娜感到悲伤——
  所谓的威胁并非强大的敌人,更不是阻止计划的手段。
  而是知情的局外人那毫无顾忌的感想。
  也就是客观的感情论。
  「为了与夏娜并肩同行,除了受罚并达成企图之外,别无他途。」
  对于这句好不容易挤出的抗辩,约翰显得毫不动容。
  「哼,果然是惩罚与企图啊。你还真是一板一眼……不,该说你不切实际吧?或许,实现梦想的神就是看上了你这一点也说不定呢。」
  悠二虽然有所自觉,却用理论与使命感将这些敷衍过去,但约翰毫不留情地将他内心的想法挖了出来并摊在面前。确实,他是以「因为这样,所以非那样不可」这种自己的强迫观念下了结论——然后把这个命运硬塞给夏娜。
  「说穿了,惩罚姑且不论,你那企图与其说是远大的计划,不如说是无谋的空谈。」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之后也会继续。别无他途。」
  迫切的反驳声显得十分焦躁。
  平常从不放在眼里的感情论,为什么会让自己如此动摇呢?
  悠二动员了所有的理性思考——
  (是因为陷入了争夺存在根干「零时迷子」的危机吗,还是说对方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我吃了一惊呢……不,不对……!)
  接着,他终于发现了。
  原因并不在于被动的自己这边,而在于对方。
  自从坂井悠二成为创造神「祭礼之蛇」的代理者以后,这还是「约定的两人」初登场,他们没有额外的包袱。
  「化妆舞会」成员与其他「使徒」,不会深入干涉与创造神合一的少年。
  以达成使命为前提的火雾战士们,在意的并非少年本身,而是他的企图与行为。
  夏娜与吉田一美则刚好相反,努力试着以力量与心灵阻止身为少年的他。
  可是,约翰与费蕾丝身为「红世」相关者,对于创造神这种理应尊崇、敬畏的超存在,以及祂正在进行的创造,全都不放在心上。他们轻易地突破少年为了自我正当化而多方加强的理论铠甲,将其弄得乱七八糟,而且心里连一丝愧疚也没有。这两人根本不在乎彼此以外的一切。
  所以,正因为如此,他和她很不巧地成了能轻易将这些话说出口的存在。因为不负责任所以直截了当、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一针见血,令人头痛的存在就这么出现在关键之处。
  就连悠二尽可能表现出的决心——
  「别无他途,是吧?」
  约翰也能全都不当一回事,高高在上且毫不留情地反驳。
  「既然理由出自于爱,我倒认为你可以再任性一点喔。」
  「夏娜不会允许的。实际上我们确实拔刀相向了。」
  悠二虽然是在陈述事实,约翰却从其他方向轻巧地进行反击。
  「你根本没有先将一切坦承相告再要求她帮忙吧?老把眼光放在为了达成目的而战上,却忽略了最重要的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和悠二所预期的三种攻击——在这种状况下不该有其他攻势——不同,但却实地击中了他的弱点……而最重要之处在于——
  「夏娜很聪明,说不定会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喔?」
  「……!」
  对方居然随随便便就直呼夏娜的名字,在悠二内心掀起了极大的波澜。之所以能勉强克制在波澜的范围内,全都多亏了那非比寻常的理性顾虑到「零时迷子」可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被夺走。
  「我可没乐观到会期待这种事。」
  声音听起来颇为冷淡,然而聚在掌上拉扯「零时迷子」的力量却十分惊人。
  「他们借此阻止创造『无何有镜』的可能还比较高。坂井悠二自身的计划架构在创造的成功上,不能冒任何的险。」
  悠二收拢手掌,将拉扯转为抓取。
  约翰似乎对那无止境的渴望感到无奈,耸了耸肩。
  「期待很危险,是吧。你这人实在太固执了。」
  就在此时——
  「或者该说,哈哈……原来如此,我懂啦。」
  约翰突然心领神会似地点点头。
  「相较于那远大的目的与牺牲奉献的态度,我总觉得你将自己对夏娜的感情给摆到后头去了。」
  再度的直呼其名,令悠二更用力地握紧了拳头。然而紧接而来的一句话——
  
  「你未免太小看爱情了吧?」
  
  这完全出乎意料且不知所谓的台词,让他不由自主地出声反问。
  「……你说什么?」
  约翰说完后频频点头,验证自己的回答。他悠哉地以单手持续「零时迷子」的拉扯,同时出言再度质问:
  「明明有爱,却老想着『不能直接将自己的感情加诸对方身上』、『不能拿来当作自身行为的借口』,让自己陷入作茧自缚的窘境。你的爱,让世界变得愈来愈狭隘啰?」
  这不是说教。
  也不是嘲弄。
  而是贤者见到无知愚者而发出的感叹。
  「所谓的爱,实际上并不会像你所恐惧的那样受道理或利害左右。它能成为办得到任何事的最强动机,更是种不需要道理的东西。」
  悠二的本质,让他没办法无限制地接受这种事;而且,他也没有足以体会真理的经验与时间。因此,少年只得回以怀疑与反驳。
  「单凭这几句话,就想说服我?」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约翰的本质,让他感觉这才是真理。他将自己感受到的一切与恋人一同升华,化做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因此,他能够泰然自若地评论。
  「因为你在明白这点之前……不,因为你『判断』自己不可以获得幸福,甩开了那些确实存在的东西,走到了这一步。」
  「你没那个立场跟我讲什么『走到这一步』!」
  对于面前这碍眼家伙的怒气,让悠二更加用力地握住了「零时迷子」。
  然而,约翰则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恣意地继续讲下去:
  「这跟什么立场无关,陈述感想是我的自由。」
  说着,恋人借着风稍来了讯息。
  《可以啰,约翰。》
  那是有如绵绵情话般的甜美低语。约翰一听——
  「要这么做也是我的自由喔。」
  便轻轻抽离了手掌。
  「!」
  悠二的目光追随自己弹起的手而去。他看着握在掌中的「零时迷子」,确认了松手的并非自己,而是对方。虽然无法检验真假,但他晓得——那个齿轮朝外转动的心脏,已经成了自己的东西。
  转瞬之间,它在空中不安定地摇晃了一下;然后下一瞬间,它便在黑色火焰的包围中消失了。
  悠二的胸膛深处,感觉到原先欠缺那块的碎片重新拼上了。他这才以诧异的眼神看向形迹诡异的少年——那个内在已空无一物的「密斯提斯」。
  缓缓拉开距离的约翰,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疑心别那么重,我没动什么手脚。方才的争夺,只不过是在找到『他们』并撤退之前打发一下时间罢了。说穿了,现在的我们根本不需要它……啊,对了。」
  他说了一堆意味不明的话后,手指宛如教鞭般指向悠二。
  「为了答谢刚刚与你这段愉快的对谈,身为前‧同居者,我就炫耀一下我们的爱情当示范吧。」
  对悠二来说,这种事根本不重要,更没时间为了赢得拔河感到高兴。他反而担心对方放开「零时迷子」究竟有何企图。
  「你想做什么?」
  悠二缓缓出声询问,并且悄悄地确认持剑的手臂、脑后的龙尾、以及整个身躯是否已重获自由,同时小心翼翼地避免泄漏自己的动静。
  约翰无视于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
  「我之所以深爱费蕾丝,就是因为她那清爽的力量能吹散凝聚的阴霾,将一切引导至遥远、广阔的地方。像现在,我们也只是让风吹进这个紧绷的地方,作为奇迹的代价。」
  他愉快的笑容里,多了一分不怀好意的神色。
  「换言之,要说想做什么嘛……那就是把你们所坚持的现在全部吹走。」
  「!」
  悠二并未出言质问,表情也没有丝毫动摇,只是依循理性推断挥剑砍向眼前的威胁。豪快挥舞的宽刃巨剑「吸血鬼」,就这么劈开琥珀色之风而去。
  面对这不由分说的一剑,约翰只是裹着轻风闪身舞动,并未特别采取什么回避姿势,宛如一片无论多高速冲刺都能轻易避开的羽毛。
  此时,就在轻舞之风的正面,悠二脑后龙尾紧接在连续剑击后带着强大的力量扫来。龙尾喷出了黑色火焰,打算将羽毛燃烧殆尽。
  约翰以笑容替自己的认真调味,伸出右掌展开原盾状的自在式。他借由自在式与黑焰冲突所产生的反冲,一口气拉开距离。
  没打算放过对方的悠二追了上去。大量银色齿轮与铠甲碎片,宛如雪崩一般从他的衣摆与影子里涌出。广范围的质量暴力紧追在目标之后而去。
  约翰摆手撤销圆盾状的自在式,强化周身风势以吹散银色雪崩。就这样,经过十来秒的攻防后——
  「过来吧,费蕾丝!接下来轮到我们了!」
  想必光靠自己无法开始,因此他出声呼唤最爱的恋人。
  尽管自己不会主动开始,她依然以最快速度给予响应。
  「嗯,约翰!」
  女子就连眼前对峙的火雾战士也抛下不管。
  被扔下的夏娜并未追赶费蕾丝。她在提防对方是否打算耍什么奸计,因为连裹着吉田的风球都还留在原地。
  他们的意图,全都像风一样捉摸不定。
  反过来说,也有些东西不管谁来看都明明白白。
  那就是压倒性凌驾于好感之上的爱情。
  「约翰,我把全部的事都好好完成啰?」
  「嗯,我知道,费蕾丝……谢谢你。」
  少年温柔地抱住像个孩子般紧拥自己的恋人,并且把脸贴了上去。
  「虽然我讨厌这么做,但还是尽力了。我非常、非常地努力喔!」
  「抱歉,让你这么难受。不过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很高兴喔。」
  就这样,两人的右手与左手、左手与右手系在一起。
  瞬间风势大增,仿佛涌出了无限的力量一样。
  「我心爱的费蕾丝。再也没有人——」
  「嗯,约翰。再也没人能拆散我们。」
  包住巨塔「真宰社」顶部的琥珀色烈风就像收缩般变细,化成一道由塔的上空直包至塔底的狂暴龙卷风。
  浮在中心的「约定的两人」,松开了其中一边的手,一同向下伸出。
  仿佛在招呼客人一样。
  自在式呼应他们的动作,开出了一条道路。
  这条以两人为起点的路,看似闪耀着琥珀色光芒的绒毯。
  道路不断向下方延伸,最后一路刺进龙卷风之底。
  那儿是巨塔旁的真南川河面,大量的水雾因而飞溅。
  同样身处于龙卷风之中的,还有两个人。
  夏娜从己方被带来此地的经过,以及背后燃烧的自在法「审判」之力,察觉到了眼前两人究竟在呼唤谁、又打算做些什么。
  (事到如今还想逃?)
  悠二将龙卷风视为攻击的前兆,在提高警觉的同时也像往常一样分析状况并分析。他发觉到自己的体内出现了新的异常现象,因此暂停出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闪着琥珀色光芒的朦胧水雾中,突然有一样与现场毫不相称的东西呼应前面两人、无视后面两人而出现。无机的引擎低吼随之传来。
  
  那是——一辆车。
  
  一辆浑圆的面包车,于自在式所编织的道路垂直向上奔驰。
  原本该有标志的平坦车头上,有个长了角的木制兽头像墙壁挂饰般贴在上头,一张嘴还开开合合,发出自暴自弃的男人声音。
  「上吧帕拉!飞啊!」
  「遵命——!」
  从驾驶座回以丢人惨叫声的,是身着绿色制服制帽的司机。这人用护目镜与领巾遮住的脸、以及从纯白手套与袖口之间能窥见的手腕,肤色就像幽魂一般阴暗。
  「人家都准备好路了,咱们可不能误点喔!」
  车顶传来另一个声音。说话者是名女性,她盘腿坐在那儿,一双利眼直视前方,脸上画着脸谱,身着简便的和服。交叉于胸前的双臂不知为何还夹了柄鹤嘴锄。
  此刻突然出现于此的三人,乃是「深隐之柎」牛鬼、「舆隶御者」帕拉,以及「坤典之隧」佳美娜。
  他们正是在隐蔽与脱逃方面有着杰出才华的客运公司——「百鬼夜行」。被费蕾丝拖出来之后,他们将打算袭击御崎市的夏娜一派从纽约送到日本,更帮助其中两人偷偷潜入巨塔「真宰社」。
  身为帕拉「磷子」的面包车以高速攀爬自在法之路。左右摇晃的车体,正朝着道路前端「约定的两人」而去。
  「啧,怎么会这么背——!」
  悠二暂时放下身上新发生的异变,在开口抱怨之际,将大量黑色火焰弹射向看似前来助阵的古怪三人组。
  轮胎紧贴小路奔驰的面包车并未应战。
  「咿————!」
  司机帕拉的技术十分精湛,与那丢脸的惨叫声恰恰相反。车子在他掌控下忽左忽右,借着速度差漂亮地穿过破坏性十足的豪雨。
  尽管前方有数十枚火焰弹炸开,燃起了熊熊的黑色烈焰阻挡去路,不过单膝跪在车顶上的佳美娜在咋舌同时一挥手中鹤嘴锄,便打开了一个恰能让车辆通行的大洞。
  「啧,牛鬼,快点回收他们!」
  在这阵冲刺的最前端,位于车头正中央的面具——牛鬼,从行驶中的车体侧面伸出了木制的异形手臂开启侧门,急切地向这回的雇主们搭话:
  「大哥、大姐头,快点上车吧!」
  「约定的两人」一听,便将手从自在法之路上抽离。
  「谢谢,费蕾丝承蒙你们关照了。」
  「麻烦依计划行事。」
  他们随即轻巧地跳进前来接送的车,接着转头以开朗的声音喊道:
  「「再见!」」
  这声告别的口气,仿佛两人正要私奔一样。
  (会合不是为了袭击,而是打算逃走?)
  悠二这才发觉眼前行为的意义何在。尽管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却仍旧无法立刻出手制止。
  (好不容易才取得了「零时迷子」,该在这时穷追这群有如不安要素集合体的家伙吗?就算不这么做,也还得面对这「无法理解的异常现象」——)
  而他在犹豫期间为了妨碍逃跑放出的火焰弹——
  「——!」
  也像撞上了墙一般,在极近距离遭到一只突如其来的巨大红莲手掌挡下。
  于化成火星四散的手掌彼方——
  「夏娜。」
  「……」
  带着燃烧双翼滞空的夏娜,闯入了朝上直奔而去的车子与悠二之间。她的表情显得僵硬,微微看得见与悠二相同的迷惘。
  (……这样做,真的好吗?)
  她不需要亲眼看见,也能由背后的「审判」捕捉一切动静。
  原先的预感,现在全都成真了。
  那辆车不只载离「约定的两人」,连吉田也一并带走了。
  车体侧面出现的异形手臂,抓住了装有少女的风球,像头怪物般将它吞近了门内。接着车门迫不及待地关了起来,加速离去。
  (感觉不到要加害一美的气息,而且这么做也没有意义……不仅如此,反倒能让一美远离这个危险场所,借此阻挠悠二的企图使他动摇。)
  不过,虽然理智上明白,不安仍旧在夏娜心头挥之不去。
  「约定的两人」所打的算盘与悠二同样暧昧不明,非常可疑——即使威尔艾米娜替他们辩护也一样。约翰放弃「零时迷子」这点,也很可能是某种不良企图的一环。然而——
  (现在,就让你们走。)
  到头来,还是只能得出这种结论。
  (亚拉斯特尔什么也没说,代表他认为这是当前的最佳选择。)
  胸前坠子的沉默,让夏娜重新确定自己选择无误。
  再说,回归现实层面来看,她也没有余力在争夺吉田的同时战斗。
  若说哪一方会在决胜之际做出残忍的行为引诱敌人动摇,毫无疑问地会是「化妆舞会」那边(就算不确定有没有效果,也会先试试看再说吧)。若果真如此,在这变幻莫测的局势下,实在很难猜测悠二会如何对应。
  (所以,得让一美离远一点……毕竟无论如何,这个战场上都不会有安全的地方。)
  在冷静思考的同时,她也怀抱着希望,认为自己向费薷丝坦白「审判」的功能,有助于保障吉田一美的安全,或者能收威吓之效。
  相对地,面对挡在前头的夏娜,悠二仅是微微将视线上移,目送「约定的两人」带着吉田逃离。他别无选择。对方的动作太快了,即使眼前的少女在交涉后让路,自己也追不上那批人。
  「那也是夏娜的作战吗?」
  他总在危机时变得更为清晰的头脑,唯独遇上那两个天敌(约定的两人)时会出问题。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少女遭人夺走,令他的表情出现些许动摇。
  「你说呢?」
  故意装傻的夏娜,从对方脸上那因身体异状而产生的一丝破绽,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如此!)
  眼前这名「零时迷子」的「密斯提斯」出了状况。
  在这短短几句话之间,车子已经冲进龙卷风顶端那收缩的漩涡中。接着,漩涡就像个破裂的气球般四散迸裂。
  最后,只剩下缓缓扩散、渐趋稀薄的龙卷风。
  面包车及车中全员,就跟出现时一样唐突地消失了。
  黑色蛇身与世界之卵的银色光辉,再度出现于头上。
  这片开阔的空域中,只剩夏娜与悠二留在原地。双方重振精神,以差点露出苦笑的表情彼此互望。
  「……」
  「……」
  先开口的人,是实际露出苦笑的悠二。
  「……一旦碰上了不确定的要素,我就会顾着思考而慢半拍呢。看样子,要做到当机立断还差得远哪。」
  面对以平静神色招出自己弱点的少年,仍旧满脸认真的夏娜就像过去一样给了相当实在的建议:
  「感到犹豫时,就先往前迈进。如果能反射性地做到这一点,应该就会大不相同了。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后悔。」
  「原来如此。只要把身处于此的觉悟反映在战斗上就行了。」
  悠二以拇指抵住胸口,脑袋趁机急速运转。
  (要突破周围的众多「使徒」应该没那么简单才对……还追得上。)
  吉田被带走使得坂井悠二的计划得必须修正,得以将她夺回来为优先才行。头上的银卵依然持续膨胀,逐渐填满黑蛇环中的空间。包括午夜零点在内,成就众多大事的时刻毫不留情地逼近。
  圆满的一刻逼近,对创造神「祭礼之蛇」来说是件好事。
  然而在这同时,对于代理者‧坂井悠二来说却是件坏事。
  (虽说实行的时刻有所偏差,确保她依旧是当务之急。)
  就让天地全军追赶逃走的车辆吧,只要这阵风止住后,以畅通的远话宣布他们是妨碍仪式的家伙就行了——理智先后拟定了种种对策,让悠二的心渐趋平静。
  「悠二。」
  此时,夏娜却毫不留情地指出方才侵袭他的新异变。
  「你失去了感知能力,对吧?」
  「——!」
  打算隐瞒的秘密被迅速揭穿,令悠二当场愣住。夏娜则对少年露出了笑容。
  借由「审判」,她明确地捕捉到那辆回收吉田的车究竟怎么了。
  伪造的幻影乘势而上,藏起身影的实体却反转向下,两者分别前往不同方向……也就是说,车子并非消失于龙卷风的顶点,而是刚好相反地朝龙卷风底部的河面奔去。
  同时,原先总能敏锐地捕捉一切事象的悠二,不晓得为什么完全受逃走的幻象欺瞒,视线上移……也就是说,他失去了感知能力。
  令夏娜确信的理由,就在于悠二从两人牵手修炼起,那个总会以拇指确认难以捉摸事物的习惯……也就是说,尽管夺回了「零时迷子」,他身上仍然出现了某种异状。
  少女找出了所见现象的意义,并以累积已久的过去确定。
  面对无法敷衍的指证,也领悟到战斗对自己不利——
  「这些家伙可真过分呢。」
  即使如此,悠二还是回以笑容。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觉悟可不会因为一两点不利因素而动摇。之所以没有明确地回答,是因为至少要充个门面。
  亚拉斯特尔以男性的立场表示理解,单刀直入地问:
  「是『那家伙』离开造成的影响吗?」
  「谁晓得?等到远话畅通,再问问拉米吧?」
  他看似装傻,实则借着提出能引起对方兴趣的话题与名字,替自身多争取数秒的思考时间。他边拖、边想、边说:
  「这么说起来,他在替我上构造分析课时,似乎把那家伙与原因不明的感知能力都归类为不确定要素……算了,在追究原因之前——」
  悠二以此作结,重新握好手中的宽刃巨剑「吸血鬼」。
  「嗯,我们彼此都有该做的事。」
  夏娜也以双手将武士大刀「贽殿遮那」举到面前。
  经过一场骚乱后,两人以新的形式再度相对。
  一切如吉田一美所愿,两人原先那勇往直前的「不期望的形式」崩溃,局面成功地朝着「并非如此」的状况……朝着混沌倾斜。
  
  面包车隐蔽踪迹并掉头高速朝真南川水面奔驰,它的斜前方耸立着一个巨大背影。
  此乃瓦砾巨人,操纵者是破坏巨塔「真宰社」底部欲使其倒塌的「盛装骑手」卡姆辛。
  它不断制造地鸣与水雾,然而踏在河中的脚步却显得踉跄。原因并非出自破坏巨塔导致的疲劳,而是由于琥珀色之风减弱,挤在河岸的众多「使徒」趁机以火焰弹进行远距离攻击。
  巨人躯体上出现了五颜六色的爆炸,构筑身形的「真宰社」建材一一粉碎。尽管单发的威力不大、尽管攻击距离远在河川之外,但它毕竟沐浴在数千发毫不间断的集中炮火之下,因此仍旧会造成足以拖延脚步的影响。
  至于「百鬼夜行」等人,则是往这面绵密火网里冲了进来。
  附身在车上以匿踪的牛鬼惊慌地大喊:
  「帕拉,就算偏离大哥铺的路也没关系,快躲开!」
  「不,我要拿道路跟巨人当盾牌冲过去!」
  在开车这方面,帕拉可是专家。他看出集中炮火有着些微空隙,而且在他们所奔驰的自在法之道与瓦砾巨人中间。
  火焰弹毫不留情地打向以自在法化成一条笔直插进河面的道路,约翰特制的逃脱路线却文风不动。帕拉判断,只要车子没直接吃上来自侧面的攻击,就有充分的可能突破难关。
  他的「磷子」——那台面包车——车头顺应着方向盘左右摇摆,不断避开来袭的火焰弹。数秒后,车子便如预期般冲进巨人与道路之间。就在此时——
  
  褐色的光向四面扩散,巨人发生了大爆炸。
  
  构成那副巨躯的大量建材有如火山爆发般飞散,向着附近一带倾注而下。那些破片甚至周到地再次爆炸、化成散弹,众多细小碎片带着极大杀伤力洒下
  身处空中者也好、位于地上者也罢,全都面临到了平等的死亡。他们遭褐色爆炸吞噬,身形灰飞烟灭。这一带当场化为沸腾炎热的屠宰场。
  尽管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令人大为惊愕——
  (这下子躲不掉了!)
  帕拉依然坚决不踩剎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持续加速。
  命运似乎响应了他的勇气,又或者是单纯的偶然,车子前方出现难以置信的状况——没有任何破片命中自在法之道,更没有在路上引发任何的爆炸。
  面包车在「使徒」的哀嚎声中冲出生路,一口气奔向河面。
  然而虽未碰上破片,却有个不速之客向车子飞来。
  「嗯?」
  佳美娜发现这股气息,于是挥动鹤嘴锄。
  金属尖端撞上了铁块。
  「什么人!」
  佳美娜高声一喊,并且压低身子卸去力劲。她将冲突的反作用力转为下回敲击的力量,以鹤嘴锄的另一端再度攻向来者。
  然而,巨岩般的铁块再度轻而易举地正面挡下攻击。
  双方交手至此,牛鬼终于出声制止。
  「慢着,佳美娜!」
  「什么?」
  隐瞒手的麻痹感并摆出架势的佳美娜,这才认出那个降临在车顶的身影。
  那个将铁棒立在车顶上的少年,乃是先前暂时分别的本日乘客之一。
  「啊啊,打扰啰。」
  悠哉打招呼的访客,正是巨人的操纵者「盛装骑手」卡姆辛。
  「不拔的尖岭」贝海默特也从他手中的串珠绳结型神器「萨比亚」里头出声。
  「呼嗯,这接待客人的方式与方才不同,相当粗暴呢。」
  说着,车子已经抵达河面,开始违离巨塔。周围这场由卡姆辛造成的爆破,短时间内应该能够遮掩己方的行踪才对。虽说潜入地下也是个选择,但考虑到一旦穿帮便会无路可走,还是该尽量避免行险才是(而且这个判断确实没错)。
  无论如何,他们「百鬼夜行」直到雇主说好为止,都得在周遭有无数「使徒」围绕的御崎市中四处逃窜。此时碰上不速之客,是个很大的麻烦。
  牛鬼宛如在屋顶舞狮般伸长了脖子,以头目的身分问道:
  「您在这种时候强行上车,究竟是打什么主意啊,卡姆辛翁?咱们的车上坐了新乘客,没办法开别的路喔?」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如何掌握我们的位置?牛鬼的匿踪应该没那么容易看穿才对。」
  佳美娜以保镖的身分提出安全方面的质疑。
  卡姆辛以草帽遮住视线,泰然自若地答道:
  「啊啊,我负责的任务——在祭坛附近破坏与捣乱——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我只不过跟事前决定的一样,在工作结束后随机应变罢了。」
  「呼嗯。你们接下来得在大军中逃窜吧?对于新客人、捡到的小姑娘、当然还有你们自己也一样,我想护卫还是多一点比较好喔。」
  贝海默特也开了口,不过最重要的部分……为何能掌握车子位置却没回答。
  尽管对于匿踪技术颇有自信的牛鬼不太高兴,然而他们也不可能以实力把这对战斗力远胜佳美娜的火雾战士元老给赶走。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理由拒绝。」
  牛鬼以眼神制止想开口的佳美娜,同时出言解释并确认彼此目的。
  「至少您没说要把小姑娘抢走。大哥跟大姐头似乎还有点事要找她。下车的时间就等咱们忙完后再谈吧。」
  「啊啊,那么就再次请你们多指教了。」
  说着,卡姆辛便挥舞起手中的铁棒「梅凯斯特」。
  这猛烈威力产生的余波,使得飞到近距离的火焰流弹于接触一行人前便已破裂。热浪与火焰往车体落下,让面包车于河面行走的轨迹随之晃动。
  这时,为了确认状况,原先似乎在戒备的「化妆舞会」成员——一只巨大的乌龟——自水中浮出了头与甲壳。此外,水面下还看得见数十个接近的影子。
  (啧,对方果然人手充足,包围毫无破绽……看来从地下走也很危险。)
  在牛鬼咋舌时,帕拉正猛打方向盘,让车子避开宛如小岛般浮上水面的障碍物。
  即便隐藏了身影与气息,随意交战仍旧会令己方行踪毕露。若要动用实力,至少也得等到能够掩饰的状况下才能以最低限度出手。说穿了,跑到战场上根本是例外中的例外,他们「百鬼夜行」再怎么说也只是客运公司,能够安稳点行事自然再好不过。
  「做事别太招摇喔,卡姆辛翁。这会让我提心吊胆耶。」
  听见头目声音里的胆怯,保镖不满地出言斥责:
  「要是不击落刚才那发火焰弹,可是会命中车子的喔。眼前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依循单一体系行动的『化妆舞会』,还有大批因乐园而集结来此的家伙放肆乱来。即使出手控制在最低限度,还是得应付许多飘来的火星……牛鬼,这时候就忍耐一下吧。」
  卡姆辛转头看向无言以对的牛鬼这么说道:
  「啊啊,没错。一旦混乱恢复,上头下达了正式的搜索命令,要隐密行动就更难了。现在『使徒』正从世界各地涌入,这时也别提什么有利不有利了,我们至少得在某种程度上积极前进、开辟通路才行。」
  「呼嗯,话虽如此,但我们也没打算鲁莽行事。如果能将交战压在最低限度就通过当然最好。不过,以敌人的数量来看,所谓的最低限度究竟有多大,可就难以估算了。」
  贝海默特也从容地表明自己面对艰苦战斗的觉悟。
  牛鬼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哼,我懂了,我懂了啦,该死的!早在接受大姐头的委托时,我就猜到会这样了。既然如此,就拜托你们好好护卫啦。」
  「啊啊,我会尽力而为。」
  卡姆辛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同时以怀疑的眼神看向脚下——打从方才起就一语不发的「约定的两人」,究竟在有吉田在场的车里做些什么?这让他十分在意。
  穿梭于风中的车,载着呼唤风的人们,奔走于战场上。
  
  琥珀色之风仿佛浑沌象征般,隐藏、动摇一切。在风势转弱以前,将军「千变」修德南始终蹲在自己立起的*「神铁如意」之上。
  由于巨塔「真宰社」因卡姆辛的巨人作祟导致根基崩溃,因此这柄能随心意自由变化形状大小的宝具*暂时化为支柱,撑起了濒临倒塌的塔。
  塔顶进行创造仪式的神殿中央,有个看似柱子甚至是另一座小塔的物体,便是巨大化后的一小部分*柄。
  修德南从那大得不像*柄的地方将脚伸了出去,心里开始盘算。
  (那些家伙想做的事,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即便见到了「约定的两人」所引起那场危险至极的骚动,他依然按兵不动。这并不是因为他想避免在没有*的情况下战斗。纵然手无寸铁,修德南依旧是极为强大的「红世魔王」,只要有心,他理应能冲进风中带来相应的战果。
  然而,他并未如此。
  理由很单纯。守护神殿比支持代理者更重要,仅此而已。
  他的使命为守护创造神的仪式,具体来说是守护那片在神殿地板上闪耀的银色影子。这是于头上世界之卵中担任活祭品的巫女「顶座」*蒂的存在投影,也是眼睛所能见到的仪式一部分。
  若大意地擅离职守,导致仪式遭遇意料之外的干涉,那可就本末倒置了。而且虽然讲是代理者,说穿了也只不过是寄宿有盟主意志的道具,没有必要涉险相助。
  (我个人并不排斥出手相助,不过盟主阁下也有该耍帅的时候嘛……此时还是别去当电灯泡吧。)
  他半认真地这么想着,等待暴风平息。
  (更何况,如果有东西能够打发时间,我倒也求之不得。)
  风势渐趋微弱。在差不多能看见其中人影时,多半在中央控制室里监视一切的参谋「逆理仲裁者」贝露佩欧露捎来了远话。
  《这下子该说被摆了一道吧?代理者执着的那名少女,似乎被「约定的两人」与「百鬼夜行」给带走了。》
  「『百鬼夜行』?喔……这样啊。」
  这意料之外的名字令修德南有些吃惊,但他同时也想通了某件事——要不是他们参了一脚,卡姆辛也不可能接近戒备森严的「真宰社」。
  「不过,这些家伙把『那个』带走,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啊?那玩意儿明明对盟主以外的人毫无利用价值,他们的交情有好到会特地出手救人的程度吗?」
  《谁晓得。除了找麻烦以外,我实在想不到这有什么意义……算了,那件事就交给盟主处置吧。话说回来,从「盛装骑手」弄出的派头来看——》
  从参谋的音色里,将军察觉到了些微的戒心。
  「嗯,那是佯攻,想必还有其他人潜入吧。『震威结手』被迫进行败战处理,以公主殿下那伙人来看,应该是『悼文吟诵人』或『辉烁散布人』,再不然就是两者同行吧?」
  《嗯……趁我们补漏洞而大意时用新手法玩老把戏,这招确实有点出人意表。等局面收拾得差不多,我就来搜索塔内吧。外头就交给你了。刚才的混乱有造成什么变化吗?》
  参谋这么一问,那双戴着墨镜的利眼才扫视起整片战场。
  此刻,就只有代理者‧坂井悠二的计划因少女被带走而出现问题,他们「化妆舞会」的绝对优势依然无法动摇。
  再度出现的「约定的两人」确实是个不安要素,但他们既然已逃离事件中心,想必也干不出什么能够影响大局的好事吧。
  分别在城镇三个方位战斗的「大地三神」早已停步。他们确实是这世界上最强层级的杀手,然而这回所面对的人数少说也有上千名。
  塔底总算脱离了暴风的影响,教授操纵的铁巨人开始行动。跟它们交战的两名杀手,暂时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修德南既不骄傲也不大意,下了个简单明确的结论:
  「整体来说没有问题。眼前要解决的只有潜入者……以及心怀不轨的公主殿下。」
  《原来如此。那么,就在期限到来前尽可能施加压力,逼他们亮出底牌吧。》
  对于参谋言中的肯定之意与她若无其事的要求,修德南不由得苦笑。
  「待在安全场所的人,讲得可简单了。你才是,别让她们在里头乱搞啊。」
  尽管嘴上不饶人,不过当前状况正好沿着战斗计划里的既定方针走,而这项计划他自己也有参与,实在没理由责备对方得意忘形。
  所谓的方针其实只是面对突袭而来的夏娜一派,他们并不打算让塞满街道的无数「使徒」以混战方式拖延其脚步,而是要将敌人引到核心——巨塔「真宰社」附近正面对决。
  不用想也知道,夏娜一派所准备的锦囊妙计必然是用在「真宰社」、创造神,以及世界之卵上头。如果在外头混战,对方很可能会利用混乱的局面进行奇袭。明知有大批不受控制的群众会蜂拥而至,这么做就太危险了。
  既然如此,就该像方才打入自在式那样,逼使出隐藏的计策,让敌人在期限到来前亮出所有手牌。
  贝露佩欧露预见了将会碰上的阻碍,露出笑容。
  《就让她们出手,最后我们再把那些碍事的东西全推翻掉吧。》
  「你讲得倒是爽快。还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哪。」
  修德南带着不同意味的笑容,向另一个地方送出声音。
  「所以说,我也差不多该起身了。塔还没调整好吗,教授?」
  《停——止时间!》
  接着,一个意味不明的尖叫以远话传来。
  不用说,声音的主人正是「教授」——「探耽求究」丹塔利欧。
  他人在机器管制室摆弄各处的构造,好让塔在修德南拔出「神铁如意」后依旧不会倒塌。在远话之中,还听得见他背后那吵死人的机械驱动声和蒸汽喷出声。
  《嗯嗯——呵呵呵!安——置堆积连结组合,把坏——掉的东西重新建——好!比以前更——坚固,绝——不会出现同样的问题!这——就叫改造!这——就叫前进!我将他命名为——E——xcellent的Will Power——!》
  这快乐的语调能令人想象出他有多忙碌,但其中听不见半点对于问题的回答,这让修德南感到很无力。他转为询问教授的「磷子」兼助手「自学的结晶优秀的28号——甘达铁·多米诺」,同时心想自己一开始就该直接问这边才对。
  「换言之究竟怎样啦,多米诺?」
  《是的,将军阁下!我们采用「星黎殿」的变形机构,自前已经挑出了停止运作的部位及多余零件,强度计算与虚拟实验也差不多完毕了!只要让它们保持在运作状态,即使遭受一定程度的攻击,塔也能支撑得好痛痛痛痛痛!》
  《多——米——诺!我这——才要依序解说,演出华——丽的高潮场景耶!你竟敢糟蹋我的计划,这还算——是我的助手吗!》
  《好痛好痛!教授对不起!》
  要是置之不理,这两人的双簧不晓得要唱到什么时候。于是贝露佩欧露出声催促:
  《总之,到底几时能完成?》
  《几——时何时随时,若要立刻的话——Switch on!》
  奇妙的按钮声响起,巨塔随之震动。
  《啊,教授!将军阁下还没收*!》
  「!」
  修德南察觉到多米诺声音中的急切,登时将「神铁如意」恢复成普通的大小。当然,原先*所在的位置便因此完全空了出来。
  然而,失去了支柱的塔却没崩塌。
  塔不自然地僵硬了数秒,像是某种预兆。
  一会儿后,位于塔根部的河面上起了水波,其振幅慢慢超越了四处巡逻的铁巨人脚步所引起的涟漪,接着形成了一股大浪。
  随着这股摇晃,塔的轮廓也宛如膨胀般逐渐浮上。这是因为各部位暂时分离所导致的体积增加。不知不觉间,在装甲深处,低吼的驱动声已停息,蒸汽自各个隙缝漏出。
  又过了数秒。
  停顿一会儿后,零件如雪花般崩落,一场将表面与内部构造都牵连进去的「整顿」开始了。这场雪崩填补了卡姆辛挖空的基底,并在下一瞬间进行重组。组合得毫无空隙的装甲板覆盖于外,新建材由底部依序堆积而上。而妆点这场诞生秀的,就只有沉重的摩擦声。
  就这样,变貌时间还不满一分钟,巨塔「真宰社」便已经重获新生。耸立于真南川中的它,号令着周围那批飘浮岩块群以及铁巨人所组成的防卫系统,变得比先前更为坚实、更为稳固。
  接着,机器管制室连着周围的器材自塔底凸了出来。
  「喀叽」一声冲击,使得坐在里头的教授与多米诺回了神。
  多米诺那对齿轮双眼不停打转,显得惊慌失措。
  「教教教授!机器管制室外露了……啊,该不会忘了修正虚拟实验的重组模式痛痛痛痛!」
  「本——教授哪——儿会犯那种愚——蠢的错误!」
  教授以变成助臂夹的手把助手抓起来,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因为把这——个管制室区块给组——合进去,整座塔的结构强度会下——降一级!这叫英明高贵的自——我牺牲!」
  这声理直气壮的高喊,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这话合情合理——而这幅光景,全都被躲在岩块阴影的两人看在眼里。
  「出现了!」
  「嗯,出来了,这还真突然。」
  三言两语间,他们已发动了快攻。炫目的极光闪过——一道光辉照耀了教授的眼镜,神速的狙击描绘出弧形轨道飞来。
  「呜喔喔——!」
  咻咚!
  这并非能量的爆炸,极光遭到外力制止,这股冲击更让其自教授眼前硬生生扭向侧面而去。接着,它被一只闪着黄澄色自在法的手掌给挡了下来。
  「真是的……」
  一名身着暗灰色燕尾服还戴了顶礼帽的奇怪绅士——不知何时已来到管制室旁边的「冀求的金掌」马蒙,用那副难已辨别年纪的白皙俊容叹了口气。
  「麻烦别让我担太多不必要的心啊,丹塔力欧教授。这对心脏不好耶。」
  说着,他便玩弄起掌上方才提到的极光。这招正是能随心所欲攫取或逼退目标的自在法「贪恣掌」。
  像个汽油桶般圆滚滚的多米诺瘫坐在地,开口致谢:
  「真真、真是感激不尽,『冀求的金掌』大人~」
  「哪里,除了心脏以外都只是举手之劳。话说回来,那些家伙无庸置疑地会集中攻击此处,你们能够重新构筑一次躲到塔里吗?」
  对于马蒙这理所当然的操心,教授一翻白衣挂起了保证。
  「不——必担心!机——器管制室原本就是设计成『星黎殿』超·变·形!巨大怪兽型态的驾——驶舱!因此防——御系统也万——无一失!」
  「怪兽……?」
  一想象起己方大本营变成机械怪物的画面,马蒙便不由自主地按住眉心。
  旁边,预期到教授下一步而开始预热起机器的多米诺低声咕哝:
  「这个变形方案明明被参谋阁下打了回票,教授却还是想体验一下气氛,所以偷偷在管制室区块留下了变形机制,才会导致这种意外痛痛痛痛!」
  「总——而言之——关闭舱罩!」
  教授再次拎起助手,同时拉下面前涂成[x]跟黑色的拉杆。
  瞬间,金属的摩擦声响起,装甲板覆盖住了两人所在的管制室。紧接着,一道技术卓越的多余设计让装甲板变得透明,因此从外头能够清楚地看见两人。
  「这——样就行啦!将铁巨人们从防——御模式切换成攻——击模式!快——快快,把那个可怜的失败作品跟附属品给解——决掉吧!」
  「遵命!模式切换!『挥拳的圈套』转守为攻!」
  两人立刻愉快地开始工作起来。
  「呼。那么我也——」
  马蒙喘了口气,捏碎掌中的极光。似乎是在等先前那番对谈告一段落般,贝露佩欧露与修德南的远话于此时传进他的意识之中。
  《马蒙,辛苦了。不过短时间内得麻烦你保护教授啰。》
  《对方很有本事,不可大意。上面的残局由我来收拾。》
  「是,遵命。」
  说着,马蒙周围的铁巨人同时动了起来。它们准备好产生于拳头上的漩涡——能将一切物体送往两界夹缝使其消灭的必杀武器「挥拳的圈套」,并转动看似三角帽的头将焦点聚往远方岩块的一角。化成聚光灯的双眼一瞪,热线随之迸出。
  在那之前——
  成为目标的岩块,巳被五彩缤纷的极光打碎。飞散的岩石碎片成了替身,融化于无数的热线之下。
  「果然来了呢。」
  意料之中的应对,代表战斗将再度开始。这让马蒙脸上浮现令人战栗的微笑。
  烧得红热的飞岩、
  河面蒸腾而上的水汽、
  杂乱交错恣意破坏的热线、
  为了搜索目标而来回的聚光灯。
  将这一切全数压倒的闪耀极光,拉出一道看似战斗机的剪影奔向敌人。
  「虽然跟计划有些出入,不过把他们引出来了这点应该一样吧?」
  「总比『把所有的东西都打烂~』来得轻松呢。」
  「无论如何,看样子还是得全部打烂啊!」
  来袭的火雾战士乃是操纵箭镞型神器「卓娅」的「极光射手」琪雅拉·托斯卡纳——
  「那么……该解决任务中可能最为重要的一项了。」
  「就以不会被压力拖累的程度好好干吧。」
  以及同班车上高举十字操控器「连格」、「加提」的「鬼功推手」萨雷·哈布斯堡。
  风带来的些许平静,经过了不能称之为「少许」的重大变化后,再度遭到打破。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3楼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即使吹起突如其来的琥珀色之风、或是巨塔「真宰社」来了个变形,依旧有些人几乎不受影响——那就是分别在御崎市北、西、东三个方向参与死斗的群众。尽管这几处的战事远比中心来得盛大、炽烈,但它们毕竟只是周边区域的战斗,就只是不知厌倦、永无结果地持续下去。
  行为本身相当单纯。
  就只是「大地三神」与「红世使徒」的厮杀,仅此而已。
  不过,当事者的其中一方——指挥「使徒」的众「化妆舞会」守备队长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另一方——「大地三神」的行为看似单纯,实则相当不自然。
  若非身处他们的立场便不会察觉到这点。
  北方。
  「沧波挥舞人」薇丝特休儿正在真南川河面战斗。
  这画面可不能用「混战」一词轻易带过。
  对手是从世界各地陆续集结而来的无数「使徒」。
  在众多敌人之中,仅有薇丝特休儿一人孤军奋战。
  这场绝望的多对一,彷佛是「压杀」一词的象征。
  只不过,当事人的样子与开战时没什么不同。
  薇丝特休儿那张看不出年龄的美丽容颜,依然挂着一副眩然欲泣的表情。她身处于从四面八方成群袭击而来的「使徒」中心点,轻巧地跳跃。
  「来!」
  咚。女子轻踏水面,沉重的冲击便随着涟漪扩散。水波一离开身为震源的她,振幅便不断地增大——起先是仅能绊足的沟渠,接着成了堵在眼前的墙壁,最后更化为能吞噬数百名「使徒」的怒涛。
  同时,她脚下的水面也因周围水位上升的反作用而探底。在这个凹陷的地方环顾四周,眼中所见尽是被波浪吞噬或原先便潜在水中的「使徒」,就像置身于水族馆一般。
  尽管沐浴在这些充满杀气的目光之中——
  「很痛喔?」
  女子依旧关心着这些充耳不闻的对手,同时跳起了动人的舞步。她脚下扬起一圈圈的涟漪,指尖轻柔地撩拨空气,不停旋身。
  随着舞蹈,水中闪过数十个围着她的不祥阴影。是鲨鱼群——当面临危机的「使徒」们背脊发冷时,阴影突然淡化、消失,只留下与鲨鱼同数的利牙,在水里闪耀着珊瑚色光辉。
  虽然「使徒」们本能地察觉不祥预感已变为现实的危机,但已经太迟了。
  响应舞蹈的,不只是鲨鱼。
  真南川的水,以不容抵抗的重量开始旋转。
  水流不仅束缚了「使徒」,更以内部的利牙肆虐。
  这是个以薇丝特休儿为轴心的杀戮大漩涡。
  将一个个「使徒」贯穿、撕裂的珊瑚色锐牙,在大漩涡之中穿梭来去。
  在上空那群目瞪口呆的「使徒」们眼中,这幅光景宛如盛开的巨大花朵。
  一朵将遭殃者碾成五彩缤纷的火焰,并将其转换成流水而盛放的花。
  当事人也有所自觉,只见她畏畏缩缩地对搭档说道:
  「这样是不是残酷了点……」
  「别在意手段,『在波涛上跳舞的女人』。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杀。」
  从女子挂在腰间那个波浪状石制徽章型神器「提欧托尔」中,传来「清漂之铃」查秋特丽裘坚决的回答。
  「而且,现在也没空提这种事吧?」
  她以平稳的女声催促搭档进行下一步。
  如查秋特丽裘所言,漩涡的旋转停歇后,两人回到了原先的水面,大批新敌人随即一拥而上。他们执拗地扑来,也证明了全世界的「使徒」不断往御崎市集结。
  若是平常的战斗,光是看见这幅杀戮的景象,便足以导致恐慌与溃散才对;然而自前在此上演的混战,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即使亲眼目睹数以百计的屠杀戏码,依然没有人后退。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毫不在意地持续前进。
  为了在御崎市成功创造「使徒」的乐园「无何有镜」,他们一心一意地前进。他们放弃了等待、恐惧、停步、犹豫,甚至是思考,只是向前、再向前。
  这是种集体性的感情爆发,导致放弃自制心、失去理性判断的能力。若从这样的观点来看,也不是不能当成某种恐慌或溃散。
  只不过,全员的目标都指向前方。
  「他们就是这么地渴望呢。」
  即使面对想撕裂自身的无数狂热分子,薇丝特休儿依旧十分悲伤。尽管悲伤,一样得继续屠杀。因为,这就是他们这些自诩为神授战士者的使命。
  在略偏南……也就是靠近「真宰社」的河面上,有一批人凝视着这场凄惨至极的同胞屠杀秀。他们乃是「化妆舞会」北方守备队,站在最前头的是队长「狞暴之鞍」欧洛巴斯以及副官「胧光之衣」瑞拉雅。
  「瑞拉雅,你觉得他们还藏了什么招吗?」
  「谁晓得?就算真的有好了,如果换成是我,会选择再前进一点,走到能够影响战局的位置上。」
  两人狐疑地观察着「大地三神」之一那名女性的死斗。
  此时此刻,她交战的对象里没有一个是「化妆舞会」成员。全都是从封绝外头涌入的外来「使徒」。
  欧洛巴斯等北方守备队,在接战后立刻将防卫线后撤,采取坚守阵型。这当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基于合理的判断——面对「大地三神」这种有压倒性力量的对手,采取有组织的行动方为上策。
  因此,在成员于后方摆好坚固阵型之前,如果这种人海战术能够多少造成对方的疲劳就好了……眼前的混战,说穿了不过就是种争取时间的措施。
  然而,有一点实在可疑。
  从杀戮漩涡中再度现身的薇丝特休儿并未前进,她只是在原地应战、屠杀、屠杀、再屠杀,彷佛在进行机械式作业一般,持续不断。
  「『这回』也不前进啊?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欧洛巴斯本打算以万全态势以逸待劳,这话的语气却藏不住内心的焦躁。
  没打算配合他心中激昂感情的瑞拉雅,则是重新阐述自己的感想:
  「想必不是因为『防备我们』这种可爱的理由吧,她的力量那么强大。」
  「我们特别安排了自在师担任前卫耶。真是的,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欧洛巴斯彷佛很遗憾地怒吼着,将手中长柄斧往河上一插。跟以自在法支撑的身体一样,斧柄就这样顶着水面,发出沉重的声音。
  「该不会是在引诱我们吧……毕竟我们只需要等待『无何有镜』的创造,他们可得在时限之前妨碍盟主才行。」
  「是啊。」
  你看起来一副气血上涌的样子,想不到还是有在思考呢——瑞拉雅并没有把内心的感慨说出口,而是以副官的身分再度出言提醒:
  「对方还是有可能以那股强得莫名其妙的力量一口气攻过来喔,不能大意。」
  「那当然。都到了这种时候,怎么可以疏忽。」
  欧洛巴斯坚定地回答,提高戒心以防状况有变。
  然而,没来的依旧没来。
  他们先前所感觉到的不自然,便是「『大地三神』一直不前进」这点。对方踏入了覆盖整座御崎市的巨大封绝之中,处在一个能够完全发挥能力的地点,却停在原地而未前进。即使当下是个该奋勇向前突破守备队、逼近巨塔「真宰社」的状况,依然故我。
  薇丝特休儿看似因为数量庞大的敌人而陷入苦战,不过这并非单方面的凌虐,同时她看起来也不像是被挡下的样子,反倒显得游刃有余。即便如此,她却只是驻足该处收拾来袭的敌人,既不逃走也不移动。
  让人完全摸不着脑袋。
  既然不晓得对方的意图,那么欧洛巴斯等人也不能轻易出手,以免上当。既然对方没有时间,放着不管自然会有所行动。面对眼前如此强敌,北方守备队只能既消极又不情愿地保持戒备。
  在这奇妙的胶着状态下,仅有混战依然无意义地持续着。
  西方。
  「群魔召唤手」萨斯瓦雷正在面向住宅区的大街上战斗。
  这里的状况虽然与北方类似,疯狂的程度却更为严重。
  或者该说,这景象简直有如地狱。
  充斥了怒吼、哀嚎、痛骂、尖叫、诅咒……等各种负面声音的战斗中心,就位于横倒在大路上的大厦——原先「化妆舞会」西方守备队当成路障的地点。
  现在,那儿已被萨斯瓦雷所率领的死者军队占领,周围众多外来的「使徒」持续攀爬攻坚,形成与开战时正好攻守对调的守城战。
  战场顶端,能看见萨斯瓦雷坐在黄金轿子内的椅子上。
  「和一群不怕我手下可爱死者的敌人作战,感觉还真是新鲜呢。没错吧,吾神泰斯卡特利波卡?」
  他并未亲自参战,只是盘腿坐着,以手托腮。那细瘦的脸庞因愉悦而扭曲,一双眼睛睥睨着御崎市的街道——全都挤满了「使徒」的异常街道。
  从他挂在腰间的尖石徽章型神器「提欧托尔」中,传来「惮慑之筦」泰斯卡特利波卡低沉的怒吼声,彷佛同时也要让塞满异常街道的「使徒」们听见一样。
  「很好很好!我的同胞们,这不是纯得夸张、粹得可怕吗!咱们可得热烈欢迎才行啊,『指引亡者之路的男人』!」
  实际上,在倒塌大厦上层围着轿子和攀上来「使徒」们战斗的是死者……那群戴着黄金面具的泥偶。除了人型之外还有美洲虎与骆马的它们,将吃掉的「使徒」转换为土,接着让变得肥大的身躯分身以持续增加数量,可谓无限的军队。
  不过,即使面对这群接近就会被啃食、遭围住就会被分食殆尽的恶梦大口,「使徒」们依旧奋不顾身地攻上来——彷佛自己与同伴是一个覆盖大地的巨大生物,损耗一些细胞根本毋须在意。唯有临终哀嚎的瞬间,他们才会恢复成个体。
  就算如此,喊出口的词依然是——
  「乐园。」
  「前往乐园。」
  「前往乐园『无何有镜』。」
  「前往我们的乐园『无何有镜』。」
  不管是谁,说的全都一样。
  藉由这个词,他们结合成一个生物,在乐园前疯狂舞动、朝希望燃烧生命,试图跨越妨碍自己的地狱和恶梦。
  同时,这里的「化妆舞会」守备队也没有参加攻击。
  他们将防卫线从原先进行守城战的大厦往「真宰社」的方向后撤,整好队伍静观其变。理由在于「没必要陪对方进行单纯的消耗战」这种常识性的判断。
  (究竟是我军拖住了敌人脚步,还是敌人拖住了我军脚步……看起来都不是呢。)
  做出判断的西方守备队队长「炀煽」哈拜利,有些困惑地晃着双头防毒面具。
  (看不出对方的意图。)
  他用来支持友军的自在法「荧燎原」已经解除了好一会儿,配置在后方的「磷子」也停止了炮击。眼前这个状况,已经用不着什么指挥或支持了。要是浪费力量导致无法应付敌人的奇策,那可就糟了。因此他让守备队做好随时应对的准备,停在原地静观其变。
  哈拜利的思绪中仍然有着怀疑。
  (话虽如此,就算他真是担任诱饵,我们也未免太过自由了。)
  他们守备队早已跟萨斯瓦雷空出了足够的距离,随时都能掉头奔向「真宰社」支持。原本哈拜利只是想伪装成拉开距离,藉以试探对手难测的意图,却没想到死者军队仅仅持续着蠢到家的防守战,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让他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现在,彼此间的距离太长、中间相隔的「使徒」数量也实在太多,要一口气突破非常困难。即使萨斯瓦雷使用他身为「大地三神」之一的强大力量,也不可能让事态急遽变化。
  结果,两军在战场上变得毫无关连,彼此都处于闲置状态。
  (在这种状况下却没打算突破,只是漠然地战斗……这到底怎么回事?)
  防毒面具的双眼,再度看向死者军队。
  初接战时的炮击,让大厦倒塌的上半部几乎都化成了瓦砾。顶端的黄金轿子得意地闪耀着,至于不时发出夺目光彩的,则是萨斯瓦雷手中挥舞的杖。
  死者们遵从指挥,持续啃食涌来的「使徒」。它们集中在盘据的大厦上半部,抵挡毫不间断的猛攻。增加的分身先后往敌群里冲锋以捣乱攻势,其余死者再击溃压力较弱的部分大快朵颐;靠这个方法,死者军队勉强保住了能持续抗战的数量。
  尽管敌军数量可说是前所未有,多到正面冲突必然无法处理——萨斯瓦雷的指挥仍旧看不出一丝动摇。
  (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同样身为军团指挥官,哈拜利率直地感叹。
  突然,有群擅长飞行的「使徒」似乎想凑在一块儿袭击,因此像起飞的鸦群般窜出。他们集中在大厦的上方后迅速降下,同时放出火焰弹。
  萨斯瓦雷挥动黄金杖,大厦四个角落登时有数十名死者崩解,组成四个边缘有锯齿状突起的巨大圆筒土器。当土器表面浮出了双臂于胸前交叉的人像——火刑图样的瞬间……
  「带着火焰的飞沫!」
  「向高处献上祭品!」
  怒吼声似乎变成了火焰一般,象牙色烈焰自土器中猛然喷了出来。
  来犯者们扑进了火焰中而当场化为焦炭,接着更进一步地转换成了土块,在大楼周边下起了一阵又黑又重的雨。即使能够勉强躲开火焰,也会被有如火山弹(注:火山喷出的熔岩块)一样混在其中的黄金面具给咬成碎片。这些黄金面具更周到地集合散落空中的土块构成身体,化成展翅袭击的新死者。
  象牙色火焰与黑色土块之闽混杂着哀嚎,成了足以遮住天空的地狱景象,萨斯瓦雷与泰兹卡特利波卡则加以哄笑与咆哮。
  「哈哈哈哈哈!全都搅和在一起了,真是绝妙的景色啊!」
  「嗯!这场盛大的烟火,很适合妆点今天这个好日子哪!」
  在喷出的诡异火焰照耀之下,满是蠢动死者的半毁大厦在「使徒」眼中简直是座邪教祭坛。正因为如此,无论对方如何耀武扬威、即使自己会被啃食殆尽,聚在此地的「使徒」们依旧不能放过它。在破坏、摧毁它之前,前进的脚步都不能停下。
  哈拜利不由得认为,这一切全都是白费力气。
  东方。
  「星河唤手」伊斯特艾基正在城镇的一隅战斗。
  他对于别处的战况毫不在意,只是持续地高歌。
  「我等于今日。」
  「将成就一事。」
  从他挂在腰间的圆石徽章型神器「提欧托尔」那儿,传来「启导之籁」奎兹特克宏亮的唱和声。
  他们所伫立的广场,原本是御崎市车站后方的繁华商业区。距离稍远处,有堆处处燃着青瓷色火焰的瓦砾山,那就是车站的遗骸。所谓的广场皇将该处原有-切全数打碎炸飞王后,变得空无一物的破坏痕迹。
  即使明白眼前景象的意义,「使徒」们仍旧不断奔来。不管再怎么破坏、再怎么杀戮,他们似乎都不介意,只是凭着炙热情感驱使而包围、涌上。
  在他们奔跑的脚下,半径数百公尺的地面以伊斯特艾基为中心——
  「化为雄壮的大地野兽。」
  「勇猛地奔驰以及战斗。」
  呼应了两人的歌声,瞬间变为豪华的星空。
  这并不是幻术。这充满力量的架空群星,是藉由凝缩一定空间内的光所生,而且影响范围不只是地面,连歌唱的两人身影、「使徙」们的下半身也受到牵连。可谓光之结晶的星空,乘着某处响起的高亢歌声——
  「我等于今日,亦将化为飞鸟。」
  宛如银河般旋转着冲上天空。
  「面对生存的艰难,奋力振翅。」
  群星将飞翔途中撞上的一切全数炸碎,它们先后迸出光芒,将解决掉的「使徒」当场转换为「存在之力」,燃起一片青瓷色的火海。
  最后,只剩下肩士毛织斗蓬不断扣扣烈火的伊斯特艾基。男了的姿势没变,也看不见曾移动过的痕迹,然而所在之处却与群星诞生前不同。看来他似乎用了某种手法,在隐藏身形的期间移动了位置。
  唯有那低沉却清澈的声音在火海中回荡。
  「我等所居之星,实在太过渺小。」
  「从群星世界眺望,于心中确认。」
  奎兹特克唱和的歌声,也与破坏之前毫无轩轾。
  两人只是单纯地持续屠杀涌来的「使徒」。男子面容有如盖上坚韧皮革的岩石般严肃,其上看不出任何感情,仅有嘴唇以最低限度的动作编织歌曲。
  「于是,我等在广阔的星空中放声大笑。」
  伊斯特艾基的歌声得到了响应,壮大的银河再度出现。
  「重新飞奔而下,立于眷恋的大地之上。」
  奎兹特克的歌声得到了响应,从空中来袭的「使徒」粉身碎骨。
  接着,青瓷色火焰自空中爆炸性地喷溅而出,与地上仍在燃烧的同胞结合,化为将一切焚烧殆尽的风暴。
  在东方守备队退往「真宰社」方向所建的临时阵地——车站另一端的闹区大厦屋顶,队长「蓦地祲」利维佐正咋舌眺望着一切经过。
  「啧,这家伙到底要杀多少才满意啊?而且从那频繁的移动看来,果然……」
  「嗯。是在提防我的『恶灵』吧。那种等级的火雾战士,光要毒到人就已经有够难,乱窜成那样就更麻烦了。到头来还是抓不住他啊。」
  旁边担任副官的「蛊溺之杯」波索因,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摇着头。
  在刚开始交战时,他们东方守备队便后撤了很长一段距离。
  理由便是眼前的光景……也就是说,碰上「大地三神」之中破坏力最为强大的伊斯特艾基,绝对不能正面冲突。除非有积极抢攻的必要(所幸现在需要采取守势),并且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否则只会增加「使徒」的伤亡而得不到效果。
  因此,利维佐与波索因依照既定方针行动——以无止境从外涌来的「使徒」逼伊斯特艾基进行消耗战,乘隙打倒他。
  直到数分钟以前仍是如此。
  与是否担任指挥官无关,利维佐以一名战士的身分对事态发展感到遗憾。
  「正因为抓不住,我们才准备了种种陷阱啊……」
  「早知如此,一开始别安排什么圈套就好了。」
  波索因也不禁为时机的不巧而叹气。
  就在数分钟前,这位副官接到了一道搜索命令。
  目标是一群匿踪技巧高超的人,他们以种种瞒天过海的手段潜伏于「真宰社」周边或正打算逃走——也就是「百鬼夜行」与「约定的两人」。
  波索因那恶名昭彰的自在法「恶灵」最适合捕捉这种对象,因此才会找上他。这跟他过去曾与利维佐一起雇用过「百鬼夜行」也有关。
  身为东方守备队指挥官而无法离开现场的利维佐,一想到副官得为了完全无关的任务而被调走,便有出言抱怨的冲动。不过他也很清楚带着不满送部下离去有多愚蠢。因此为了别让彼此留下烦恼,他干脆地说道:
  「战争从不会尽如人意,这也只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
  接着,那张难以辨别表情的甲虫脸上浮现笑容。
  「再说,能够逼他『那样』采取对策就已经是件大功了。你不在场这点,应该也能让他误会自己的攻势效果不彰,因而争取到时间吧。任务可别出纰漏喔?」
  波索因见到了那个难以解读的笑容后,也回以笑容。
  「你可别弄出什么『波索因不在就会干出蠢事』的恶评喔?哈拜利大人与马蒙大人是因为宽宏大量才没讲什么,不过我们在撤退战捅了娄子是事实。」
  「哼,有空在这儿耍嘴皮子,还不赶快去替盟主效劳。如果你不出马,可是抓不到那群麻烦家伙的。」
  利维佐用的某个词,让波索因有点犹豫。在当前的状况下,「那个」真的有权命令自己吗——疑惑从他的语气中表露无遗。
  「盟主啊……」
  「别说了。不管机缘有多巧合,他都是自愿站在那个立场的。响应一下这分觉悟,应该不会遭到神罚吧。」
  「唉,你这么说确实让我舒坦了几分……」
  在青瓷色火焰的照耀下,波索因轻轻踢了老好人搭档一下。
  「你可别死喔,利维佐。」
  「是啊。都到了这种时候,我可敬谢不敏。」
  利维佐也往那位不老实的搭档头上敲了一记,简单别过。
  
  这儿有一个人……正确来说是二位一体的人。即使琥珀色之风已然停歇,身处事态核心之地的此人却仍旧被严密地隔离着。
  那就是火雾战士「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以及和她缔结契约并提供她力量的「红世魔王」——「梦幻冠带」蒂雅玛特。
  目前囚禁住她们的风球,与先前裹住吉田一美的风球形式相同,然而强度却远远在那之上。虽说要强行突破应该还是办得到,然而待在牢笼中的威尔艾米娜却一动也不动。
  她遭到束缚而动弹不得的并非力量,而是心灵。
  (又是这样。)
  无论觉悟有多坚定,都没有改变。
  无论持续奋战多久,都无法改变。
  (我又被拒绝了。)
  她总是在面具底下产生动摇。
  而动摇的结果,就是她停下了一切动作。
  (我明明没那个意思,为什么……)
  当战场上吹起琥珀色之风的瞬间,她就被关进了这个风球之中。
  接着,费蕾丝捎来一句拒绝的话语,其中充满了千丝万缕的感情。
  (为何你什么都不让我做?)
  那句话,彷佛会遭到背叛的沉重给压垮一般。
  《——对不起,威尔艾米娜——》
  
  那是句虽温柔却辛酸、虽悲伤却坚定的拒绝。
  (那时的背叛究竟有何用意,这点我明白。)
  想放声大喊的冲动,伴随着撕裂心脏的剧痛流窜全身。
  尽管如此,这单单一句话,却让她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就连现在……对,就连现在的「这个」,我也明白。)
  费蕾丝接受召唤以后的事态演变——约翰复活、两人一同逃走——即使困在风球之中,自己也能够靠着些微的气息动态,以及对方将「百鬼夜行」派来帮忙这两点轻易地推敲到。毕竟,三人曾同甘共苦度过了两年时光。
  就因为这样,威尔艾米娜才会明白。
  (不对,你们错了。)
  「约定的两人」眼中只有彼此,为了对彼此的爱什么都利用。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威尔艾米娜进入「会遭到他们利用」的场所。
  (不是这样的。)
  两人不想利用威尔艾米娜·卡梅尔。
  所以用隔离来保护朋友免受自己所害。
  她全都明白。
  (只要说一声,我就会尽可能地帮忙。)
  不知不觉间,威尔艾米娜戴着的面具型神器「佩尔苏娜」出现裂痕。
  龟裂的出现,彷佛是眼泪打破内心那堵墙的前兆。
  (可是、可是为什么……)
  无力感向她袭来。
  自己总是像这样哭丧着脸。
  那些触动心弦的东西——
  明明拼命地伸长了手,却碰不到。
  明明拼命地奔跑,却碰不到。
  残酷的悲剧、辛酸的别离、躲不过的死亡、解不掉的诅咒。
  平稳的喜悦、欣喜的邂逅、无比珍贵的爱意、火热的恋情。
  持续地奔跑并伸手,
  然后,好不容易才追上,
  接近到能有所作为的距离时,
  在那儿的一切,却必定会这么说——
  抱歉,要说再见了。
  (不,他们会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我办不到。)
  激昂的感情中,她仅存那一丝起身对抗的理性如此冷酷地表示。
  这次就和数年前一样、也和数百年前一样,思念总是传不出去。
  (我总是想把一切都揽在身上,却什么都做不到。)
  理性毫不留情地挖出她的软弱、挖出她所得的结果。
  不管说了些什么、留下了些什么,最后全都会消失。
  (所以,大家才会判断不能牵连我、不能给我负担,然后离去。)
  实际上,威尔艾米娜有能力打破牢笼。
  或者该说,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她随时能打破风之监牢,看清周围一切,选择自身期望的道路。
  仅仅如此而已。
  不过这点小事,她却怎样都办不到。
  (现在,我又因为负担太重而裹足不前了。)
  她无法轻易地选择那条期望的道路。
  因为,对她来说另有正途。
  让她面对这场战斗的,是一道誓言。唯一能让她感受不到负担有多沉重、值得她赌上性命,更是她理应立刻下决断的誓言。那就是——
  (——『为了让我们养育的少女在自己决定的道路上迈进而战』——)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面具。
  面具的裂痕逐渐扩大。
  就像她逐渐无法背负内心充盈的东西一般。
  (明明已经这么决定了……为什么还是会学不乖地感到迟疑呢?)
  抓住面具的手掌施了力。
  裂痕咿呀作响,碎片随之飘落。
  好似那迷惘思绪中风波大起的片段。
  (我老是这样犹豫不决,他们俩担心我、远离我也是理所当然——)
  在她濒临崩溃时——
  「自由。」
  「——!」
  有个词从她头上抛了下来。
  不用说,出声者正是寄宿于头饰里的蒂雅玛特。自从困在风之监牢里以后,变得比平常更加沉默的她还是首次发言。
  「使命消失。」
  「使命……」
  似乎完全掌握住懊恼走向的搭档给了简短忠告,为了解读而反刍这个词的威尔艾米娜这才明白一件事——自己会愣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朋友的拒绝与悲伤,不是对一切的无力感与苦闷,也非誓言的重要与焦躁,而有着更为根本的理由。
  「我的使命……消失了。」
  原先的她,不管遇上了什么意外,都有着能强行前进的原动力、有着能前往正确方向的指针。
  那就是火雾战士的使命。
  不过,使命却因创造神宣扬的大命而烟消云散。
  现在的她能选择任何道路,是真正的自由之身。
  正因为如此,才会愣在原地。
  在成为自身借口的夹缝之中,饱受友情与爱情拉扯的她失去了立足点,而且背负着珍惜的思念,持续迷惘。
  「我……」
  威尔艾米娜·卡梅尔,今后再也无法以火雾战士「万条巧手」的使命为护盾,逼自己前进了。
  然而——
  到头来,她还是被迫前进。
  被她建立起来的另一种羁绊逼着向前。
  那与蒂雅玛特抛出来要她面对现况的关键不同。
  而是一个踏上新旅程的邀约,还带有与此地不相称的轻松气息。
  
  「事情我大致上都了解啰。」
  
  这道意外的声音令威尔艾米娜不禁抬起头。她看见风之监牢的气流产生紊乱,随即遭到破坏。
  深蓝色自在法形成了漩涡,一名火雾战士自余光中现身。
  此人坐在大如广告牌并浮在空中的书本上,重新握起了用来施展自在法的手掌。这名戴着平光眼镜的美女,正是「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
  在书本型神器「格利摩尔」里头大声嚷嚷的,则是「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
  「嘿哈哈哈!我们顺利地完成作业赶来报到啦!」
  「实在是顺利得过头了呢~就连放替身花掉的时间,也因为『那家伙』扼要的说明而弥补回来了,没错吧?」
  「居然对曾经一再追杀自己的人这么亲切,嘻嘻。」
  「这个嘛,也算是为了会因此受益的家伙啦……」
  玛琼琳假装一如往常地跟搭档闲扯。当她察觉底下望着自己的呆滞眼神后,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稍微背叛一下人家的预测,讲个几句话吗?这状况可没办法让你在那儿发呆啊。」
  「没错没错,这可是我笨拙的拉车马——玛琼琳·朵煞费苦心想出的策略呢!」
  玛琼琳拍了一掌让搭档闭嘴后,不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说道:
  「反正呢,还不就是你想为『约定的两人』做些什么,却又得去帮忙小不点,结果正在迷惘时就被刚刚那玩意儿给关起来,所以整个人呆掉了吧?」
  「哈哈,也就是说用不着你帮忙,对吧?」
  这话的效果立竿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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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尔艾米娜确实呆掉了。即使如此,她仍然将那些不可靠的词语拼凑在一起,老实地出言纠正:
  「发生的顺序并非如此是也……她以道歉拒绝我的协助……将我关了进去。」
  「所以说,直到我们来为止,你一直在这儿发愣?」
  「居然在战场中央这么做,胆子还真不小啊。」
  玛琼琳与马可西亚斯并未表现出责备的样子,而是冷静地了解原委。两人思考着到底该如何激励再度呆滞的酒友,最后——不需要确认,十分自然地——选择了对「原先的她」有效的方法。也就是——
  「不管来龙去脉是怎样,『现在』的『这里』可是个一愣住就会有麻烦的赌场。至少已经开始行动的『千变』是这么想的吧。」
  「!」
  以「敌人」这个无法逃避的威胁刺激她。
  「如果不想让她死,除了自己起而行以外没别的办法啦。」
  「!!」
  指出该守护的人,让她清醒。
  「再说,现在的你还有选择余地吗?在『百鬼夜行』那群家伙被叫来时,就该想到会发生什么事了吧?就算你想帮忙,当事人也……瞧,连一丁点气息都找不到。」
  「而一美小姑娘则有老头跟着,一行人应该在某处逃窜中吧。那么,能做的事不就只剩下一件了吗?」
  接着,引导她掌握战况。
  最后——
  「果断即行。」
  蒂雅玛特补了临门一脚,威尔艾米娜这才终于打破自己的牢笼,拖着沉重的迷惘由静止的空中飘向外头。
  试着替她打气的玛琼琳扬声道:
  「好啦,快点走吧!你可不希望在迷惘时失去什么吧?」
  「了解……是也。」
  在这番催促下,飘浮变得如滑行般迅速,缓慢变得像穿刺般强劲。她悄悄以淡红色火焰覆盖住手掌所触的面具,除去了上头的裂痕。
  (如果不想失去她……就别迷惘,起身行动。)
  相对于先前的烦闷,结论似乎过于简洁。即使如此,它依然点燃了女子心中的火焰。火雾战士「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开始行动。
  同行的玛琼琳披上战衣「托卡」,以开朗的声音说道:
  「一名失去了优先课题的杀手给你个忠告——恐惧往往比危险(船到桥头自然直)更糟糕。」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晓得做什么才有用啦,咿嘻嘻!」
  两名火雾战士,拖曳着马克西亚斯的笑声而飞。
  飞向原应战斗的地方。
  
  黑蛇抱在怀中的世界之卵,确实地朝着创造「无何有镜」迈步。
  「大命诗篇」将身为活祭品的巫女*蒂当成核心,围了一层又一层。距离这个银色外壳碰到蛇身圆环——乐园孵化的时刻——似乎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
  在它的光辉下,有两道交缠飞舞的火焰。
  燃烧着闪耀红莲的夏娜,以及散布着深沉黑暗的悠二。
  这场在巨塔「真宰社」极近处展开的空战、要开辟通往世界之卵通路者与阻挡者之间的打斗,就如命运一般地复杂、激烈。但要说这是幅美好调和的画面,却又显得乱了点。
  持续地激烈回旋同时改变高度的夏娜、顽强地档在前头的悠二,两人在经过了数度的对决后,逐渐分出了优劣。
  夏娜的优势,以及悠二的劣势。
  「喝啊————!」
  背后红莲双翼喷出炫目火焰的少女,将武士大刀「贽殿遮那」往上一刺。
  「唔!」
  相对地,少年则以能让剑身弯折的强大力量挥下宽刃巨剑「吸血鬼」。
  火花于瞬间闪过。
  夏娜在「吸血鬼」发挥特性——利用冲突的反作用力,伤害剑刃相交者——之前,便已抽身后退。这种精湛技巧,唯有在精准预测对方的力道与剑势后才能办到。
  悠二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靠剑技与夏娜对抗。只要命中就能一击必杀的挥砍,不过是第一道诱饵,后头龙尾伴随挥砍动作而来的一击才是实招。话虽如此,这记攻击的目的仍旧在于牵制,他根本没指望会命中。
  夏娜对这种手顺早已司空见惯,若要回避接着巨剑之后的龙尾攻击,唯一的路就是往下躲避——
  「——咻!」
  当少女看似要这么做时,背后双翼之一却突然爆炸性地提高出力,让她在原地来了个急速旋身。
  悠二单凭着「有异状!」的直觉——
  「!」
  便从袖口将「银」的破片如洪水般洒出。螺丝、齿轮、装甲碎片等等形成漩涡扩散,在他面前极近距离化做一面宽广的墙壁。
  夏娜放出了带有强大压力的火焰团「飞焰」,正面撞上这堵墙。灼热的余波撕裂附近一带的空气,让其燃烧、爆炸。
  同时——
  有几个混在火焰中的物体,以超越*的速度撞上了墙;性质与墙壁相同的自在式,化成银色火花消散。悠二透过分身的感觉,得知了这件事。
  (她把那个嵌有「大命诗篇」的戒指——)
  他根本没空让「扔出来了吗?」这样的字眼闪过脑海,而是立刻让墙壁破裂四散,构成数百个「银」,用以当作阻挡夏娜上升的临时物理障壁。混了各种零件的西洋铠甲群以不完全型态现身,扭动着向下方伸手,更从缝隙之间以无数眼睛观察有无异状,而它们很快地便燃烧殆尽。
  受阻的夏娜早已藉由「飞焰」的射出与爆炸反向脱离,两者并未接触。少女为了寻找发动攻势的机会,再次开始降低高度。
  在猛烈吹袭的热风中,好不容易撑过连番攻击的悠二——
  (没有继续追击。)
  慎重确认了周围状况,这才允许自己流出冷汗。朝躯干横扫而来的刀、扑天盖地的火焰巨浪、扼杀世界之卵的戒指宝具,深切体会这些接踵而来的威胁,令他汗如雨下。不过,即便在这种时候——
  (集中控制双翼的力量……那道强力的火焰是这样构成的吗?)
  他拼命地克制自己别表现出一筹莫展的样子,同时持续运用真正的武器——在困境中反而更为清晰的思绪。
  (自己测量力的流动,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事啊……而且,掌握的感觉太过模糊、发现的时机也千钧一发,这实在太危险了。)
  这场战斗,夏娜没有手下留情。
  此刻,悠二打从心底深切感受到了这点。
  (不过,身体还记得住以前能自然做到时的感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彻头彻尾都是火雾战士的少女,对于攻击敌人的弱点——失去了敏锐的感知能力——丝毫不会犹豫。对她而言,以最有效率的手段击倒敌人可说是家常便饭。
  不过很讽刺的是,正因为如此,悠二才会全力动员自己的理性与感性作战,并未妄想她可能会手下留情。
  (她差不多也该看穿用「银」妨碍的手法了,得换别招才行……虽然有学过障壁的自在法,不过能否直接用在实战还是个问题。)
  自在法的相关知识虽然能从创造神「祭礼之蛇」的感觉中找到,不过那得去回溯模糊的记忆,实在不适合用来实时应对。
  而且「祭礼之蛇」对于战斗这种小事毫无兴趣。计划之所以大多依悠二的意思进行,实际上是因为他要专心在创造乐园「无何有镜」上……说穿了就是「除此以外都不重要所以随便你」,因此大小杂事全都交给了「为此而造的代理者」。
  「我也没什么资格抱怨呢……」
  悠二刻意说出口确认,同时利落地甩了一下手臂。
  他决定预先练习自在法替之后的战斗中做准备,同时这么做说不定能使对方动摇,于是在两人的正中间构筑了一个物体(要是用不出这个自在法,有可能妨碍自己的期望,因此他事前曾好好练习过)。
  在下方转身以重新面对悠二的夏娜,也注意到了那个东西。
  「!」
  那是个跟人类差不多大的简朴沙漏。
  沙漏周围盘旋着字体古老的数字,它们正确地标示了持续减少的时间。上头写着:
  『55:31』
  深浅不一的黑色火焰形成容器、银的碎片则变为里头的沙子;沙漏上头更包着持续减少的数字,显眼地浮在空中。此时,上半部的银沙已所剩无几,下半部则堆积如山。这玩意儿并非以特定时刻为基准构成,而是要告诉对方乐园「无何有镜」完成在即的演出。
  沙漏在指出危机迫在眉睫的同时,也在诱使对方焦急。
  接着——
  有样东西向两人飞来,彷佛是被这个展示核心给吸引了一般。
  往彼此最短距离——沙漏——冲去的夏娜,一双灼眼见到了混浊的紫色火焰。
  反方向,预备自在法等待少女的悠二,一对黑瞳看到了深蓝色与淡红色的光芒。
  「属下冒犯了!」
  抢先出手的*「神铁如意」略过悠二脸颊,为了击落沙漏后方飞出的夏娜而伸长。
  「恕我来迟。」
  相对地,一条缎带绑住夏娜手腕将她扯离*尖,抛到以深蓝色火焰构成的野兽背上。
  发觉对方躲开的修德南,将四肢中未持*的另外三肢变为巨大的龙头攻去。它们分别以无数火焰弹、火焰喷射、牙齿进行攻击。
  在空中自由奔驰的玛琼琳,以托卡的手同样放出大量火焰弹击落敌弹;追随其后的威尔艾米娜,以缎带造出漩涡反弹喷射的火焰;最后,夏娜则以自在法「真红」之拳粉碎露出利牙的龙头。三人将敌方的攻势悉数化解。
  火星四溅的战场招呼完毕后,以沙漏为中心来看,彼此的位置虽有不同,高度却没有改变。玛琼琳本想趁乱冲向上空,不过被修德南的攻击给挡下来了。
  尽管强力的火雾战士来援依旧能维持现状,这让悠二地松了口气。他出声向给自己这分从容的将军表示感谢:
  「你来啦,多谢。」
  修德南察觉代理者中的少年人格愈发鲜明,却装作没看到。这样别有一番乐趣。
  「情势观察得差不多了。再说,『那个』果然成了现实的威胁啊。」
  「是啊。不过连玛琼琳小姐都来了……贝露佩欧露怎么说?」
  悠二并未虚张声势装模作样,只是专心地思考。
  (即使持续进行激战,他依然十分细心呢。)
  修德南暗自佩服,表面上则是恭敬地回答:
  「虽然出现地点在『真宰社』之外,但是详情还不清楚。贝露佩欧露认为,『盛装骑手』等人潜入是为了动某种手脚。」
  「调查没?」
  「正在进行。」
  悠二点点头,挥动巨剑面对代理者的任务、实现自身希望的代价——眼前的战斗。他的样子显得无比真挚、也无比顽固。
  修德南半自嘲着自己奇妙的念头,与盟主同样举起了武器。
  *尖所指之处,夏娜正抓着意外柔软的托卡背部,她胸前的亚拉斯特尔则是出声询问己方计划的进展。
  「『悼文吟诵人』,你出现在这儿就表示——」
  托卡嘴唇张如新月,玛琼琳与马可西亚斯一同笑着回答:
  「没错,全都漂亮地搞定啰。」
  「嘻嘻,接下来可以随我们胡闹了吧,魔神大人?」
  接着,她又问了一件事。
  「那家伙挡在前面,你没问题吧?」
  夏娜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旁边沉默飞行的另一名火雾战士。
  威尔艾米娜以比面具更僵硬的声音事务性地回答:
  「先前我们侵入『星黎殿』时,她毫无保留地提供了有助于作战的情报,约翰托付的作战关键——改变『大命诗篇』的重点——也交出来了是也。退一步来看,他们应该没有敌对的意思才是。」
  「暂时信任。」
  夏娜对于蒂雅玛特简洁的结论点点头。
  「……」
  突然,少女又看了身旁一眼。
  戴着面具的威尔艾米娜,就在那儿一同飞行。
  她脸上戴着看不见表情的面具、更展现了身为火雾战士的精湛技巧——
  即便如此,夏娜依然明白养育自己的至亲有些异样。
  马可西亚斯察觉少女的讶异,轻声说道:
  「看她不知怎地在那儿团团转,我们就硬把人给拉过来啦。」
  「朋友能做的到此为止,后面就是你的任务啰。」
  玛琼琳也补了一句。
  「嗯。」
  夏娜放开抓住托卡的手,跳了起来。少女背后燃起红莲双翼,插入玛琼琳与威尔艾米娜之间。三人共同飞翔,她却没伸出手,只是从火星飞舞的炎发之中,以炯炯有神的灼眼望向养母,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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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威尔艾米娜。」
  双翼喷射加强,先两人一步而行。
  悠二与修德南在上,夏娜与威尔艾米娜、玛琼琳在下。双方加快速度,让这场夹着沙漏的对决变得愈发激烈。
  
  贝露佩欧露独自伫立在原为「祀窦阁」的中央管制室。
  教授重新构筑「真宰社」将修德南捅的洞补了起来,不过原先位于中央的灶之宝具「欣嫩子谷」已被打得粉碎。
  她以三只眼睛望着化成烟尘与碎片四散的残骸。
  (如果这包含在「星黎殿」修复能力的范畴内……)
  在脑中转着这些蠢念头时,远话的自在式浮现于她面前。从徽记看来,对方是负责搜索塔内的「使徒」。
  《这里是第七队!中层·第二十四区发生大规模爆炸!颜色是桃红色!》
  这项不能忽略的情报,令贝露佩欧露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呢?见到『辉烁散布人』本人了吗?」
  《没有,因为接触者全遭灭口,因此目前尚未确认其位置!我们将继续搜索周围!》
  几乎能让人看见敬礼姿势的恭谨声音,随着自在式消失了。
  「嗯……」
  以指抵颚思考的她面前又出现了新自在式,上头徽记与先前不同。
  《这、这里是第二队!上层·第四区……目击到了紫色闪电!》
  「!」
  说到紫色闪电,除了「震威结手」苏菲·萨法利修外别无第二人。此人与有桃红色火焰的「辉烁散布人」蕾贝卡·瑞德、「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万条巧手」等人关系匪浅,就算亲身来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这也未免太刻意了。)
  先前「炎发灼眼」攻来之际,各地便散布了许多褐色自在式,实际上「盛装骑手」也出现了;紧接着对方又现出不同颜色的火焰,表示还有其它援军,而且是在己方大本营内部,这简直就是场故意的表演。
  (这招以诱敌来说算是下下策,然而为了确认还是得持续搜索……就结果来说,这使得指挥系统混乱、我方行动也变得迟钝。)
  换言之,这虽然是个下下策,却是个无法回避的陷阱。
  (呵呵,敌人也不简单,能让我好好享受到最后一刻呢……好吧,就陪你们演这出闹剧当回礼。反正我大概也猜到你们想干什么了嘛。)
  思索数秒后,贝露佩欧露向第二道自在式确认:
  「你们那儿也没看到『震威结手』本人?」
  《是的,遭到突袭的队伍前卫擅自开启战端……》
  「己方的攻击导致现场被破坏得无法调查,是吧?」
  参谋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啊。今后将第一击视为对方设下的陷阱,严禁轻率地反击,以调查究竟出了什么事为第一优先。顺便把这个命令传达给其它队。」
  接着她重新制订了方针。
  《是!》
  《遵命!》
  看着随着回应而消失的自在式,贝露佩欧露又叹了口气。他们原本是前「星黎殿」的守备队,往常应该不用下这种理所当然的指示才对。
  (看样子,乐园「无何有镜」创造在即让大家过于兴奋,办事时也变得粗心大意了……无论如何,在得到点成果之前还是得继续等待吧。)
  面对这些不如意,参谋脸上反倒闪过了愉悦的笑容。
  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又浮现了别的自在式。
  《参谋阁下,请容属下提个建议。》
  「喔?说说看吧。」
  《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既然已知有敌人潜入,是不是该在阁下身边……在中央控制室安排警备队?》
  这意外的提议让贝露佩欧露愣了一下,很快地她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我很高兴你们的好意,不过这没有用。」
  《没用?》
  她以创造神眷属,三柱臣参谋的身分对摸不着脑袋的部下说道:
  「嗯。我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到这个时候,也没必要保护我了。」
  《话、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不管那些家伙想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当「零时迷子」未在先前异变中被夺的那一刻起,她的计划便等于已经完成了。对不确定要素的追击也由代理者做好了安排——虽然他的目标是少女,并非「密斯提斯」。该做的事,已完完全全都结束了。这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使得常保冷静的她说话口气也多了点抑扬顿挫。
  「接下来,我只需要悠闲地监督进行过程有没有疏漏而已。这也可以说是身为参谋的醍醐味吧……」
  贝露佩欧露并不着急,而是以有点惋惜的目光看向司令室中央——某个浮在碎掉的「欣嫩子谷」之上的物体。
  沐浴在三道目光之下的东西——
  『52:10』
  与悠二所做的自在法沙漏如出一辙,显示出时间正确实地持续减少。
  
  和带着*「神铁如意」的修德南正面冲突,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是,夏娜等三位火雾战士仍旧采取了这个艰巨的选择。
  时间有限,不可能慎重地进行迂回作战。而且,就算耍什么小把戏,也会被创造神的眷属与其所持宝具那压倒性的力量击溃。既然如此,就只能正面对决,从紧迫的攻防战中找出些微的空隙。
  同时,夏娜、威尔艾米娜、玛琼琳等人,正是少数能与修德南交战并从中找出破绽的火雾战士。
  话说回来,双方短兵相接也已经过了数分钟。
  若换做普通的火雾战士,这段期间恐怕早已有十多人阵亡。面对生死一线间的战斗,夏娜等人彷佛愿以生命交换沙漏中的沙粒般,持续在空中飞舞。
  战况终于出现变化时,沙子大约已经少了一成。
  「神铁如意」巨大的*尖,正面刺向飞在空中的三人。
  夏娜毫不畏惧,手中绝对不会折断的武士大刀「贽殿遮那」掠过*头。仅仅如此,她便因那极高的相对速度与威力而翻了好几圈。
  「——」
  她并未重整姿势,反倒增加红莲双翼之一的推力加速旋转,接着凝神一喊:
  「——喝!」
  形如左拳的自在法「真红」现形,从侧面狠狠地往*柄一击。在身子的旋转与双翼的加速之下,使得这招的威力强横无比。
  宛如一座空中巨塔般的「神铁如意」,以能让距离感麻痹的速度弹开了。
  威尔艾米娜没放过这个机会,立刻以缎带缠住*尖。她的力道十分巧妙,飞出去的*反倒带着修德南以更快的速度翻了数圈。
  (哼,巨大没办法当成武器吗?)
  彷佛被以「神铁如意」为轴的螺旋桨卷进去的修德南,在急速旋转的视野中,将*变回原本的大小。
  接着——
  「来吧!」
  「接招!」
  熟悉的声音自头上极近距离处传来。
  「!」
  在抬头之前,修德南便已吃了一记强烈的双掌拍击,整个人往下方摔去。坠落中,他的墨镜映出了某样东西。
  一道从*柄上解开、逐渐燃烧殆尽的深蓝色锁炼。
  (原来是这样吗!)
  当他被威尔艾米娜摔出去时,以自在法编成的锁炼就已缠到了*上。当*缩回原本的大小时,玛琼琳便利用这个现象一口气缩短距离。是个活用了彼此特性的漂亮合击——不过现在没有佩服的时间。
  (啧,盟主阁下!)
  现在,悠二专心地阻止对方接近上空的世界之卵,将攻势全交给了修德南。原本彼此近在咫尺,然而玛琼琳突如其来的接近、修德南的坠落,使得两人之间出现了敌人。
  在面对的三名强者之中,「悼文吟诵人」或许正是最不能让代理者·坂井悠二接近的存在。她是个需要丰富经验才能对付的自在法高手,而且悠二失去了敏锐的感知能力。当然,这段期间内夏娜与威尔艾米娜也以急速逼近中。
  修德南完全没考虑该对付哪一边。
  「唔啊————————!」
  他两边都对付。
  就是为了这样,神才赐予了他眷属的权能——千变万化之力。手臂变了、双脚变了,不知不觉他已化为四头共有下半身的巨虎,破空疾奔。
  至于盟主·坂井悠二:
  「先前的事很抱歉。」
  来袭的玛琼琳:
  「这就是战斗,不用在意。」
  「不过呢,总之先让我们揍一顿吧!」
  全力喷射飞来的夏娜:
  「唔!」
  「来啰!」
  身旁被她拖着的威尔艾米娜:
  「行动时刻是也。」
  「不可失策。」
  修德南将老虎的上半身伸出,成为物理障壁。
  唯有悠二那儿的老虎是让他乘着额头上升。火雾战士们那边,则是挡在面前逼她们出手,藉以争取时间重整态势。
  「猪在空中飞呢!」
  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嘿,茶色衣服的男人!」
  上升的悠二与修德南——
  「是的,我马上赶到您身边!」
  为了这歌声而感到战栗。
  「迪切利、迪切利、迪切利、迪!」
  这正是火雾战士「悼文吟诵人」发动强力自在法的预告,「屠杀即兴诗」!
  首先——
  轰!
  是悠二。
  「呜!」
  紧接着——
  碰!
  是修德南的老虎。
  「唔喔!」
  他们分别撞到了头。
  不,这不只是「撞到」的程度而已。
  他们乘着上升之势,狠狠撞上了硬质障壁。
  确认自己完成使命的墙壁当场粉碎,散成深蓝色的火星。
  (糟了——!)
  悠二之所以没变成肉酱,全拜脑后龙尾的自动防御机制所赐。在感知到冲撞的瞬间,龙尾立刻呈螺旋状包在周围,替主人的身体挡下冲击。
  (不好!)
  修德南也为这意料之外的失态大吃一惊,即使身为眷属也难以顺从本能。也就是说,他反射性地将老虎的身体往后缩,把因冲击而意识朦胧的悠二留在空中。
  夏娜就是在等这一刻。
  「喝啊——————!」
  她以出现在背后的「审判」掌握目标位置,并以武士大刀「贽殿遮那」为起点发动「断罪」。灼热巨刃瞬间将威尔艾米娜困住的两头老虎烧尽,更以劈开路上空气之势往前猛冲。
  少女毫不留情,巨刃直指坂井悠二。
  「——!」
  悠二连一声也来不及喊,便已正面吃上一记。
  或许有一两秒的时间,悠二因恐惧而发动的防火戒指「蓝天」在他颈项发出光芒,承受了「断罪」的火焰。不过,火势很快便超过了戒指所容许的量。
  在遭到破坏的结界中——
  ( 戒指 不行了 好可怕 好热 自在法 防御 绝对 夏娜 活下 去 )
  混浊的意识迸发。
  思绪的结晶彼此交织,纯粹的感情与冷静的认知互相争斗,再由顽强的理性聚合,以近似执着的强韧意志现形。
  
  于是悠二面前出现了一道透明砖墙——以自在法形成。
  
  每块透明的砖块中,皆有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自在式碎片;无数的砖块互相结合,构成了一面墙壁。不仅如此,它还发挥了功效。
  透明墙正面承受灼热巨刃「断罪」,把它挡了下来。
  不只是出手攻击的夏娜而已——
  「什么!」
  就连发动自在法的悠二本人——
  「……?」
  都当场愣住了。
  变回人形重新举起「神铁如意」的修德南也好、为了牵制他而停留极近处的玛琼琳也好、刚和夏娜合击完毕的威尔艾米娜也好,全都没弄清这个意料之外的新现象。
  其中最快回神的人,是夏娜。
  (那个该不会是……)
  她不仅本能敏锐,更靠着自在法「审判」得以明了力量的流动。透过知觉,长年锻炼的战士思维与直觉令她了解到这事对于战斗有何意义,于是少女以行动做出回答。
  (坂井悠二的自在法!)
  她在以眼神拜托威尔艾米娜帮忙牵制修德南的同时——
  (那个很危险。)
  迅速掀开自在的黑衣「夜笠」,从里头掏出某样宝具扔向空中。
  (得趁他熟练之前……)
  那数十枚浮在空中闪闪发光的戒指,正是能储存自在式后当成*一般射出去的宝具「琴弦」。现在,里头封入了能够改变「大命诗篇」的自在式。
  (一口气解决!)
  在她面前,悠二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反刍自己身上出现的异变。
  (坂井悠二的……自在法?)
  确实,这种形式并非任何人所教,也感觉不到创造神有插手。
  (不,在那之前……)
  他重新打起精神,现在可没有悠闲思考的余地。
  (得挡下戒指才行。)
  夏娜浮在空中的戒指,会危害头上茁壮中的世界之卵。唯有成功创造乐园,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因此非得阻止对方不可。
  此时,夏娜轻轻将戒指往斜上方一洒。
  接着,一个个都跟「大命诗篇」同样闪着银色光辉的戒指完成了准备。
  少女看在眼里,随即微微地将左手往后一摆。
  瞬间。
  她张开手掌往上一挥,途中藉由自在法「真红」让巨大手掌现形,把数十枚「琴弦」全握在掌中,急速上升。
  悠二准确地察觉到她的意图。
  (她想直接把戒指打进世界之卵里!)
  少年没多考虑便飞到巨大拳头的轨道上。当然,他并不打算无谋地以身为盾。
  (刚才的自在法——)
  他立刻就想到该施展刚才连承受「断罪」都文风不动的自在法。刚才的感觉仍鲜明地留在体内与心中,于是悠二彷佛循着走过一次的路前进般,轻松地放出了自在法。
  (——成功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能完全如他所愿。
  出现的东西,是面挡在巨大「真红」之拳前面的透明砖墙。
  这面墙只是单纯挡在去路上而已,对方随即毫无窒碍地粉碎了它。
  「!」
  「真红」之拳将悠二也一击打飞后,不断上升。
  就这样,拳头在不断加速的同时,狠狠地往世界之卵撞上去。
  无数作为防御机制的「银」一一被拳头打碎。
  拳头直接打中构成卵的「大命诗篇」,随即爆开。
  不过——
  唯有握在那只拳头里头中的戒指。
  唯有封在戒指中的「大命诗篇」。
  发出耀眼的光芒,打进了世界之卵里头。
  夏娜看着紧握的拳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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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幕间1 眷属
  
  「办不到。」
  从佛莱德那儿听完他们想藉由引导神宣扬的事之后,乐师「笑谑之聘」来福卡冷淡地拒绝了这个无疑攸关性命的要求。
  「啊,不不不,如果办得到我倒是很想帮忙喔?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遭到监禁恐吓的可怜人嘛。」
  听见对方有礼却又像在嘲弄的回答,火雾战士「骸躯变换人」恩尼斯特·佛莱德有些犹豫是否该认真威吓。说实在的,过去他曾与这名乐师碰过数面,很清楚对方并不是会屈服于威胁之下的人。来福卡就连自己的性命也没什么兴趣,满脑子都是怎么享乐,可以算得上是典型的「红世使徒」。
  看到合约人不知如何开口,「应化技艺」布莉姬便从他胸前的人造花型神器「神之珍酿」中以恳求的口气追问:
  「办不到?你是眷属吧?我听说过,引导神只要和眷属接触就会颁布『神谕』耶。帮帮忙嘛,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嗯……」
  然而,来福卡却歪着三角帽,面有难色。他在静止的公园中漫步,接着以感到稀奇的眼神看着停摆的秋千,同时说道:
  「不,那个……真的办不到啦。虽然『应化技艺』说的确实没错。」
  「那么——」
  「够了。谢谢你,布莉姬。」
  佛莱德柔声制止总会替自己表露感情——在此则是焦躁——的搭档,接着再次询问:
  「既然都见到了,是否能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行呢?若这回真的是白跑一趟,我希望至少能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我知道了。不过相对地——」
  来福卡抓着帽子前缘,打量起附近一带。
  佛莱德会意,做出一个对火雾战士来说毫无意义的举动——他起身张开双手,强调自己没有武装——这是种展现诚意的姿势,表示自己并无诡计,然而蕾贝卡老嫌他太做作了。
  「好吧。我绝对不会让集结在这儿的火雾战士出手,同时也保障你在离开安全区域之前的安全。之后要逃跑或者要和尼可拉斯畅谈艺术,全都随便你。」
  「非常感谢。」
  来福卡彷佛宣誓般弓身回礼,接着轻巧地跳往早已看中的演讲台——固定在弹簧上的白马型游乐器具。他蜻蜓点水地踩在游乐器具土,没造成丝毫摇晃,随即以身为乐师的优雅姿势弯腰,缓缓开口:
  「那么——」
  啪啷一声,男子彷佛说故事必定要有音乐般弹起了鲁特琴。
  「若是往常的晚会,我等必歌咏吾神之丰功伟业及为数众多的精选乐诗,让诸位宾客聆听至深夜入眠时。然而今日太过仓促,尽管万分遗憾,在下依旧只能唱诵问题的回答。」
  (前言太长了。)
  乐师没理会佛莱德与布莉姬,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若问为何办不到,亦即为何『没有理由』……简单至极,理所当然。」
  啪啷,鲁特琴伴奏的乐声传来。
  「若问其故,便在于——置之不理亦会完成的东西、或者走势早已底定的东西,是无法『引导』的。」
  啪啷,男子吸了口气,彷佛在朗诵诗歌一般。
  「既然没有理由,吾神自然不会降生……此事简单至极,更是理所当然。」
  佛莱德为了加快对话的进展,出声质问:
  「不会降生……?你不是靠着他心通或仪式呼唤在世上某处沉眠的神,藉以进行神威召唤吗?」
  啪啷,来福卡彷佛要把质问也编进歌里一般,拨动琴弦。
  「吾神绝不会沉眠……我等敬畏侍奉的引导神,乃是悠游世间四处观察、并在眷属之间徘徊的神灵——『觉之啸吟』沙哈尔——」
  啪啷,乐器的音色变得更加深沉。
  隐藏在衣领与帽子内的容颜,就像一开始便不在那儿般阴暗。
  「当我等眷属见到不加引导便会化为泡影的崭新灯火时,吾神便会降下唯一的灵告——『理应知晓之事』——成就神意召唤。」
  眼前这名渺小使徒开始令佛莱德感受到威胁,为了甩开这股异样感,他再度提起己方刚刚说过的内容。
  「我们方才解释过『炎发灼眼的杀手』的计划,难道那个不包含在内吗?不管是横渡两界、宝具、人化、封绝、表明思想,乃至于火雾战士的诞生,明明全都是以『神谕』告知世人的啊……?」
  这位神祇总是恣意哄骗、教唆他人,连身为同胞的「使徒」都忌惮,佛莱德本人更经常因而碰上灾祸,所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怀疑与愤怒。
  啪啷,音色深深地摆荡,神的眷属只是文风不动地回答:
  「你们的计划,已经成了某道湍流的些微误差……事后承认并不算引导。因此这不值得吾神行使『唤起』与『传播』等权能。」
  啪啷,鲁特琴的琴声宛如裁决的槌音。
  听完后,布莉姬很快便泄气地说:
  「该该、该怎么办,佛莱德?之前我们还信誓旦旦地跟蕾贝卡、苏菲、玛琼琳,以及启太讲『一切包在我们身上』耶!」
  「这个任务可没有不重要到遭拒就能放弃啊……」
  见到搭档慌乱的样子后,佛莱德才好不容易回复冷静,开始摸索当前能做的事。
  「不能勉强这点我懂了。那么,如果战场上出了什么事,只要在那时恐吓你,就能进行那个神意召唤啰?」
  「这主意可真耸动……」
  啪啷,这回琴声轻响后,来福卡思考了一下。他也好、其它眷属也好,都没有在别人的强迫下进行神意召唤过。这个问题究竟该怎么回答,可得好好想想过了一会儿……
  「首先,要有事实。」
  他先提出了一个词。
  「如果说,我现在所看见的御崎市之战发生了足以让吾神注目的事,那么我也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
  「光是『炎发灼眼』的计划不够?」
  对于佛莱德的追问,来福卡毫不留情地颔首。
  「嗯,这还不够……不过呢,毕竟舞台可是要创造新世界的战场,谁也不晓得会不会发生意外。要是运气好,意想不到的事——」
  此时,他的话突然打住了。
  「?」
  在佛莱德与布莉姬好奇的眼神前,来福卡的声音与身体开始颤抖。
  「——意想不到……的事……」
  他失去了将思考与唇舌同步的悠闲,因为他的自在法「千里眼」被御崎巿战场中的某事象给吸住了。某个预感开始在他体内膨胀,引导神的至高之言藉由眷属之口而出,那声音宛如大叫般强劲、宛如歌咏般高亢。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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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2 异邦人的梦,神的梦
  
  吉田一美身在风中。
  不是琥珀色的暴风,而是温柔的原野微风。
  眼前,在遥远、辽阔得能让人体会苍穹深邃的蓝天之下,远方笼罩在云雾中的群山及此处能窥见白色地表的绿色小丘之间,夹着一座波光荡漾的宁静湖泊。
  湖水、土壤、青草的气味,逐渐填满了身心。
  草木与花卉,也乘着微风轻抚少女的脸颊。
  站在小丘上的吉田眯起眼看着一切,轻声道:
  「好美的……梦。」
  没错,她很清楚这是个梦。
  即使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何事,心中依然激荡不已。因为她感受得到,这幅画面染上了幸福的悲伤、喜悦的痛楚,以及平稳的哀恸。
  所以,她也明白这究竟是谁的梦。
  「谢谢你,吉田一美小姐。」
  吉田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绿色缓坡上有一名少年背对自己而坐。而她也理所当然地晓得,这人便是「永恒的恋人」约翰。
  「谢谢?」
  「嗯。」
  少女怯生生地询问,约翰隔着娇小的背影温柔地、静静地回应。他答得小心翼翼,生怕惊醒靠在自己肩上安眠的「彩飘」费蕾丝。
  「因为,你替绝对不希望如此的费蕾丝实现了我任性的愿望。」
  吉田不懂这句不可思议的话用意何在。
  「明知如此,你还是要向我道谢?」
  「是啊。要是就那样待在『零时迷子』里头,我迟早会消失。让我们在那之前得以再会的人,无疑便是你。所以,谢谢你。」
  虽然约翰的道谢并未夸示,却让吉田十分难受。于是少女就这么将怀抱的感情形诸言语……或许是因为身在梦中,她才能如此率直吧。
  「对不起。」
  「嗯?」
  突如其来的道歉传入耳中,约翰这才将目光转向背后。
  吉田向着眼前名副其实的风之伴侣、笑容自然的少年,忏悔自己的过错。
  「我想,我应能理解费蕾丝小姐将『希拉达』交给我时的心情。尽管如此……我却为了改变自己喜欢的两个人,强迫她做自己绝对不愿意做的事。所以,我必须说声抱歉。」
  「……」
  约翰愣了一下后,便因少女的正直而露出敬佩的微笑。
  「……你是为了费蕾丝才道歉的吧。不过说穿了,『希拉达』毕竟是费蕾丝给你出的难题,而你不但为此感到非常苦恼,更碰上了莫大的危险。所以我要回复你的,依然是一句『谢谢』。」
  「约翰先生……」
  约翰将目光从因恐惧而说不出话的吉田身上移开,再度看向辽阔的美景。他满足地叹了口气,让气息混入微风之中。
  「我之所以把你叫到这里,原本只是要托你傅话给朋友而已……现在我觉得,能跟你说上几句话实在是太好了。」
  「传话?」
  「因为,接下来我们会忙得不可开交。费蕾丝以一句『别来』拒绝了她的参与,这一点她自己也耿耿于怀……可是,我反倒认为该接受这番好意,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在对方天真的任性中,吉田突然感受到了某些东西。那是迷茫的哀伤,或者是深藏的苦心。尽管觉得自己太多嘴,但终归是在梦里,所以她直接地问道: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既然费蕾丝小姐不希望,那就表示约翰先生……」
  「嗯,我会消失。费蕾丝会排斥的,就只有这么一件事喔。至于自己会如何,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虽然剩下的时间不多,我还是想赌赌看……不,想把希望托付在这段时间能做的事上头。」
  约翰回以坚决的声音。看着他的背影,吉田怀着希望问:
  「是治疗一类的吗?」
  吉田的话语充满了温柔,然而约翰微笑着否定了。
  「并非如此。不过,那是从前某位『魔王』曾尝试过的方法——唯一让生命跨越死亡的方法。如果能利用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或许能实现也说不定。」
  他对于觉悟的确认,没有解释那般明快,变成了自问自答。
  「我们打算利用创造神的大命成果。所以才将改变自在式的秘诀交出去,唆使他们那样做。多亏过去那两位天才留下了能做为参考的雏形,我出于兴趣而研究的自在式,好不容易达到了能够实用的程度……啊,刚才提到的『利用』跟『唆使』可要保密喔,不然创造神跟火雾战士都会生气的。」
  「好的,我明白。」
  虽然大部分都听不懂,但这恶作剧般的保密要求,还是让吉田不由得笑了出来。
  感觉到对方被自己逗笑后,约翰抬起了头。
  「景色很美,对吧?」
  他向少女炫耀天空、炫耀山脉、炫耀湖泊、炫耀这一同看见的梦。
  「这里呢,是我小时候第一次跟费蕾丝飞上天空后抵达的场所。听到她跟爸爸在世界各地飞翔的事以后,我便缠着她说『那我也要』。」
  吉田了解少年并未要求回答,于是专心聆听,任由他诉说。
  「我想和费蕾丝一直飞下去,因此不管风有多冷、眼皮多重,依然撑下去。我紧抓她的手,将痛苦隐藏、再隐藏。可是,在飞过君士坦丁堡附近时,我终于失去了意识……醒来时,便已躺在这座湖的湖畔了。」
  他的脸,似乎微微向身旁靠了过去。
  「醒来时,我只见到这幅光景,以及担心地看着我的费蕾丝。她用『我还会跟你一起飞翔的,安心吧』这种奇怪的方式斥责我。此后数百年,虽然曾一起飞过数万次的数十小时,然而我们再也没来过这里。」
  少年那比眼泪更加炙热的声音、那洋溢着情感的声音,飘散在微风之中。
  「既然如此,为什么此刻费蕾丝会梦到这里呢?」
  约翰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地说道:
  「是啊——跟那时一样,我们就在这里。」
  他成了宣告梦醒的报晓公鸡。
  「我很幸福。」
  费蕾丝倚靠的肩膀开始晃动,发丝也跟着晃动。
  约翰沉稳、有力地对着所爱的人宣誓。
  「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能够与费蕾丝在一起,我就别无所求。」
  「嗯。我也是喔,约翰。」
  彷佛承认了这至诚的宣誓般,又或者是宣誓成立一般,费蕾丝开口回答,接着将脸转了过来。于是,吉田看见了两人极其安稳的笑脸。
  这清丽的美景打动了吉田的心,同时她也感觉到风逐渐将梦境吹散。
  「啊……」
  梦的碎片开始飘落,不知不觉间「约定的两人」已面对着她。彼此相爱,却因此不得不分离的爱侣,向着引导彼此重逢的少女微笑。
  双手紧紧相系,绝不分离。
  接着——
  受托传话的吉田醒了。
  「……」
  她还来不及回味梦境的余韵,战场便已唐突地占领了整片视野。
  奇形怪状的「红世使徒」成群袭击而来,眼前光景宛若恶梦。
  「——?」
  被落差吓得出不了声的吉田,不由自主地想缩起身子——
  (我被绑起来了?)
  发现身体受到拘束,少女登时鸄慌失措。
  她正拼命地想解开身上的束缚时——
  「冷静点!没事的……」
  身旁传来一名男子慌张的声音。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还多了个让人无法放心的附注。
  吉田注意到他人的存在,却无法将视线从恶梦的景象上移开。在她面前——
  强烈的一击横向滑过,随即炸开。横扫前方的东西,是个裹着褐色火焰的黑色物体——其真面目乃是由火焰牵引的汽车,然而它在多次碰撞下早已不留原形。
  在它的效果范围之外,有更多的「使徒」成群杀来,然而吉田直觉自己受到保护,也明白褐色火焰意味着什么。少女这下总算从仅存的精神内得到了足以思考的脑容量,重新辨识周围的状况。
  眼前的战场,与自己隔着一层玻璃;她在移动,或者该说是被搬运;同时,这个似乎在室内的场所,能听见引擎的声音。还有——
  (这是……汽车里面?)
  绑住身体的东西,其实是安全带。一想到刚才自己拼命想挣脱的丑态被人看在眼里,吉田便羞得面红耳赤。她现在已经有了能这么做的余裕。
  此时——
  「冷静下来了吗?」
  声音再度自左边(吉田原先连左右都分不清楚)传来。
  「没想到安全带会吓到你,真抱歉。这里面姑且算是我的领域,外头的冲击跟倾斜几乎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不过这是我让人坐在助手座时的习惯,所以顺手就帮你系上了。」
  这声音听起来相当友善,于是吉田露出尴尬的笑脸转过头去,却又因此慌了起来。
  在驾驶座上姿势端正拼命打着方向盘的人,全身包在绿色制服制帽里头,还用护目镜跟领巾把脸遮了起来,怎么看都是个可疑分子。
  那人照理来说该是「使徒」,就直觉来说是个友善的「使徒」;尽管吉田有这样的认知,然而她不过区区一名少女,实在无法轻易习惯这种状况。
  司机似乎早已习惯他人的畏惧,轻松地问道:
  「果然还是施展人化之术比较好吗?我听卡姆辛翁说,你跟外表所见不同,是位战斗阅历丰富的人——」
  「好啦好啦。帕拉,有空替人家操心,还不如专心开车。」
  这时,别处响起某个壮年男子的声音,司机「舆隶御者」帕拉随即将背脊挺得更直。
  「是,非常抱歉,老大。」
  说着,他便一手操纵细长的排档杆,另一手忽左忽右地猛打方向盘。厢型车就这么埋没在褐色闪光中的道路上。虽然能听见开上某种坚硬凸起物的「咚!」声,但就如司机所言,车内感觉不到能让外头景色晃动的颠簸。
  粗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他这回说话的对象则是吉田。
  「小姑娘,虽然有点吵,不过你就忍忍吧。毕竟外头全都是『这样』嘛。」
  从不怎么大的厢型车车窗,可以看见外头是片火焰炫目、吼叫四起的战场。眼前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当场失神的「东西」,可没有温和到能用「凄惨的光景」一词来交代。这是危险性极高的现实威胁,随时可能破窗而入。
  「原本打算偷偷地钻出去,不过对方数量实在太多了,根本找不到路可退。别看外头那副德行,我们可是已经选人少的地方走啰。」
  首当其冲的车头中央,本来该是字母组合而成的标志之处,有个木制面具——带头的「深隐之柎」牛鬼——紧紧贴在上头。他一张嘴开开阖阖,将自己无奈的声音传入车内。
  「所以没办法,在情况有变之前我们只能在街上四处逃窜。这样你懂了吗?」
  「是、是的。那个,卡姆辛先生他们呢?」
  吉田点点头,随即出声询问。
  「在车顶上,如你所见——」
  在牛鬼前方,能看见裹着褐色火焰的物体以壮烈的速度与重量通过离疾驶车辆不远之处,无情地屠杀逼近而来的众多「使徒」。
  「跟我的保镖一起忙着呢。话说回来,大哥跟大姐头的口信收到了?去后面看看他们两个吧。老实说,我们根本顾不了那里。」
  (大哥跟大姐头,是指约翰先生跟费蕾丝小姐吗?)
  吉田没问出口,只是再度点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
  眼前景象摇晃得比实际感受到的还要严重,让少女有种身体被牵着走的错觉。在这种情况下,她好不容易才解开安全带,穿过驾驶座与助手座之间的空隙,(不太雅观地)钻进行李厢。把座椅掀起后,那儿成了个小房间,当吉田看见身处其中的「物体」后——
  「……!」
  她不由得倒抽了口气。
  
  在防卫装置西洋铠甲飞散碎片的深处。
  于重重一击后弹开的红莲之拳彼方。
  自在式经由戒指宝具「琴弦」打进寄宿有乐园「无何有镜」的世界之卵后,迅速地活性化周围的「大命诗篇」并向外扩散。
  彷佛是道宣扬夏娜意志的波纹。
  或者该说,就像侵蚀世界之卵的病原体。
  遭受重创而坠落的创造神「祭礼之蛇」代理者·坂井悠二——
  「呜!」
  好不容易才稳住姿势,并立刻以远话联络人在中央司令室的参谋。
  因头上所现异变大为惊愕的将军「千变」修德南——
  「*蒂!」
  则表现得更加直接,当场高喊已成了核心的少女之名。
  在司令室的回音到来之前,巫女「顶座」*蒂——
  《—— 没 事 ——》
  将算不上言语的思念,以微弱的他心通传给了修德南。
  《—— 不过 很 难受 ——》
  紧接着,参谋「逆理仲裁者」贝露佩欧露——
  《不是破坏。》
  也明确地向两人报告了状况。
  《这不是破坏。》
  她虽然再度强调,却因为意料之外的现象而压低了声音。
  如她所言,波纹散开后,世界之卵的形状并没有出现任何像是变化的变化。悠二等人所担心的仪式妨碍——同样由「大命诗篇」所引起的崩溃,不管从哪个部位来看都找不到一丝端倪。
  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奇怪。
  自从双方开始交战后,悠二首次忘记了一切,仰头望向上方那「不是异变的异变」。
  「汝等做了什么——?」
  顿了一拍后,总算注意起战事的「祭礼之蛇」藉由代理者之口发声。
  「汝等对朕所创造的乐园作了什么?」
  在那之前——
  「……」
  修德南移动到了能保护代理者的位置。他的墨镜之后隐藏着随时都会迸发的愤怒,镜片上则映着正面的光景——那三组共六名与他们对峙的杀手。
  左方,「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的火雾战士——裹着宽大战衣「托卡」的「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嘴咧如新月放声笑道:
  「这个嘛,就由打进去的当事人讲解吧。」
  「把耳朵洗干净点,给大爷听清楚啊,咿嘻嘻嘻!」
  右方,「梦幻冠带」蒂雅玛特的火雾战士——面具后无数缎带飘似胡须的「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也将手向身旁挥去,得意地表示:
  「审判神祇的神之旨意……在此降临是也。」
  「俯伏倾听。」
  而中央,燃起红莲双翼与獠牙巨颚的「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
  「我们的目标,并非阻止。」
  「然而,吾等亦不能容许放纵的欲望。」
  与天谴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一同,堂堂正正地大声宣告自己的裁决。
  
  「——我们在创造的新世界中——」
  「——织入了一道崭新的法则——」
  
  听见两人声音的悠二,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身为战斗者,他明白了打进卵中那道自在式的效果。
  「你们的用意并非破坏……而是『改变』!」
  听见两人声音的「祭礼之蛇」,显得无比愤怒。
  身为创造神,他对于自在式所造成的变异感到愤怒。
  「居然想扭曲经朕之手完成的『使徒』努力结晶!」
  其中一方,怀疑是否该将对方的话照单全收。
  另一方,则将意识转向浮在战场角落的沙漏。
  『48:20』
  彼此的思考,如捻绳般收束。
  悠二的声音——
  「所谓新的法则……是指?」
  以及创造神的声音,一同质问道:
  「会成为拘束『使徒』的枷锁吧?」
  夏娜与亚拉斯特尔既没敷衍也没试着争取时间。
  他们彷佛没什么好隐瞒一般,再度明确地回答。
  气势逼人,声音遍及整个战场。
  
  「——『不得啃食人类』。新的法则,仅此一道——」
  「——吾等绝不会让新世界成为无条件的新乐园——」
  
  这声如雷巨响,宛如战书。
  过了好一阵子——
  悠二察觉到了。
  「这……这表示……」
  创造神感觉到了。
  「你们想搅乱乐园吗——」
  他们正是要依循此理,向肆无忌惮的放纵挑战。
  火雾战士与天谴神,始终和「红世使徒」与创造神对立——「炎发灼眼的杀手」等人是监督抑制的法眼、是讨伐歼灭的力量;放肆任性的「红世使徒」之中,更有着天谴神这能给予他们严厉惩罚的存在。
  对乐园而言,这正是最大的威胁。
  面对这封战书、面对夏娜与亚拉斯特尔的凛然神威——
  「……」
  「——」
  悠二感觉自己声音在颤抖。
  「……也就……是说……」
  创造神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嗯?」
  没有握持巨剑的手,依着双方的意思抓住了胸口,彷佛是要强行抑制、连结某种出现了些微「落差」的东西。
  「修德南。」
  少年面不改色,以悠二之声对前方的将军下令。
  「毋须手下留情。」
  「遵命。」
  修德南将庞大愤怒硬是塞进人型之中,并在与敌交战之前简短地回答,好向代理者展现出来的强韧意志表示敬意。同时,他的身体轮廓逐渐模糊、扭曲、膨胀。
  至于身后的「祭礼之蛇」,则是亲自以远话联系中央管制室的贝露佩欧露。
  《参谋啊,「那个」朕打算等到时限之际方行。》
  《是。属下认为不必给对方执行新策略的时间或研拟新手段的余裕。》
  响应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身为盟主的创造神,为了让作战顺利进行而经常询问下属的意见方做出裁决,对参谋来说可谓无上的幸福。
  「祭礼之蛇」颔首,以代理者之口发声:
  「无论如何,先一同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悠二加强了持剑力道,瞪向将赴的战场。
  看向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那兴奋又疯狂的尖叫,以不输给夏娜他们的大音量响彻巨塔「真宰社」底部……然而,尖叫并非出于战书的反应,也不是出于对敌方意图的异议。
  《自在式重新运——作到完全显现前的记忆全被洗——掉了?而——且还被窜改了?这可是个迫——在眉睫的大危机——!》
  他将别的事都抛诸脑后,第一时间便利用凸出在外的机器管制室上头的扩音器,将自身计划遭人打乱的愤怒全宣泄往战场上。
  就连践踏着河面的铁巨人也彷佛跟制作者同步般,活泼得有如耍赖的孩子。它们挥舞起双拳上看不见的漩涡——必杀武器「挥拳的圈套」,将碰上的一切全扔进两界的夹缝,从这个世界上抹消。
  接着,多米诺冷静地读起清单:
  「红色警戒区域包括基干区第三层至第五层、主要构造群10510项至50468项。中略,还有运作法则群3061810项至96185101项。」
  《这——什么庞大的数字!而且威力居然大到能一口气改写基干区!这全——都是那区区一丁——点儿自在式搞出来的吗——?》
  两名火雾战士乘坐的神器「卓娅」飞驰而来,劈开了因尖叫而震动的空气、扫过了混沌紊乱的波涛。他们有如轨道弯曲的箭矢一般,风驰电掣地穿梭于铁巨人挥舞的必杀拳头及围在「真宰社」外头的浮游岩块群之间。
  不时射出的极光弹——「鹰狮之咆」与「龙式之哮」,大半被能当成盾的「挥拳的圈套」给挡下,其余只能徒劳无功地击穿岩块。教授自豪的防御系统乍看之下乱七八糟,实际上却相当缜密,逐渐将两人逼入绝境。
  在这段期间,扩音器依然持续传出对话声。
  《呃,好像是在打进去的瞬间启动了替代方案更新功能,一口气改写大量的自在式……怪了,这个手法与自在式构成法,跟教授以前尝试过的改变实验一呀啊啊啊!》
  教授似乎是要掩盖后头的内容般——
  《而且——!它居然禁——止转换人——类的存在——?》
  这才将话题转到战书上。
  《这什——么令人费解又没意义——的规定外条款!对于身为一——个完全世界的自之地「无何有镜」来说简——直是亵渎!》
  「所以说,我们就是对这点看不过去啦,老爹。」
  「毕竟咱们是火雾战士嘛。」
  一脸不悦的「鬼功推手」萨雷·哈布斯堡与似乎不太爽的「绚之羁挂」吉索,轻巧地往高速流动的景色跳了下去。
  「萨雷!」
  「喂!」
  「你们在干什——」
  「极光射手」琪雅拉·托斯卡纳不由得转过头去,「破晓的先驱」奥翠妮亚与「夕暮的后尘」维基妮亚也吃了一惊。
  「好,虽然有点棘手……」
  「咱们就尽力而为吧。」
  萨雷与吉索任由「卓娅」继续飞行,自己则在河面上有如滑行般踏出一步又一步。尽管差点因为速度差而摔跤,萨雷依然勉强站稳身子,从腰间拔出十字操控器型神器「连格」与「加提」,将它们当成*般在掌中旋转。当然,这不是为了耍帅,而是为了将从操控器那上看不见的线延伸至远处。
  《你说谁——是老爹啊!今——天是最——后一次陪你这个停——滞迟钝的失败作了!永——别啦!》
  随着教授的声音,数架挥舞手中「挥拳的圈套」的铁巨人向萨雷攻去。
  趁它们处于正中央的河面上,手中十字控制器静止不动的萨雷将腰一沉——
  「想道别是吧……嗯,我完全同意啊!」
  接着一口气高举双手。
  看不见的线从他指尖的宝具上伸出,沿着水面往各个方向奔走,前端更出现了数个由水构成的手掌。这些手掌抓住了铁巨人的脚,要以庞大的重量将铁巨人绊倒。
  然而,这个第二次使用的战法——
  「!」
  并未如预期地让铁巨人以「挥拳的圈套」自相残杀。覆盖在铁巨人掌上那些看不见的漩涡,在接触到巨人的前一刻突然消失了。
  「啧,这么说来他好像嚷嚷过会准备对策。」
  「果然,都到了最后一战,也该小心了。」
  萨雷这回总算咋了舌,吉索的语气则是一如往常。教授在凸出外头的机器管制室中得意地对两人叫道:
  《喔——呵呵呵!别——以为同一招每——次都能对本教授起作——》
  话没说完,他便看见了某个踩过倒地铁巨人后高高跳起的庞然大物。
  那个从水底下出现的玩意儿露出了獠牙是以岩石组成的狮子傀儡。
  至于材料,则是在数度激战中因损坏而沉在河中的岩块残骸。
  《——用哇——!》
  原先负责于巨塔「真宰社」周围担任护盾的岩块群,遭到破坏后已无法将「鬼功推手」的丝线无效化。萨雷会以身犯险,为的就是确认这点。
  (接下来,就是看老爹所在的「凸出部分」有多坚固——)
  他打算站在水面上,尽力拖延铁巨人起身的时间,好让狮子持续地攻击。然而这个计划突然遭到了破坏。
  「!」
  狮子往他预料之外的方向一跳,猛然撞上塔壁而粉碎。
  紧接着,他自己也被拉着走。
  仔细一瞧,才发现以看不见的力量编织的线中段被人一把抓了起来。
  至于这是谁干的好事,不用想也知道。
  此人便是站在飘浮岩块群一角的「冀求的金掌」马蒙。
  「明知乐园充满了『存在之力』,却依旧要特地禁止食人……难道是想藉此保障人类的安全并企图跟那些反对创造的家伙妥协?」
  在闪耀的「贪恣掌」光芒下,他也以一名「使徒」的身分低声提出了怀疑。
  「无论如何,创造神的伟业——亦即吾等愿望的结晶,不容出现瑕疵。」
  看见对手身影的萨雷——
  (已经来啦?我根本不适合应付这家伙,真不想跟他对上耶。)
  (人家应该是算好了时机才登场,你就别指望啦。)
  在跟同伴思考交流之际,迅速地调节双手控制器的丝线长度,将遭到对方抓住的地方为支点,宛如向风中吐丝以迈向旅程的年轻蜘蛛般飞舞于空。他虽然将细腻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动作却显得太过逞强。
  「像你这种危险到了极点的家伙……」
  萨雷身上大衣随风飘动,而他飞行的目标是——
  「怎么能交给她们应付呢!」
  「这可是由我们承担的重责大任啊!」
  跟碎掉的狮子一样,是机器管制室。
  《教教教授——?》
  《唉呀,烦——死人啦!》
  当按钮声传来的瞬间——
  滋啪!
  空气的爆炸声响起,随即产生覆盖了整间机器管制室的强烈放电现象。
  「咕、啊!」
  「不好——」
  萨雷眼冒金星、全身遭电击灼伤,失去了平衡。
  远方马蒙见状——
  (得手了——)
  举起闪耀着自在法「贪恣掌」的手——
  「——!」
  接着立刻将手转向背后。
  滋!
  极光正中掌心,马蒙白皙的俊脸因剧痛而产生些微扭曲。他无法持续抓住那股强大的力量,便让极光在掌中爆开,自己则一个华丽的翻身避开冲击。
  「唉呀,真危险。」
  琪雅拉乘坐的「卓娅」一闪而过,还划破了马蒙的燕尾服。
  若是他执着于捕捉极光,或是回避再晚个半秒钟,就会一命呜呼了。当然,正因为他不会如此,才算得上是个强大的「魔王」。
  「明明只差一点耶!」
  琪雅拉在可惜的同时,也冷静地让「卓娅」以不规则的轨道飞行。虽然这是用来应付马蒙「贪恣掌」的预防措施,但此刻即便仅有这点延误也让她心急如焚。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得手,大家就不用那么辛苦啰。」
  「别管这个了,不要慌张,加快速度!」
  奥翠妮亚与维基妮亚补齐了少女的思绪,让她以速度快得能甩开影子的箭镞型神器将冒着烟坠落的师父给捡了起来。
  萨雷被琪雅拉拖上神器坐好后,这才轻轻咳了几声,平复痉挛的身体。
  「抱歉。」
  「唉呀,真丢脸。」
  师父跟吉索一同老实地道歉,琪雅拉见状并未立刻响应,而是将精神集中在回避上。直到让「卓娅」飞入岩块阴影下之后,她才解放出蓄积已久的压力大叫:
  「那样做太危险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萨雷!」
  「是啊,居然会被热血冲昏了头,这一点都不像你喔。」
  「你们交往的时日,可没有浅薄到会被『父亲大人』的热情给影响吧?」
  即使面对持续不断的非难,萨雷也面无惧色。
  不仅如此,他甚至露出了平时见不到的认真表情,开口说:
  「或许正因为关系匪浅,我才会躁进吧。」
  「毕竟,要消灭那个『探耽求究』丹塔利欧,这可是千载难逢……也可能是独一无二的机会了嘛。」
  吉索说的绝对不算夸张。
  教授非常善于逃跑,甚至被称为「这个世界上最难收拾的『使徒』」。由于他的狂热与天才全都专注在重大范围上,因此对于单一事物可说完全没有执着。只要感觉到一丝危险,或是对该时点所研究的东西失去了兴趣、找不出其价值,那么不管当时有何责任·立场,他都会立刻逃走。而且他的手法变化多端、防不胜防,非常难以应对。
  然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他在创造神「祭礼之蛇」的手下,忙着进行「创造乐园『无何有镜』」这个前所未有的丰功伟业;不仅如此,他还是技术方面的负责人,坐在能总览全局的位子上。
  以个人特质而言,他没办法从这里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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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该说,他根本没想过要从这里逃走。
  如果是在这里,就能够杀掉不逃跑的「探耽求究」丹塔利欧。
  萨雷轻声嘟囔:
  「我是想,如果稍微乱来点就能成事,那倒也不坏。」
  吉索跟着嘀咕:
  「虽说这实在不像萨雷,但还是希望你们能体谅他为什么会如此急躁。」
  琪雅拉本来该阻止恋人这危险的行径——
  「我明白了。」
  然而,她却在疾驰的「卓娅」上做出完全相反的发言。
  「那么,请至少把我也扯进去。」
  「「琪雅拉!」」
  听见两位搭档的「红世魔王」异口同声地表示惊讶,少女笑着说:
  「如果我阻止得了,那么萨雷和吉索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擅自行动了吧?我认为既然是这样,那就该同心协力正面突破,才符合我们『极光射手』的风格。」
  「「唔……」」
  这一回,两位女士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就在这时,吉索笑着催促说:
  「就拜托你掩护啰,我们的琪雅拉。」
  萨雷重新把帽檐往下拉,小声却清楚地咕哝:
  「也是,如果两人同行,至少要保命没什么问题。」
  自己被认可为一名够格的火雾战士,让琪雅拉露出了满面的笑容。此时,铁巨人的影子再度落在她面前。看来在一行人交谈时,他们已经绕了「真宰社」一圈——
  (怎么了?)
  少女正聚精会神地搜索闪避的路线,却看见了某个奇妙的现象。
  巨人双拳上的漩涡——能将一切送进夹缝的必杀武器「挥拳的圈套」,比先前所见还要大上一圈。原先只能包住拳头的漩涡,随着不定期的震动增大到足以包住半个上臂。巨人的上半身,已经有一半被漩涡给遮住了。
  「萨雷!」
  「!」
  萨雷光听这一喊便已心领神会,他立刻对非岩块的水面张设数十根以上的丝线,让疾驰的「卓娅」来个大回转。回转中,他大叫一声:
  「琪雅拉!」
  琪雅拉光听这一声便已领悟,她随即从高速回转的唲野中找出比铁巨人更加遥远的鲜[x]光点,放出有如流星雨的「鹰狮之咆」与「龙形之哮」。
  安排好在射出之后立刻炸开的极光群星,洒出的光芒膨胀了起来,给予「卓娅」能够加速脱离的推力;同时,这耀眼的光辉也成了障眼法,得以妨碍伺机而动的「贪恣掌」。
  而膨胀光芒的下半部——
  遭到众铁巨人展开的漩涡吞噬。
  一切突然变成了异样的空白。
  与其说「看不见」,不如说「能看见的东西被吸走了」。一会儿后,漩涡才消失。
  「萨雷,刚刚的……!」
  「嗯,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发表新兵器。」
  萨雷跟琪雅拉都察觉到了个中含意,不禁感到战栗。
  河底开了个称之为陨石坑未免太过锐利的球状空白区,然而水流立刻盖住了其痕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需要解说也能一清二楚。
  当然,教授还是会解说。
  《怎——么样啊?这个由「挥拳的圈套」改——良升级的终极*「挥散的大圈」威力惊——人吧!无论什——么样的装甲或自在法都不成问题——一拳就能吞掉直径三十公尺的球体,我E——xcellent的超·兵器二——号!》
  铁巨人还剩下数十具。
  成群结队的它们围了上来。
  远方的马蒙伺机而动,时间也所剩不多。
  《喔——呵呵呵!要是一——个没闪好,身体的某——些部位会被带走喔?反——正都要死,我建议你们还是整——个身子都漂亮地包进去吧——》
  虽说对方不能逃,但或许正因为不能逃,认真的「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才会是个难缠的敌人。
  
  夏娜与亚拉斯特尔向乐园下的战书,对巨塔「真宰社」周边战场造成了剧烈的变化。
  原先已停下脚步的「大地三神」,同时开始前进。
  理应首当其冲的「化妆舞会」各守备队,为了与不晓得有何奇策的「三神」保持距离,也为了预防守卫对象「真宰社」出现什么紧急状况,将队伍退得相当后面。
  直接与「三神」战斗的任务,全都交给了从封绝外涌入的无数「使徒」。这种作法确实显得消极,然而守备队的指挥官们,也意识到自己于不知不觉间沉醉在这种痛快的人海战术里头了。
  因为,他们发现乌合之众再怎么多也挡不住敌人的脚步。
  结果,重新开始前进的「三神」如入无人之境般缩短了间距,守备队自行后撤的距离就这么让对手压了上来。
  三方的指挥官分别以不同的形式懊悔自己的失策,然而「真宰社」就在背后,战况已不容他们将时间浪费在反省上。于是,直属于「化妆舞会」的士兵们不得不和「大地三神」正面冲突。
  北方——
  「沧波挥舞人」薇丝特休儿漫步于真南川河面,解除人化变回黑马的「狞暴之鞍」欧洛巴斯朝她冲去。站在马背上的则是「胧光之衣」瑞拉雅。指挥官将所指挥的士兵抛在后方,单骑奔向敌人。
  当然,这并非在逞匹夫之勇。
  而是要由身为最大战力的自己担任盾牌,在部下们就定位之前争取时间。
  欧洛巳斯大声怒吼:
  《假如这回的进攻是要配合公主殿下的狂言,那在战术上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瑞拉雅只是冷淡地表示:
  《谁晓得?就算没什么意义,也很难从她的表情看出来啊。》
  两人以无声之声交谈,冲向带着死亡风暴的女子——薇丝特休儿。
  在女子周围,无数根本不知为何而战、也没听见夏娜方才宣言的「使徒」朝她涌去,接着遭到击溃。
  解决他们的并非薇丝特休儿本身,而是两头随侍左右的熊,以及从她脚下水面探头舞动獠牙的海象,全都是以水构成的野兽。
  本人打从一开始就显得十分脆弱,动不动就泪眼汪汪,然而正如瑞拉雅所言——无论战况如何,她的样子始终不变。
  正因如此,才更让两人感到恐怖。
  (可是,既然如此更不能退——)
  (「真宰社」不能有闪失……!)
  在战斗中,年轻的他们无暇考虑战书究竟有何意义,只是以打头阵的战士、以部队指挥官的身分,展现自己的才干。
  欧洛巴斯以后腿用力往水面一蹬,水柱宛如爆炸一般随之而起。紧接着,两人便从水柱之顶笔直朝薇丝特休儿奔去。
  「——包起来吧,『宁录的绫罗』——」
  瑞拉雅轻声说完,身上白衣的衣襬与衣袖立刻有如丝绸般延伸。变成半透明的布,不知不觉已将她和下方的欧洛巴斯包了起来。
  正面,一群蜂鸟群振翅逼来,其中任何一只都能轻易地贯穿厚重装甲,简直就是场*风暴。当然,这些全为薇丝特休儿以水行使的攻击。
  然而,这些全都无法接近飞来的两人,或者该说蜂鸟自行改变轨道避开了他们。这都是靠了瑞拉雅的自在法「宁录的绫罗」。
  穿过数以千计的*阵后,由熊守护的薇丝特休儿近在眼前。于是欧洛巴斯深深吸了一口气——
  「喝啊——!」
  吐出橙色的火焰。
  这灼热的喷吐融化了熊挥下的前肢、蒸发了熊的脸,使其全身崩塌;不仅如此,就连吐火的欧洛巴斯本人与上头的瑞拉雅也成了一团火焰。
  薇丝特休儿见状,不由得瞪大了眼。
  「杀!」
  人化的欧洛巴斯举起长柄斧*,向前刺出。
  护卫的熊已消失,也没时间从脚下召唤东西或引起大规模异变。此刻,眼前只有一名因恐惧而颤抖的女子——
  锵!
  ——那个女人的靴子,在斧头的侧面轻轻踢了一下,将威胁弹开。
  「!」
  欧洛巴斯惊讶地发现,眼前满是奇特图案的上衣与连身裙翻起,一只纤细的右脚从衣襬下伸出,来了个漂亮的上段踢。这一踢势头未尽,立刻从打击点来了个急速的逆时针旋转,直接命中接近而来的青年脸颊。
  「呜啊——」
  这强烈的冲击让欧洛巴斯差点失去意识。为了避免对手追击,他迫不得已放出了火焰弹。此时瑞拉雅正好拉住了他的手,这才成功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降落在河面上的薇丝特休儿一脸畏畏缩缩的样子,却依旧弓身准备再次出手……此时,她突然察觉状况有异,眉头深锁。
  从她腰间的徽章里,传来「清漂之铃」查秋特丽裘指出疑点的平静声音:
  「水变重了。」
  「对面那些人似乎动了什么手脚……」
  薇丝特休儿一双含泪大眼望向欧洛巴斯与瑞拉雅的后方——那群在长官掩护下组成队施展自在式的「使徒」。
  他们正在对河水进行十多种不同的干涉与妨碍。单人单种时不足以对抗「大地三神」的力量,只要有足够的量、足够的种类,并且专注于妨碍敌人,依然能产生扯后腿的效果。身为干涉主体的水,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因此他们才得以采取预防措施。
  「好像有点麻烦喔。」
  在查秋特丽裘的低语中,听不出什么担忧;反倒是薇丝特休儿的回应里,不知为何带有些许喜色。
  「不过,这样刚好呢。」
  在这段期间,非「化妆舞会」成员的「使徒」仍旧不断来袭,然而全被女子以上段踢轻易地解决了。
  下颚遭踹,上颚破裂的大鳄鱼;被横向劈掉了半颗头的三头铠甲;瞄准敌人着地而出手的剑尖被左脚踢开、眉心则被右脚踢中,整颗头飞了出去的蝙蝠男;不管是谁,全都在倒下后转换成了水。
  薇丝特休儿伸指轻触,水流便凝聚成了数十根带绳的鱼叉。
  「与其和不愿回到『红世』的人们继续战斗下去……」
  说着,鱼叉便以握绳的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散,贯穿了众多「使徒」,让水的总量急速增加。不知不觉间,她手中新增的水已不再是细绳,成了向空中伸出脚的巨大章鱼。
  这精湛的技巧,令欧洛巴斯及瑞拉雅为之背脊一凉。
  (该死的怪物!)
  (没想到,这样还是拦不住她。)
  两人原本打算先缓住攻势再让守备队全军反击,如意算盘却被打乱了。此时,更有个疑似错觉的温柔声音传到耳边:
  「……倒不如跟『化妆舞会』的各位聊聊天比较愉快呢。」
  向各处延伸的章鱼脚之下,成了令「使徒」一时之间不敢接近的舞台。薇丝特休儿站在那儿,好似在迎接访客般伸出了手。
  「我们啊,一直在等待天谴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与『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的声音传来。因为,我们有些话要告诉你们。」
  女子那动人的坚强、楚楚可怜,以及其中蕴藏的包容力,差点就把欧洛巴斯、瑞拉雅,以及他们后方的「化妆舞会」守备队给迷住了。
  《别上当,瑞拉雅。》
  《你才是,别露出一脸色相。》
  两人的交谈让彼此恢复了神智,接着欧洛巴斯将长柄斧转了数圈,用力敲在河面上。
  这尖锐的声响使得「化妆舞会」的士兵们清醒过来,打起精神。他们重新将力量灌注于仍束缚着河水的自在法以及手中武器上。
  「都到了这种时候,怎么能听信跟公主殿下那番狂言相近的话呢!」
  「劝说可不像火雾战士会做的事呢。」
  面对眼前提振士气的两人,薇丝特休儿给了个十分古怪的回答:
  「这不是劝说喔。因为没有改变任何东西的必要。」
  与为了他们而又哭又笑的女子不同,查秋特丽裘彷佛要开始讲课一般,以冷静的声音进入正题。
  「该从那边说起好呢?好,那么就先从我们给『炎发灼眼的杀手』的建议说起吧。也就是——怀抱美好的梦想,并将它付诸行动——」
  欧洛巴斯与瑞拉雅暗自纳闷起来。
  西方——
  「群魔召唤手」萨斯瓦雷率领的死者大军,突然从住宅区大街那栋做为据点的大楼冲出来,然而「炀煽」哈拜利所率领的守备队从正面将他们给挡下了。
  「使徒」们组成了密集队伍,前面几列施加了许多重防御自在法,后面几列则从空隙中伸出长柄武器或爪牙攻击,除此以外还有多种自在法加以掩护。
  尽管一时疏忽导致「大地三神」攻到眼前,然而实际交战起来依然能以这面铜墙铁壁将敌人挡在外头。这一丝不苟的集团行动,正是「化妆舞会」得意之处。
  这一带的路面,于哈拜利的自在法「荧燎原」之下燃起了楝色火焰,强化了守备队整体的战斗力。他们之所以能勉强挡住成群扑来的土之死者,便是多亏了这道强化。
  哈拜利本人,则待在守备队的后方。
  (先前并不是没有作战目标,而是没满足进攻的条件?)
  在「荧燎原」的范围之内,他可以自由地移动、通信、掌握详细情势,因此没必要特地站到阵前指挥。若有必要,哈拜利自然不会犹豫,然而目前时机尚未到来。他的思绪仍旧放在敌人的意图上。
  (如果他是协助突袭的诱饵,为什么先前会停滞不动?如果公主殿下跟破坏神的宣言是信号,那又为什么要在成功地「扭曲乐园」后重新开始进攻?)
  对他来说,萨斯瓦雷等「三神」的行动太多疑点了。
  死者大军不断地啃食从后袭来的「使徒」,并以分裂·增殖的份对付「化妆舞会」的阵型。他们原本就是因为周围敌人多到难以处理,才会采取防守战;现在,萨斯瓦雷居然自己挑起了没有优势的混战,还让部队陷入前后夹击的窘境,只能说是愚蠢。
  (然而,他们绝对不是这种人。)
  或者该说刚好相反,他们全都根据自己的理由而行动,是危险至极的强敌。既然如此,还是认为他们别有用心比较保险。
  (虽然有些麻烦,但迟早得做个了断。)
  现在,守备队的后方……也就是「真宰社」周边的战区中,载着不确定要素集合体「约定的两人」的「百鬼夜行」正四处逃窜。
  夏娜一派、「约定的两人」、「大地三神」,这三个势力有可能互相勾结。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没关系,也难保接触后是否将对「化妆舞会」造成不良影响。
  为了回避风险,哈拜利向贝露佩欧露进言,让南方守备队把路围得水泄不通,并提高警觉侦察匿踪的那群人。这个主意得到了参谋的认可。毕竟南方是唯一没面对「三神」之处,要做到这些事绰绰有余。
  (而且「蛊溺之杯」也在代理者的命令下加入搜索,这么一来应该很快就能捉——)
  此时,有份报告藉由「荧燎原」传到了他这儿。
  《队长,全员列队完毕。》
  「好……前进到『荧燎原』的范围边缘为止。由我来下令。」
  《是!》
  死者大军前进得实在太快,让哈拜利十分担心来不来得及,这下子他总算真的冷静了下来,在双头面具内透过燃烧的「荧燎原」俯瞰整片战场。一会儿后,由己方处往敌人所在伸展开来的力量,捕捉到了某个身影。
  对方就在近乎圆形的死者大军之中略偏前处。
  「哈哈哈哈哈!还真坚固啊!」
  「哪里,能跟强敌较劲可是求之不得啊!」
  来者正是端坐于黄金轿子上的萨斯瓦雷,以及从他腰间徽章发出怒吼的「惮慑之筦」泰兹卡特利波卡。
  (没有集结死者准备攻击,前线处于胶着状态……没有动静。)
  哈拜利依照从情报中推敲出来的答案,对守备队全员下达简单明确的指示,先抵达的人也同样部署完毕。接着,他开始微调准星。
  (就是这里。)
  感觉到整片战场已经准备就绪后,他吸了口气,对全军下令:
  《第一步!第二步!》
  收到了只有我方才能知晓的无声号令后,队伍最前列开了三个大洞。
  接着,后方射出火焰弹幕,填补了出现的空隙。
  《第三步!第四步!》
  然后,队伍深处出现了往正面架好仰角的「磷子」炮列,同时开火。
  「磷子」炮火贯穿了死者群,它们将破坏力发挥到极致,即使自我毁灭也在所不惜。
  《第五步!全队——前进!》
  守备队彷佛被残余的火烧着般迅速出击,然而他们的队伍依旧井然有序。
  即使大军一角遭到强大火力消灭,死者依然没有停步。
  没有意志的黄金面具闪耀着光芒,一味地前进。
  即使如此,同时承受来自三处的多重炮击,依然确实地造成了物理损伤。在那不算小的洞口补上之前,「化妆舞会」的守备队便已抢入,也使得最前列遭受敌人的集中攻击。
  泰兹卡特利波卡与萨斯瓦雷见状,放声大笑。
  「干得好啊!不愧是『化妆舞会』的名将『炀煽』哈拜利!」
  「哈哈哈哈哈!跟我们这些将人逼上绝路的豺狼相比,你行事要细腻得多啦!」
  说着,他便踩过为了保护他们而化成壁垒的死者们。
  就在轿子的正下方——
  「「!」」
  攻击自成为死角的地面来到,萨斯瓦雷用义肢使劲一蹬,跳起来躲过这一击。
  来者全身裹着黄金的碎片,有如稻草人的身躯膨胀到原来的三倍大小——这人正是哈拜利。他毫不留情地击溃从四面八方来袭的轿夫,并且向逃跑的目标说道:
  「您过奖了,在下不敢当……『炀煽』哈拜利,前来——」
  说到这里,他才发现一件事。
  「哈哈哈哈哈!别说什么『讨教』。这场打发时间的屠杀也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
  「嗯!没想到谈话对象居然亲自到访,省了不少工夫呢!」
  「群魔召唤手」单手便轻易地将原本在轿上的黄金椅子举了起来。他「咚!」一声让那笨重的玩意儿落地,接着重新盘腿坐下。
  确认到周围死者不知为何停住不动后,哈拜利出声问道:
  「谈话是指?」
  他判断,不管是争取时间也好、是假情报也好,总之得先探探对方的意图。
  萨斯瓦雷与泰兹卡特利波卡则是毫不在意地悠哉回应:
  「试探彼此太麻烦了,我们就直说吧。」
  「没错,告诉你咱们一直杀杀杀杀杀的意义何在!」
  这正是最让人好奇的核心问题——因此哈拜利更要探清他们真正的用意。
  泰兹卡特利波卡高兴地吼道:
  「这场战役正是——一个不管杀多少都会有人涌上来送死的疯狂处刑场啊!」
  「即使杀了一万、十万、百万,对新世界的欲望依然是个能够胜过一切的捕蚊灯……所以,我才要在这里尽可能地杀掉晓得人类味道的野兽、杀掉体会过那种滋味的害虫。」
  萨斯瓦雷皱起脸,露出了深邃的笑容。
  「为了即将诞生的新世界,我们要尽可能地消除那些食人经验。」
  看着他那难以理解的自信脸庞,哈拜利不由得出声质问:
  「纯粹地杀戮……『大地四神』就为了这种事担任弃子?」
  那张笑脸中突然混了几分戏谑。
  「我倒不记得自己成了弃子。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有些话要转达。」
  不知不觉间,他们周围的死者硬是扭曲了黄金面具,开口歌唱。
  「——我等无足轻重,若我等的生存之道——」
  「——乃为染上了永恒之思念的一根细丝——」
  「——当以渺小身躯,踏上贯穿时空之旅——」
  于杀戮啃食之际,嚷着悦乐之歌。
  东方——
  「星河唤手」伊斯特艾基站在曾为御崎市车站、燃烧着青瓷色火焰的瓦砾堆上,身上毛斗蓬随着热风飘扬。「蓦地祲」利维佐向着他大声咆哮:
  「我不懂!」
  他化成红土色的光团,带着怒吼与足音向前冲锋。
  「你以为在这儿杀了我们几万同胞,就会有什么影响吗!」
  在战斗中听见「大地三神」目的之后,他率直地表达感想。
  这猛烈的一击足以将踏过的瓦砾烧得火红,然而伊斯特艾基只是平静地正面迎击,同时嘴唇以最低限度的震动发出歌声:
  「伏于绿地的拥有力量者啊,用心倾听。」
  「我等振翅起飞,于天涯寻觅汝等居所。」
  接着,他和「启导之籁」奎兹特克一同在原地旋转起来。
  转第一圈时,广阔的黑暗及光线凝缩成的群星已围成环状出现在他身边;第二圈时,它们彷佛聚集在男子伸出的手掌上一般集结,撞向逼近的利维佐。
  足以令鼓膜破裂的爆炸自冲突处迸发,吹散了周围的火焰。
  「啧!」
  利维佐松开下面的一组手臂,将绑在上头的水晶念珠洒了出去,用以减缓冲击或阻挡攻击,接着控制施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高速向后退开。
  伊斯特艾基则在不知不觉间移动到了另一座瓦砾山之顶,并且回复先前的问题。
  「可能没有。」
  「然而,也可能会有。」
  奎兹特克的声音,听起来也无比真挚。
  他们在滔滔不绝地阐述之际,举起了一只手。
  「遵从自身欲望集结于此地者,就这样——」
  「死亡。」
  由光线凝聚而成的群星落下,击杀了一拥而上的「使徒」们。
  死亡流星雨又一次落在这圆形的区域中,将它们转换为青瓷色的火焰,化成这个世界的现象留下。「使徒」们愈燃愈烈,彷佛他们正是为了担任柴薪而死一样。
  「活下来的,该会将眼前的光景刻在胸中吧。」
  「他们会记住——晓得人类味道的野兽、体会过那种滋味的害虫,下场就是如此。」
  他们……至少利维佐并不想上前单挑。接近的人只会被「星河唤手」击溃,变成刚刚那种状况。
  别说从外头涌入的乌合之众了,就连安排在这儿的「化妆舞会」守备队也无法接近他。自从开始对话后,对方的攻击愈演愈烈。
  对话如此无趣是一回事,利维佐认为既然无法接近对方,倒不如把多数守备队都派去后方战区搜索依旧在逃的「百鬼夜行」。当然,他没打算单独面对「大地三神」。他选出一批自在师给予念珠,好让他们以自在法提供掩护。刚才那场冲突的威力就是这样来的。
  话说回来,先不论战斗,伊斯特艾基那边似乎无论如何——虽然从脸上看不出来——都想跟「化妆舞会」的将帅级人物对话。
  对利维佐而言,实在没有兴趣和义务怀着善意跟这种底细不明的怪物交谈。因此他尽可能在声音中表现出厌恶,斩钉截铁地说:
  「说什么蠢话,这点程度哪可能束缚得了我们『使徒』!」
  然而从两人响应的声音听来,似乎并不在意这点。
  他们所说的并非希望或愿望,只是平静地阐述事实。
  「然而,新世界会持续前进。即使集结在此、欲前往该处的人们死后,后继者依旧连绵不断。」
  「未来……没错,未来诞生的『红世使徒』多半会前往新世界吧。」
  这是事实,所以利维佐无法反驳。这道理对于他们「使徒」来说再简单不过,那未来更是理所当然会到来。
  守护大地的神之战士便是要强调这一点。
  「于是——你们将成为来自过去的使者。」
  「成为过去曾经啃食过人类的——老人。」
  这也是理所当然会出现的未来。
  「——!」
  这异常的观点,令利维佐不由得瞠目结舌。
  此人所见之处,明显与其它人不同。他们容许新世界的创造,更将思绪放在自然的法则上,试着从中找出新的东西。
  他们不像改写法则、向乐园下战书的夏娜那么激烈,而是静静地观望潮流,找出自然的法则。这种贤者的眼光,让人打从心底感到畏惧。
  (该死,脑子变得一团乱啦!)
  平时会以贫嘴点醒自己的副官目前不在身旁,这让利维佐十分懊悔。他暗自咋舌,并且向后头捎去远话。当然,对象不是副官。
  《再来一次,办得到吧?》
  在这段期间,周围的流星雨依旧下个不停,众多「使徒」成了它们的食物。
  「你们将会在星空下、交通工具上、宴会中、游玩时,说起往事吧。」
  「过去啃食人类的家伙们,在前往新世界之际,得到了无情的死亡。」
  过去曾是「使徒」的青瓷色火焰,映出了「星河唤手」立于惨状中的身影。他那低沉的声音,宛如歌咏一般持续不断。
  「那是单纯的事实。」
  「禁忌的韵味飘散。」
  利维佐用意志力封住恐惧,重重向前踏出灼热的一步。他全身裹着红土色火焰,缠绕着强烈的光芒,以雷鸣般的声音喊道:
  「禁忌?那种事只要别提就好啦!」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歪理。
  只为追求乐园而聚集在此地的「使徒」们,绝对不可能遵守这种规矩。就像自己方才所说的一样,这不可能有任何约束力。一定会有某个活下去的人,将这件事传出去——就因为它是个单纯的事实。
  已然成形的事实,有如预言般回荡。
  「我等正是为了打造事实而来到此地。」
  「为了在这个地方向在场者散布死亡。」
  两人的声音极为平静。
  不知是出于愤怒、排斥、不服,或者是恐惧——
  「怎么能让你们称心如意——!」
  利维佐大喊一声,蹬地跃起。他以下方那组乇臂施展防御自在法,同时将来自念珠的力量灌注于双拳之中,打算跟敌人互殴。
  伊斯特艾基没打算逃跑。他拨开斗蓬,同样亮出双拳。那宛如在岩石上头盖了坚韧皮革的严肃表情,浮现了如沙粒般的微笑。
  正面冲突的拳头与拳头、力量与力量,迸出了青瓷色与红土色的火花。空气爆燃、巨响四窜,微笑加深。交手了十、二十、三十回合后,双方拳头的最后一击正面相撞,彼此的距离因而拉开。
  利维佐于着地的同时摆好架式,再度质问:
  「再说,既然你现在只是要杀戮,那其它『使徒』跟我们『化妆舞会』没什么不同吧?为什么只对我们讲这种无聊的疯话!」
  伊斯特艾基将拳头收回斗蓬里。
  「要让有众多能交谈同僚的人来传达『现在』的意义,将这个认知推广出去。」
  「『现在』就是『红世使徒』的分界线——『啃食人类时代的结束』——」
  他和奎兹特克一同讲述起「现在」这个时刻的重要性。
  「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红世使徒』啊,我等就是『这样子』持续地创造着。」
  「这个世界、『红世』,以及包含夹缝在内所有世界的未来,都是如此……即便是此刻,创造依然毫不懈怠地进行。」
  利维佐感觉自己已陷入了不知名的洪流中,不禁愕然。
  伊斯特艾基向他道出了自己的确信:
  「——创世纪仍在继续——」
  
  「百鬼夜行」的厢型车放弃突破市街,改在巨塔「真宰社」邻近战区四处逃窜。然而,不知何时他们已暴露在毫无间断的攻击之中。
  贴在车头上的野兽面具——牛鬼,毫不掩饰危机感地说道:
  「卡姆辛翁啊,别说逃跑了,现在就连要撑下去都有问题啦!」
  在车顶上挥舞铁棒「梅凯斯特」的「盛装骑手」卡姆辛——
  「啊啊,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眼前只有一种选择。」
  「呼嗯,除了继续这么做以外,别无他法。」
  以及他手土串珠绳结里的「不拔的尖岭」贝海默特,似乎连出声都嫌浪费力气,响应得颇为冷淡。
  锁炼般的褐色火焰自挥舞的铁棒中伸出,前端捆着的水泥块也同样裹着褐色火焰。到处肆虐的武器打烂了位在轨道上的大量「使徒」,前端既是钝器也是*,在持续的使用下根本不晓得究竟替换了几次,可见猎物数量之多。
  驾驶座的帕拉以因焦急而颤抖的声音说道:
  《说是要继续,但我们可没这么做的余哇!》
  他慌慌张张地打着方向盘,打算避开昂首挡在去路上的长颈巨龙——然而车子却直接加速,一直线穿过巨龙的脑袋下方。
  此时,与卡姆辛同样待在车顶的保镖「坤典之隧」佳美娜顺势举起手中鹤嘴锄,利用通过的速度劈开龙头,更在通过前举掌放出火焰弹将其炸碎。在宛如暴风雪般的火花之中,她也率直地表示同意。
  「确实,要在敌人众多的情况下长时间逃窜相当困难。」
  这并非示弱,而是正确的现状认知。
  「百鬼夜行」的本行是运输业,不是战斗。现在车内又带了个非逃不可的乘客,要在战场上撑下去就更麻烦了。
  卡姆辛与贝海默特当然也很清楚这些事。
  (啊啊,可是敌人实在太多了,就连要找出一条路都很难。)
  (呼嗯,这就是所谓的人海战术啊。)
  即使晓得,也别无他法,两人不由得以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发起牢骚。即使己方投入了「大地三神」,成群的「使徒」依然足以塞满整片视野。一想到竟有这么多使徒寄生在这个世界上,便让他们不得不大为震撼。
  (话虽如此,就刚开始逃走时的状况来看……)
  (要找到包围的空隙,原本好像没有那么困难啊。)
  毕竟由各地赶来的「使徒」,数量多到足以淹没守在「真宰社」四方的「化妆舞会」守备队。这涌入的洪流毫无秩序、也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只是在等待新世界「无何有镜」创造的那一刻到来。他们围在塔外,却又各自聚集在不同地点,就是这种混乱的状况,才容易找到空隙突破。
  然而——
  (该夸他们不愧是「化妆舞会」的将帅吗,果真擅长集团战啊。)
  没过多久,原先视为逃走路线的南方已朝着塔布下防卫线与致密的搜索网,无法趁乱突破。不仅如此,对方更将外头涌入的「使徒」引导至「真宰社」附近,构筑出如字面所示的人墙,使得客运公司一行人最大的优势——匿踪——几乎无用武之地。
  虽然牛鬼除了匿踪外还能使用其它强力幻术,但他要等到真的开始逃跑时才拿出来。为了预防亮出王牌时敌人有所提防或预先准备对策,他不能随便使用这招。既然如此,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避战则无路,是吗……看样子,火雾战士的业障将在此走到尽头了。)
  不属于守备队的「使徒」个人力量不强,他们也不像散播死亡的「三神」那边会因恐惧与兴奋而陷入超越生死的狂热状态,然而在这里,这些家伙光是在场就足以绊住一行人。所谓的战斗,就等于是在寻找容身之处。
  东方部队似乎算准了「百鬼夜行」遭到人潮淹没的时机与地点,他们正式出击,队伍井然有序地移动,完全切断了一行人的退路。一时之间,卡姆辛与佳美娜甚至得从车顶下来冲锋陷阵,才能让大家脱离落网的危机。
  (啊啊,换言之,现在只能老实地等待时机成熟了。)
  结果,由于远方「化妆舞会」守备队的包围圈逐渐缩小,加上外头涌入的众多「使徒」不断压迫,导致他们逐渐被逼回「真宰社」附近。
  (呼嗯,看来如此……大约还有四十分钟吧。)
  卡姆辛扬起视线,看向时间的象征——意外地浮在遥远空中的沙漏。同时,身为火雾战士的他依然不断地挥舞铁棒、抛出水泥块进行杀戮。
  『42:01』
  此时——
  在他的身旁——
  「嗯?牛鬼。」
  佳美娜打碎想攀附车子的「使徒」脑袋时,发现情况有异。
  身为「百鬼夜行」头头的牛鬼,也怀疑地朝着驾驶座问道:
  「帕拉,怎么啦?」
  车子突然加快了速度。
  平时帕拉的驾驶相当谨慎,开的再怎么快也会留有紧急转向的余地;然而车子现在的前进路线直得惊人,加速更是毫无顾忌——它失控了。
  身为司机的帕拉束手无策,只得大声惨叫:
  《方、方向盘失灵——不,是无法控制!我没办法控制它了!》
  察觉到紧急事态带来的危机感时,卡姆辛正好以水泥块一招粉碎挡在正面的岩石巨人。紧接着,他发现了迫在眉睫的威胁,因而瞪大眼睛。
  那是一阵淡淡的菖蒲色雾霭。
  他彷佛要吐火般放声大喊:
  「——是『恶灵』!」
  「嗯?『舆隶御者』,快保护吉田一美小姑娘!」
  贝海默特惊天一喝,把帕拉吓得连话都回不好。
  《是、是!》
  尽管如此,他依然利落地遵从指示。车窗之内瞬间燃起了琥珀色以外的光芒——白绿色火焰。
  包在防护自在法内的吉田,惊慌地向紧张的两人问道:
  《发、发生什么事了?》
  「是针对特定对象攻击的毒气。」
  卡姆辛毫不掩饰地说出现状。
  「虽然不知是否会危害人类,还是得有所防范。保护好他们两个,小心冲击。」
  贝海默特则道出此刻该做的事。
  《是!》
  《小姑娘,可能得紧急脱离!解开安全带,身体靠在座椅上,抓好扶手!还有别去碰侧门,很危险!》
  佳美娜无视吵闹的车内,恨恨地看着视野内的无数「使徒」。
  「在这种时候,居然连『蛊溺之杯』都来凑一脚?」
  这场毒雾正是自在法「恶灵」,跟它的使用者「蛊溺之杯」波索因一样恶名昭彰。不管是火雾战士、「红世使徒」、「磷子」,甚至连人类等这个世界的生物,皆会因为它而醉倒或错乱。它不仅对于生物毫无益处,碰上习惯呼吸的对象更有着必杀威力。
  熟知其恐怖之处的卡姆辛等人正与「化妆舞会」交战,因此就算再怎么用心提防,也顾不了缺乏自主意志的「磷子」。对需要吸气运转引擎的汽车来说,效果更是显著。
  卡姆辛与贝海默特无暇搜寻波索因,只是专心地消灭眼前的敌人。
  「啊啊,我们都在高速移动,所以看到时已经太迟了。」
  「呼嗯,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局面登场。」
  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自在法一旦发动,即便将使用者击退,也无法解决问题。厢型车「磷子」已开始发狂,无法阻止其失控。
  「该死!这路线糟透啦!」
  牛鬼这一喊,大家才发现车子正加速飞越真南川的堤防。
  挡在他们去路上的,正是先前才从那儿逃出来的巨塔「真宰社」。
  挤在那儿的「使徒」注意到了河滩上空的「磷子」,纷纷从天上地下集结而来。现在,不管是要放人还是要逃跑都办不到了。
  而且,拖着一道烟尘且无意义地飞上天的「磷子」,更是绝佳的目标。
  如果坂井悠二晓得,他想必会出手制止这不容任何人生存的数量暴力。
  如果夏娜晓得,她想必会挺身而出,奔进这场疯狂击发的死亡豪雨中。
  淹没了周围所有逃生之处的火焰弹,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涌来。
  《老大!》「牛鬼!」「可恶——!」
  一道自在法——
  「血印,启动!」「嗯!」《卡姆辛先生!》
  两道自在法——
  发动后数秒,便产生了一场震撼整座御崎巿封绝的大爆炸。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6楼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在极近距离发生的大爆炸,影响到了鏖战正酣的「真宰社」底部战区。
  「这边正忙着的时候,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啊!」
  「飞进去……不,是飞回来了吧?」
  抓着神器「卓娅」的萨雷与吉索大吃一惊。
  「是扯这些的时候吗!掩护呢?」
  「那是老爷子他们吧?到底怎么啦?」
  「我说啊,这边抽不出空了啦!」
  奥翠妮亚与维基妮亚则向载着他们飞行的琪雅拉搭话。
  一行人穿梭飞行于浮游的岩块之间,前后有数十个铁巨人举起必杀武器「挥拳的圈套」成群逼近。那些像耍赖小鬼般乱挥的手臂,会把碰上的东西直接刮除,就连琪雅拉为了牵制而射出的极光*也全数遭到吞没。不仅如此,这些巨人同时也是能当场将方圆数十公尺消灭殆尽的终极*「挥散的大圈」。
  萨雷点头表示同意,而且——
  「就算是这样,至少还是该把我们得到的情报送过去吧?」
  更在持续手边某种作业的同时捎去远话。
  此时,有人正以眼睛与机器追踪他们的身影。
  《咦——!出现了诡——异的大大大——爆炸——防卫系统的轨——道雇掉了!》
  那就是人在凸出塔壁那间机器管制室的教授——
  《我还——得收拾那个到——处乱跑的家——伙耶!不——要留下后患!把他给打得烟——消云散烟消云散!》
  《啊,教授,要是再输入新目标,会过度压迫铁巨人的运作容量痛痛痛!》
  以及被抓了起来却仍在努力支持的多米诺。
  此外,还有一个人驻足于岩块□,始终不进入必杀距离之内。
  (在塔的另一边是吧……不仅不让人逃走,还逼得人家掉头回来,波索因阁下可真坏。那么,这到底会让整个战局走向幸运还是不幸呢?)
  伺机而动的马蒙低语着。在他视野的一角,能看见从塔后方出现强烈的光芒。
  光是琥珀色,其中还稍微混了点白绿色。
  吉田抱着放出光芒的「两人」,将环状自在式戴在头上。
  「……呜、嗯……」
  少女发出沉重的呻吟,接着醒了过来。
  尽管身上还有着麻痹般的痛楚——
  (对了,我们——!)
  一想起那从四面八方直逼而来、令人眼花撩乱的火焰弹,她的意识便急速清醒。吉田首先便再度抱紧了托付给她的「两人」,彷佛要用全身去确认他们安危似的。
  此时,身旁传来了笑声,其中还带着有些痛苦的喘息。
  「哈哈,简直像只母鸟呢。」
  「啊……」
  少女抬头一看,发现一个有如舞狮或床单妖怪的异形「使徒」正伸长了脖子俯视自已。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牛鬼的全身。
  佳美娜将有些害怕的少女推到一旁,向自家老大表示关心。
  「牛鬼,如果有空在那边闲扯,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准备下次登场如何?」
  「嗯……就这么办吧。」
  咚一声,盖着布的牛鬼身躯随之下沉,整片地板随之摇晃。
  此时,周围响起了水声,吉田这才明白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她原本以为底下是块有些倾斜的地板,实际上却是先前乘坐的厢型车车顶。车身有一半沉在水里,而正面撞上去的地方正是巨塔「真宰社」的底部。而目前依然湍急的河流,正冲刷着旁边如小山露出破碎面的岩块。
  此时,帕拉掠过屋顶现身(似乎还拿了个小皮包出来)。
  「看样子似乎没受伤呢。」
  从话中口气听来,他似乎认为关照乘客是自己应尽的职责。
  吉田也戴着头上的环鞠躬回礼。
  「多、多谢你的关心。多亏有这道自在法……」
  「哪里哪里,没什么大……」
  帕拉说到一半,发觉佳美娜正瞪着自己——
  「呃,是费了点工夫啦。」
  便干脆地略微修正了话中内容。
  由于姑且算是碰上了认识的人,因此吉田得以开口询问:
  「那个,我们……在那场爆炸里,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真是千钧一发呢。当时,老大用上了自在法『仓蓑笠』——」
  帕拉以自己亮晶晶的皮靴敲了敲地板。
  「替我的『苦尽甘来号』消除了身影与气息,同时在后方不至于被拆穿的距离处,制造了一个『苦尽甘来号』的幻影。火焰弹是以意志操控,因此大部分都被吸往那儿去,导致彼此相撞而产生了爆炸,就是这么回事。」
  「接下来,就是卡姆辛翁的工作了。」
  「!」
  牛鬼这一补充,吉田才发现自己居然完全忘记了这个应该最先想起的人物。这代表了下意识的信任,也可能是依赖的证明。她转身寻找那个身影,随即在车后被水淹没的岩块上发现了目标。
  「卡姆辛先——」
  尽管左半身几乎已完全成了焦炭,单手拿着铁棒的卡姆辛仍旧屹立不摇。
  褐色火星从那位监视着「使徒」动静的火雾战士半身上掉落,但他却没有一丝摇晃。虽然受了这种缺乏现实感的重伤,卡姆辛却像座以此为题的雕像一般,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软弱。
  串珠绳结仍在那只随时会崩溃的左手上,从中对摒息的吉田说:
  「呼嗯,似乎太逞强了点。」
  无论合约人的状态如何,他的口气依然不变。
  毕竟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火雾战士。
  「后来呢,我们就启动了两个『卡达修的血印』——一个刻在事先留在车内的石头上,另一个则是于塔要崩塌时刻在上头;最后再以本来组合盛装用的『卡达修的血脉』令它们相互牵引,一口气跳到这儿来躲避。」
  「难怪可以轻易地发现匿踪的我们……不过,这段话还是漏掉了重要的部分。他将我们连着『磷子』用『心室』包起来,一个人抵挡后方极近距离的大爆炸与来自前方的火焰弹,将伤害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
  佳美娜一脸的不高兴,忿忿地补充说明。
  「咦……」
  惊讶的吉田不自觉地想确认对方是否平安无事,于是卡姆辛给了她回答。
  口气正如少女想听见的一般,与之前如出一辙。
  「啊啊,若要尽可能减低爆炸的损害,聚在一起后再突破最有效率。我早已决定要保护你们,这只是单纯的责任而已。」
  不管自身状态如何,他始终坚持只让其它人看见自己的背影。
  站在岩石上的他,身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火雾战士,绝对不能让人靠近。
  「这话先搁一边。刚才,在塔对面战斗的『鬼功推手』萨雷·哈布斯堡捎来了远话。守卫塔的巨人们,好像全部都是强力*。」
  他并未理会吃了一惊的众人,只是继续将必要的情报传达完整。
  「直径三十公尺内的东西将会瞬间消失。当它们手上看不见的漩涡扩大时,状况就会变得非常危险。还有,小漩涡也会将处碰到的部分直接挖空。就这样。」
  「呼嗯,这可糟了。有几个巨人往这儿来啰。」
  正如贝海默特所言,冲刷车子与岩石的水流以及互相迭合的地动正逐渐增大。
  没多久,塔后便突然出现了有如玩具般全长十来公尺的轮廓。不仅如此,它们更踢着河水前后夹击而来。
  「——!」
  这与其说是恶梦不如说是玩笑的景象,令吉田瞠目结舌。怀中散发光芒的「两人」多半就是把敌人引来的原因吧,然而少女依旧抱紧了他们、护着他们。
  佳美娜看向爆炸大浪已平息的河岸,替少女指出更大的威胁。
  「来的不只是铁皮人偶,瞧。」
  他们的正面——东岸河滩上出现了异状。原先因为敬畏「真宰社」而不敢踏入真南川的外来「使徒」们,就像黑烟一般不断地从河面冒出来。
  岩石上的卡姆辛没有转身,用一如往常的声音说道:
  「啊啊,我们紧急避难到这里,好像解开了他们自制的枷锁呢。虽说这是个偶然,不过还是给『鬼功推手』和『极光射手』添麻烦了……」
  「唔嗯,这可得想办法弥补过来才行。『百鬼夜行』的各位,我们打算尽可能地收拾掉敌人,『那边』交给你们行吧?」
  贝海默特这么一说,牛鬼无奈地叹口气,撑起身子。
  「行啊。虽然这回有时间限制,不过连我跟帕拉都得边逃边打,这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呃,上回是北极之行吧。」
  帕拉单手翻开记事本给了个明确的答案,并在记录的同时向吉田问道:
  「暂时就坐在老大身上吧……小姑娘,这附近有停车场吗?只要有代步工具就好,船或飞机也行。」
  「近不近我不晓得,不过这片河滩上就有。」
  吉田以眼神指出印象中的方向。到了这时,她才觉得「百鬼夜行」等人行动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很不可思议。他们明明是「使徒」,为什么要帮忙到这种地步呢?
  (难道说,他们以前曾接受过费蕾丝小姐与约翰先生的帮助……)
  当吉田在做些与事实正好相反的猜测时,一只木制的异形手臂抓住了她的领子。
  「——哇!」
  牛鬼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可疑念头,于是将抱着「两人」的吉用吊到面前说:
  「大哥跟大姐头啊,都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本来『安全驾驶、安全运转、一有危险就跑』可是我们的座右铭呢。」
  接着那只手臂便像吊车般兜了个圈,将少女放在自己的背上。
  「在两种情况下,我们会违背这个原则。一是载到有趣的家伙时,一是载的东西出现了重大变化时。不,所谓的安全信条,应该说是为了体会这种运输业的乐趣而存在吧。」
  「这回算是两者皆有吧。」
  佳美娜无声地降落在吉田身旁,有点无奈地微笑。
  「嘿咻……卡姆辛翁,这边准备好了。」
  最后爬上来的帕拉,向着岩石上的背影喊道。
  「啊啊,了解。已经没时间了,赶快开始吧。」
  「唔嗯……还剩大约三十分钟,要尽可能撑下去。」
  火雾战士「盛装骑手」运起以意志为泉源的莫大力量,将其灌注于已不能用「受伤」来形容的身体中。若是能静养,或许可以治好也说不定;只不过,他得先收拾掉从河面排山倒海而来的「使徒」和自左右夹击的铁巨人才行。
  「鬼功推手说,『可以利用碎掉的岩石』。」
  「数量不太够,多弄点吧。」
  说着,两人便举起铁棒「梅凯斯特」,重重地往脚下岩块敲去。
  在剧力万钧的敲打下,岩石瞬间带着褐色火焰爆开,自在式更在各处宛如盛开的花朵般先后亮了起来,而这些花朵随即便往周围飞散而去。
  卡姆辛毫不在意地举起已碳化的手臂——
  原先碎掉的岩石再度集中,组成了一只有数百倍大且与身体同步的手臂。
  接着,他继续打碎浮在周围的岩块,接着再用因而成形的数只手臂击碎邻近的岩块,有如骨牌现象的连锁破坏随之而生。
  这段期间内持续飞散的自在式——
  「盛装。」
  「卡达修的血印,启动。」
  在两人的声音下,一举活性化。同时,卡姆辛的身体也进入了由褐色火焰构成的操纵室「卡达修的心室」,手中铁棒「梅凯斯特」向前伸出。
  贝海默特出声说:
  「形成自在式——卡达修的血脉。」
  状似粗缆绳的火焰从所有的自在式中喷出。它们全数化为联系岩石与岩石的血管,让彼此以流动相系、以心跳茁壮,并高速互相牵引。
  接着卡姆辛说:
  「展开。」
  火焰血管先后缠绕、结合。随着血管变粗,力量也跟着增加,更大的力量因而流过联系在一起的岩石,将它们组成一个坚固的物体。
  最后,贝海默特的声音再度响起:
  「与自在式——卡达修的血脉同步。」
  所有的血管与「卡达修的心室」结合。
  瞬间——
  在充耳的噪音之中,突然有个清楚得不可思议的声音
  「经历这次的苦难,你将变得更坚强。就如你一路走来所做到的那样。」
  「希望你能保重身体,往心中的康庄大道前进,吉田一美小姑娘。」
  
  声音传到了吉田耳中。
  飘荡在空中的微笑气息、理解话中含意的尖叫——
  「卡姆辛先生!贝海默特先生!」
  一切全被随之出现的东西吞没、撕裂。在四溅的火星、岩石碎裂的粉尘与河面爆散的水雾中,出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巨大身影。
  一个全身上下喷出褐色火焰的岩石巨人。
  
  真南川东岸,由数万「使徒」造成的火焰弹大爆炸,究竟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
  对于在空中——在变质的世界之卵下方战斗那些人而言,可说是一目了然。
  原先挤在河滩上多得光用眼晴□无法计数的外来「使徒」们,踏上了大家心中定下的境界线河面。教授那儿也有十来个铁巨人脱离了跟萨雷·琪雅拉的战斗,兵分二路绕着塔的外周行进。
  他们的目标,便是闪耀的琥珀色光辉。
  卡姆辛的巨人不适合高速移动,当它现身成为守护的屏障时,也就证明了「百鬼夜行」的逃走碰上障碍。而且琥珀光辉的源头——「约定的两人」并未参战,这些在在表示出现了严重的异状。
  而最重要的,便是吉田一美也在那儿。
  一时之间,夏娜与悠二都不晓得该如何应对这意料之外的状况。
  (「大命诗篇」明明已经遭到改写,悠二却依然没使用「那个」……多半是打算等到最后一刻。)
  两人方才都瞄了一眼空中沙漏上头显示的数字。
  『27:40』
  同时,它们也像互相咬合却又带有些微偏差的齿轮一般,持续地兜着圈子。
  (夏娜想必会认为我打算到最后才使用「那个」吧……很好,这样就对了。)
  即使这场战斗沉闷得令人发慌,两人依旧不得不专注于此。
  在战场中,玛琼琳与马可西亚斯依旧流畅地吟诵着「屠杀即兴诗」。
  「一个就一无所有,两个就有一点点,三个就能抱满怀!」
  「四个就像有了零用钱!有了五个就发·财·啦!」

  她朝变成魔兽破空而行的修德南与站在其背上的悠二放出五枚巨大的火焰弹。深蓝色的太阳群呈放射状飞散后过了数秒,它们便化为成百上千颗小型火焰弹,降下一场无法闪避的火焰雨。
  对于一颗颗能匹敌普通火焰弹的光芒,修德南以全身除了背以外的部分张开血盆大口,喷出高压火焰对抗;悠二则从袖口洒出「暴君」的零件将敌弹击落。同时,悠二也唤出少许那谜般的砖状自在法浮在自己眼前,持续在实战中验证其用法。
  另一方面,夏娜则以自在法「真红」从悠二的死角——正下方突破了遍布空中的深蓝色火焰障壁,巨大的火焰拳头朝敌人飞去。
  修德南豪迈地大喊一声:
  「吼啊————!」
  *「神铁如意」随着他的咆哮而巨大化,意图打碎来犯的「真红」。
  *一到,拳头竟轻而易举地崩溃了。
  不仅如此,威尔艾米娜更从紧握的手掌中跳出。
  「——喝!」
  她以数条缎带捆住挥空的「神铁如意」,接着略加施力便把挥动*的修德南摔往另一个方向。
  被扔出去而流动的视野中,悠二看见了新的红莲光芒。
  那正是算准了他们会失去平衡而笔直飞来的夏娜。
  盯着那对灼眼的悠二在瞬间单手一挥,甩开了使用专属自在法的诱惑。接着,他更用另一只手握紧了「吸血鬼」。
  「哼!」
  「喝!」
  悠二奋力一挥,以巨剑弹开逼近脖子的武士大刀。
  刀刃仅仅掠过颈项,夏娜则与他擦身而过。
  这次的错身,双方确认了彼此的眼神并未动摇。
  (果然,悠二并没有动摇。)
  (不愧是夏娜,毫无破绽。)
  距离逐渐拉开,然而双方都感觉到了同一件事,也明白了个中意义。
  现在下方的事态究竟有多么严重,彼此都很清楚。
  对于夏娜来说,能妨碍悠二企图并保护友人性命的苦肉计出现了破绽。
  对于悠二来说,自身计划所需那位迟早得夺回来的少女,碰上了危机。
  即使如此,对手依然没有动摇、没有破绽,两人再度确认了这一点。
  (为什么会这……不。)
  (是明知会如此却置之不理的报应吗!)
  直到刚才的大爆炸为止、直到亲眼看见琥珀色光芒为止,虽说是顺势而为,但双方确实都因为将吉田托付给了第三者而能够安心地战斗。
  一再展现出力量与韧性的「约定的两人」、双方公认的实力派卡姆辛,再加上不能小觑的「百鬼夜行」等人。有他们在,让夏娜与悠二下意识地陷入「不必顾虑吉田的安全,只需要考虑怎么把人带回来」这种自以为是的念头。
  然而,夏娜这时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确实……「约定的两人」——)
  悠二也同样深切地体会过这点。
  (他们非常地任性,不会照着我们的意思去做。)
  尽管两人为了自己的大意而咬牙切齿,战斗依然无法停歇。
  夏娜必须在这里拖住悠二他们,直到另一张王牌发动的时刻到来为止。就算不必这么做,跟坂井悠二与「千变」修德南战斗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危险,不可能还有余力注意别的地方。
  (该怎么办……就算有「盛装骑手」在,要同时面对那种数量跟巨人也……!)
  另一方面,悠二也无法要求「化妆舞会」成员执行搜索和协助夺回吉田以外的任务,换言之,他无法命令属下跟外来的「使徒」跟「约定的两人」战斗。再怎么说,吉田一美也只是坂井悠二计划的一部分,对于「化妆舞会」宣示的大命而言并不重要。
  (虽然派出了擅长出其不意的自在师……但是效果好像太强。)
  双方有如商量好的一样,确认起中间点那个飘浮沙漏的数字。
  『25:19』
  夏娜拍动红莲双翼,转身面对悠二;接着她看向与自己并肩的玛琼琳与威尔艾米娜,彷佛是要问她们对于那再度闪过视野的独特自在法有何见地。
  然后——
  「——」
  随着唐突的确信到来,夏娜发现了。
  面前的「她」,竟也下意识地求助,更因此羞愧地别过目光。
  夏娜发现了她心中的一切思绪。
  少女心想——如果可以,自己也同样地想求助。
  少女明白——她本来就是个温柔又重感情的人。
  少女感觉——她正在誓言与友情的夹缝间苦恼。
  少女看见——此刻,她仍不愿透露内心的软弱。
  她心中的一切思绪——
  「——威尔艾米娜,你能替我跑一趟吗?」
  都在对夏娜诉说。
  彼此心意相通,要比软弱之处被发现更让威尔艾米娜吃惊。
  「!」
  「……」
  同时,蒂雅玛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仍旧保持沉默。
  「上哪儿去」是个多余的问题。
  威尔艾米娜也显得欲言又止,将面具略往下倾。接着,她才出于自己对誓言的真诚,犹豫地反问道:
  「这话……什么意思是也?」
  在夏娜开口回应前——
  「让我以朋友的身分说句话。」
  没错,回答者是个意外的人物。
  「就当是为了孩子的朋友跑一趟吧,『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
  那就是夏娜胸前的「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
  「为了最后那一步棋,是有必要继续在这里战斗下去;然而战况的有利与否,已经不至于影响大局了。」
  他顿了一会儿后,转为对自己的合约人说: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跟他们战斗的非我们莫属。」
  夏娜以微笑响应。
  玛琼琳也「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同意。
  「这话听起来,好像在说作陪的我们是电灯泡呢。」
  「嘻嘻嘻!能让天谴神亲自训示,我感激得都快掉眼泪啰……不过,实际上也没多少时间了。你们两个啊,还是快点去比较好喔。」
  马可西亚斯也跟着催促。于是威尔艾米娜再次看向夏娜。
  夏娜一双灼眼笔直望向她,开口说道:
  「没问题,这里就交给我们。」
  此刻的夏娜,是一位与她并肩作战的朋友。
  少女说这话时,将养育之亲的感情与责任、对彼此的温柔全都排除在外。此刻的夏娜,是一位能独当一面的火雾战士。
  「一美就拜托你了。还有『约定的两人』也麻烦啰?」
  威尔艾米娜百感交集地回答:
  「了解是也。」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玛琼琳搭上了亚拉斯特尔这句建言的顺风车——
  「啊,我赞成。这会很爽快喔。」
  「嘻哈哈!这个笑话真不喔!」
  最后,她用力地拍了托卡里头的马可西亚斯一下,让搭档闭上嘴。
  威尔艾米娜依序看向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夏娜身上。虽然她想以亲人的身分对这位美丽的炎发灼眼少女说点什么,但还是好不容易忍了下来。
  「先走一步。」
  只说了这么简单的一个词,她便干脆地开始降落。
  承受风的胸膛感到一片清爽。
  (真是愚蠢啊。)
  这并非在指责谁,而是在向自己炫耀——
  (那孩子竟能这么出色地解决我无法负荷的烦恼。)
  她为自己能轻松地飞行这点,表示感谢。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重复了亚拉斯特尔那句难得像个「使徒」的发言。
  (好像得到了一切是也。)
  自己什么也割舍不下而致的重担与痛苦,在这条路的尽头改变了……原先背负的少女,不知何时已在身旁支持自己前行……为此,她流泪了。
  (不是非得回应、非得帮忙……而是想回应、想帮忙。)
  数滴泪水自面具中滴落、消散。
  「没错,这才是我。」
  火雾战士「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再度对自己的存在发誓。
  接着,隐藏眼泪的面具神器「佩尔苏娜」传出一个声音。
  「这才像你。」
  「!」
  始终保持沉默的另一位「万条巧手」开口了。
  「走到这一步究竟需要多少时间与心力是也不过我晓得这极为复杂且坚忍不拔的精神正是让你得以如此坚强的支柱是也即使如此身为一个共存的『红世魔王』也不能光靠一张嘴来引导过于笨拙的你总是只能说出那些就像将小石子丢进痛苦大海般的只字词组实在让我万分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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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语自连接的意识中不断涌出,有如滔滔江水般一气呵成。
  为了掌握概要而特地安上的惯用语。
  也就是被误解成异能杀手·火雾战士口头禅的拘谨语尾。
  这简直是自订下契约以来数百年未见的奇闻,威尔艾米娜为此感动莫名。
  「万分懊悔……是也,对吗?『梦幻冠带』蒂雅玛特。」
  对合约人追加的第三句话,又恢复成往常那般——简短却蕴含着庞大的情感。
  「肯定。」
  「原来如此是也。」
  认知到自己重获新生的火雾战士,从一个战场飞往另一个战场。
  另一方面,被留下的那边——
  形成二对二后,双方阵营依然在原处对瞪。
  在夏娜等人交谈期间、威尔艾米娜离开之际,悠二始终站在修德南背上没动,更没让修德南出手打搅对方。
  因为他很明白,身为代理者的自己不能去做这件事,更遑论让「化妆舞会」出手相助。如果换成了威尔艾米娜,应该能办到才对。
  (也对,既然吉田同学逃不远,那么机会还多的是。)
  此外,身为创造神「祭礼之蛇」,只要能拖延时间到大命成就为止,便没有任何问题。正因为如此,战意高涨几近疯狂的修德南才会服从这道制止命令。
  (时间所剩不多……正可谓弹指之间。大命成就之刻近在眼前……!)
  当然,夏娜等人也明白这点,才会在敌人面前交谈许久。然而,当尘埃落定时,便得处理那件非做不可的事了。
  亚拉斯特尔起了个头:
  「我们也开始吧。」
  「嗯。」
  夏娜颔首,身旁裹着托卡的玛琼琳也蓄积起战意与力量。
  「把拿*的修德南算进来是二对二呢。说实在的,虽然这一仗有够棘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跟小丫头连手面对最终决战。命运可真讽刺呢。」
  马克西亚斯接了下去,口气有些轻佻却颇为认真。
  玛琼琳开了个玩笑,想把话题带过去:
  「或许你不太乐意,但等会儿还是得麻烦你配合一下啰。」
  夏娜并未以那对灼眼看向她,只是非常认真地回答:
  「我并不讨厌你。不,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这可真是……多谢抬爱。」
  少女毫*饰的言词,让玛琼琳在托卡里偷偷羞红了脸。
  马可西亚斯则是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
  「咿嘻嘻嘻!我们就当成友情收下吧,毕竟爱情方面已经有约在先了嘛。」
  「嗯。」
  虽然对这话一知半解,夏娜依然点了点头,接着面对敌人。
  『21:51』
  时间还剩二十分钟。
  
  真南川之中,有个英勇善战的身影。
  那是卡姆辛所操纵的盛装——岩石巨人。
  前仆后继的「使征」多到能盖过整片河面,但他们全随着巨大的水柱一同溃散。
  岩石巨人以「梅凯斯特」伸出的火焰鞭绑住碎岩,将那玩意儿当成*扔出去。
  铁巨人在接近之前,岩石巨人便以飘到手边的岩块硬是将其碾碎。
  它更将空下的手臂分解制造岩石龙卷,击落从空中逼近的「使徒」。
  「使徒」们临终时散发的火焰五颜六色,将战场装饰得极为壮丽。
  在中心肆虐的岩石巨人,看起来便有如杀戮的化身。
  然而——
  「啊啊,果然很难呢。」
  「呼嗯,虽说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还是很难啊。」
  对于动手杀戮的当事人而言,现况并不能用「良好」来形容。
  理由究竟在哪里呢?绝对不是因为他们俩陷入了苦战。
  只是不管怎么杀,「使徒」们都不肯停下脚步。
  不仅如此,他们还勇敢地踏进杀戮战场。
  在前往乐园「无何有镜」的路标——「真宰社」的引诱下,「使徒」们尽管全挤在河滩上,却依旧在某种默契下将真南川视为不可侵犯的领域。踏上那块区域,令他们陷入了错乱状态。
  这么做究竟有何意义?这么做会引起什么间题?这件事不能做?还是可以做?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他们什么也没想过。
  「他们全被热血冲昏了头呢。」
  「毕竟在这场大爆发之前,燃料已经堆到了半天高嘛。」
  从外界涌入的「使徒」们,并没有像「化妆舞会」成员那样肩负行使大命的任务,不可能习惯集体行动。他们只是单纯地怀抱着对于乐园的强烈期待,因而集中了足以将河滩到街上填满的庞大数量。在这种非比寻常的激昂情感相互作用下,个别的思考能力降低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这么一大群乌合之众,一旦发现了明确的敌人,就会反射性地展开攻击;加上大爆炸会使得群体更为兴奋、同时逃跑的敌人还闪耀着显眼的琥珀色标记,要他们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动可说是天方夜谭。于是,就跟「使徒」们在东、西、北三处战场面对「大地三神」所引发的疯狂现象一样,真南川东岸顺理成章地产生了暴动。
  不过,若要面对这缓慢而沉重的前进,状况就更为严峻了。
  「前进就会死,只有活着抵达乐园才有意义。他们连思考这点的理性都没了。」
  「被杀的一方根本没看清楚现实,这才是麻烦之处啊。」
  如果说,「使徒」们攻击的目标就是卡姆辛与贝海默特,那他们或许能取得与「三神」相当的战果也说不定——不,实际上他们现在所展现的力量与「三神」相较毫不逊色;只不过,有个重要因素让他们无法沉浸于随心所欲的杀戮中。
  那就是——背后有必须保护的人。
  打从开战以来,他们便使出全力击溃敌人,更努力以巨躯作为障壁挡路,然而「使徒」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就像无论用多强的力道踢水都无法阻止河流一般,即使将杀戮的威力发挥到十成十,到头来依旧有许多敌人趁机通过。
  尽管状况是如此地无可奈何——
  「所谓的守护啊,还真是困难……」
  「这样才有价值嘛。」
  卡姆辛仍旧以微笑面对。
  杀戮之手绝不放松,对周围的警戒也毫不怠慢。
  「话说回来,上一次碰到这么多的死亡与这么艰苦的状况,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这种再怎么拼命也碰不着、再怎么伸手也摸不到的战斗……」
  即使他已绞尽了仅剩的力量,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此刻的卡姆辛,战斗起来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却依然陶醉其中——兴合约人握手行数千年以来,这还是贝海默特头一次从他的声音中体会到近似虚脱的感触。
  持续埋葬无尽死亡的生命证明——
  「啊啊,可是——」
  朝着五彩缤纷的火焰地狱前进——
  「若能让这样的世界吞没……倒也不坏。」
  最后埋没于无比安稳的声音之中。
  在他的背后——
  载着吉田的「百鬼夜行」等人,正奋勇地想在绝处中找出一条生路。
  当然,他们不会愚蠢到去正面突破,而是要以自己的策略尽可能地活下去,并且保住乘客的性命。
  监视着遥远后方的佳美娜,看见「己方一行的身影」遭到刺穿,于是向上级报告:
  「牛鬼,被干掉啰。下一个没问题吧?」
  「老、老大,动作快!周围的人发——哇!」
  某个「使徒」与一行人擦身而过,手中*尖顺势掠过帕拉的帽子,吓得他大叫出声。
  听见两人的探询,牛鬼以木制的长角野兽面具灵巧地咋舌。
  「啧,再坚持一下啦。接着是……」
  牛鬼十分疲倦地晃着脑袋,开始挑选下一个猎物。
  他们脚下并非地面,而是塔壁;从一行人的角度来看,头顶正是卡姆辛死战之处。
  在这流弹纷飞之地,放眼望去尽是「使徒」——他们看上去或像野兽、或像恶鬼、或像各种大小不同的昆虫;更有些外表一如正常人类,穿着自现代服装到古代铠甲应有尽有。要是不改变身形,毫无疑问地会当场全灭。
  在这批密集的「使徒」中,牛鬼远远看见一头全身包着重装甲的野牛。
  (好,就是他了……如果太显眼马上就会死,这回就试着抑制一下亮度吧。)
  他集中剩余的力量组织自在法,同时对背上的乘客搭话:
  「小姑娘,周围的流向又要变了,小心别被甩下去啰。」
  「好、好的!」
  这是在提醒吉田。此时她正抓着同乘的帕拉腰际,将发光的「两人」夹在中间。
  牛鬼没有多说,重新发动了自在法「仓蓑笠」。
  效果一目了然。
  野牛变成了「己方一行人」的样子。
  接着,「使徒」们开始朝那个方向流去。外型遭到改变的野牛,就这样搞不清楚状况地被迫与成群来袭的同胞战斗,成了牛鬼等人争取时间的诱饵。
  (为了撑过这区区十分钟,居然得这么辛苦……「仓蓑笠」还能再用几次呢?)
  牛鬼的丧气话只在内心说给自己听,没让同伴与乘客知道。
  他的自在法「仓蓑笠」能够随心所欲操纵气息与影像,可说是这家客运公司的绝活。这招不仅对自己有用,还能对复数的其它人生效,十分优秀——也就是说,逃走时可以抓别人当替死鬼。
  至于现在的用法,则是从涌来的「使徒」中选择一个,将那个家伙外表变成抱着琥珀色光辉的吉田以及和她在一起的自家三人,改变外观的本尊则趁机躲过这场骚动。
  身为潜伏暨逃跑专家的他们,并没有把这件事向试着隐藏那「两人」的吉田说。因为他们明白,这样才能够有效地作为瞒过敌人眼睛的诱饵。没有人会去搜索看得见的东西。与其轻率地隐身或营造出全灭的幻觉,倒不如弄个「引发失控的光芒」的冒牌货在外头亮相藉以持续煽动众人情绪要来得实在。
  不过,由于「仓蓑笠」得施展在物体上才有效,是故一旦选中的「使徒」消灭,幻象也会跟着消失。为了避免浪费,牛鬼特地挑上那些看起来比较强壮的家伙,然而敌人数量实在太多,实在得不到什么能让事态乐观点的成果。
  (到目前为止,无论好坏都在预期之内,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牛鬼脑中如此想着,同时谨慎地让自身位置远离骚动中心。
  要是在沉醉于一体感的群众面前露骨地逃走,反倒会显得突兀而引起眼尖的人注意。话又说回来,群众密度实在太高,要销声匿迹脱离现场极为困难。在这个无处可逃的战场,唯有将战火引至远处以拖延时间,才是他们仅存的活路。
  在牛鬼背上保护吉田免于受到周围攻击的帕拉也好——
  (在卡姆辛翁的奋斗下,杀过来的数量已经压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了……)
  监视着替身安危与周围是否有人怀疑己方一行的佳美娜也罢——
  (一旦牛鬼无力继续维持「仓蓑笠」,我们可就没戏唱了。)
  客运公司一行的存活全看头目还能撑多久,这让他们心中的危机感愈来愈强。
  此时——
  彷佛算准了他们的气馁般,一发火焰弹命中极近距离之处。
  身旁状似犀牛的「使徒」在冲击之下爆炸,火舌舔遍了附近一带。
  「哇!」
  「嗯?小姑娘!」
  听见后方传来少女的叫声,牛鬼不由得慌张地转头看去。要是让坐到自己背上的贵客受伤,客运公司的脸可就丢大了。
  「没、没什么。只是吓到了而已……」
  浮在头上的环状防御自在法,似乎正常地运作着。吉田把脸转向牛鬼,表示自己平安无事。只不过,她苍白的脸色依旧藏不住。
  帕拉负责维护少女的安全,从那僵硬的肩膀可以看出这人究竟有多紧张。他开口道:
  「老、老大,虽然刚刚很幸运地没——」
  要是直接命中,可就没办法保证小姑娘的性命安全了。为了乘客的精神安定着想,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牛鬼当然明白帕拉的意思。
  (话是没错,但在这个状况下别说逃走了,就连避难都——)
  旁边空下的烧焦痕迹,瞬间就被涌入的群众给淹没了。
  彷佛刚才炸飞的「使徒」毫无存在价值一样。
  给我差不多一点!他在心里暗自咒骂,同时将目光切回全局。
  (——)
  切换后,他的直觉突然从眼前景物与当下状况中找到了解答。他并非打消原来的念头,而是就这么将直觉说出口:
  「——这个空隙。」
  这句话自顾自地组成了理论。
  「对了,就利用这个空隙……不,是墙壁。」
  「墙壁?」
  帕拉好奇地问道。他低头看向地面——如果没有自在法就会从上头摔下去的塔壁——到处都充满了「使徒」,除了人潮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平时便致力于理解老大内心想法的佳美娜,则想得更深了一点。
  「塔里吗?」
  「啊!」
  见到帕拉也会意过来,牛鬼得意地笑道:
  「就是这样。帕拉啊,『森林种子』还剩下多少?」
  「如果只需要掌握表层,那就还够用。」
  「事不宜迟,拜托了。」
  「了解。」
  在场只有一个人跟不上这连串的对话。
  「?」
  帕拉转向困惑的吉田,将戴着手套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上。接着他温柔地松手,将少女轻轻往保镖那儿拉去。
  「佳美娜,麻烦你了。」
  「收到。」
  佳美娜接下代为保护乘客的任务,略微强硬地抓起吉田的手。
  就在搞不清楚状况的吉田面前,帕拉的身体开始崩溃,唯有制服例外。
  「帕拉先生!」
  「没事的,头还在喔。」
  吉田根本不懂到底哪里没事了。不过这声音依然温柔,而且当帕拉真的只剩下头时,崩溃也停止了。至于他原先的身体,则化成细小颗粒散落到杂乱的地面里。
  这就是帕拉的自在法——能够跗着在目标上并操纵该物体的「森林种子」。这原本是能将各种交通工具变为「磷子」的力量,现在则是用来渗透巨塔「真宰社」的一部分墙壁,藉以掌握内部构造。
  不知过了有没有十秒——
  「如何?」
  认为应该差不多了的牛鬼着急地问。
  「不行耶,刚才重组结构时应该加强了装甲吧。这儿没有窗户也没有紧急通路,加上它对自在法有抵抗力,操作系统又找不——」
  相对地,对于工作向来冷静沉着的帕拉,则是仔细地进行确认。
  「不,找到了。有一个……刚好在水面那儿有个小空间,那是什么啊?」
  「这种拼凑出来的塔居然也*头啊。地点呢?」
  牛鬼在询问的同时,也伸长了脖子开始寻找目标地点。
  帕拉就像车内广播般流畅地提供取得的情报。
  「九点钟方向,正下方。自然坠落就能抵达。」
  「好,就利用下一次的攻击——」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枚流弹在极近距离处爆炸,盖过了牛鬼的声音。一行人随即乘这个机会脱离墙面。
  佳美娜没理会因坠落而摒息的吉田,向同伴质问自己的目标。
  「帕拉,是哪个家伙?」
  「蓝色骷髅的正下方!」
  吉田的目光被帕拉的声音引去,看见遭到无数「使徒」掩盖的墙壁彼端,真南川河面正逐渐接近。在它的前方,确实有个蓝色的骷髅停在原地摇晃着头。
  「有五个,要躲起来啰,佳美娜!」
  「交给我吧,牛鬼。」
  在两人这一来一往之间,自在法「仓蓑笠」发动了。
  仅接着,有如广大天幕的「仓蓑笠」便于含蓝色骷髅在内的五名「使徒」头上张开,将他们全都包了进去。同时,仓蓑笠的表面更投影了爆炸的幻象,「百鬼夜行」便趁着周围惊讶发愣的瞬间,将隐藏身形的自在法与包有五人的自在法融合,跳进其内部。
  五名「使徒」跟外头一样,因为眼前的幻觉而发愣。当牛鬼跳进他们中央的瞬间——
  「——一!」
  佳美娜挥舞鹤嘴锄,敲烂了左手边那个蓝色骷髅的眉心。接下来——
  「二、三!」
  她没有移动吉田抓住的躯干,纯粹以腕力先后向右、左挥动鹤嘴锄。
  「四——!」
  当喊声出现时,她这一击已贯穿了三人的眉心。
  手中兵器正要飞向最后一人时,佳美娜停手了。
  「!」
  牛鬼已经用舞狮般坚硬的牙齿粉碎了剩余「使徒」的头。
  「解决了。帕拉,动作快。」
  「……牛鬼。」
  「抱歉,现在分秒必争嘛。」
  他向不大兴的保镖道歉。
  「锁开了。」
  随着帕拉的声音,牛鬼那载着全员的巨躯脚下——对于站在墙壁上的他们来说如此,实际上是塔的墙面缓缓向两侧滑开。
  内部似乎已进了水,因此河水并没往里头流去。接下来,就只要躲进里头关上门,解除五人份的「仓蓑笠」就好。只要让帕拉潜伏在周围侦察,要等到远方沙漏的数字归零——耗掉剩下的时间——应该很容易才对。
  『18:48』
  这是个以撑过剩余时间为目标的避难行动。
  所有的步骤都很完美。
  目前为止是如此。
  
  然而,战场没有放过他们。
  
  「磅」的一声。
  头顶天幕裂开,火焰随之溢出。
  (是流弹!)
  火焰弹居然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糟糕时机命中。
  天幕内掉下了数个灼热物体。
  「不好——『仓蓑笠』要解除了!」
  「啊?」
  佳美娜把吉田按倒在牛鬼的背上,接着撑在她的上方以备敌袭。
  狂热的「使徒」们,不可能放过潜伏在这种场所的可疑分子。他们的可疑成了下一个行动的指南针,而他们现在便不得不战。
  事态的变化就是如此地唐突。
  战场绝不会放过他们。
  
  在巨塔「真宰社」底部,有两场战斗夹着塔热烈地上演。
  马蒙站在飘浮的岩块上,眺望着两边的战况。
  其中一边,是教授与萨雷、琪雅拉的因缘对决。从远处看去,横冲直撞的巨人配上极光为了闪避巨人而演出的特技飞行,简直就是幅梦幻般的景象。
  (打从方才开始,「极光射手」等人便没有离开西侧空域,这为了避免增加东侧的负担吗?还是说不想把力气花在应付底下那群乌合之众?抑或是二者皆有……)
  另一边,则是无数「使徒」与卡姆辛、「百鬼夜行」的壮烈鏖战。突破岩石巨人那道杀戮防线的数字愈来愈多,景象可说是凄惨至极。
  (那个不时变换位置的光芒,想必是「深隐之柎」走投无路下施展的幻术……在必须保护他们的情况下,即使是破坏狂「盛装骑手」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战斗。)
  他目前的职责,是在监视战况的同时协助同伴做出关键的一击。话虽如此,但卡姆辛等人不过是偶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而到了这时候,「约定的两人」已经没什么用了(要是这对麻烦精消失反倒会让人想欢呼);跟他们在一块儿的少女也是,逆转印章已启动且空间夹缝敞开的现在,她的存在毫无价值可言。
  (不,代理者·坂井悠二阁下的收尾工作还需要她……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理由冲进那一大群同胞里救人。)
  实际上,他之所以像这样眺望两边,是为了提防那群不速之客插手教授的战斗。
  (不过呢,看样子只是杞人忧天呢。)
  想到这儿,马蒙叹了口连自己都不明了个中含意的气。
  虽然说集中到御崎市的「使徒」是应「化妆舞会」召集而来,但这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卡姆辛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至别区助战或支持的余地。
  受保护的「百鬼夜行」等人也是,一旦所在地点曝光,他们也不过就只是有点麻烦的自在师三人组罢了。只有持续放出显眼光芒,却始终没露面的「约定的两人」意图不明,让人有点在意,不过——
  (他们已经无法影响大局了。)
  马蒙如此判断。
  现在的他,一方面留神注意着萨雷与琪雅拉的破绽,另一方面则抱着些许恻隐之心旁观卡姆辛等人的灭亡,处在一个既忙碌又奢侈的位置。
  此时,有人捎来远话。
  《马蒙大人。》
  「喔,是巴马阁下。怎么了?南方战况有变?」
  对方是率领南方守备队的「红世魔王」之一,「化转藩障」巳马。
  同样镇守南方的「翻移面纱」奥赛尽管身受重伤,声音依然慷慨激昂。
  《这里没问题,若有变化也会是「真宰社」!》
  「……」
  确实,现在的战斗中心是巨塔「真宰社」。
  (我们南方守备队,到头来居然只能以军队牵制客运公司。》
  《请务必给我们在创造神麾下战斗的机会……一雪方才放过公主殿下的污名!》
  身为组织的一员却无法对上「三神」,令他们对自己的无所作为感到十分焦躁。照理说这种心态值得赞赏,然而——
  「两位忘记了吗?我们要将敌人引入核心,让对方亮出所有策略后再加以克制。让公主殿下通过这点,不也在参谋阁下的既定方针之内吗?」
  《这……》
  《可、可是……》
  「不,正因为没忘记,你们才会向我申请而不直接找参谋阁下,对吧?可是非常抱歉,我无法替两位转达。我们『化妆舞会』禁止对作战方针做出超过建议范围的干涉行为,更何况——」
  马蒙重新确认现状,彷佛是要提醒他们。
  「——参谋阁下没有下命令吧?那么,最好的作法就是置之不理。我们可不能在这种战斗上赔掉『化妆舞会』的精锐。」
  《就连马蒙大人您自己也不能出手救援吗?》
  奥赛以最后的力量反驳,然而对方不但没理会,响应更让他哑口无言:
  「丹塔利欧教授打从刚才起便全力以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
  《……》
  「刚才的话题先摆一边。既然哈拜利阁下与利维佐阁下都专注于『三神』的战事,你们就成了外围警戒的负责人。请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原来的命令上吧。」
  《……了、了解。》
  《还请您务必原谅我等的越权行为。》
  尽管声音听起来战意高昂且不甘不愿,两人还是乖乖地切断了远话。
  愈是看重当前的战事,对于自己并未实际参战这点便愈是自卑。两人的这种心境,同样身为「化妆舞会」将帅的马蒙也很明白。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违背命令……)
  既然组成了以更高层次欲望为目标的集团,那么每个人都得自我克制,我也是为了任务才会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等等。马蒙脑中流过这些宛如在向两人解释的思绪。
  此时,他的眼睛——
  (嗯?)
  盯上了某个从空中飞来的东西。
  (那是——!)
  一颗发出淡红色光芒的流星,带着优雅动人的旋转降临。
  
  一朵鲜花,绽放在绝对无法逃离的战场上。
  「——唔?」
  一开始,牛鬼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所见景象极为单纯。
  然而,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己方暴露位置后大举杀来的「使徒」们,彷佛事先约好般,有如骨牌般啪哒啪哒地依序倒地,围成了一个圆圈。不仅如此,这个圆圈更持续向外扩张成两圈三圈四圈五圈。
  扩张到最后,一条白布从天而降刺中圆圈边缘,引起了爆炸。身处中心的「百鬼夜行」与吉田连火星都沾不上,围在外侧的「使徒」们则像碰上了雪崩一样。连环爆炸导致火焰乱窜、热风大起、火星四溅。
  这幅景象,宛如一朵以牛鬼等人为中心盛开的花。
  「咦……?」
  牛鬼跟着只剩下头的帕拉一起发愣。
  「喔喔!」
  察觉怎么回事的佳美娜抬头仰望,吉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啊——!」
  无数的缎带在她们眼前随风飘扬,一名火雾战士翩然降临。
  咚。
  来者轻巧地降落在牛鬼的额头上。那不可思议的倩影,宛若梦中世界的居民,从她身上飘落的淡红色火星,成了动人舞蹈的余韵。
  「帮手驾到是也。」
  「尽管放心。」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吉田却觉得那张面具似乎在微笑。为了实现某个约定,少女呼唤了来者的名字。
  「威尔艾米娜小姐!」
  「你没事吧,吉田一美?」
  火雾战士「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首先确认了这点,接着才开始寻找自己的朋友——「约定的两人」。
  「……」
  但是,他们不在这里。
  正确说来,这里只看得见他们的光辉,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那个』是?」
  她不由自主地问出口,吉田便将怀里的「那个」——谁都会看成「约定的两人」的琥珀色光芒之源——重新抱好并高高举起,让站在上头的威尔艾米娜也能看清楚。
  「是费蕾丝小姐,还有约翰先生。」
  「!」
  在面具后倒抽了口气的威尔艾米娜,好不容易才搞懂怎么回事。
  
  那是一个形状复杂的扭曲烧瓶,里头有着不断飘落、堆积的花瓣。
  
  发出琥珀色光芒之处,是里头不断产生、堆积的花瓣,以及在玻璃瓶上各处浮现、流动的稀薄自在式。「它」比手掌还要大,而那扭曲的球形以及让自在式如血液般流通的构造,让「它」看起来像颗心脏。
  威尔艾米娜联想到某个印象相近且与他们有密切关连的宝具。
  「这……不是『零时迷子』?」
  「『这个』是——」
  吉田正想把受托转达的话告诉她——
  「暂缓交谈。」
  却被蒂雅玛特制止了。
  确实,现在没时间让她们悠闲地谈天。方才爆炸燃烧的区域已挤满敌人,新的「使徒」们正从尚在燃烧的障壁另一侧逼近。
  在威尔艾米娜下方,牛鬼维持额头被踏的姿势,伸出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就是这么回事。总而言之,我们打算逃进这扇门里头。」
  威尔艾米娜又看了琥珀色的烧瓶一眼后,点点头说:
  「了解。既然现在不可能逃跑,那就想办法再撑个十分钟是也。里头情况如何?」
  「我负责戒备,一有危险会立刻通知大家。」
  在佳美娜自告奋勇时,他们脚下的门再度开启。
  突然——
  「啊!」
  负责操作门扉的帕拉大叫出声。
  除了他和吉田以外的全员顿时提高警觉,但在这数秒内已出现了异状。
  不过,那并非来自内部的偷袭,而是种让人一头雾水的现象。
  牛鬼于躲避的同时质问:
  「喂,帕拉!到底出了什么事!」
  帕拉立刻花了数秒钟了解状况。
  「这、这东西似乎设定成开到一定大小就会自动变成『这样』!」
  此时门已连着周围墙壁一同变形完毕,成了有溜滑梯状的凸起物的奇特开口。
  这里并非刚发现时所推测的码头,甚至连个正常的出入口都不算。往内部延伸的通道直径约三公尺,状似略有曲折的管路,看不见前方的情况。
  牛鬼提心吊胆地探头进去。
  「都到了这时候,居然还能找到这么奇怪的东西耶。」
  「别管那么多了,进去再说!」
  佳美娜说着便带头跳了进去,牛鬼只好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紧接着——
  众「使徒」受到门变形的刺激,纷纷越过火势尚盛的炎之壁杀来。
  再接着——
  威尔艾米娜的缎带绊住这些家伙的脚,将他们先后击倒。
  不仅如此,他们的脸更以高速撞上墙面。缎带土巧妙的力道,将敌人冲锋的力量翻转向下;这一招状似可笑实则凶险,弱小的「使徒」当场便因为头盖骨或颈骨碎裂而命丧黄泉,即使是力量强大者也会因受重伤而意识模糊。
  此外,经过撞击而弹起的身体,会遭到缎带的拉扯而旋转起来,于是有利爪者会将爪子刺向身边友军,持剑者会对邻人挥剑,身形巨大者会以重量压垮周围的倒霉鬼,娇小者则会以高速飞出去排除沿路的障碍。
  袭击开始后数秒,「万条巧手」便展现了同时解决数十人的绝技,然而依旧没有人像往常那般感到畏惧。死亡就只是死亡,后头还有其它人补上。自己的前后左右有着无数同胞,这种异常状况让「使徒」们士气高涨,甚至到达了忘我的境界。
  (原来如此,难怪「盛装骑手」会陷入苦战是也。)
  (自我丧失。)
  威尔艾米娜脚下便是吉田与「百鬼夜行」跳进去的开口,她踩在那个有如溜滑梯的凸起物上,睥睨踏过死尸与火焰的「使徒」们。
  (无法自由移动这点很不利……不过,我一样会撑过这十来分钟是也。)
  (专心固守。)
  威尔艾米娜闭上面具内的双眼,回想起吉田怀里的「费蕾丝与约翰」。她从吉田身上看见了受托者的意志,决心变得更加坚定。这份心意与他人无关,而是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没错,这回我一定会守护到底。)
  两位火雾战士只为了守护而战。
  卡姆辛化身为正面阻挡洪水的巨岩。
  威尔艾米娜则成了引导飞散浊流的水路。
  以众凌寡便粉碎群众,巨人来袭便粉碎巨人。
  「使徒」好似无穷无尽,时间的流逝缓慢如蜗牛。
  『15:58』
  另一方面,跳入开口的吉田与「百鬼夜行」于前进数公尺后停了下来。若是太过深入,可能无法对应紧急状况。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在敌方大本营的深处探险。
  相对地,依然只剩颗头的帕拉则是以自在法「森林种子」努力收集情报。
  「这条通路延伸得很违呢……看样子该有加速移动的机关。总而言之,为了避免有什么人从里头过来,我已经将它的功能麻痹了。」
  「如果这里是让士兵进出的通路,那么设置的数量与地点也未免太诡异了。都到了这种时候,『化妆舞会』总不至于特地准备逃生通道吧?」
  佳美娜站在这条侧面完全没有门的通道深处,负责戒备的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身为头目的牛鬼并未回答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而是谈起接下来的行动。
  「嗯……算了,先不管这个。帕拉,来得及准备替换的车吗?当外头那两人撑不住时,我希望至少能把他们捡起来带走。」
  「我有同感,不过在满满的『使徒』中混进一个『磷子』实在太显眼,所以我会让它从水中移动。只不过就算没人妨碍,从时间上来看也没什么希望……」
  尝试调度远方「磷子」的帕拉,对此只能给出一个苦涩的答案。
  坐在牛鬼背上的吉田听见这话,目光随即转往数公尺之外——看向方才他们还身处其中的地狱。她一心一意地对着怀里的「两人」祈祷。
  (大家都要平安无事啊——!)
  
  充斥着教授与多米诺声音的战场,呈现了混沌的局面。
  《嗯嗯——嗯嗯嗯——》
  《22号被击毁。》
  马蒙保持距离的原因之一,也是真南川西岸众「使徒」迟迟不踏上河面的主因……在于萨雷与琪雅拉改用了新战术。他们在狭小的空域内兜圈飞行,因此数十架铁巨人自然而然地聚集于一处,并在这拥挤的地方挥动必杀武器,场面简直是乱七八糟。
  《嗯嗯——嗯——》
  《31号右臂损坏……不,上半身爆炸。》
  铁巨人们那什么都能挖空的「挥拳的圈套」加上了不对自己人生效的限制,因此不管怎么摔倒都不至于自相残杀;可是,让数十个巨大身躯就这么追着高速飞行的敌人团团转,现场会变得一团乱也是理所当然。
  《34号,陀螺仪出现异常……啊,它是被扔出去了。》
  《嗯嗯——》
  数十架铁巨人猛挥巨大铁臂,不停削过飘浮的岩块,铁腿更把河水踢得满天飞溅;即使如此,操纵「卓娅」的琪雅拉仍旧用卓越技术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成功地击毁了数架巨人。
  《嗯……》
  《27号的头部被破坏,机能停止。这么一来,位于「真宰社」东侧的机体便全数遭到破坏——》
  突然传来「啪叽」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
  《嗯——Nooooooooooo——!》
  《啊——教授,请别抓狂啊痛痛痛痛!》
  两人引起的骚动传遍了战场。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铁巨人们彷佛在呼应这声喊叫般,动作变得慌乱起来。
  《因为「战技无双」从上面跑来啦!碰到了她,不管尺寸有多大都没用,所以我刚刚才说在参谋阁下指示以前别管痛痛痛痛!》
  《不管对——手是谁!都——要先尝试!计算!分析!不先弄——清事实了解现实,哪儿——可能有什么进——步或发展呢!》
  然而——
  「他每次都要高谈阔论一番啊。」
  「如果理论无法应用在实战上,那么到头来依然毫无价值啊。每次还不都这样。」
  抓着神器「卓娅」的萨雷与吉索在一旁偷笑。
  教授等人并未研拟出具体的对策,只是单纯地吵吵闹闹,对于琪雅拉的飞行毫无影响。不仅如此,他们的破绽甚至会因此而增加,反倒让火雾战士更为轻松。
  「老爷子跟威尔艾米娜不但引走了相当多的铁巨人,还打击了父亲大人的精神,真是无微不至的掩护啊。」
  「我们也不能输喔,琪雅拉。」
  听见奥翠妮亚与维基妮亚这么说,琪雅拉用力点了点头——
  「我知道!」
  并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眼前的「挥拳的圈套」。
  由于铁巨人的必杀武器会消除一切存在,因此就连排开空气而产生的冲击波都不会有。这缺乏现实感但中招就会没命的力量,仅仅空虚地抹除了神器「卓娅」拉出的极光。
  琪雅拉趁着这个机会,操纵神器擦过了挥拳巨人的侧腹。
  同一时间,她朝着侧面连续发射极光*「鹰狮之咆」,贯穿了那个巨大的躯干。
  经过瞬间的僵硬与半秒的无力后,铁巨人便于混了极光的白绿色火焰中爆炸四散。
  待火焰飘落时,「卓娅」已钻进了其它铁巨人的影子里。
  神器以异常的速度与强大的机动力穿梭于必杀武器之间,假如乘坐者不是火雾战士,想必早已因为过剩的重力加速度而不省人事甚至死亡。
  当又一架铁巨人被歼灭时——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必——杀武器不是必——定能杀死人吗?多——米——诺——让剩——下的预备机体全——部出动!》
  《刚才增援东侧时,我们就已经把存量用完了。》
  虽然教授他们在那儿吵吵闹闹,但对于萨雷和琪雅拉而言,这点优势与战果毫无价值。他们若想达成本来的目标——消灭「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此时正是独一无二的机会,现在不过是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消耗战上头罢了。
  更何况,在他们「拖拖拉拉」的时候,又出现了新的凶兆。
  马蒙再度藉由岩块接近这个战区。
  琪雅拉在操纵「卓娅」的同时,从高速流过铁巨人与岩块之问的景色中,明确地认出那个身影,这让她感受到了威胁。
  (我之所以让铁巨人集中,就是为了避免马蒙从远方使用「贪恣掌」啊。)
  问题并不只是战术方面的顾虑而已。
  他方才为了监视另一侧卡姆辛与威尔艾米娜的战斗而暂时远离,现在却跑了回来……这就表示,即便派去的铁巨人全灭,卡姆辛等人依旧陷入了不需要马蒙监视的苦战当中。
  (各地的战况都很吃紧呢。)
  若从作战计划的层面来看,对于夏娜等负责干涉「大命诗篇」的主力而言——
  『14:43』
  剩余时间愈来愈少是一件好事。不过,对于要在限制时间内消灭特定敌人的琪雅拉等人来说,这只代表了他们的处境愈来愈糟。
  (剩下不到十五分了!得在这么短的时问内解决那个教授!这实在——)
  当她心中充满了焦虑时——
  「糟糕,马蒙回来啰。」
  「也就是说,另一边陷入了与战果相衬的苦战是吧。」
  萨雷与吉索倒是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晓得彼此在考虑同一件事,更让人有种安心感。
  「啧,本来打算等到上头有了变化才下手的,看样子没办法啦。」
  「成功率大概只有七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啰。」
  这两位老牌火雾战士讲的虽然与琪雅拉想的如出一辙,感觉起来却完全不同。他们以带点诙谐的口气轻松地说道:
  「麻烦你带头啰。」
  「让对方见识见识我们的默契吧!」
  这是决一死战的宣言。
  同时,这也带给了琪雅拉勇气。
  (我还差得远呢。)
  搭档已久的「红世魔王」,带着关爱的心激励合约人。
  「加油,让他称赞你吧。」
  「我们的琪雅拉。」
  少女向大家颔首,神器「卓娅」随即加速。
  神器洒下比极光更强更广的光辉,描绘出复杂的轨道。寄宿着压倒性速度的箭镞(卓娅),从爆发性膨胀的大气中疾射而出。这一瞬间,通路畅行无阻,目标就在眼前——教授与多米诺所在的机器管制室。
  这迅如焛光的超高速冲刺,正是他们保留至今的武器。
  萨雷赌上了性命,全神戒备。
  (来吧,一决胜负。)
  (有东西来了?)
  琪雅拉将全副精神集中至眼前。
  《——》
  当他们预感到教授的声音时,机器管制室周边的墙壁出现许多蜂巢般的小孔。
  《飞——》(弹!)
  彷佛要实现声音与思考的联合作业一样——
  《——弹发射!》
  整片墙壁喷出火与烟,数百枚老套的玩意儿从中发射。
  琪雅拉转向身旁的萨雷。
  「!」
  萨雷转向身旁的琪雅拉。
  「!」
  两人仅以眼神互相示意。
  瞬间,压缩到极限的极光从「卓娅」两侧的「鹰狮之咆」、「龙式之哮」发射口进行反向喷射。在这巨大的体积与压力下,飞弹先后遭到引爆,幸免于难的也跟着冲进爆风圈内,连锁效应让爆炸的火焰愈来愈大。
  此时的卓娅宛如一架失去动力的纸飞机,微微朝天的它瞬间转换方向后重新加速,这才勉强脱离那场壮观至极的爆炸。
  尚有数以百计的飞弹追随光之轨迹而去。
  不过,其中有一部分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飞。
  它们并未失速。
  而是瞄准了先前反向喷射时从神器上摔下来的火雾战士。
  「来啰来啰。」
  「我知道,不必一五一十地提醒!」
  说话者正是萨雷。他一边向悠哉的吉索怒吼,一边将凸出河面的岩石当成踏台逃跑。
  部分偏离的飞弹命中了铁巨人或飘浮岩块,因而爆出火焰,此外更有数十枚飞弹钻过火焰紧追不舍;萨雷将它们全抛在后方,一心一意地逃。
  《喔——呵呵呵!可——怜的失败作「自——学的结晶优秀的13261号合——体无敌超人」!这——下子你总——该玩完了吧——!》
  两人对着打从心底感到愉快的教授放话:
  「很能说嘛。」
  「等一下就让你欲哭无泪——喔,好险。」
  萨雷敏捷地拉扯向前伸的丝线,从前方逼近而来的铁巨人胯下钻过。
  在滑行的方向上,有一架损坏的铁巨人半沉在水里。
  他没有多加留意,只是一直线地逃跑。
  在机器管制室里——
  「E——xcellent的路线啊——!」
  切掉扩音器的教授按住嘴角,凝视着战场俯瞰图。
  「教投,所有集体的并列控制系统预备动作确认完毕,随时都能引爆!」
  「O——K!」
  他一手抚摸多米诺的头,另一只手则握着顶端有颗红色按钮的把手。那个明显非常可疑的玩意儿,乃是必杀*「挥散的大圈」的*。它的线路就接在萨雷目前接近的损坏铁巨人上。
  教授跟多米诺并不是只让铁巨人随意胡闹(当然这么做合他们的胃口)。他们让数架虽遭破坏,内部「挥拳的圈套」产生机关却安然无恙的巨人停止运作,并且将这些状似全毁的机体散布在战场上。
  换言之,教授在塔周边布置了二十多枚威力直径达三十公尺的*。
  它们的其中之一,马上就要爆炸。
  就在这时——
  「啊!教授,是『极光射手』!」
  「你——说什么——!」
  一听到多米诺的报告,教授便将目光从地图移向战场,他便在此时目睹追赶萨雷的飞弹群发生爆炸。琪雅拉从旁介入,打算救出萨雷。
  「就——算有点损——失也无妨!从后面一——口气追上去!」
  「遵命!」
  突破爆风朝萨雷前进的铁巨人群,在两人的操作下加快了速度。其中有几架失足绊倒,还有几架吃了琪雅拉的极光而倒下;即使如此,还是有几架巨人发挥了压倒性的步伐差距,向前方的人影伸出「挥拳的圈套」。
  就在这时,以超高速飞行的琪雅拉赶到。
  (差一秒都不行。)
  (没问题,这一百年可不是过假的。)
  她和萨雷向彼此伸出手。剎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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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7楼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抓到了!」
  
  马蒙的「贪恣掌」捕捉到琪雅拉的「卓娅」,让她慢了下来。
  「——!」
  「!」
  两人的手没有碰上,就这么交错而过。
  萨雷就这样高速接近倒在水面的铁巨人。
  愉悦至极的教授按下了*的开关。
  沉睡的「挥拳的圈套」产生机关因而失控。
  必杀*「挥散的大圈」——启动。
  只不过——
  它在空中——
  高速地飞翔。
  照理说应该看得最清楚的马蒙——
  「—」
  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
  损坏的铁巨人在预先藏于水中的巨大网子作用下,宛如投石机射出的飞石般,直线飞向教授与多米诺所在的机器管制室。
  「————!」
  在马蒙叫出声之前,教授那非比寻常的生存本能已发挥作用,让他按下了紧急脱离装置的按钮——「通往塔另一侧的细长管状加速轨道」的启动开关。
  「咦————!」
  
  教授与多米诺,就这样简单地消失了。连同「不晓得为什么没启动的装置」在内,一个以机器管制室为中心、直径三十公尺的球体,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萨雷与琪雅拉早已看穿了教授的王牌。
  自从一开始那回盛大的威力展示后,尽管有着混战这种绝佳的机会,教授却再也没使用过「挥散的大圈」。由于*的本质是让「挥拳的圈套」失控,因此它不在能辨别敌我以停止功能的限制器影响范围内。
  在*没启动的情况下,两人察觉了教授在打什么主意。于是,他找到了一架与机器管制室在同一直在线的倒地铁巨人,于混战中悄悄地、一点一点地编织弹射用的网子,并从自己进入*威力范围的时间点推估生效时刻。最后,他在算准的时刻将巨人投掷出去,让*恰好在引爆的瞬间命中。
  这就是萨雷与琪雅拉的消灭教授必杀作战全貌。除了琪雅拉被「贪恣掌」给拖住(以及他们不知情但很幸运之处——教授逃跑失败)以外,一切都如他们所预期。还有,这项作战计划尚未完全结束。
  在这个战场上,对于教授消失这点感到意外的人,就只有马蒙。
  本是教授宿敌的两名火雾战士,早已下定决心要在这儿消灭他,因此毫不迟疑地按照原订计划行动。
  那就是——利用预先设置在前方的另一个投石机,让琪雅特进行快攻。
  以高速扑进网内,因而受到强烈反弹的神器「卓娅」,在神乎其技的操纵下掉头、加速,攻向因为意料之外的事态而愣了数秒的马蒙。
  「——呃、啊?」
  来袭的箭镞以尖端将他分割成了上下两块。
  这名强大的「红世魔王」还来不及感受痛楚,切断面上便有鲜[x]的火焰如鲜血般喷出。他的上半身好似被炸飞一般坠落,下半身则失去了控制,消散得无影无踪。
  琪雅拉当然没打算就此罢手。
  她维持着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时的习惯,集中全副精神。
  (最后一击!)
  由于神器「卓娅」的速度实在太快,所以掉头所需的缓冲距离相当长。在回转的同时,琪雅拉已于两侧的「鹰狮之咆」与「龙式之哮」上聚集了足以致命的极光。
  就在这时——
  「什么?」
  一阵黑烟突然遮住了她的视野。
  趁着琪雅拉慌忙避开时,烟幕内有两个声音在交谈。
  「您没事吧,马蒙大人!」
  「啊、啊……波索因……阁下。得救了……」
  「……」
  「我说的……不是这条命……」
  「啊?」
  「你身为自在师……应该明白吧……教授……跟管制室一起消失……危险……」
  「!」
  「谢谢你……波索因阁下。感谢你……多给我这点时间。」
  「马蒙大人。」
  「快点……躲到远处去……」
  过了二、三十秒后,烟幕突然散了。
  留在里头的,仅有只剩上半身的马蒙一个。
  准备再度攻击而在空中高速回旋的琪雅拉十分惊讶。
  「刚刚的是『恶灵』?」
  然而回答的奥翠妮亚与维基妮也不晓得敌人的意图。
  「好像有看过相关情报……不过他到底打算作什么?」
  「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垂死挣扎,小心点!」
  琪雅拉轻轻点头,于蓄积力量的同时提防敌人最后的反扑。然而,她却碰上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对方并未攻击,反倒做出了意图难料的举动。
  这回轮到马蒙利用敌人的迟疑了。
  (渴求吧!就是现在,渴求一切吧!)
  马蒙在这数秒燃烧生命,将欲求之力全部集中在「贪恣掌」上。他全身上下彷佛刺青的自在式化成鲜[x]闪光浮出,无人能对应的异变突然发生。
  「——用这双手!」
  随着教授的消灭而停摆的铁巨人们,被他以惊人的速度拉到空中。
  然后,就这么消失了。
  正确来说,是以掌拉扯的马蒙卷入了看似「挥散的大圈」的广范围消灭。
  「……!」
  席卷空中的消灭领域直逼白已面前,让琪雅拉体会到那不止三十公尺的破坏范围究竟有多广,于是她立刻朝下方大喊:
  「萨雷!吉索!」
  《喔。》
  《我们还活着,没事啦。虽然差点没命就是了。》
  一如往常的慵懒声音与轻快声音响应了她。
  「太好了……!」
  终于放下心头大石的琪雅拉穿过紊乱的气流降落,却发现连眼前的水面也产生了巨大的凹陷。
  (如果马蒙没用最后那一记「贪恣掌」把巨人们拉过去,这威力想必会波及「真宰社」,搞不好连萨雷他们都会遭殃……!)
  到了这时,琪雅拉的背上才泛起一股寒意。于是她在心中向命运的安排(而非马蒙)表示感谢。
  萨雷与吉索站在因填补坑洞而不断晃荡的水流之间,他们心中似乎也想着同一件事。两人的声音中,有着脱离险境的安心,以及对于危机真正来源的傻眼。
  《马蒙那家伙守住了塔啊,这份忠诚可真了不起。》
  《真是的,我们的劲敌就连消失后都要给人添麻烦呢。》
  当长年以来的宿敌——创造出自己这名火雾战士的疯狂天才——消失之后,两人一体的「鬼攻推手」带着一抹寂寥眺望起战场。
  「——」
  「得留心那个疯狂的某人所留下的麻烦和混乱」这种惯例的戒心,此时也不例外地让萨雷思考、搜索、探寻——最后他找到了,还伴随着最糟糕想象。
  「——糟糕。」
  萨雷不艅示脱口而出。
  「对面可没有马蒙。」
  「东边吗!」
  吉索也发现了,于是他立刻试着以远话联络那边的两人。
  答案是——
  
  彼此都藏起王牌的缠斗,逐渐迈向终局。
  在遍布各色火焰的空中,悠二瞄了沙漏一眼。
  『10:12』
  他决定结束这场战斗。或者应该说,他不得不这么做。
  方才贝露佩欧露捎来远话,说了件出乎意料的事——替他追加诸多功能的「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已随着机器管制室一同遭敌人消灭。
  (这回轮到龙尾跟「暴君」的机能停止运作了吗……!〉
  悠二不再执着于这出闹剧,送了个暗号给自己脚下的修德南。
  「!」
  收到暗号的修德南在空中紧急减速,停了下来。
  同时,他让魔兽的尾巴伸长变粗画了个圆,散布猛烈而浑浊的紫色火焰。
  (——来了!)
  夏娜发觉有异,于是停止追赶他们。
  (还有十分钟……是个漂亮的时间。)
  人在少女身边的玛琼琳甚至解除了托卡。
  浮在火焰圆圈中的修德南以及站在他背上的悠二,相当适合为这场明知是闹剧却仍旧想压倒对手的奇妙战斗划下句点。他们就像是威严、夸张,以及造作的集合体。
  悠二这位当事人,以那副看上去满是破绽的身体抬头仰望。
  他所看的东西,不用说就是浮在围成环状的黑色蛇身内部那颗世界之卵。
  那颗怎么看都已经碰到了蛇身,已经膨胀到了极限的银色物体——依循着成为活祭品的巫女之意——正等着孵化的时刻到来。
  不过——
  「你们说『不会让新世界成为乐园』,是吧?」
  悠二以创造神「祭礼之蛇」的声音说道。
  「你们以为改变了朕的『大命诗篇』就能达成目的吗?」
  夏娜他们打进闪着银色光辉的世界之卵——成为神之手的「大命诗篇」——里头的自在式,目的在于替新创造的「使徒」乐园「无何有镜」添加一道法则。
  不得啃食人类。
  如此而已。然而,创造神当然拒绝了。
  「朕身为创造神……绝不允许『使徒』们的欲望果实出现瑕疵。」
  于是,「他们」依照先前所宣称的开始作业。
  首先是第一人——
  「将自己的存在作为活祭品,化为『大命诗篇』核心的巫女『顶座』*蒂啊。」
  在世界之卵中心献上祈祷的少女,因为自在式产生改变而浮现痛苦的表情。
  接着是第二人——
  「伴随在朕左右,为朕粉碎、歼灭一切与神祇敌对者的将军『千变』修德南啊。」
  在他脚下,感受到巫女痛苦而愤怒的魔兽,口中泄出了低沉而狰狞的吼声。
  然后是第三人——
  「看啊……判断神意、裁决虚实的参谋『逆理仲裁者』贝露佩欧露之谋略精髓!」
  身在巨塔「真宰社」中央司令室的三眼女子,满腔喜悦地启动了某个装置。
  创造神接连点完眷属之名后,某个东西动了。
  那就是两阵营耗费时间……不,拖延时间等待它启动的装置,坩埚「吟咏炉」——内部藏有「大命诗篇」的后备系统。
  在中央控制室的深处——过去曾是「星黎殿」隐藏区域之地,由机械组成的大树和内部存在银色火焰的铁球失去了光辉。
  那道失去的光辉,在这瞬间让世界之卵不得不经常暴露在外的仪式核心——暂时活性化,并于同时进行复原。银色的光辉再度有如水波般于表面荡漾。
  然而——
  来自于*蒂的些微他心通——
  《—— 感觉 好难受 ——》
  「!」
  再度化为痛苦的声音传给修德南。
  《—— 没有 变 ——》
  「原来是这样啊。」
  低语的他,兽脸上满是愤怒。
  相对地,玛琼琳则回以微笑。
  「就是这么回事。」
  「咿——嘻嘻嘻嘻!备份老早就改写啰,之后不管你们做什么都没用啦!」
  马可西亚斯放声大笑,己方策略成功令他非常得意。
  没错,当夏娜等人在外头战斗时,靠着客运公司「百鬼夜行」入侵「真宰社」的两人里头,身为诱饵的卡姆辛伪装成本命大肆胡闹,真正的杀手錭玛琼琳趁机将改写的自在式打入「吟咏炉」之中,接着便只要佯装不知,等待无法采取应对措施的仪式发动即可。
  这正是容忍创造却依旧抵抗的夏娜等人最后一张王牌。
  
  「此乃……虚。」
  
  悠二以创造神的声音说道。
  这声音实在太过于平静,使得火雾战士们的内心涌起了一股恶寒。
  两人不由自主地举头仰望头上的世界之卵。
  夏娜以「审判」确认了方才「吟咏炉」的启动并未改变自在式。
  (……?)
  (什么也没发生。)
  身为自在师的玛琼琳,却读出遭改写的自在式一角已浮出表面。
  换言之,自在式目前仍在改变。
  而且「吟咏炉」的改写也没有遗漏。
  即使是制造「大命诗篇」的创造神本人,也不可能在数分钟之内找出错误并加以改正,更别说要把足以创造一个世界的庞大自在式全部替换掉了。
  当夏娜接触到「庞大」这个概念的瞬间——
  「!」
  她顺着一闪而过的直觉,看向沙漏的数字。
  『07:10』
  自己一直以为那是「开始创造新世界」也就是零点的倒数。
  利用「零时迷子」一口气恢复庞大的力台,有助于仪式的进行。
  正是因为如此,对方才要定下时限,并且镇压、阻止火雾战士。
  不过,如果并非如此呢?
  「难道『零时迷子』是用来瞬间改写那个『大命诗篇』……?」
  夏娜做出了不寻常的举动——询问与自己敌对的创造神。
  率直回答她的那个声音属于悠二。
  「有些不同。朕的参谋没那么小心眼,她可不会追着区区一道保险团团转。原因并不仅仅如此而已。对于这个『零时迷子』——」
  说着,悠二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感觉得到,那个看不见的宝具正在黑色火焰上旋转、跳动。
  「很感兴趣的教授,利用在能源研究设施与『永恒的恋人』交战所得的数据,花费长久的岁月,找到了『功能的本质』。」
  在他的说明之中,闪过了一个光听就觉得不吉利的名词。
  「虽然它被歌颂为能够干涉时间让『密斯提斯』得到永生的宝具,但它并不是『回到二十四小时前』等能够直接影响时间的东西,你明白吧?」
  他的目光停留在夏娜身上,以共同体验者的身分进行确认。
  「那么,这种在午夜零点恢复宿主的功能,本质究竟是什么呢?那就是……让周而复始的永恒象征·时钟『否定』一天内所发生的『劣化与消耗』。所以,就连此后吸收的力量也能跟着恢复。以时间的循环特性来看,『获得力量』不会遭到同样的干涉。」
  愈讲愈兴奋的他,又变回了创造神的声音。
  「那么,对于劣化·消耗进行弥补的动力来源,又是什么呢?那就是……『缺陷所生之扭曲带来的反作用力』,或者说『扭曲世界的复原力』……换言之,宝具『零时迷子』,会与『使徒』造成混乱后的巨大回复力产生共鸣、连动,藉此获得『存在之力』。」
  他故意用长篇大论来解释,趁机消耗时间。
  「明白这一切的教授架构了一个自在式,可于朕行使神威召唤之力进行连结的瞬间——午夜零点——将作为媒介的『零时迷子』与『那个』连系在一起……因此——」
  他对着不得不听的众人继续说下去:
  「从神威召唤发动的那一刻起,朕便成了能将『这个世界的扭曲总量』当成自身力量行使的存在。」
  于是,他下了结论。
  
  「此为……实。」
  紧挼着,他又带着笑容补充:
  「倒数计时呢,就是到发动为止的时间……它本来就只是应付你们的对策,不需要诱饵以外的功能。只要得到这股力量,不管状况如何,实现计划都轻而易举。」
  『01:03』
  夏娜与玛琼琳甚至能感受到冰冻的心在冲击下出现裂痕。
  到了这个时候她们才晓得,理应怀抱难以实现之愿的拉米,为何能泰然自若地做出背叛「化妆舞会」的行为。约翰给的秘密武器也好、对「吟咏炉」动的手脚也好,在这个最终手段之前全都只是场闹剧……难怪对方可以坐视泄漏情报等资敌行动不管。
  先任由对手恣意胡闹,最后再一口气翻盘。贝露佩欧露得到了彻头彻尾的胜利。
  同时,对此毫不知情的她们却被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可以说吃了一场大败仗。剩下的时间别说阻止了,就连想做点什么都办不到。
  她们并未落入绝望与气馁之中,也没愚蠢地轻举妄动,而是寻找答案、思考方法……
  即使如此,时间依旧不等人。
  最先从打击中站起来并出声询问的,是同样身为「红世」神祇的亚拉斯特尔。
  「你取得这么庞大的力量……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得到的响应,只有一句话。
  「全部。」
  对方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受到创造神的本性所限,朕无法随心所欲。如此一来,朕就能依循自己的意志,自由自在地创造……这便是朕的参谋所描绘的理想境界,这便是大命的真实……!」
  或许是为了头一次的自发行为感到兴奋,黑色火蜃不停地从他的呼吸与身体中溢出。
  
  「没错,这就是……谋略的精髓。」
  
  他张开双臂做出宣告,声音自天空的至高之处落下,遍及大地。
  「来,开始吧——依照朕的意志,用『大命诗篇』创造乐园『无何有镜』!」
  将这个声音当做荣誉的贝露佩欧露——
  (来吧,我等的创造神「祭礼之蛇」啊……!)
  独自一人跪在中央司令室里。
  (驱逐一切忤逆者,随您所欲进行创造吧!)
  她的样子十分平静。
  却感受得到那足以让胸口疼痛的心跳。
  因欢喜而颤抖的她,等待着愿望实现的那一刻到来。
  于是,时刻分秒不差地来临。
  『00:00』
  同时——
  在遥远的荒僻之地
  发生了另一个神意召唤。




幕间2 神谕
  
  夕阳西下的苏黎世。
  在迎着和煦微风的湖岸剧场里,有两名女性坐在观众席的最前列。
  除此之外场内渺无人烟。大厅的照明开着,舞台上屏幕也好、乐池的情报机器也罢,都已收了起来。此处原有的喧嚣已然闭幕,不剩半点残渣,唯有寂寥隐约飘荡在微光里。
  身处其中的「震威结手」苏菲·萨法利修叹了口一气。
  「呼……」
  这是她在冗长的会议因某项紧急报告而散会后,所做的第一件事。
  从绣在她额前的蓝色星型神器「多纳」中,传来与她定下契约的「拂之雷剑」武瓮槌神那自然而有礼的声音:
  「你是否因为白费力气而感到疲倦呢,苏菲·萨法利修女士?」
  「不,这场会议有着与疲劳相衬的意义喔,武瓮槌神先生从拖延的观点来看。」
  这位别号大胆妈妈的火雾战士,露出了淘气的笑容。
  而隔了数个位子的「昏鸦驾驭人」席拉蒂佳特,也在面罩底下漏出附和的笑声:
  「呵呵,前司令官阁下,您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当时大家收到的声明文里头,第一次听到的事项会不会多了点?」
  「敌人要『创造新世界』,我方就以『制订新法则』对抗。天谴神『天壤劫火』与他的合约人『炎发灼眼的杀手』啊,这是多么的有勇无谋——」
  从她左胸那个镶有红宝石的胸针型神器「希利德斯凯拉夫」里,传来「鬼道魁主」奥汀严肃中加了点无奈的叹息。
  苏菲想着自己熟识的「红世魔王」以及少女,笑容里添了点暖意。
  「的确,当时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呢。」
  火雾战士情报交换·支持组织——外界宿的首脑们,连日以来都在这个剧场里进行愚不可及的争论,直到数小时前……「炎发灼眼的杀手」一派与「化妆舞会」交锋的报告传来。在那同时,还公开了当前的许多紧急状况。
  为了避免造成意外刺激而悄悄从武汉移走的某样宝具,其实老早就被危险分子抢走,失去了踪影(虽然他们已得知去向)。
  负责监视涌入日本那群「红世使徒」的火雾战士们,原先对此事一直处于半放置状态,不知何时却开始搜索起特定的「使徒」。
  直到开战的瞬间「对面传来通知为止」,苏黎世总部对这些行动始终不知情。实行者们竟有着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向心力。
  更重要的是,天谴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与合约人「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送来了一份很长的声明文,里头写了挑起这场战斗的目的与作战的详细内容。
  收到这些消息后,苏黎世指挥部这才发现仅有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不管人类或者火雾战士都因而大为震惊。具体来说,就是会场内充斥着咒骂与惨叫。直到数十分钟以前,负责承受这些炮火的人还是苏菲。
  他们嚷嚷着这是「从德瑞尔·库伯利克改革组织以来便没有停止过的实战部队叛变」,然而实情是总司令苏菲私下给予实战部队许可,并刻意在情报·行动两方面孤立指挥部,因此就定义上来说有点复杂。
  总而言之,她的总司令职务当场被撤职,在场的指挥部诸君则为了掌握详细状况而撤至了剧场旁的豪宅地下——总部司令室。
  不过,虽然遭到开除而留在原地,苏菲脸上却看不见一丝屈辱或辛酸。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显得相当开心。
  「反正也只是这场战争的总司令罢了。要是能解决问题或者让事态有所突破,区区的提前辞职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武瓮槌神也不客气地直言:
  「倒不如说,就是为了做这个非常时期的决断才要掌握权力与重整组织,因此行使强权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因为专断独行而遭到罢免,只不过是重回隐居生活而已。」
  不参加最后一战而返回苏黎世总部的苏菲,自己并没直接采取行动,只是藉由操纵组织中枢提供助力……这不愧「大胆妈妈」名号的活跃,让席拉蒂深感佩服。虽然如此,依然有一件事令她很在意。
  「话说回来,两位究竟知情到什么程度?」
  对于这个问题,苏菲也是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回答:
  「毕竟电话有遭到窃听的可能性嘛,因此事前的作战计划我也只听了个大概喔?所以说,我的行动与默认,全都是临机应变。不过……」
  苏菲话锋一转,加入了对于他人的关心。
  「不管是决定前去的人,或是决定留下的人,都比我预期中要来得更加努力……其中既没有憎恨所致的高亢,也没有身为弃子的轻率,十分地自然……那是叫什么来着?」
  出声回答这不着边际的低语者,很意外地竟是奥汀。
  「与汝等相同,即便倒下仍会重新站起的——火雾战士之魂。」
  「就连不想赌命穿越夹缝,因而选择留在这个世界的人也是?」
  回复席拉蒂这自嘲般反问的,是武瓮槌神。
  「目前,新世界会如何构成仍是个未知数。不论是要对抗留在此地的『使徒』,或是当成应付『那边』的抑止力,都得在『这边』留下某种程度的人力才行。既然如此,退到后方预做准备,也算是觉悟的一种形式……虽然这有点像自我辩解就是了。」
  席拉蒂将手抵在唇边轻笑道:
  「在这个世界上,哪有人敢中伤两位是因懦弱而逃——」
  就在此时——
  「总司令阁下!」
  「『前』总司令才对吧?」
  苏菲的前任副官(同样已遭到撤职)「姿影派遣人」弗朗西斯·奥力克嚷嚷着走了进来,「布置灵泉」葛罗歌也从他背上的壶型神器「丝波蕾特」中冷静地订正。
  男子手中有台似乎来自于总部的通信机,苏菲从上头所显示的内容弄清了状况。
  「总算捉到来福卡了?」
  「是,由于御崎市仍在战斗中,因此从交涉情况来看,神谕或许还赶得上。」
  弗朗西斯操作通信机,确认显示的内容与现实同步,这才做出报告。
  葛罗歌从他背后补充:
  「根据作战课的预测,最可能扭转战局的时机,就是宝具『零时迷子』发动的午夜零点。日本时间……还有约一小时,是要在这段时间做些什么吗?」
  苏菲点点头。
  「是的。若能在那之前发动神谕——那个极度强大的感化能力,不论那些孩子们的作战是否成功,都能对『红世使徒』们的意向造成一定影响……」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叹了口气。
  「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席拉蒂察觉这声叹息里的沉重,罩着面纱的脸转了过去。
  苏菲对这分关怀表示感激,接着又以微笑响应: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他们』并未灭亡,在这种时候会不会派得上用场呢?明明因为数百年来的老友身亡而最为痛恨『他们』的人就是我。」
  「在那个时间点上,『革正团』非消灭不可。」
  武瓮槌神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口气跟往常一样毫不留情。虽然遇害者也是他的朋友,不过那是两回事。
  「更何况,当时我们甚至得到了那位『逆理仲裁者』的默认喔。」
  「无论如何,新世界即将诞生。然而那并非一切的结束。」
  席拉蒂相当平静,奥汀的声音则颇为严肃。
  「现在,正是等待时机成熟之刻——」
  「请用,前总司令阁下。」
  弗朗西斯递出通信机,葛罗歌轻声笑道:
  「我们就在这儿观赏吧。」
  苏菲思绪飘向了通信机上头的文字世界。
  「到底该为了某种目标而胜利……还是该为了让众人接受而努力呢……」
  
  涌现的闪光与肆虐的力量,从内部猛烈地撞击无人的虚幻公园。
  「这是何等……何等光荣……!」
  公园一角,乐师「笑谑之聘」来福卡站在白马型的游乐设施上,他平稳的声音响彻了该地。他正为了自身内在满溢的闪光与力量而狂喜不已,感动至极的声音也随之颤抖。
  「我等身为『觉之啸吟』沙哈尔的眷属,彷徨流离数千年者所在多有……如今,吾神竟将实现吾等悲愿——神意召唤的重责大任授与我!啊,我已找到、了解了新的目标……由我『笑谑之聘』来福卡将光荣地吟咏『预兆之歌』!」
  在极近距离聆听这番话的「骸躯变换人」恩尼斯特·佛莱德插着腰、眯着眼,试图理解眼前突然爆发的异常事态。
  「现在就要进行神意召唤?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连连连、连祭品都没有就要举行仪式?该不会要拿我们献祭吧!」
  相对地「应化技艺」布莉姬则显得惊慌失措。
  「啪啷」一声,不看场合的鲁特琴声再度响起。
  「看见了『什么』?这不是我正要宣布的东西吗……我将会平等地将消息传达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同胞。」
  那只抚弦的手优雅地举起,接着来福卡陶醉地说明:
  「关于祭品这点,还请别担心。自古以来,我等引导神的神意召唤已然发生多次……既然如此,为何众人只知晓其存在,却不明白个中详情呢?」
  「什么?」
  引导神的眷属将手掌底在胸前,彷佛是特意做给惊讶的佛莱德看。
  「那是因为——召唤者绝对不可能将详情告诉后来者。换言之,吾神的神意召唤所需祭品,即为接受灵告——『理应知晓之事』——的眷属本人。」
  对于自己的死亡,他感到十分骄傲。
  「两位,敝人打从心底感谢你们。吾神的神意召唤,绝对不会自然发生。吾神的耳目,唯有透过眷属才能在世界上开启。正因为如此,我等才会于世间徘徊,我才会持续见闻……于是,在这一刻…… —— 恭请现临 ——」
  来福卡对着天空张大了双臂,彷佛是在得意地迎接某人一般。
  他用让人错以为演奏已完毕在接受满堂喝采的姿势,高声歌唱。
  
  「——『啸飞吟声』——」
  
  就这么一句——
  从天降下有如落雷的一击,让极为庞大的「某种东西」进入他的体内。
  自在法「帕拉西欧斯的小径」当场破裂、粉碎。
  有样东西,在附近准备与佛莱德会合的杀手们面前不断扩张。
  那是引导神「觉之啸吟」沙哈尔显现的证明,抹去一切的忘我之色——纯白。
  来福卡的存在,化做天启之声降临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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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3 幕于尽头掀起,其名——
  
  到午夜零点为止的发展,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宝具「零时迷子」动力源的真相即为世界尝试让变质复原的反作用力。
  这股强大的能量,原先用来产生「既不会劣化也不会消耗」的现象。
  目前,它在时间与量上的限制,已由「大命诗篇」强行移除。
  这一切,全数献给了创造神「祭礼之蛇」的神威召唤。
  
  「——『祭基礼创』——」
  
  此言一出,持续膨胀的世界之卵随之接触到了环抱自己的黑色蛇身。
  两者相碰之后,受到压力而破裂的并不是蛋,而是蛇身。
  这就是解开了诞生枷锁的乐园「无何有镜」。
  然而,黑色蛇身并非白白碎裂消失。
  硬质碎片的破碎面有着艳丽光泽,飞散的破片更进一步地分割,洒向空中。它们以世界之卵为中心,在其周围产生一个愈来愈广阔的漩涡,有如黑色的银河。这片银河迅速淹没了封绝内的天空,甚至有朝外扩张的趋势。
  变回人型的将军「千变」修德南跟悠二拉开距离,将目光转向已开始的仪式,以及身在、世界之卵内部的巫女「顶座」*蒂。
  墨镜后那双眼睛,有着浓浓的阴郁之色。
  (好啦,这项据说能改变一切的计划……实际上,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经由午夜零点连结的力量,毫无止境地奔流而出。
  藏于代理者·坂井悠二体内的宝具「零时迷子」,吐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足以完美——甚至在那之上——达成「化妆舞会」汲汲营营筹备数千年的「大命」计划,创造一个能让创造神随心所欲的乐园「无何有镜」。
  「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与身旁的「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遭到奔流的压力逼退,两人隔着悠二与修德南遥遥相对。
  尽管满脸的懊悔,却也只能任命地坐观事态的演变。
  「没改变成功……!」
  「既然变成这样,再挣扎也没意义了呢。」
  一会儿后,力量中混进了黑色与银色的火焰,化为闪电。
  从悠二体内溢出的力量,带着闪电之光注入了头上的黑色银河、散作群星,再聚成闪亮的河川。最后,力量集中到了世界之卵,银色光芒无止境地加强,甚至足以灼伤眼睛。
  这段期间内,「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与「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先后感受某种异状,并为了这过去曾数度见过的异变大惑不解。
  「嗯,这是……!」
  「喂喂喂喂,该不会挑这种时候吧?」
  封绝里,无数「使徒」不知不觉中停下脚步、放下战争,举头仰望;然而他们等到的并非创造之时,而是意料外的访客。
  
  《——   ——》
  
  这是声音的气息。
  配合创造神的神威召唤时间,所进行的另一个神意召唤。
  只要是有些年岁的「使徒」,全都晓得这个现象的意义。大家狼狈地想着「为什么挑这种时候」,更有人因为不祥的预感而颤抖。
  引导神「觉之啸吟」沙哈尔。
  这位「红世」真正的神祇,光靠教唆的言词就能让事物变质,让许多「使徒」忌惮。祂一从远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话语——
  
  《—— 伟大的 事业 正在 进行 ——》
  
  这些字句,突然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红世使徒」的意识中响起。这异常明了的声音劈在听者的身上,宛如有人在耳边撞钟般,足以深深烙印在记忆中。
  身处在御崎市战场的也好、在外头推挤的也好、正要前往的也好、悄悄躲藏的也好、与火雾战士同在的「红世魔王」也好、藉由搭档而感受到的火雾战士也好,众人无视封绝内外、无分距离远近,无论是否愿闻,全都得强迫聆听。
  
  《—— 其为 伟大 但不保护 即幻灭的 崭新灯火 ——》
  
  参谋「逆理仲裁者」贝露佩欧露因为这没料到的干扰而愣住了。
  (现在——偏偏挑这个时候——进行双重神威召唤?)
  挑这个时间,不可能是偶然。美错……过去发生过那几回影响全「使徒」的神意召唤,必定会选在对于受干扰者而言最糟糕的时刻。因此,对于受害者来说,引导神是种让人忌惮的存在。
  
  《—— 其为 实现 若不宣扬 将埋没的 崭新灯火 ——》
  
  如此强大的他心通,即便代理者·坂圾井悠二身处于迸发的力量之中也能清楚地接收到。然而这名「红世」真神的威力居然仅此而已,这不免让他感到疑惑。
  (这什么啊……是强迫聆听的力量?)
  在午夜零点的瞬间,自己明明已藉由体内的「零时迷子」,与相当于这个世界扭曲的压倒性力量直连了才对,此刻却只能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被迫聆听。更何况,还有种异常广阔的共鸣感——所有人都在听同一件事。
  
  《—— 因此 吾以 引导神「觉之啸吟」之名 在此 告知——》
  
  虽然在战场上败得体无完肤,然而「取得引导神的神谕」这项战场外的作战计划似乎成功了。这使得夏娜与亚拉斯特尔心情十分复杂。
  (这就是引导神的神谕?)
  (该高兴预防措施成功吗?还是该为了我等的不中用叹息呢?)
  己方竭尽一切手段与力量的作战以失败告终,此后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大地三神」的行为及「创造神的神谕」这种没有强制力的事象上,期盼能稍微彰显己方在新世界的志向……然而两人这种不符自身风格的乐观想法,很快地就遭到背叛了。
  
  《—— 成就 「约定的两人」 钻研 彼此 融合的 结晶 ——》
  
  引导神告知所有「使徒」的神谕内容听来杂乱无章,而且与夏娜一派打算编织进新世界的法则毫无关连。
  (!)
  (这招也不行啊——不过他说「约定的两人」?)
  虽然夏娜感到惊讶,但亚拉斯特尔同样身为「红世」的真神,对于沙哈尔的性质·法则多少有些理解。即使如此,对方并非单纯拒绝「降下神谕」这项要求,而是带来别的神谕,这个结果倒是在他想象的范畴之外。
  而且对象居然是「约定的两人」。
  不管到哪儿都会引起骚动跟麻烦的两人,以及会随便且突然对所有「使徒」行使影响力的神……这可是最糟糕的组合了。
  那位神祇的宣告仍未结束:
  
  《—— 取得 新型态 找出 新的 自我 存在意义 ——》
  
  另一方面,威尔艾米娜。
  (为什么他们俩……那种姿态、那种形式,到底有哪里值得引导神注意了?)
  对现在的她而言,这番宣言的威胁比什么都严重。
  引导神总是像这样,在毫无自觉……也可能有自觉的情况下,干涉世界的型态。而这回不晓得为什么,居然盯上了那两位朋友。自己非得保护他们不可。
  
  《—— 怀着 新希望 出发 前往 新天地 ——》
  
  众「使徒」们,并不是只有强迫聆听而已。
  这些话语,全都烙印在他们的记忆和印象里。内容包括了神谕对象「约定的两人」、一个个支离破碎却容易回想起来的词语,以及……将这些意义全集合起来后,所产生那最为庞大的言语*。
  
  《—— 带着 他们 投身而诞的 「两界的嗣子」 同行 ——》
  
  所有听众里头,唯有听闻过或体验过上一次大战的人,才会想起这个名字。而且,回想起来的人无一例外地大感惊愕。
  「两界的嗣子」。
  那是两界(亦即「红世」与这个世界)存在的融合体。过去曾有位强大的「红世魔王」「棺柩裁缝师」亚吉斯尝试创造,却遭到火雾战士阻止而功败垂成。
  换言之,亚吉斯想利用自在法跟他的人类合约人生育孩子。
  这行径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要生成这种架空存在需要莫大的存在之力,即便是历史土屈指可数的优秀自在师亚吉斯也无法实现,因此它被当成徒劳无功的象征流传至今。
  不过,贝露佩欧露等「化妆舞会」中枢成员明白内情。当年亚吉斯创造时所用的东西,正是创造神独门不外传的自在式——「大命诗篇」的一部分。因此他的计划之所以会失败,「化妆舞会」也消极地出了一分力量。
  另外,古老的火雾战士们也晓得真相。如今流传的「徒劳无功」评价,乃是经过火雾战士阵营的刻意散播——他们担心有人会模仿这种需要莫大「存在之力」的行为。实际上,这个评价与事实并不相衬。
  「两界的嗣子」如今正再度生成。
  过去出自「红世魔王」与火雾战士之间。
  这次则是「红世魔王」与「密斯提斯」之间。
  消息出自引导神那惊天动地的告知。
  乃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告知全世界、告知世上所有「使徒」后,引导神就这么离去了。
  说完所能说的、刻画下所能刻画的,此后一概不知,就此离去。
  这也让大家晓得,神的权能「唤起」与「传播」仅仅如此而已。
  
  《—— 追求 新的 生存方式 吧 ——》
  
  在耳边撞钟的巨响、烙印在记忆里的痛楚,突然消失了。
  事情就这么简单,唯有记忆仍旧鲜明。
  接着——
  「原来如此……有趣。遭到朕『大命诗篇』变质的身体,竟用这种形式来弥补啊。」
  即使暴露在引导神压倒的他心通之下、晓得「两界的嗣子」逐渐生成的事实,却有-个人依旧笑得出来。
  「这也是种创造,一种崭新事物的创造。」
  那就是在迎接自身颠峰的瞬间意外被人插手的创造神「祭礼之蛇」。
  「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个鲜少露脸的抢走朕的拿手好戏……这发展太过意外,不禁让人觉得交会在因果路口的道路多了点昵,你说是吗?老想惩罚的『天壤劫火』啊。」
  在这汹涌的力量之中,他对着夏娜胸前的「克库特斯」笑了。
  同样被称做「红世」真神的亚拉斯特尔,听见这话可笑不出来。数百年前在一番死斗后阻止「两界的嗣子」诞生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合约人。
  「既然那家伙都说了,那我也无法说『这不可能』……可是,要形成那样的存在,需要莫大的『存在之力』……嗯,原来如此——!」
  夏娜发现了。而悠二也看向自己的周围。
  「『使徒』离开这个世界时留下的『存在之力』!」
  「还有,『存在之力』正不断从乐园『无何有镜』涌出——!」
  这条并非自身所预期的法则登场,让亚拉斯特尔只能无奈地呻吟。
  「唔……那两人居然看穿了这一点……」
  「这根本算不上妨碍,甚至可以说是锦上添花呢。」
  同样的声音,也传到了悠二身旁的修德南与中央司令室的贝露佩欧露等眷属耳中。接着创造神放声大笑,并笑着仰望头上那逐渐诞生的东西。
  「这不是大大地、大大地响应了朕的期待吗?新创造、新世界,还有,若依那家伙所言,在乐园『无何有镜』里,甚至还能找到新的生存方式呢。」
  接着,悠二迸发出庞大的力量向上飞去。
  「场子已热,准备也已完毕。」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以创造神「祭礼之蛇」的身分欢欣鼓舞。
  他浑身散发着黑色与银色的闪电,逆向着地于掩盖天空的黑色银河中央——世界之卵,接着眯起眼睛,注视挚爱的同胞们——「红世使徒」。
  「朕的乐园『无何有镜』……虽说有些许改变,但已算不上任何妨碍了。」
  他的全身不仅放出闪电,更喷出大海般规模的力量,朝着脚底的世界之卵、朝着周围的黑色银河灌注进去。
  世界之卵的银色光辉增强到最极限,成了连自在式图腾都看不见的银色太阳。
  黑色银河让漩涡中的无数星星与闪电起舞,静静等待启程之时。
  
  「——来吧——」
  
  创造神站在这个无人能近的神之宝座,朝自己的头上大地伸出手。彷佛要抓住什么那般,又像是要碰触一切那般,摊开掌心宣言:
  
  「——亲爱的『红世使徒』啊。尽情地拥抱吧——」
  
  举头仰望的「红世使徒」们全跪了下来,无一例外。他们的神、欲望的肯定者正对着自己说话,这股喜悦与兴奋之情,让「使徒」们的腿再难支撑身体。
  
  「——诸君所渴望的世界,由朕来统合、管理——」
  
  举头仰望的火雾战士们全都站在地上,无一例外。过于巨大的存在位于自己头上,却又无法表示屈服,他们只得向大地寻求支持。
  
  「——此刻,正是乐园『无何有镜』开启之时——」
  
  终于,称霸天空的创造神,以祂伸出的掌心承接渴望,将其一滴不漏地握在手中,解放自己的神威召唤之力。世界之卵与黑色银河开始缓慢地震动,这股与过去那场「胧天震」相似的空间微震,遍及了周遭一带。
  任谁都能从实际的体验中想象。
  世界的境界逐渐开了个洞,属于自己和同胞的乐园就在彼方迎接新生。
  接着,成为世界之卵核心的「红世魔王」,便以祭品的身分死亡。她投射在神殿黑色御帘上的银色影子,一口气遭到侵蚀。
  《受期待而降临的巫女啊……后会有期。》
  这个声音,只传给了一个人……但这声音当然止不住趋势。少女化为黑色火苗燃烧,在核心以黑色于自在式「大命诗篇」上做下标记,瞬间启动了世界之卵。
  「——『天梯』啊,现形——」
  
  吟唱后,悠二脚下以及整个球体的表面同时燃起黑色火焰,接着突然消失了。
  乍看之下消失的火,其实收缩进了原先祭品所在之处,化成拥有一颗极高密度的珠子。珠子持续地吸收放出的力量,停留在那一点上。
  一会儿后,下一阶段——「创造前往新世界的通路」开始。黑色银河,受到了「真宰社」内感应、运作中的装置辅助,开始猛烈地加速。群星融合、闪电四散的漩涡,也跟着开始进行收缩。
  这个于原先世界之卵所在处开了个孔的漩涡,很快地凝聚了方才撑破蛇身的强大力量,化为黑色蛇身难以比拟的力量之环滞留在空中。
  向着跪地举头仰望的「红世使徒」们——
  
  「——亲爱的『红世使徒』啊,将愿望灌注在这一瞬吧——」
  
  创造神「祭礼之蛇」竭尽了自己的一切。
  跪地仰望的「红世使徒」们诚心祈愿——
  
  「——  ——」
  
  创造神「祭礼之蛇」竭尽了自身的一切。
  在跪地仰望的「红世使徒」们头上远处——
  
  「——完成了——」
  
  创造神「祭礼之蛇」结束了自身的一切。
  力量释放结束,一滴不漏地注入了珠子里。
  突然,黑环朝着正上方呈螺旋状弹伸出去。
  黑色螺旋贯穿了封绝的半球,无穷无尽地延伸,消失在远方。
  然后珠子……迎接孵化时刻的蛋,穿过了螺旋的中央,往上、再往上,升天离去。
  宛如祭品的魂魄飘走一般。
  将军只是无言地看着一切。
  同样地,参谋也在塔内以三眼目送。
  「……」
  突然,她的眼睛看向司令室一隅的某个装置。确认已完毕的工作,只不过是贝露佩欧露平常的习惯。然而——
  「……?」
  数秒后,参谋突然露出了不像她的呆滞表情。
  她的眼前,似乎映出了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
  「不。」
  她开了口。
  不是似乎。
  「怎么可能。」
  确实映了出来。
  无法理解的东西,很明显就在眼前。
  正确说来,显示的内容本身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会映出这样的东西呢?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难解的现象,神机妙算的「红世魔王」以言语明确地表现了出来。
  「『没有改变』?」
  她走近装置,伸手确认上头显示并没有出错。虽然教授已经消失,但构造、操作、显示等等,贝露佩欧露都已了然于胸。她再度用眼睛打量装置的状态。
  「没有改变?」
  结论跟刚才一样。
  乐园「无何有镜」已创造完毕。接着,只要等待往两界夹缝延伸的螺旋通路「天梯」彼端那颗世界之卵孵化即可。话虽如此,世界之卵构造的一部分——遭到「炎发灼眼的杀手」窜改的自在式,居然完全没有发生变化。
  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
  「究竟……这是为什么?」
  此时,一通远话传到她耳边。
  《发生不可思议的事啰……我的参谋。》
  「盟主。」
  《亲爱的「红世使徒」们,不但得到了这么大的自由,也明白世界上有多少的不自由。尽管如此,在「祭基礼创」成就的瞬间……却是这么想的——》
  「……」
  参谋等待着说明。
  《「这样就好」。》
  
  创造神道出了真相。
  《为什么,他们会期望一个不自由的乐园呢?》
  贝露佩欧露并未回答,而是反问。
  「那么……那么,为何——」
  即使这话毫无虚假好了,然而能轻易扭转这些荒唐结果的措施与力量,照理说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不,不是「照理说」,她确实已经准备好了。
  「为何盟主您不亲自发挥力量改变这一切呢!」
  她迫切地希望得到答案,以致于没发现自己竟提高了音量质疑。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不应该发生。
  不知为何,创造神顿了一下才回答。
  
  《因为大家——似乎会很哀伤。》
  「……」
  这回贝露佩欧露真的傻眼了。然而一会儿后,她便从创造神的声音中,明确地了解到回答前的停顿有何意义。让人实在无可奈何的意义。
  换言之,创造神「祭礼之蛇」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好意思,面对替自己做了那么多事的参谋、面对这个似乎在生气的参谋,实在很难把话说出口。
  贝露佩欧露阖起张开的嘴巴,思考究竟该生气还是该叹气。
  「……」
  最后,她以手抵唇,笑出声来。
  「呵、呵呵、呵……」
  贝露佩欧露止不住笑。笑中混合了愚蠢、愉快,以及敬爱,愈是想忍耐,笑意就愈加浓烈。她晓得远话彼端的盟主为此感到不知所措,然而这点却让她更难克制了。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贝露佩欧露最后总算放弃掩嘴,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呼,啊啊,真是的。您可真是……啊啊,真没办法。」
  《果然不该这样吗?》
  听见创造神小心翼翼地这么问,忠实的参谋故作恭敬地说道:
  「不,如果这也是您的期望,那么我等自然没有异议。」
  《这样啊……嗯,那就好。》
  看样子,对方似乎认为自己过关了。
  创造神彷佛要把这事敷衍过去一般,转移了话题。
  转回本来应该最为重要的话题上。
  《现在,新世界就要孵化啰,参谋。》
  「是,那么属下于神殿恭候,我的盟主。」
  贝露佩欧露回答完,随即踩着响亮的脚步声离去,对于房间的一切毫无眷恋。
  
  三柱臣之一已失,在巨塔「真宰社」顶端的神殿里,贝露佩欧露、修德南分别立于创造神「祭礼之蛇」左右。
  虽然经过教授重新构筑,这儿的构造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坑洞已填补好的此处,唯有能反向映出站立者身影的漆黑地板、耸立成巨大圆形的柱群,以及宛如黑夜海洋上浮冰一般的纯白祭坛。
  创造神并未坐进祭坛的王座,而是仰头看向塔的正上方。
  「……该告诉『使徒』们吗……不。」
  在那儿构筑了一个突破封绝半球的巨大黑色螺旋。螺旋的内侧有银色火星缓缓舞动,彼端能看得见夜空。螺旋虽无实体,然而突出封绝的部分应该连人类也看得见才是……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一起看这幅景象,就能明白吧。」
  悠二陶醉地如此说道,脸上看不见半点先前的狼狈。
  贝露佩欧露藏起心中的笑意,纯粹以参谋的身分询问将军:
  「看样子,各地的战斗似乎都停止了,让大家撤收应该没问题吧,将军?」
  「这个嘛……好,就这样吧。」
  修德南先给了个很随便的回应,接着才运转脑袋重新作答。
  「得留心三方的『四神』啊。虽然他们应该也不会继续无益的战斗……」
  此时,创造神轻声开口——
  「要孵化啰。」
  告知身旁两人重大事项。
  三眼与墨镜追随着祂的视线,看向螺旋彼方的夜空。
  有颗星星闪了一下。
  就在这个瞬间,夜空从眼前消失了。
  或者该说,天上充满了银色光辉,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霎时,风在塔的周围起舞,让人有种会被螺旋吸进去的感觉。
  接着,力量在螺旋的周围迸发——前往「无何有镜」的路,终于通了。
  在螺旋内飞舞的银色火星被吸往上空。
  该在彼端的新世界充满了光芒,让人完全看不清楚。
  不知什么原因,耳边还传来了清澈的铃铛声。
  创造神向前踏出一步,急促而愉悦地呼唤某个名字。
  
  「巡回士『蓦地祲』利维佐!」
  
  贝露佩欧露呼应了这个声音,以封在「地狱锁炼」内的自在式,启动祂所托付的「非常手段」。启动与转移只在一瞬之问,失去一臂的利维佐登时出现在神殿地板上。
  「啊?」
  他感觉到有人呼唤自己,却不晓得随即出了什么事。在打量完周围、上空、正面之后,利维佐这才蹲低巨躯,单膝跪地行臣下之礼。那红土色火粉不停从从伤口掉落的样子,令人触目心惊。
  创造神坚决地对这样的他下达命令。
  「令汝为前往新世界『无何有镜』之先锋,第一个出发。」
  听闻此言过了数秒后。
  「遵……遵命——!」
  利维佐总算理解了这道极为荣誉的命令,赶紧低头谢恩。
  贝露佩欧露即席追加了指示:
  「依照先前的计划,我们『化妆舞会』将暂时解散。要给同胞们一点时间……去摸索在新世界该如何自处。时间订为十年,如果想提前归来那也无妨;总之,各位就先自由地四处漫步吧。」
  「是!另外,参谋阁下,关于这次行动的战果报告——」
  看着未受场面气氛影响依旧谨守职责的部下,参谋不由得苦笑。
  「到了那边以后,就用老方法送到老地方吧。毕竟人类还是老样子在那儿嘛。」
  「属下了解!」
  回答得很有精神,但他并没有抬起头来,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修德南察觉了是怎么回事。
  「搜索猎兵『蛊溺之杯』波索因。」
  「嗯。」
  贝露佩欧露再度使用「非常手段」将目标召唤过来。
  波索因「砰」的一声掉在利维佐的身旁。
  「哇!」
  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随即慌张地模仿身旁同伴行臣下之礼。
  接着,贝露佩欧露进行了第二次的说明,创造神则是愉快地给予鼓励。
  「那么,你们就去吧。要是给无名小辈抢在前头,可就不怎么体面了吧?」
  「是!走啰,波索因!」
  利维佐高兴地鞠了一个躬——
  「那么……哇!」
  他以剩下的那只手臂抱住波索因,毫不眷恋地向上飞去。
  毫无疑问地,他们是第一组进入「天梯」螺旋的人。
  两人的身体,最后变成与自身焰色相同的颜色,更在火粉不断飘落的飞行过程中化为同色光辉,一直线穿越螺旋上升而去。
  底下有着数不清的眼睛,见证两人的飞翔。
  贯穿天际的螺旋是什么,他们很清楚。
  在螺旋的尽头有什么,也很明白。
  那是终于到来的——新世界。
  「喔喔……」
  有的人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感叹的声音。
  「哈、哈哈……」
  至于其它人,则露出怯生生的笑容。
  「能过去了……吗?」
  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的疑问——
  「应该……可以吧——?」
  得到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行得通。」「嗯。」「没问题。」
  骚动声及低语声蔓延。
  「出发。」「我也要。」「好。」「走吧。」
  随即化成了决心。
  「造出来了。」「我们的。」「太好了、太好啰!」「了不起。」「成功了。」
  到了最后——
  「……去『无何有镜』……」
  某人的一声低语,成了导火线。
  
  「  …………  ————————」
  
  彷佛空气破裂一般,同时间爆发了无数没有止境的欢呼声。
  在空中的争先恐后、在地面的同时动身,全数朝着天空的螺旋涌去。他们没意识到谁在前头,也没互相争夺顺位,只是单纯地、单纯地考虑着自己而前行。
  新世界「无何有镜」迎入了这些「红世使徒」。
  没有例外、来者不拒,全都引导进自己的怀里。
  飞入巨大螺旋里的大鹫,散落火粉、化成光辉,上升而去。接着是一匹有角马,散落火粉、化成光辉,上升而去。再接着是一名斗蓬少女,散落火粉、化成光辉,上升而去。接下来的山猫、接下来的铠甲少年、接下来的旗鱼、接下来的螳螂、接下来的飞鸟,接下来的壮汉接下来的黑龙接下来的狼,接下来的老鼠、利牙男、鸟龟、雉鸡,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地满溢而出、集结成群、向前飞行。
  在这个世界的阴影中嚣张跋扈、暗中啃食人类的非人者们。
  在这个世界上,由古代诗人命名为「红世」的「使徒」者。
  从这个世界「无法步行抵达的隔壁」跋涉而来的不速之客。
  夺去人类存在于这个世界所需的根源之力「存在之力」让自身显现、引起不该发生的奇异现象、随心所欲、尽己所能、生存至灭亡之时的「使徒」们,离开了。
  前往他们向创造神「祭礼之蛇」祈愿,积累数千年时光的愿望结晶,最后更由他们自己完成收尾工作的新世界——「无何有镜」。
  在狂热驱使下往前猛冲的同时——
  他们回答创造神,这不是很好吗?
  他们回复引导神,不只是这样喔?
  他们任性地、放肆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将啃食人类的证据——构成身体的「存在之力」化成火粉洒下。无数失去拥有者与使用者的存在残渣,成了五颜六色的火焰风暴、成了缓慢而闪亮的流星雨,淹没了广大的封
  绝内部空间,绵延不绝地绽放。
  在几乎遭火焰与光芒埋没的巨塔「真宰社」顶部神殿——
  「朕的手已触及成就——干得漂亮,『化妆舞会』。」
  让贝露佩欧露与修德南随侍在侧的创造神「祭礼之蛇」,正以宏亮的声音向列队于祭坛前方的「化妆舞会」诸将宣告。
  伸直驼背并且挺起胸膛的「炀煽」哈拜利。
  负伤之身因欢喜而颤抖的「翻移面纱」奥赛。
  以长长鼻子喷出粗重气息的「化转藩障」巴马。
  感动落泪而且疲惫不堪的「狞暴之鞍」欧洛巴斯。
  以指尖抓紧了欧洛巴斯衣袖的「胧光之衣」瑞拉雅。
  表现十分平静,将鸟身深深弯下的「翠翔」史特拉斯。
  除此之外,其它还有许多面熟的将士依然健在。而其中缺少了三柱臣中的巫女「顶座」*蒂、客将「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他的助手「自学的结晶优秀的28号甘达铁·多米诺」,以及中枢人物「冀求的金掌」马蒙。创造神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对于奋战不懈、鼓起一切力量、竭尽智勇奔驰、燃起熊熊烈焰、张牙舞爪咆哮、挥舞手中利剑之汝等——」
  祂也回想起亡故的要塞司令官「岚蹄」飞可、外界宿远征军总司令「淼渺吏」迪卡拉比亚、要塞守备队「呼哮狻猊」普尔森、「驼鼓乱杂」乌瓦、客将「坏刃」沙布拉克,以及其它众多死去的将士。
  「以及开拓道路途中壮志未酬的人们,朕将赐予希望。」
  祂缓缓地编织出话语。
  「在证明了汝等与朕同行的新世界里,愉悦地起舞吧。」
  身为理应接受效忠的神祇,祂并未道谢。
  只是给予祝福。
  「将浑身战栗转为高昂、任凭内心预感欢喜……因为,这是为了汝等而造的世界。」
  接着,祂以微带哀伤的神色眯起了眼,举头仰天。
  「当头上的『天梯』封闭,化成碎片散落于新世界时——」
  在场所有的人,目光全数集于一处。
  眺望着自己与同伴所成就的光景。
  看着遍布天地的火焰以及光芒。
  「朕将再度落入沉眠。睡梦中,朕将接收汝等的下一个愿望、感受汝等进一步的欲望,直到因欲望的光彩而醒来那一天。」
  流泄而出的声音,宣告了别离。
  每一个人,都为了此事感到寂寞。
  即使如此,仍因喜悦和荣誉而颤抖。
  在这个难以开口、似长却短的沉默之后——
  「我等『化妆舞会』——」
  总是自己担下苦差事的贝露佩欧露出声宣告:
  「以成就大命为自身欲望化妆的舞蹈时间,也将暂时解散。」
  这个声音,渐渐地让众人取回了平时的紧张。
  「为了观察同胞的动静,以及思索自身的作为,期间暂订为十年,不过各位依自己高兴就好。」
  「这话真不像您的风格呢。」
  这道不算命令的命令,让瑞拉雅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巴马以鼻子扶起奥赛,并在同时出声询问:
  「参谋阁下,通过这道『天梯』之后,会抵达新世界『无何有镜』的御崎市吗?我等身为先锋,打算在该地先做好迎接的准备。」
  「多谢你的体贴,不过刚散会就这么做实在有失体面呢。」
  说着,贝露佩欧露耸了耸肩。
  「由于教授不在,要以理论解释抵达的场所会有点麻烦……总之他是说,会在『同一个星球上』。如果不牵着手,大家应该会散布在各地吧。毕竟——」
  尽管她晓得代理者的表情有点僵硬,却还是干脆地做了补充说明。
  「对面没有御崎市嘛。」
  欧洛巴斯对此并不在意,而是以战士的身分提问:
  「宝具将会如何?」
  他将袖子没被握住那只手上的长柄斧微微倾斜示意。
  关于这点,修德南给了他答案。
  「别担心,不必重新制作。这『天梯』的功能之一就是保护各位重要的东西,让你们能带过去。虽然对火雾战士也有同样效果这点令人遗憾,但这是规格使然所以没办法。」
  「那些家伙果然也会来吗?」
  史特拉斯为了准备飞翔而拍了拍翅膀,接着出声确认。
  修德南理所当然地证实:
  「这个嘛,公主殿下都夸下海口了,他们会来的。『天梯』一时之间不会消失,宝具又能通过;当我们示范过后,他们必然会奋勇地跳进来。」
  听见这话,贝露佩欧露用脚跟轻轻敲了一下地面。
  「嗯……话虽如此,还是得把『这个』带去才行啊。」
  「否则到了那儿会没地方睡嘛。」
  修德南这句话,引起了一阵既开朗又不舍的笑声。当笑声散去时,面无表情的哈拜利以单手抵在胸前,代表诸将请求:
  「属下诚惶诚恐地进言——我等的盟主,创造神『祭礼之蛇』,恳请您务必下达出发的神诏。」
  创造神颔首。
  「朕的舞者们(化妆舞会)啊,带着无上的欢喜出发吧。」
  
  神给予了贺词。
  「化妆舞会」的众人一齐回礼,随即出发前往新世界。
  诸将动身,于下层待机的士兵们也紧跟在后。
  他们似乎要展现自己的骄傲,动作与其它持续飞向目标的「使徒」们那乱七八糟的样子截然不同——士兵们跟在将领之后形成队列,队与队更并行成军,显得井然有序。那平滑而美丽的曲线群先后飞向「天梯」,沿路洒着火粉消失在远方。
  在这分快感的余韵消失前,贝露佩欧露转向创造神。
  「那么盟主,趁着现在还没有发生无谓的骚动,我们也动身吧。」
  当事者双手插腰,眺望着一切,显得很有人类气息。
  祂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其结果。
  「嗯。」
  将贯穿天空的「天梯」与散落的无数火粉烙印在眼中。
  「可惜。」
  祂轻声咕哝了这么一句,然后向着贝露佩欧露笑了。
  「不过——这点小事,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是。」
  那彷佛耍赖小孩乖乖认命般的模样,使得贝露佩欧露不禁弯下了腰,将自己止不住的微笑给隐藏起来。而她身旁的宝具「地狱锁炼」,则在此时飞了出去。
  锁炼在代理者·坂井悠二的身边形成了一个环。
  「分割吧,『地狱锁炼』。」
  在拥有者的命令下,锁炼逐渐分解、散开。
  瞬间——
  两个原先合而为一的存在,就这样分开了。
  (!)
  悠二顿时彷佛自身血肉遭到抽取一般,体会到某种发自根源的失落感。
  四分五裂的锁炼,再度于贝露佩欧露面前集合、连接、回转,不知不觉间,它便已缩成了能置于掌心的大小。
  而祂,就在这锁炼漩涡之中。
  那是团无法照亮任何东西的黑色火焰——亦即创造神「祭礼之蛇」的意志总体。
  在这之前,祂始终待在名为坂井悠二的「密斯提斯」体内,给予对方代理者的权柄与力量。此刻的祂,以创造神身分打造了新世界的祂,带着微微睡意悠然地说道:
  「你怎么了,朕很清楚。你所期望的东西,朕也看在眼里。真是愉快……只要是能利用的东西,就连神也会利用人类啊。」
  悠二有些尴尬地笑了。
  「这算是称赞吗?」
  「当然。」
  创造神非常认真地回答。接着又补了一句:
  「但是,要抛下现在的你,实在让朕过意不去。」
  「约定只到创造完『无何有镜』为止,对吧?情势也好、东西也好、方法也好,照那样下去,我什么也得不到……如果我再做更多的要求,那就太得寸进尺啰。」
  面对这太过慈祥、总是一心一意实现他人愿望的「红世」神祇,悠二干脆地说道。
  贝露佩欧露代替犹豫的盟主表示:
  「尽管重要的战斗就在眼前,你却不打算依靠我们,这份决心值得敬佩……总而言之,我们『红世使徒』离开了。这个结果,对你来说算不算幸福呢?」
  「一切才正要开始……不过大致上算吧。」
  对于一针见血指出关键并询问感想的参谋,悠二抱着接受考核的学生心境回答。
  至于参谋,则像个打分数的教师一般,严肃地评论悠二目前的战斗力。
  「我不认为现在的你有胜算。」
  一点也没错。
  现在的悠二,由于约翰离开而失去了感应气息的能力,教授消失更让他无法使用龙尾与「暴君」。与创造神「祭礼之蛇」分离虽然没有直接影响,然而失去了一个赞同自身确信的对象,带给他超乎想象的不安。
  即使如此,悠二仍旧这么说:
  「已经决定要做了嘛。」
  「……呵。」
  贝露佩欧露意味深长地一笑,接着把一个东西扔给他。
  「既然双方同样靠精神决胜,至少用这个试着让对方动摇吧。」
  落在悠二掌中的,是一个单独的锁环。
  「这是目前仍施加在这条街上的『地狱锁炼』控制钥匙。要作势修复让对方手下留情,或者反过来以『不修』威胁对方都可以;如果是你,应该能够有效地利用吧。」
  「谢谢。」
  先前一直被当成盟主接待的悠二老实道谢,而还不习惯的贝露佩欧露只得回以苦笑。参谋在跟盟主不同的意味上,对这个「密斯提斯」感到惋惜,然而她不可能对盟主中意的对象出手。
  这时,原先一直心不在焉的修德南唐突地插嘴:
  「我来陪你吧。」
  「将军?」
  贝露佩欧露一脸讶异。
  「多亏了你,我们的盟主似乎过了一段相当快乐的时光呢。」
  将军补上了这个刚刚才想到的理由。
  创造神也对他的行为表示肯定。
  「大命已成。既然你想这么做,那就去吧。」
  「是。」
  修德南咧嘴一笑,灵巧地将*「神铁如意」转了个圈并行礼致意,先前的倦怠已消失无踪。
  悠二对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帮手大感吃惊,就在这时……
  「坂井悠二。当那位公主将新法则织入朕的『大命诗篇』时——」
  「!」
  创造神「祭礼之蛇」对他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面对彼此去路重迭的可能性,你的心产生了很大的动摇吧?尽管朕很欣赏你坚定的意志,也打算对此表示尊重……然而到头来,朕毕竟是这样的神。」
  祂对着那与自己一路同行至今的人类说道:
  「朕原谅你——朕乃欲望的肯定者,即使其它人都不谅解,朕依然原谅你。」
  「……」
  这句话,悠二绝对无法响应。
  创造神很清楚这点,于是催促起将自己捧在手上的参谋:
  「走吧,到新世界『无何有镜』去。」
  「是。」
  贝露佩欧露以另一只手从某处取出火把型宝具「三叉路」。
  她高举宝具,点燃银色火焰,脚下的巨塔「真宰社」随即开始震动。一会儿后,许多缝隙因晃动而生,建筑缓缓开始崩塌,分解成一块块的零件。她就这样从中回收「星黎殿」的零件,将其送往火把所指的天空。
  以宝具来说,这些零件实在太大、太多,成了一场速度和缓的洪流。身处其中的创造神与贝露佩欧露,当着同样浮在空中的悠二与修德南面前转向彼此。
  看着两人,悠二为了是否该道别而迷惘。
  「啊啊,真愉快……下一个愿望,会变成什么样的形式呢……」
  创造神「祭礼之蛇」已开始作起了未来的梦、新世界的梦。
  「参谋啊,是否该告诉火雾战士们已成了『那样的世界』呢?」
  贝露佩欧露以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祂,却仍旧愉快地朝上飞去。
  「这么做会比较好吧。如此一来,也能避免初期便产生无谓的纷争。」
  她飞入了无数零件之中。
  「——欢欣吧,火雾战士!喜悦吧,『天壤劫火』——」
  
  一道无邪的宏亮话音在封绝内响起。
  
  「——在新世界『无何有镜』里,已织入了『不得啃食人类』的新法则——」
  
  待这旁若无人的通知结束后——
  
  「——汝等之悲愿,已然成就!汝等的战斗,得到了收获——」
  
  创造神与参谋,也跟着离开了。
  
  他们似乎已从浮空的零件中回收了所有必需品。
  随之一并浮起的「真宰社」残骸与「星黎殿」空壳,开始缓缓地朝真南川水面坠落。
  悠二眺望着这幅景象,以及御崎市全域——
  (从现在开始。)
  他并未沉浸于感慨中,而将意识转到了自己的计划上头。
  当他与修德南于掉落的装甲板与钢筋之间穿梭前进时——
  「唉……怎么不想想里头可能还有人在呢?」
  上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悠二将浮空的身体转向他所搜索的存在。
  「拉米。」
  呈老绅士样貌的「捡骨师」拉米,就坐在似乎原是「吟咏炉」的物体上看着他们。拉米的手上,捧着先前曾见过的「存在之力」集合体——毛线球,闪耀着深绿色光芒的细线朝外伸了出去。
  悠二抬起了头,目光追着毛线而去,随即为了浮空零件彼端那片景象而摒息。修德南也一样,瞪大了墨镜底下的眼睛。
  线头直往遥远的上空延伸,前端不断地吸取散落在封绝内的无数火粉。力量藉由毛线传到拉米掌中的毛线球,让它变得愈来愈大。乍看之下,那颗球就像一个小型的「大命诗篇」。
  修德南将*扛上肩,表示自己无意敌对。
  「原来如此,你的报酬就是这些同胞们留下的『存在之力』啊。」
  「够吗?」
  悠二并非随口问问。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他非得先行确认不可。
  身为天才自在师的拉米,正确地把握住了掌中的现象。
  「绰绰有余。毕竟,这个世界的『使徒』几乎都集中过来了。」
  「这样啊……」
  在松了口气的悠二面前,拉米带着所乘坐的建材一同向上飞去。移动的速度并不急促,看样子对方没打算逃亡,只是单纯因为周围的东西碍事而已。
  「要是待在这儿,连好好地看都没办法。若有火雾战士来打扰也很麻烦。」
  拉米在自言自语的同时,一路飞向火粉密度较高的上空,将周遭零件全数抛在脚下。接着,他更毫无顾忌地以伸长的线吸收火粉。
  这个瞬间——
  拉米抵达流浪终点的收获时刻。
  就这么平平淡淡,简单地到来。
  他手掌上的毛线球开始膨胀。
  「喔喔……」
  毛线球逐渐地膨胀、扩大,变得比悠二的脸还要大。
  这个令他吃惊的东西,是自在式。
  原先看起来像毛线的东西,是用一丝丝纤维细心编成的自在式集合体凸随着其中所含的「存在之力」逐渐满盈,开始变大、运作。
  拉米自己,也发出了感动的呢喃。
  「动了……我的自在式……在动……」
  自在式旁若无人地于空中蠕动,发出深绿色的光芒。当它们连最后的一点都充满力量后,便像点燃的导火线一般由端点开始逆流。过程中没有任何残留物体,数量庞大的自在式全部化成了火花,随着逆流而凝聚。
  感动具象成了声音,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失物,已不存于世上之物的再生……」
  这股异常的世界干涉力,即使在封绝内也足以让周围的空间扭曲;而它在让扭曲极大化的同时,体积却相反地不断缩小。自在式凝聚的火花周围包裹了数公分厚的流体,看上去宛如一颗笼罩在云层中的极小行星。
  在极近距离处,悠二与修德南承受了余波带来的物理性冲击。两人切身地感受到,若要让这种规模的自在式完全运作,确实唯有当前的状况才办得到。
  接着,同样的冲击消去了「她」披在身上的伪装——「她」所附身的火炬。
  「在罗马之劫中遗失的……德纳克的……」
  从中现身低语的少女,显得梦幻而娇弱——她正是「螺旋风琴」莱昂希。
  在封绝空中四处胡闹的导火线火花——凝聚至极限的自在式,在旅程终点——少女的面前,彷佛撞倒什么东西似地突然停下,开始拉扯空间、压缩时间。当它不断地缩小再缩小,小到快要消失的时候,忽然化成了一样物体。
  
  一个小而粗糙的画板。
  
  它保持着失落那一瞬间的样子,在那儿重生了。
  莱昂希以颤抖的纤手取下了画,轻轻一笑、轻声呢喃。
  「画得真差劲。」
  为了说出这一句话,她花了数百年。
  附身在伪装的身体上、以假名瞒骗世人,即使被其它「使徒」蔑称为「捡骨师」,仍旧只肯摘取仅存微量「存在之力」的火炬。就这样,莱昂希持续地在这个世界流浪。
  但是,现在她心满意足了。
  少女抱着画,以身体去感受那幅唯有她能看的肖像画中所含心意。
  悠二与修德南都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一切。
  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火粉依然无止境地飘落。
  过了约有数分钟后。
  「坂井悠二。」
  「哇!」
  莱昂希突然轻巧地穿过火粉群,落到能将脸与悠二贴在一起的位置。她看着悠二吃惊的样子,愉快地一笑并伸出手来。
  「『这个』啦。」
  「啊,喔。」
  悠二接过了答应协助她时所讲好的东西。
  浮在少年手掌上的东西,是方才的火花,或者该说扭曲的碎片。他紧紧握住了报酬。
  「你还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呢。」
  这名怎么看都比自己年幼的少女以扮成老人时的口气说话,令悠二不由得缩了一下。
  「居然以后到乘客的身分,对搭上同一条船的人提出『那个』当作新的交换条件。而且你明明晓得我无法拒绝,这就更狡猾了。」
  当然,莱昂希这话不是责备,而是调侃。如今得偿夙愿的她已将画抱在怀里,哪儿还有不满或悲叹呢?
  修德南看着眼前两人的样子,不由得嘴角一松。
  只有悠二慎重地握紧得到的东西,稍稍板起了脸。
  此时,莱昂希伸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这是给狡猾先生的……该算什么呢?既不是惩罚,也不是礼物。」
  少女戳的地方,正是悠二收在铠甲里的防火戒指「蓝天」所在之处。察觉到这点后,不明白个中含意的悠二出声询问:
  「这个怎么了吗?」
  「该说是对于『在此地巧遇的机缘』感兴趣吧?」
  说着,她瞬间张开了深绿色的自在式,戒指内侧的自在式彷佛在呼应她一般跟着发光。
  这道有如微弱火焰般摇曳的光芒,很快地就消失了。
  「这算是给那副破烂身躯的一点保护,你就当成是临别赠礼收下吧。」
  「!」
  果然瞒不过天才自在师的眼睛。
  为了避免感到讶异的修德南加入对话,悠二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不跟夏娜和亚拉斯特尔见个面吗?」
  「……」
  莱昂希看了他一会儿,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是朋友,就得选个适合见面的地方。」
  「?」
  悠二正对这句拐弯抹角的话感到纳闷时,突然有个轻飘飘的东西落到他面前。
  那是根羽毛。
  他正在想羽毛打哪儿来时,却发现周围飞来一只又一只的白鸽。
  悠二明白,莱昂希也要走了。他看着眼前这位惹人怜爱却令自己很不习惯的朋友,晓得此时不应该感到哀伤,也不该难舍地制止。该说的,只有那么一句话。
  「在因果的十字路口再会吧。」
  「嗯,后会有期。」
  说完,振翅的声响和羽毛一同散落,抱着画板的少女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一根白色羽毛落在悠二的额头上。
  《多给你一个礼物。》
  逐渐远去的少女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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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替你的自在法取个名字吧——「文法」——使用达意之言,顺着它的意思去思考,你应该就会明白要怎么用了。》
  「……『文法』……」
  悠二复诵了一遍,转头看向远去的鸽群,追寻那已然听不见的少女之声。鸽子们在进入「天梯」之前,便已混进了无数飞舞于空的火粉里头,失去了踪影。
  
  在真南川东河岸,于巨塔「真宰社」崩塌时运了许多东西出来的「百鬼夜行」等三人,仰头看着那不停将同胞给吸进去的「天梯」。
  「真是的,那位神明有够随性……伙计们,虽然这不在预定计划之内,可是看样子该换个地方做生意啰。」
  牛鬼待在刚弄来的「磷子」——画了许多彩色动物脸孔的幼儿园巴士——上头,伸长了脖子表明自己的意见。
  人在驾驶座的帕拉靠在方向盘上回道:
  「也对……如果人类多少能更受重视一点,过去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边的工作差不多也告一段落了啦。」
  听到坐在车门旁的佳美娜补了这么一句,牛鬼笑了。
  「嗯,是啊。这可是重点呢。」
  就这样,「百鬼夜行」向在巴士前面抱着琥珀色光芒那位双脚发抖的紧张少女表示,正在闲聊的他们要离开了,后面她得想办法。
  「小姑娘,就送你到这儿啦。毕竟我们没兴趣见识他人的死亡。走啰!」
  「!」
  听到自己无意识中开始倚靠的三人要离去,让吉田一美相当震惊,心情变得十分低落。
  对她而言,现在要往前迈步实在太过艰辛。
  帕拉则是难过地发动引擎。
  「期待您下次的……不能这么说了呢,哈哈。」
  对于这个冷笑话显得很不捧场的佳美娜走进了车内。
  牛鬼从开始倒车的巴士上向少女道别:
  「再见啦,小姑娘。如果那些火雾战士们杀红了眼想攻击我们,就告诉他们这是在实验『磷子』是否能通过那个什么『天梯』吧,拜托啰。」
  临别之际,他也没忘了采取预防措施。
  在尚未修复的河岸战场上,幼儿园巴士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后退。在帕拉的喊声之下,拉开距离的「磷子」朝着天空飞去。
  「那么,『无常迅速号』要出发了。」
  三人里异口同声地向呆呆看着一切的吉田说:
  「「「祝您旅途愉快!」」」
  抱着琥珀色光芒的吉田眼眶泛泪,朝他们深深一鞠躬。
  当他们的身影愈变愈小,飘落的火粉也渐趋稀薄之时——
  「虽然这一路上驾驶得十分辛苦,不过很有它的价值呢。」
  帕拉毫钮八音罣我地玩弄着方向盘与油门,开口这么说道。
  躺在最后排的佳美娜,则是嘟起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就算是这样,这么乱来的战斗我可不想碰上第二次。」
  「确实。不过佳美娜啊,既然不能吃人,像我们这样跟人类经常来往的家伙也会增加,那些乱来的战斗跟没意义的战斗搞不好会减少喔?」
  对于牛鬼这乐观的意见,佳美娜则是别过脸闹起别扭来。
  「就算真是这样,要是为了帮助人类而让你碰上生命危险,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嘎哈哈,真令人感动啊!放心吧,我可不像『革正团』那么极端,才不会为了人类拼命呢。一日一碰上危机就会立刻闪人的。」
  在这响彻了车内的宏亮话音中——
  「说到『革正团』……他还活着吗?」
  帕拉突然想起某位约八十年前于欧洲载过好几次的「使徒」。那人只靠着笨拙的口舌就想改变世界,而持续奋斗的结果,就是让「使徒」们都意识到了「与人类之间的关系」。他就是这么样一名专心一意的「使徒」。
  牛鬼跟着回想,然而脑中尽是因他而碰上的种种惨剧。
  「是啊,要是他能活下来,应该要高兴吧。」
  「胆小鬼总是活得久,就像我们这样。」
  佳美娜兜了个圈子表示肯定,随即正式地摆出了睡眠姿势。
  牛鬼笑着表示同意:
  「说的没错。好啦,到了那边以后,先去确认一下有没有跟我们熟识的那家店长得一样的店面,在那儿举杯庆祝吧!」
  「好的!」
  「嗯。」
  另外两人也以大小相异的笑声回应。
  就这样,「百鬼夜行」一行人也离开了。
  片刻后——
  「……」
  有位渺小的「使徒」从三方向的「大地三神」激战区逃了出来,他在确认战斗已经结束之后,畏畏缩缩地踏上「天梯」。
  「萨拉凯尔同志,哈莉维特·史密斯同志。我,要走了……我要去确认那儿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说完,弓着背以后脚站立的黑狗「吠狗首」窦古也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吉田用力将「两人」抱在怀里,总算举步向前走去。
  尽管少女是如此不安,却没人呼唤她,也没人牵着她的手,只是等待她自己前进。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明白她不习惯「这种事」。
  所谓的「这种事」,就是人的死亡。
  在行走的途中,吉田好几次差点倒下。
  封绝内尚未进行修复,地面仍是先前那让巴士大为颠簸的样子。上头尽是火焰弹炸出来的洞,柏油与水泥的碎块也散得到处都是。
  好不容易穿过那些障碍,便能在河川堤防上看见火雾战士们在那儿等待她到来。
  虽然里头吉田不认识的面孔跟熟人一样多,然而这并不是怕生的场合。不仅如此,现在就连感到畏惧的余地都没有。
  在那儿等待的火雾战士中——
  吉田认识的有三人,包括了夏娜、玛琼琳、威尔艾米娜。
  不认识的也有三人,包括了伊斯特艾基、萨斯瓦雷、薇丝特休儿。
  此外,在他们的中心,还有一个人躺在堤防上。
  教导了少女许多事的「盛装骑手」卡姆辛。
  此刻,他已濒临死亡。
  他身上的伤势,用「重伤」一词并不足以形容。
  就连称之为「伤」都显得太客气了。
  卡姆辛的左半身已然焦黑炭化,仅仅勉强保留住原来的形状;右半身几乎一点不剩,微弱的褐色火粉不停地从断面掉落。头上的草帽没了,头发也散开了,虽然那张满是旧伤疤的脸没事,却反倒让他看起来更为凄惨。
  看见姗姗来迟的朋友如此软弱,夏娜正打算说些什么——
  「!」
  但玛琼琳抓住了她的肩膀。亚拉斯特尔与马可西亚斯也以沉默肯定了玛琼琳的制止。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是她来送卡姆辛最后一程,因此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吉田站在小个子的卡姆辛那变得更小的身体前,彷佛在请求对方原谅似的跪了下来。少女的膝盖撞上地面,擦破了皮,但她最先作的事情是——
  「卡姆辛先生……这个。」
  拿出怀中闪着琥珀色光芒的烧瓶。
  威尔艾米娜沉默地凝视这一幕。
  打从「使徒」们穿过空中的「天梯」疯狂涌入新世界「无何有镜」起,这个状似心脏的扭曲球型烧瓶就静静地产生了异变。
  这个里头堆积了琥珀色花瓣的透明容器,将许多火粉吸进内侧,缓缓地开始跳动。花瓣也顺着跳动的节奏在瓶中兜圈,数量一点一点地减少。一片又一片,持续不断地融合。
  吉田以颤抖的手将烧瓶拿到卡姆辛面前。
  「卡姆辛先生与贝海默特先生,你们守住了这个对于费蕾丝小姐与约翰先生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守住了这个拥有深刻意义、连神都承认的东西。」
  她尽可能地以拙劣的言词表达自己的关心。像卡姆辛这样的人物,究竟听到什么时会高兴呢?少女思索良久,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值得他奋战的大义。
  那紧闭的双唇有了反应,微微张开。
  「——」
  他的脑中,问过了在战斗的最后所见那一幕。
  沉醉于至死方休之战而逐渐放弃思考的他,注意到有几架半沉在水中的铁巨人动作很可疑。即使如此,他依旧持续不断地屠杀成群的「使徒」。
  那迟缓的思绪、虚脱的精神,已无法对任何状况做出反应。
  「别沉溺于死亡!卡姆辛·奈夫哈维!」
  「!」
  在贝海默特一记当头棒唱之下,一切突然就像通了电般变得清晰。
  卡姆辛掌握住了周围搁浅的铁巨人数量与位置,回想起萨雷曾警告过有关*的事,更看清了在后方防守的威尔艾米娜等人当前状况,因而找出了那动作迟钝的瓦砾巨躯所能达成的最有效手段。
  也就是——上半身进行超高速回转,以像耙一般张大的手掌抓起身在巨塔「真宰社」墙面之中的吉田与「百鬼夜行」一干人等,扔向远方。
  这了不得的投掷完毕后,就在那一瞬间,周围的铁巨人便因教授与机器管制室的消灭而失控,造成了将邻近一带整个挖空的大爆炸……
  卡姆辛的脑中,浮现了以上的场景。
  「——」
  勉强睁开眼睛的他,先理解了吉田所说的话,接着露出微笑。
  接着,当确定自己的脖子动弹不得时,他便以言语向威尔艾米娜道谢。
  「啊啊……『万条巧手』,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当时卡姆辛将吉田与「百鬼夜行」连着墙壁一起挖出来,一般来说,采用这种乱七八糟的粗暴方法时,造成的崩塌与压力应该会让里头的人当场死亡;不过威尔艾米娜瞬间以缎带做成了茧将众人包在里头,挡住了这股可怕的力量。
  靠着威尔艾米娜的绝技以及瞬间判断力,除了卡姆辛以外的全员才得以藉由这一投逃出生天,捡回一条命。而卡姆辛正是因为相信威尔艾米娜有办法处理,才会使用这个乱七八糟的粗暴方法。
  不过,在这种场合就算受到赞赏,威尔艾米娜当然也不会高兴,她反倒因为自己虽赶来帮忙却依然救不了长年知己而痛苦。
  「哪里。」
  因此,她只能回复这么一个词。
  当事人有没有听到就不得而知了。接下来,卡姆辛朝向「大地三神」开口:
  「啊啊……各位『三神』……就跟你们所说的『啃食人类的时代结束了』一样……现在『屠杀「使徒」的时代也结束了』……看来,我似乎达成心愿了呢……」
  萨斯瓦雷脸上固定挂着微笑,薇丝特休儿则是泪流满面而无法对话,因此一如往常的伊斯特艾基以「三神」代表的身分在吉田旁边单膝跪下。
  「高耸的岩石啊。」
  伊斯特艾基以他们独特的语言呼唤仅能微微睁眼的卡姆辛。
  「即使你已从我面前远去。」
  「我仍会紧紧握住你的手。」
  奎兹特克接续了伙伴的声音,唱起饯别的诗歌。
  卡姆辛明白他们的意图,闭上眼睛代替已无法动弹的头表示肯定。
  接着,他的眼睑也失去了力气。
  因为死亡而松弛,无法使力。
  「天谴神『天壤劫火』。」
  从他的口中,漏出了有如梦呓般细微而无力的声音。
  「怎么了?」
  「能为了新使命而活到此刻……我很光荣。」
  这就是他身为火雾战士的最后诀别。
  「我们才是。」
  「……」
  尽管不晓得对方是否听得见,亚拉斯特尔依然给予回应,夏娜则是咬紧了嘴唇。
  就这样,静静地、安稳地
  (……)
  最古老的火雾战士,他的生命之火烧到了尽头。
  就在这时,尽管事已至此——
  
  「不要死!」
  
  吉田依然大喊出声。
  ( —— ……?)
  紧闭的眼睑感受到了滚烫的水滴,更有个呼喊的声音近在咫尺。
  长者屈服于少女的眼泪,只得再次勉强地睁开眼皮。
  卡姆辛看着哭成了泪人儿的熟识少女,看着她那展现出人类美好一面的身影。想着非得说点什么不可——
  「……」
  在这一念之间,他聚集了理应只能等待燃烧殆尽的力量。
  「啊啊,刚才都已经装模作样地道了别,这下子可就没办法耍帅了呢。」
  声音相当清晰。
  他希望能趁着奇迹还有效时,将能赠送的一切全赠送眼前的少女。
  这个心愿——
  「呼嗯,这点我也一样。不过,吉田一美小姑娘,请你至少别忘了我们。」
  数千年来相伴身边的搭档替他说了。
  吉田哭着点头。
  「好的,好的!」
  卡姆辛为自己能多给予少女一点时间而感到喜悦。他将这难以抑制的喜悦化为声音,开口说道:
  「啊啊——『不拔的尖岭』贝海默特,你果然是最棒的搭档。」
  「呼嗯……因为合约人优秀嘛,我哪儿还能丢人现眼呢。」
  接着,他的目光停留在少女身上。
  「这并不全是坏事喔。」
  「咦?」
  看着眼前困惑的少女,卡姆辛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若是在没有使命的地方……或许就能和那个人坦诚相对了也说不定呢。」
  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后。
  把所剩的力量全部用尽后。
  「……嗯,一定可以。」
  把想听到的话语收进耳里后。
  卡姆辛缓缓地消失了。
  只是——
  (啊啊,抱歉,我把草帽弄丢了。)
  还有一句话来不及说出口,让他有一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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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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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9楼
发表于 2012/07/02 | 编辑

  
  随着火雾战士「盛装骑手」卡姆辛的身躯消逝无踪,表达「不拔的尖岭」贝海默特意志的「萨比亚」也在落到地面前化为火粉散去。
  吉田并未嚎啕大哭。
  她只是流着泪将这幅景象烙印在眼中,然后用力闭上眼睛以免忘记。即使如此,眼泪依然没有止境。一片黑暗中,只剩下滚烫水滴不断溢出的感触。
  此时——
  「嗯。」
  夏娜抱住了吉田。
  吉田委身于这股温暖之中,过了数秒后——
  「谢谢你……夏娜,我已经没事了。」
  说完,吉田便站起身来。
  泪水仍在眼眶中打转,但没有流出来。
  克制住呜咽后,她总算递出了别人托付自己转交的东西。
  「卡梅尔小姐,约翰先生有句话托我转达。」
  「!」
  威尔艾米娜背脊一挺,站到了持续缓慢跳动的烧瓶——过去为了阻止这样东西的诞生,她失去了独一无二的朋友——「两界的嗣子」之前。
  「——『威尔艾米娜,这孩子就拜托你了。他的名字叫……尤斯图斯』——」
  少女转述的一字一句正确无误,封印的力量因而解放。
  烧瓶内产生了真空。
  随着这奇妙感觉的产生,火雾战士全员闪过了寡量由周遭聚集而来的预感。他们预期的没错,力量化成了龙卷风,宛如费蕾丝所引起的一般。
  不过,从天而降的龙卷风只出现了这么一道。它把卷进来的火粉全数注入「两界的嗣子」的烧瓶内,以「存在之力」填满了跳动的心脏。
  吉田拿不住,却又无法放手。当她即将倒下时,正面的威尔艾米娜伸出自己的手,从下方托住吉田的手。
  这种感觉,并非「沉重」那么单纯。
  应该说,是种集合了庞大的「存在之力」,导致存在感过于强大而产生的压迫。就算有火雾战士在场,也帮不上什么忙。即使如此依然没有抛下受托之物的吉田,以及身为受托者因而绝不会放手的威尔艾米娜,两人就这么支撑住了「两界的嗣子」。
  不晓得到底过了多久。
  夏娜、玛琼琳、「大地三神」,全都无法掌握住眼前的状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他们在那儿看见了某个东西。
  威尔艾米娜与吉田彼此扶持的手中,有个啼哭的婴儿。
  父亲替他命名为尤斯图斯——这就是史上第一个「两界的嗣子」。
  
  「呜哇~~!」
  
  声音和人类如出一辙。
  形影和人类如出一辙。
  以生物而言显得柔弱无力的婴儿,正在哭泣。
  「咦?该、该怎么办?」
  碰上这不习惯的状况,吉田顿时慌张起来。
  威尔艾米娜当场活用起过去——差不多有五百年——磨练出来的经验。
  「交给我!」
  她接过婴孩,用自己的缎带织成襁褓。然后就这样把婴儿抱了起来,边开心地逗弄着婴儿边轻拍婴儿的背,动作十分熟练。
  「男孩子是也。」
  「身体健康。」
  她和蒂雅玛特一同确认后,盯着那张脸看。这个才刚出生,肌肤一片赤红的「赤子」,实在看不出比较像双亲中的哪一位。
  交出婴儿的吉田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羁绊,于是继续传话:
  「在那种状况下,约翰先生已经活不久了……所以他对费蕾丝小姐这么说——『用我们的存在,创造出唯一能跨越死亡的新生……我们的孩子吧』——」
  听了这番话,威尔艾米娜想起了「约定的两人」。
  费蕾丝也好、约翰也好,若能死在一起,他们应该会欣然接受吧。
  若他们之中只有其中一个死亡,另一人想必也会立刻追随而去吧。
  那么,假如一起活下去的方法只有眼前「这个」,又会怎么样呢?
  答案……不用想也知道。
  尽管心知肚明,威尔艾米娜依然无法全盘接受。
  「将自己的存在,寄托于别的生命上……」
  吉田认为,这也不是不合理。要不是曾在梦中见过两人安详的样子,她无疑地也没办法接受「抹消自己的存在来创造新生命」这种事。不,虽然她现在仍旧不能接受,然而事实已经存在。她认为,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即使无法深刻理解自己想说些什么——她回想起曾藉由头上依然闪耀的白绿色自在法所传来之声——少女仍旧开口说道:
  「尤斯图斯究竟是否真像那个神明所说的那样具有重大意义,这点我并不晓得。但是,他就这么诞生了,他就在这里。所以,我认为应该要养育他、保护他。」
  听见这话,伊斯特艾基与奎兹特克以严肃的声音响应:
  「无论真相为何,目前不可能太快下结论。现在,这孩子光是存在于此,就已经是个破天荒的存在了。毕竟——」
  「在封绝里,他能动。」
  众人都因为诞生的冲击而忘了这回事,这可是项决定性的异能。
  众人短暂地摒息沉默之后。
  薇丝特休儿流着感动的眼泪,温柔地劝解:
  「俗话说,要养育一个小孩,需要整个村子的努力。我们不如先付出努力,确认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孩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或许可以说,引导神那番话正是世界容许这孩子存在的证据。不过,前提是要让他前往『无何有镜』。」
  查秋特丽裘以她「红世魔王」的立场做了补充说明。
  萨斯瓦雷与泰兹卡特利波卡则是以充满好奇的口吻表示:
  「这就是真正的『生于死亡』,对吧?」
  「人会因走过的足迹而流传后世!『约定的两人』究竟会因为生下『两界的嗣子』的行为本身受人传颂,还是会因为『两界的嗣子』引起的新流向而成为永恒呢?」
  就在这时——
  「啊~」
  「两界的嗣子」尤斯图斯好像对两人宏亮的吼叫起了反应,哭声响遍了筌场。
  「……」
  将他抱在怀里的威尔艾米娜,此时才开始以身体感受这个朋友的遗孤,而非仅仅从概念体会其存在。受人托付的实感,逐渐深入心中。现在,不必在乎那些多余的想法、彼此相异的立场,更不必介意任何的战争或阴谋,只需要晓得——这孩子就在这里。
  仅仅如此,便让威尔艾米娜的内心涌上一股炽热的情感。
  跟这孩子是不是「两界的嗣子」无关。
  她将以友人的嘱托和在那之上的爱,守护这孩子。
  这与旁人的意见无关,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就这样立下了誓言。
  夏娜觉得有点无趣。
  「……」
  「这个『两界的嗣子』——」
  亚拉斯特尔开了口,正打算说些什么时——
  「尤斯图斯是也。」
  「众所周知。」
  却被威尔艾米娜跟蒂雅玛特给封住了嘴。
  相对地,夏娜则是在厌恶自己那些许坏心眼的同时,冷静地展望未来。
  「我想,目前『使徒』们应该还为了新世界的创造而兴高采烈,不会留意这孩子的事。然而,不久的将来应该会有人认真地考虑起引导神所展示的可能性,以及能在新天地作些什么。也算是预先防范这些问题啦,我想,应该让那个……尤斯图斯在那边长大。」
  在威尔艾米娜旁边伸指逗弄婴儿的玛琼琳开口道:
  「既然还不确定,那么就等琪雅拉他们回来再考虑吧。」
  「虽然说,眼前的状况没那么从容就是啰。」
  马可西亚斯跟着以现实的意见将这段对话暂告一段落。
  就在这时——
  《我们怎么啦?》
  《回来啰~外头啊,有够夸张的喔,进不了封绝的「使徒」堆积如山呢。》
  《幸好他们还遵守着创造神的命令,没打算啃食人类的样子。》
  琪雅拉与奥翠妮亚、维基妮亚的远话传来。
  声音抵达后数秒,一道炫目的极光于火粉飘散的北方空中闪耀。
  她们的高度,要比平常低得多。「卓娅」几乎是贴着民房的屋顶飞行,还不时得闪过那些不算高的公寓。
  之所以会这样,当然有其原因——包住了整座御崎市的封绝内,整片天空全被战斗后仍旧无止境涌入的「使徒」们给填满了。
  这时哪儿还有闲情逸致在地上跑,当然该直接飞向空中的「天梯」入口。大家都这么想,也都这么做。
  该说多亏如此吗,经历了炽烈战斗而变得残破不堪的御崎市街道,就像在开玩笑一般地寂静,上头还笼罩着奇特的云层。
  吸引了众多「使徒」的「天梯」,以及「使徒」离去后散落的火粉,让天空成了阴影交错的光之海洋,呈现一幅梦幻般的景象。
  突然间——
  琪雅拉他们后方的公寓倒塌了。
  然而感觉似乎不是被什么巨大「使徒」给弄倒的。既没看见火焰的颜色,也没看见前进的影子。
  接着,她们旁边的公寓也塌了。
  虽然还是没看见「使徒」的身影,不过对方很明显追着琪雅拉等人前进。
  然后,这回同时有两栋公寓倒塌。
  看在眼里的人们,这时才确定了琪雅拉后方有个看不见的巨大物体。
  夏娜转头看往那个方向,威尔艾米娜也是。
  在两人眼前、琪雅拉的后方,可以感觉到有种排开空气的可疑物体。
  从那里头——
  《哟,好久不见啦~》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没过几天耶。》
  响起一个开朗的女性声音,还有一个悠哉的男性声音。
  琪雅拉也将「卓娅」缩回发饰的样子,在一行人面前着地。
  「引导完毕啰。」
  说着,她转头看向后方。
  夏娜与威尔艾米娜带着感慨举头仰望。当吉田、玛琼琳、「三神」还不晓得该看向哪儿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桥。
  站在桥上的,是位眼神十分有力的短发女子,「辉烁散布人」蕾贝卡·瑞德。
  「我把全世界好事的火雾战士给集合过来啰,总共有一千两百二十五名。」
  「唉呀,得感谢私下泄漏情报的苏菲才行呢。」
  「糜碎裂眦」巳拉尔从她右手腕上的手镯「克罗瓦」中出声。
  桥放了下来,其后浮现某种巨大的东西。
  起先只能隐约看到些微的球形轮廓,当它变得清晰可见时,内部建筑产生的阴影随之浮现。那是座有着石造双塔城门的巨大移动要塞。
  「这就是我的故乡,『天道宫』。」
  「夏娜的故乡……」
  吉田为了这可以称之为美术品的壮丽姿态而摒息,然而「天道宫」与绘画不同,它的城门里面和城墙上头,可以看见许多服装各异的火雾战士身影。
  亚拉斯特尔有点不太高兴地说道:
  「居然在这种地方打开『隐匿的圣堂』,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吧。先别说上空还有无数的『使徒』了,『那些家伙』也还在附近呢。」
  「这么做往上展开比较快啊。而且,照琪雅拉的说法,战斗已经结束,而且创造神也已经去那一边了,对吧?都这种时候哪可能还跟一千人打起……有可能耶。」
  蕾贝卡说着说着就发现自身论点的破绽,伤脑筋地抱胸。
  巴拉尔则是依惯例悠闲地帮腔:
  「里头的大伙儿啊,在来这儿之前可是紧张得半死呢,甚至还有人说不愿意待在空中。这么大阵仗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能不能饶了我啊?」
  玛琼琳哼了一声。
  「这些姗姗来迟的家伙还真敢说呢。咱们可是跟那群掩盖了天地的杂鱼和『化妆舞会』全军以及三柱臣、创造神打了个不可开交喔?」
  「就连卡姆辛老爷子也因此过世了呢。」
  马可西亚斯静静补上的这句话,让蕾贝卡瞪大了眼。
  琪雅拉以眼神向周围确认这项事实后,也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夏娜打破了这沉重的气氛。
  「只要来到这里就有意义了,所以无妨。」
  「嗯。对他们来说,接下来可是一场无谋的冒险啊。」
  亚拉斯特尔也跟着出声,把话题拉了回来。
  蕾贝卡用移动要塞「天道宫」带来的一千两百多人,全都是志愿前往新世界「无何有镜」的火雾战士。
  志愿的理由各式各样,包括无法接受众多「使徒」从这个世界逃离而生的愤怒,到头来对方只不过是换个地点放肆的推测,不肯放过复仇对象的执念,希望见证今后世界样貌的好奇心,以及对于没有战斗之世界的不安等等。
  中国那场战争败北后,蕾贝卡便受托处理御崎市决战的后续事项,因此为了这次的召集(顺便抢夺「天道宫」)而单独行动。
  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在新世界创造成功后,藉由让「使徒」们晓得那儿也有火雾战士在而保有些微抑止力;是为了告诉他们,「无何有镜」并非没有限制的乐园。至少在对方准备好新的对策以前,新世界只要存在着火雾战士便有其意义。
  为此得召集人手前去面对这未必光明的未来,而蕾贝卡漂亮地达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虽说这人本来就颇有人望与领导能力,但由此更能看出她的不凡之处。
  「所以说,那个在做实验的萨雷跑哪儿去了?」
  当蕾贝卡迅速地打量起四周时
  《在后面的堤防上。该做的都做了,不过没有什么收获。剩下就是来场媲美老爹的人体实验了。》
  萨雷捎来了远话。
  依言看去,能发现他正懒洋洋地坐在在稍远处的堤防阶梯上。旁边还散落了几具看似尸体的土制人偶。
  直到刚刚,萨雷都在调查火雾战士是否能够平安地前往新世界「无何有镜」。与其到时候碰上致命的危险,不如尽可能地预作准备。因为他明白,这才是卡姆辛的期望(前去引导「天道宫」的琪雅拉也是出于同样理由)。
  他抬头看向上空那在火粉彼方的朦胧「天梯」,继续说道:
  《看样子,「百鬼夜行」的「磷子」顺利地通过了。虽然我让线伸了过去,但一进入里头便遭到分解,所以无法抵达另一边。根据同样的理由,换[x]偶也没用。》
  说着说着,他便走上前来与众人会合。
  蕾贝卡与玛琼琳面面相觑。
  「人体实验啊……」
  「就算扔进去也没办法回来报告,所以这么做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又得募集志愿者了吗?两人面色有点沉重。
  「我们去吧。」
  「我们三人同行,战力也会更强大。」
  伊斯特艾基与奎兹特克开口。
  「哈哈哈哈哈!要摆架子就得干相应的活儿嘛l」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被当成胆小鬼,可是会让人火大的。只能上啦!」
  萨斯瓦雷跟泰兹卡特利波卡也出了声。
  「果然会变成这样呢……」
  「是啊。凭我们的力量,应该足以应付抵达之后的状况吧。」
  再加上薇丝特休儿与查秋特丽裘,他们「大地三神」已做出了决定并各自宣告,而且不允许任何无意义的反驳与拒绝。
  蕾贝卡听了这三组六人的自告奋勇后,转向天谴神的合约人夏娜征询意见。
  「拿贽殿的,你怎么说?」
  亚拉斯特尔先行回答:
  「没理由阻止,就实力上来说也很合适。」
  夏娜考虑了一会儿后——
  「如果他们三人不是随随便便地冲进去,而是预先做好了冲击与幻觉的防范工作并互相扶持,那应该没问题。」
  给了个实行阶段的建议。
  换言之,没有人反对。
  「三神」分别以各自的方式对这项建议表示肯定后,便抬头仰望天空准备出发。
  夏娜将干劲十足的他们先放在一边,提出了另一项建议:
  「待在『天道宫』里头的,只要习惯操纵的威尔艾米娜一个人,其它人在外头凭自身肉体冲进去比较好。要是『化妆舞会』在另一边预先埋伏,可能会在出来以前——」
  「等、等一下!」
  「无法接受。」
  威尔艾米娜与蒂雅玛特忍不住出言打断。两人明白,少女还有一场最后的战斗要面对,而她们理所当然地打算留下来帮忙。
  「等会儿你还要——」
  然而——
  「威尔艾米娜跟蒂雅玛特负责保护那个孩子。」
  这回换成夏娜出声打断。
  蕾贝卡这才发现那个存在。
  「这个小鬼是怎么回事?」
  「嗯?婴儿?该不会……是引导神说的那个……?」
  脑袋转得快的巴拉尔,一下子就想到了。
  玛琼琳、萨雷、头一回看见婴儿的琪雅拉,甚至是「大地三神」,都不晓得该怎么向蕾贝卡等人解释这孩子的事情,只得保持沉默。如果只有蕾贝卡也就罢了,在场的还有其它一千两百多名火雾战士,此时不能横生枝节。
  至于威尔艾米娜与蒂雅玛特——
  「……」
  「……」
  当着怀中沉睡的孩子面前,她们两人什么也没说。
  在这仍有危险的状况下,无论对方是敌是友,都不该将「两界的嗣子」尤斯图斯的事告诉不知有何主张的外人。
  个人的友情、战友的信赖、杀手的义气,在这个时候全都做不得准。从尤斯图斯的特异之处以及存在意义来看,一个弄不好,可能连蕾贝卡、萨雷、琪雅拉——不管再怎么能干,他们依然是火雾战士——都会出手。
  除了接受托付的自己之外,真的没有人能保护这个孩子了。
  两人看向夏娜,想对少女说些什么……然而到头来依旧开不了口。
  她们抱着绝对不会放手的东西,呆呆地站在那儿。
  「我……」
  「……」
  威尔艾米娜再次为了背负的东西而气馁,令她十分懊恼。
  「所以说,交给我就行了。」
  而她们所养育[x]的少女,再次巧妙地化解了这个困境。
  「!」
  「!」
  夏娜微微抬起头,以那对闪耀的灼眼看着养育自己的至亲。
  「所以说,你们先过去,在那儿等我们。」
  「不用担心我们。选择留下的『悼文吟诵人』也在。」
  她和亚拉斯特尔一同干脆地道别。
  一旁的玛琼琳不由得苦笑。
  「这个嘛,是这么说没错啦。但为什么会以这种形式指望我啊?」
  「要恨,就去恨你那连顽固大魔神都能看穿的浓情蜜哇!」
  马可西亚斯跟着调侃,随即被用力地拍了一下。
  
  一千两百余名火雾战士,在移动要塞「天道宫」周围空域布下了紧密阵型,慎重地开始上升。为了避免战斗,他们与「使徒」保持距离,打算跟「天道宫」一起冲进新世界「无何有镜」。
  只剩夏娜、玛琼琳、吉田留在地上,目送着众人离去。
  通往新世界的「天梯」,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消失。为了避免全员慌慌张张地冲进去造成危险,众人没办法等待夏娜她们的战斗分出胜负后再出发。
  而且,若要飞向未知的世界,显然将战力集中于一处较为有利。火雾战士没有留下人手接应的必要,应该要让全员同时冲进去。
  对于就这样留下的她们——
  「再见啦!替我向启作问好!」
  「那么,在因果的十字路口再会吧。」
  无法掩饰焦躁的蕾贝卡与巴拉尔,留下了简洁的话语便离去。
  「一起去不就好了,还真是好事到了极点。」
  「所谓的恋爱不正是好事到了极点吗?不然琪雅拉怎么会看——」
  一如往常懒洋洋的萨雷与喜欢装模作样的吉索,被一旁的琪雅拉勒住了脖子。紧接着,少女立刻正色道:
  「要、要加油喔!虽然我认为你们绝对不会输就是了。」
  「打倒心爱的男人凯旋而归啊,晚点可要告诉我们详情喔?」
  「没错没错,真希望我们家的琪雅拉也能学学!」
  奥翠妮亚、维基妮亚也跟着插嘴。
  伊斯特艾基与奎兹特克说:
  「若能直言不讳,必将如光芒般深至心灵。」
  「审判大业与耀眼火焰啊,速速解决,前来『无何有镜』。」
  萨斯瓦雷与泰兹卡特利波卡说:
  「哈哈哈哈哈,祈祷我们不会在那边全军覆没吧!」
  「希望我们的对手不是世界法则而是张牙舞爪的敌人就好啦!」
  薇丝特休儿与查秋特丽裘说:
  「呜呜,这么残酷的战斗……绝对不可以输喔?」
  「要善加利用当前的状况与战场。」
  听完了众人的话语后,夏娜说道:
  「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
  「期待我们的战果吧。」
  听了这话,威尔艾米娜试着装成面无表情,以免让心爱的少女不安。不过,她的心情还是老样子很快地露馅了。
  玛琼琳无奈地耸肩。
  「干嘛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啊?」
  「你可是要和一把年纪的酒友道别耶,表现得干脆点吧?」
  马可西亚斯表现出了自己所说的态度。
  至于吉田,则是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一想到这里,威尔艾米娜便撑不下去了。
  吉田坚强地露出开朗的笑脸,看着在女子怀里沉睡的尤斯图斯。
  「要保重喔。」
  少女小声地说完,随即转向威尔艾米娜。
  「承蒙你关照了,卡梅尔小姐。你保护了这条街、保护了我……其它像是生日啦、聚餐啦、清秋祭啦,还有课业指导、跟夏娜一起去找你玩等等,能回忆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真的……非常感谢你。」
  她将这些日子的一切全放进言语之中,深深地鞠躬。
  「我打从心底希望……大家创造的世界会是个美好的地方。」
  「你这番话,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是也。」
  「诸多感谢。」
  威尔艾米娜回了一个毫不逊色的鞠躬,接着看向旁边。
  玛琼琳那一脸想取笑她的表情中,混了少许的难过在内。
  「那孩子成了你的新生存意义……老是从别人那儿接下棒子,难道你不会不满吗?」
  「前所未有空前绝后!重担烦恼*烦!是这个意思吧?」
  他们并不是在找碴,而是出于同情地确认,这点威尔艾米娜十分清楚。毕竟大家是一起喝酒的朋友,这默契她还有。威尔艾米娜将这分默契融入话音之中,堂而皇之地说道:
  「我并不是非响应不可、非帮忙不可……而是自己想要响应、想要帮忙。我是这么想的是也。」
  「仍不安定。」
  威尔艾米娜「咚」一声敲了自己的头,惩罚多嘴的蒂雅玛特。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认为,这才像我的风格是也。」
  玛琼琳发出「喔~?」的怪声,然后微微一笑。
  「那就好。」
  「嘻嘻,你就好好地努力到『我过得很幸福』的程度吧!」
  马可西亚斯也笑着给予鼓励。
  最后,威尔艾米娜对夏娜说:
  「现在的你……很适合这句话。」
  两人没有拥抱、没有握手,仅仅相视而笑。
  「祝福你们拥有天下无敌的幸运,『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
  
  「天道宫」朝着在空中开了个洞的「天梯」飞去。
  在它周围,有着总数超过一千,但跟「红世使徒」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的火雾战士。
  从最前头的「大地三神」起,熟面孔也好、生面孔也罢,全都低头看向这个即将告别的世界;紧接着,他们又看向即将前往的新世界,朝那里飞去。
  夏娜、玛琼琳、吉田目送大家离去。在她们的视野里头,众人逐渐消失在无数飞舞火粉之中……突然间,不知道是被吸进去还是转移,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有「天道宫」大小的大洞,还有周围火雾战士分量的空白。对于看着大家起程的旁观者而言,这一幕实在不怎么特别。
  然后,她们便朝着剩下的两个气息走去。一行人从河岸出发,踩着遭泥土掩埋的石阶,走到了堤防上头。
  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
  但是,这气氛并不会令人讨厌。
  她们想,先前有没有以这种组合散步过呢?她们想,明明认识还不到一年,却觉得彼此似乎相交已久。她们想,能像这样走在一起,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一行人走在堤防道路上,看向御崎市。
  战斗的痕迹十分惨烈,所知的一切几乎全遭到了破坏。
  然而,街上却到处都看不见「使徒」的踪影。虽说应该仍有无数「使徒」飞行于舞动的火粉之中,地上却看不见半个影子。围攻她们的大量「使徒」、不断来袭的「化妆舞会」,耸立的巨塔「真宰社」,全都看不见。
  这幅带着奇妙虚无感的光景,让人有种战斗已经结束的「错觉」。
  此时——
  「啊?」
  在行走的吉田面前,有块石头自己动了起来。
  夏娜与玛琼琳维持着原先的步伐,开始留意起周围的状况。
  对于火雾战士来说,眼前的现象早已经见过了无数次。
  这是封绝的修复。
  广大的御崎市全域中,无数遭到破坏的地方正缓缓地、无声地、宛如倒带似的,复原成封绝张设那一瞬间的样子。
  裂缝自碎裂的柏油路上消失,不成原形的大楼重新建起,烧毁的屋顶隆起,断折的路灯…伸直背脊,消失的人类也变回原先的姿态,就连种种烧焦的痕迹与落地的烟尘·也渐渐失去踪影。
  风景逐渐变回本来的样子。
  彷佛是在隐藏战斗的痕迹一般。
  不知为何感到难受的吉田,出声询问:
  「玛琼琳小姐……」
  「嗯~?」
  「你果然是因为佐藤同学留下来的吗?」
  如果是平常,玛琼琳多半会把这么直接的问题给敷衍过去吧。然而此刻的她一边悠闲地漫步,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
  「算是啦。要是我抛下那家伙,他大概会哭出来吧?」
  「嘻哈哈,到底是谁会哭出来呢?」
  「……」
  玛琼琳在想是不是该教训一下马可西亚斯,不过又觉得这么做实在太蠢而放弃了。或许是这番对话的惯性使然,她也不管话中内容对吉田来说有没有意义,便开始进行说明:
  「……也不只是这样啦。虽然那个新世界据说是为了『使徒』们而造,但可没有强迫所有的『使徒』都得过去喔。只有想去的家伙才会去,对吧?」
  「想去的家伙……啊。」
  「懂了吧?虽然应该不多,但或许还是会有些喜欢这边而留下的『使徒』。为了收拾他们,我决定留下来。再说呢,得有个晓得什么仪式啦『天梯』啦该怎么举行该怎么用等等的人留下来;还有,也得研究两边是否能够互相往来。」
  听到这里,吉田眼睛一亮。
  「办得到吗?」
  然而——
  「办不到。」
  玛琼琳干脆地否定。
  「虽说新世界与『红世』似乎可以,不过跟这边来往的必要因素还不明朗。就算有什么类似线索的东西,搞不好也得研究个数百年。」
  「这样啊……」
  为了让失望的少女切换心情,也为了让她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有所觉悟,玛琼琳要她好好掌握住现状。
  「不过呢,与其管那些未来的事,不如专注在马上就得做的事情上吧。那多半也是这里的最后一项工作吧。」
  「……好的。」
  吉田坚定地回答。
  玛琼琳也好,马可西亚斯也好,不知何时已无言地走在前方的夏娜也好,甚至连亚拉斯特尔也一样,没有人对她说「别跟过来」。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已经太迟了。
  夏娜的脚步,从堤防移动到了平坦的石砖上。
  这里是御崎大桥。
  吉田头上,白绿色光环有如帕拉留下的纪念般浮在那儿。
  「!」
  光环染成了深蓝色——玛琼琳改写了自在式。
  少女突然感觉身体变轻,在她踏出脚步之前,整个人脚掌便已离开了地面。燃起红莲双翼的夏娜先行一步,玛琼琳乘上神器「格利摩尔」飞行,吉田则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飞上高空,接着降落在桥上两座巨大A型主塔东方那座的顶端。
  封绝之中,没有一丝微风。
  眼下,只有一切修复已毕的市街。
  唯一的例外,就是桥旁看似碎岩块的巨塔「真宰社」残骸。
  此时……
  「呼——」
  传来夏娜深呼吸的声音。
  玛琼琳与发觉有异的吉田也转了过去。另一座主塔的顶端,有两道人影。
  一个坐在主塔边边,另一个则站在前者的背后。
  坐着玩弄手中透明砖状自在法的人,是坂井悠二。
  一脸无趣,肩扛*站着的人是「千变」修德南。
  留在御崎市的最后一批异能者,在此对峙。
  就在这时——
  发生了夏娜等人没料到的异变。
  「!」
  封绝解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在自家床上辗转反侧的田中荣太,突然觉得视野中似乎出现了闪电。
  (在这种像是要下雪的日子,居然会打雷?)
  想着想着——
  「——」
  他突然想到了异状的原因,连忙跳下床。
  「——这怎么回事!」
  他怪叫一声,从自家大窗向外望去。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田中下意识地放声吶喊。
  单就他眼前所见,街道毫发无伤。
  而且,远方大楼也没有冒出黑烟。
  虽确认得有点晚,但自己还活着。
  然而,这些都得先放一边。
  头上。
  原本有着厚重云层的天空。
  有道耀眼至极的光芒照亮了夜空,逐渐扩散开来。
  瞇起眼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是由密集火粉形成的云。
  深处,有无数能以肉眼辨识的「红世使徒」飞翔其中。
  此外,云的中心更浮现一个螺旋状的巨大物体,将他们吸了进去。
  「——」
  这简直太乱七八糟,让人根本无法理解个中含意。面对这超越了想象力的画面,他除了静静仰望外什么也不能做。理性什么的全数罢工,就连刚才考虑的夏娜等人战况如何,也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所有察觉异状而仰望天空的御崎市居民,可以说反应都一样。
  整个人遭到震慑,除了抬头仰望外什么都办不到。
  如果没发生其它状况,田中想必也会就这么一直看下去。
  然而——
  数分钟后,行动电话响了。
  他吓了一跳,这才缓缓地、模糊地想起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做什么、而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上头显示的「佐藤」两字,让他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啊?」
  田中猛然抓起手机,按下通话钮。
  『接通了!』
  「佐藤——!」
  田中不知为何叫出声来。
  『田中——!』
  而佐藤那边也喊了回来。
  『你没事吧?这边根本看不见灾情啊!』
  「你在哪里啊!」
  田中无法压抑自己的语气。这不是要责骂对方,而是有种「为什么你没在这里跟我一起体验这种感觉」的遗憾叫声。
  佐藤那边也是类似的感觉。
  『在山手、大户这边啦!我很想去,蕾贝卡小姐却挡了下来,把我扔进监视班了!』
  扔进去?这话可不能装作没听到。田中正想开口,讯号良好的电话(其实是个有麦克风的无线电通讯器)彼端却传来男人的声音,接着佐藤似乎转去应付那个抱怨的男子。
  『抱歉,奥梅斯先生。唉呀,所以说不是这样啦!』
  算啦,你就跟平安无事的朋友聊聊吧——那名男子如此表示。于是佐藤又转了回来。
  『总而言之啊,御崎市的封绝突然解开了,就是这么回事啦!奥梅斯先生——他是个很厉害的火雾战士,照他的说法看,夏娜的计划成功了!蕾贝卡小姐她们也要搭乘「天道宫」去新世界。』
  「等等等等等等!」
  这段滔滔不绝的说明,反倒让田中一头雾水。于是他出声打断:
  「也就是说,夏娜赢了,坂井输了?」
  从外头的样子看来,很明显「使徒」要通过黑色螺旋前往某处。不管再怎么看,都只会觉得主观时间不久前坂井悠二口中的「无何有镜」已经创造成功。
  『那个啊,是夏娜将「无何有镜」变成了一个对人类友善的世界。简单来说就是皆大欢喜啦!』
  即使有点喘不过气,佐藤依然讲到了最后。
  田中大致上了解是怎么回事,也感觉到起了什么样的变化。
  「再也不会有人被吃了!」
  他显得欣喜若狂。
  但是,他转念一想。
  「嗯,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啊?」
  『喔,那个啊。似乎街上还有了不得的「使徒」留下来了,这也是我会在远方待机监视的理由。』
  「跟在上头飞的那群不一样吗?」
  田中愈来愈搞不清楚状况,抓着手机从窗户探出了头。
  佐藤似乎也不知该怎么说明才好,声音愈来愈小。
  『谁晓得……这我也不太清——』
  「不,算了。」
  『啊?』
  田中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平静,让佐藤相当困惑。
  过了一会儿……其实只有数秒的沉默后,田中说: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说完,佐藤发现了问题所在。
  『等、等一下!』
  「御崎大桥。」
  田中呆滞地这么回应。
  佐藤那边对监视用望远相机进行微调后,捕捉到了影像。
  『啊……那是什么啊?』
  「是什么呢?」
  对于眼前所见,两人只能如此表示。
  在没有封绝的情况下,后头能看见路灯的御崎大桥那两座主塔上,就像怪兽电影一般,有两头巨大怪物盘据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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