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4593|回复: 0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跳转到指定楼层

[短篇]冬夜的故事、(完)

14

主题

74

存在感

14

活跃日
 2 

实习生

发帖: 93
SOS币: 9018
注册: 2008-09-22
访问: 2018-09-16

楼主
发表于 2011/01/30 | 编辑

猜你喜欢: 鬼故事 短篇 50字, 鬼故事短篇50字左右, 短篇鬼故事 50字


  时钟走过凌晨两点,正是冬夜最寒冷的时候。街道空旷而寂寥,偶尔有车辆呼啸着开过,然而却没有行人。风不紧不慢地吹着,我开始一件一件地将衣服脱下,临到最后的一条裤衩褪下,才高喊着,从六楼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说是六楼,但其实是七楼的高度。公寓楼的底层往往作为车库而不在记数之内,于是七层楼的高度,二十米的距离,在地心引力近乎每秒十米的加速度下,两秒不到,眨眼之间,我撞在了地面之上。
  
  冰冷、粗糙……
  
  很理所当然的触感,冬季寒冷的地面就是这样的感觉。惨白的路灯光下,绿化带里的树木显得孤独而寥落。我听到一阵男人的惊呼声,转头望去,那是一个穿着保安服饰的男子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大声尖叫。
  
  周围的环境是昏暗的,但是我能看到他的口腔附近,正冒着白气。没错,三十七度的水蒸气从人的体内逸出,在这零度的空气中凝结成水珠。他哆哆嗦嗦地撑着手往后退去,几次三番地想要站起来,却还是跌在地上,最后更是看都不再看我一眼,扭过了身去,手脚并用,朝着远处爬去。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血液正从我的额角喷出。因为撞击造成的创口是狭长的一条,所以喷射出来的景象就好像水从花洒中涌出一般。现在这些带着体温的腥味粘稠液体正在我的脚下汇聚成一团,直至液体的表面张力再也支撑不出,静静地朝着下水道的方向流畅而去。
  
  我抽了抽鼻子,闻着散布在空气中的,我的味道。那个保安离开了约有三分钟,他此刻不是在报警,便是拉着自己的同伴朝我这里赶来——如果他足够敬业,而且没有吓破胆子的话。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证明了之前心中的疑惑,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如同老鸮,和我往常的声音决然不同。不过我并不在意。老鸮,夜猫子,或者说猫头鹰,智慧的象征,同时也是恐怖,凶暴的代名词。
  
  仿佛倒带一般,地上流淌着的血液再度汇聚到了我的脚下,然后一股一股,升腾而起。但是它们并没有从额角的那处创口进入我的身体,而仅仅只是如同茧一般,包裹着我赤裸的身体。
  
  圆月向西,我在暗红的血茧中闭上了眼睛。这个血茧如同活物,鼓荡了几下,爆破开来。此刻的地面好像被摔了几桶番茄酱一般,满是红而粘稠的物体。然而没有香甜的味道,唯有苦味,唯有腥味。我在这黑红色的地面中心哈哈大笑。那是多么愉快的感觉!
  
  抬起手,能看到惨白路灯光下,一层黑红色的角质层覆盖在手臂的表面。纵然灯光暗淡,却依旧能够注意到上面有鲜红色的淡淡光芒在流转。和手掌相连的指节骨上长着根根细小的尖刺,手肘附近也有同样暗红色的骨刺作为保护。肩部如此,膝盖如此。连额角上都有骨刺。这便是血镰铠,由我自身的鲜血,所凝结成的防具。
  
  骨刺,或者说,角。这些是恶魔的象征。但是我知道我不是恶魔。有角的哺乳动物大多都是草食性的,它们在银幕上往往是善良、懦弱的象征。我也有角,我也善良,我也懦弱。
  
  血镰铠,心之铠甲。它是过去的我的象征。这幅看起来狰狞的外表,在以前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自我保护,而此刻,它却是我用以保护自我的依仗。
  
  但是仅仅只有防具,还不够。我需要一把武器。我需要一把能够让我了断一切的武器。过去的我化作了血镰之铠,现在的我正穿着着它,那么未来的我,请化作兵刃,让我得以开拓前行。
  
  抬起左手,暗红而尖利的指甲在右手的手腕上用力地刻下。一股鲜红的血液伴着刺痛喷射而出,朝着不远处的惨白路灯直奔而去。这将是我的武器。右手一翻,手指一握,我从根部捏住了这股血流。它在零度的空气下,瞬间凝结成了一股。
  
  苍白晶莹的外壳中,是鲜红的,仿佛还能流淌一般的内质。除去剑柄,是一米三的长度。对我而言有些长,但并不碍事。我能看到这白和鲜红之间偶尔有暗红的气息闪过。那是血镰铠的物质参杂在了其中。
  
  两指半的宽度,外表上布满了结晶时的凹陷。整个剑身好像是一条冰棱,透着寒气,封着内在的鲜血。这是冰封剑,封灭希望的武装。我将会提着它,去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
  
  寂寞而孤寒的树在惨白的灯光下摇曳。它们往日婆娑的影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远远地能看到有几个人犹犹豫豫地朝这里走来。我弯起了嘴角,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这是聒噪而刺耳的笑声。往日的夜晚,在梦回午夜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要这样大笑一番。笑这个寒冷寂寞的大地,笑这个星辰寥落的天空。但是却总在最后时刻闭上了嘴,不会让自己笑出声来。
  
  因为有我深爱的人,在对面的楼里静静安睡。
  
  她是一个恬静的人,我所看到的,都是她静静在自家书桌前看书的模样。那是一个奶[x]的书桌,上面没有摆放着电脑,却有两盘盆景。我记得一盆是松,还有一盆是山石。盆景的边上是两个笔筒,里面放着几支湖州的羊毫。
  
  她看书的时候会不时地弯翘起嘴角,那时候她的左边脸颊上便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梨涡。我看得入迷,也会想着弯起自己的嘴角。然而照镜子的时候却看不到酒窝。这是她的天赋,我无法模仿,只有探手摸上自己的脸颊的时候,暗自揣测酒窝的触感。
  
  她看书的时候会累,累了便会放下书本眺望窗外。大概是贫血的缘故,她那白皙的脸庞上寻不见一丝血色。然而那脸蛋是如此的光滑,就好像我从古玩街上买到的瓷器一般。每当她推开窗户的时候我总会将自家的窗帘拉上,不想让她知道我一直都在看她。
  
  时候还没有到,我曾这样对自己说了好几次。
  
  这样的话,说得太多,以至于我都忘记了曾说过多少次。然而现在我不会再这样对自己说了,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我了。
  
  过去的我成为了我的防具,未来的我成为了我的武器。我活动着被血镰铠覆盖住全身的躯体,能听到骨骼发出阵阵的声响。
  
  远处的人已经慢慢地走近了。我转过身去面对着他们。他们也是可怜的人。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为了生存而不得不面对现在的我。我想他们需要休息,最起码要得到一定的放松。我朝着他们弯起了嘴角,但却只看到他们转身便跑。
  
  没错,过去的很多次都证明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像她那般笑得迷人。
  
  我倒提着一米三的冰封血剑,几步赶到了那些人面前。他们瘫倒在地上,不住地哆嗦。我弯下腰,朝他们行绅士的礼节。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们。”
  
  这是我的礼貌。我很感谢他们曾经的作为,虽然那仅仅只是工作,但却是我以前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一个礼拜前对面的那幢楼遭了火,在白天,快要临近中午的时候。
  
  我起床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浓烟趁着火势还倒灌进我的卧室。我在咳嗽中醒来,拉开窗帘,便看到一个黑色的恶魔在对面那幢楼的楼顶无声大笑。
  
  组成黑色恶魔的烟雾,是对她家下面的那户人家里跑出来的。
  
  我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的场景。滚滚的浓烟从开着的窗户中冒了出来。火舌舔舐着她的书房。她还是往日那样苍白的脸色,穿着素色的长裙,将一串由床单撕扯成的布条系在窗户的栏杆上,然后翻出了窗。
  
  那是怎么样的美景?我从来没有见过。黑色的烟,红色的火,白色的人儿在楼外晃荡。楼下人声鼎沸,一个个都仰起头看这个仿佛钟摆一样的绳索。她从六楼下到了五楼,从五楼下到了四楼,围观的人们简直都要为她的壮举而欢呼起来。
  
  我也是。那时候我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有一种难言地悸动让我近乎窒息。我也想为她欢呼,我也想为她鼓掌。但是这样一来,我和那些在地上的人有什么区别?这样一来,她还会在事后记得我么?
  
  于是我高声喊起来。
  
  “火!火烧到了床单!”
  
  其实火并没有烧到那条绳索。我只是想这样提醒她,告诉她要小心。但是她却相信了。她为什么要相信我?她抬起了脸,看着笼罩在浓烟里的,绳索的尽头,然后没由来地,松开了手。
  
  摔了下去……
  
  围观的人群顿时散去。赶来的保安将她送去了医院。那条绳索在这之后真的燃烧了起来。我成了报道中的好心人,只有昏迷中的她成了高位截瘫。
  
  我哭了,我笑了。我在家里发疯。我扯下了往日用来躲避她视线的窗帘,因为它再也没有用处了,我摔掉了从古玩街买来的瓷器,因为每次看到它我就心疼。我把买来堆在家里的宣纸全部都烧掉了,因为我再也不需要偷偷地练书法了。
  
  一个礼拜以来,邻居们总是会说起她的事情。有人说她后来死了。有人说她还没死。有人说她醒过来了。有人说她一直没哭。然后有一个人扬着手中的照片说,她远方的父母要把她接走。
  
  我看到过那张照片,照片中有一个天使在她的床头冷笑。雪白的翅膀在雪白的病房中扬起,片片落羽零星地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持着十字架的中年女人带着阴暗的笑容抚摸着她的脸,面色深沉的中年男子无言地站在床头。
  
  他们……是我的敌人。
  
  他们用廉价的关怀在欺骗着她,他们用做作的表情在糊弄着她。我在照片中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不会让她离开这座城市。
  
  于是我抛弃了过去的我,控制着现在的我,紧握着未来的我,朝着医院疾奔而去。
  
  一路是空旷而清冷的景色。信号灯在红与绿之间不停闪动。偶尔从远处传来一阵鸣笛声,那是奔波的旅人在抚慰自己的心灵。
  
  我冰冷的脚在路面点过,手中的利剑在一颗颗行道树上割过。一路奔去,身后是树木不断轰然倒地的声响。目的地就在前方,那一棵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在铁栏杆内寂静矗立。
  
  伸手按在墙上,翻身落在了院内。
  
  酒精和消毒液的味道,也掩盖不去经年累月的腐败臭味。红色的十字高高悬挂,我仰起头,从正门走入。
  
  走廊中亮着昏黄的灯,昏暗的光线下是斑驳泛黄的白色墙壁。四周是死一般的安静。杀意明显,从一个个拐角从弥漫开来。
  
  提着剑,我停住了脚步。远处传来的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拐角处的墙壁上慢慢浮现出人的阴影。我能看到影子的背上生出一团阴影,伴随着衣衫撕裂时的声响,那团阴影倏然展开,变成了双翼的模样。
  
  照片中的那个白翼天使,走过那个拐角,出现在我的面前。
  
  “血的往生者,迷惘的羔羊。你为什么来到这个神圣的地方,来打扰病者片刻的安宁?”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白翼的天使这样向我发问。我明白它知道我的目的,这样的开场,仅仅只是是历史悠久的组织为了彰显自己的正义,而画蛇添足。
  
  于是我提起了冰封的血剑,朝它斩去,剑光清冷,那些令人烦躁的呻吟声都在这一刹那消停了下来。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瞬,呻吟声随着它的抬起手,而再度鼓噪起来。
  
  白翼的天使抬起的手中,握上了一把灰白的仪式剑,暗红的血从剑身上流淌而下,流过嵌在剑柄上的暗金色眼珠,流过它那白皙的手臂。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在灰蒙蒙的地板上,发出了如同滴在液体中一般的声响。
  
  整个地面在这一个化作了暗红的血池,我看到无数的手从血池中探出,抓住了我的脚。我看到无数的脸从血池中浮现,咬住了我的身体。白翼的天使挥下了手中的剑,剑身上流淌的血液化作一道长虹,直奔而来。我仰天长啸,冰封的血剑在血池中斜斩而起,带起的血液在半空中凝结成了半月的镰刀,将长虹剖开。
  
  整个血池也在我的长啸声中冻成了一块。跃身而起,那些抓着我的手,咬着我的脸,都纷纷碎成了粉末。整个走廊发出玻璃破碎一般的咔咔声,白翼的天使退后两步,转身便逃。
  
  它无法伤到由血镰铠保护的我,它也挡不住冰封的血剑。我提着剑赶上它,伸手将雪白的翅膀从它的背上扯下。
  
  白翼的天使痛苦地仰起了身体,黑色的血液从它背上的伤口喷涌而出。它转过身,原本金色的眼眸竟是一片血红。无数赤红的脉络遍布它的身体,它抬起手,握住了血镰铠上的骨刺,硬生生将它扳了下来。
  
  巨大的疼痛,让我松开了手中的剑,跪倒在了地上。
  
  片翼的天使发出桀桀的惨笑声,在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声中,一根接一根地扳着我身上的暗红骨刺。我痛苦地和它扭打在一起。它的身上,满是暗红色的碎片,和黑色的液体。
  
  我的重拳轰在它那扭曲的脸上,它咧着嘴将我那覆盖着血色铠甲的手咬下一块血肉。我的血肉让它发狂,它疯一般地用手撕扯着我的身躯,黑色的长指甲嵌入了我的肌肉之中。
  
  我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它的头,不停地用自己的头去撞。眼前尽是一片血红,已经模糊地看不清它的表情。腹部痛得好像被掏空一般,我却只是死命地撞,不停地撞,直到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血镰铠,心之铠甲,已经是支离破碎。冰封的血剑,封灭希望的武装,还完好地躺在一边。意识模糊地我握住了剑,朝着扑在我身上的怪物狠狠刺下。
  
  一股冰冷刺入了我的身躯。身上的怪物停止了动弹。我推开已然死透的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我要去病房见她,从此以后守护她。
  
  她将是我的。
  
  我弯翘起嘴角推开了病房的门。她就那样恬静地睡在那里,好像外面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她的脸色依旧是往昔一般的苍白而没有血色——大概是贫血的关系,但是我不介意,我很喜欢。我踉踉跄跄地朝她走去,暗红的血液拖拽了一地。
  
  我哆嗦地拉起她那白皙的手,手是冰凉的——大概是贫血的关系,但是我不介意,我很喜欢。我用她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最终挡不住困境还有寒冷,意识消退而去。
  
  床边的心电图上,是笔直的线,没有波澜,如此安宁,如此恬静。
  
  

关于我们|无图版|SOSG WIKI

Copyright © 2006-2024 SosG.Net
Total 0.012750(s) query 7, Gzip enabled,  沪ICP备07006640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