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158636|回复: 136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跳转到指定楼层

[下载][谷川流]凉宫春日1~9

主题内容概览

带格式的完整版请点击阅读全文

这里是文章概览,浏览图文并茂的全文请点击→[阅读全文]

另新副送下载版TXT,喜欢电子书的朋友可以自己下
PS:本人希望在看此版的朋友们不要乱灌水,一来这只是欣赏所用,二来我只希望这帖只成为多人点看的帖子.谢谢各位合作

随便整理了一下,有问题请见谅。哪里出错的,请留个贴,我修改,其他没事别乱发帖了
人物介绍
作者:谷川流
阿虚——本作的主角,负责故事旁白与专门吐槽的角色。县立北高一年五班的学生,家里有双亲跟一个妹妹还有叹 ..

这里是文章概览,浏览图文并茂的全文请点击→[阅读全文]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0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猜你喜欢: 开发三味, FatalPulse, 凉宫春日所创建的社团名字是


第一章

一般而言,学校总少不了会举办一些活动。而我就读的高中在上个月也举办了运动会。当春日提出sos团要参加利用竞技比赛空档举行的社团对抗接力表演赛时,我就已经感到难以置信,但接下来更夸张的是,我们sos团的成员在接力赛中竟然击败了田径社、踢飞了橄榄球社,而跑最后一棒的春日 还以十一二匹马身那么远的距离,领先第二名抵达了终点。拜此之赐,原本只是被人们私底下偷偷议论的我们(除了我之外),就好像有人在上课时恶作剧按下了紧急逃生钤,让铃声响遍全校一样,顿时在校园沸腾起来,着实让我大伤脑筋。最大的责任当然要算到率先提议的春日头上,但是跑第二棒的长门也大有问题。那只能用瞬间移动来形容的快速步伐简真让我无法忘怀。长门,你好歹也事前知会我一声嘛!

我问她到底是使用了什么魔法,这个没有笑容、由外星人制造的有机人工智慧使用了‘能量准位’啦,‘量子溢散’啦,不知什么碗糕的单字企图说明给我听,伹是这跟已经放弃理科之路,决定投向文科怀抱的我完全无关,我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掀起狂风巨浪的运动会结束后,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月,没想到眼前又有校庆在等着。目前这个不起眼的县立高中,正为校庆的准备工作忙得天昏地暗。虽然忙得晕头转向的只有老师和执行委员会的人,以及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发挥空间的文化社。

当然在讨论社团表演节目时,完全没有被认可为社团的sos团,并没有被要求举办什么具创造性的活动。如果可能的话,我是不介意到附近去抓只野猫,把它放进栅栏里,附上‘外星怪兽’的招牌来进行类似马戏团的营利活动啦!不过我想那些缺乏幽默感的客人可能会介意,有点幽默感的人只怕也会讪笑而已。像这样的活动根本没有必要认真想什么点子,也没有必要考虑展现什么样的成果,甚至也不需要什么动力。现实世界中的高中校庆其实真的很现实。如果你以为我在胡扯,那就随便找个正在举办校庆的学校去看看就知道了。相信到时候你就可以真正地了解到,那不过是众多校园活动之一而已。

话又说回来,我跟春日就读的一年五班又会有什么节目呢?其实还不是打算用发表问卷调查的结果之类的粗糙企划来蒙混过关而已。自从初春之际,朝仓凉子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之后,这个班上就没有任何企图掌握领导权又头壳坏去的高中生了。连这个没啥创意的企划也是冈部导师在沉闷的L H R(注:Long Homeroom的缩写,冗长的班会之意)时间里勉强挤出来的点子,就在既没人赞成也没人反对的情况下,一直等到LHR结束后就决定了。做什么样的问卷来发表?有谁会觉得做这种事有趣?我想大概没有人会有兴趣吧?不过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大家加油啰!

就这样,今天我仍然怀着有如冷漠症候群(Apathy Syndrome)的无力感走向社团教室。如果要问我为什么要去?答案无他,当然是因为一个威风凛凛的女人走在我的身边,滔滔不绝地讲着──

‘什么问卷发表?简直蠢到极点!’

这家伙顶着一张冒火的表情说道。

‘那种事有什么好玩的?我实在完全无法理解!’

既然如此,那就提出一点意见来啊?你不是也看到冈部老师呆立在气氛像守灵夜一样阴郁的教室里,不知所措的样子吗?

‘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参加班上的活动,跟那种人一起办活动肯定没有半点乐趣。’

但我倒觉得你在运动会时,对得到综合优胜的班上有莫大的贡献呢。我一直以为在短、中、长距离赛跑和异程接力赛中跑最后一棒,而获得所有优胜的人是你呢!难不成那是别人吗?

‘那是两码子事。’

为什么是两码子事?

校庆是校庆,换个名词叫学图祭。虽然公立学校很少称为学园,不过无所谓。只要说到校庆,不就代表那是一整年里最重要的超级活动吗?’

是这样吗?

‘就是!’那家伙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对着我,宣告以下的事情。

‘我们sos团要做更有趣的事!’

凉宫春日的睑上绽放着彷彿在第二次的波埃尼战争(注:公元前三世纪到前二世纪期间,罗马和伽太基为争夺地中海霸权而进行的三次战争》中决定要穿越阿尔卑斯山的汉尼拔(注..Hannibal,伽太基名将)般,毫无迷惘的明亮光芒。

虽然绽放着光芒,但是──。

在这半年当中,春日口中的‘有趣的事’,对我而言从来不是有趣的,最后总是以一身疲惫结束.至少我跟朝比奈都很疲累,不过这也表示我们是正常的人类.在我眼中,春日一点都不正常是全世界都有的常识,连古泉也不具有一般人类的精神状态。至于长门,她甚至不是人类。

跟这些家伙鬼混在一起,我要如何才能平安渡过这个异常到极点的高中生活呢?我不想再做出那种白痴般的行为了。光是回想起来──就很想借一把*──再一*打穿自己的太阳穴,甚至想将收藏着当时记忆的脑细胞给抽出来烧掉.虽然不知道春日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思索着如何才能将过去的记忆一扫而空,以至于没有听到旁边那个啰嗦的女人在叨念着什么。

‘喂,阿虚,你有没有在听啊?’

‘我没听到,怎样?’

‘我在说校庆、校庆啦!你好歹也提起一点精神嘛!高一的校庆一年只有一次耶!’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也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吧?’

‘当然要大惊小怪啊!难得的校园活动,不炒热一点还得了?我所知道的学园祭大致上都是这样的。’

‘你国中时做过很夸张的事吗?’

‘没有,一点都不好玩。所以如果高中的校庆没有好玩一点就太说不过去了。’

‘什么样的感觉你才会觉得有趣?’

‘譬如鬼屋里真的有妖怪,或者楼梯的数目在不知不觉中变多、学校的七件不可思议事件变成十三件,或者校长的头变成三倍大的爆炸头、校舍变形成机器人和从海上冒出来的怪兽战斗,或者明明都秋天了,季节的代表性用词却是梅花(注:日本习惯以‘樱花’代表春天,‘金鱼’表示夏天)等等之类的。’

因为我听到一半就没在注意听了,所以在楼梯的数目之后她又说了什么我一概不知。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各位告诉我一声。

‘……唉,算了,等到了社团教室再好好说给你听。’

因心情不悦而陷入沉默的春日跨着大步,三两下就来到社团教室的门前。原先贴在门上的‘文艺社’看板底下,有着用图钉钉着、以潦草的字迹写着‘with sos团’的字条。‘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半年了,要说这个教室是属于我们的大概也没人会反对吧?’春日擅自宣称拥有教室使用权,而企图换上正式的名牌,但我阻止了她。人啊,维持某种程度的谨言慎行是很重要的。

春日敲也不敲就直接打开教室的门,我看到里面站着妖精小姐。她的视线一和我对上,睑上便露出让人误以为是她百合花化身般的艳丽笑容。

‘啊……两位好。’

身上穿着女侍服,手上拿着扫把正在打扫的是sos团最引以为傲的茶水小姐──朝比奈实玖琉学姊。她仍然一如往常,带着像栖息在社团教室里的妖精般的甜美笑容,迎接我的到来.或许她真的是妖精化身呢!我觉得与其说她是未来人,不如说是妖精还来得更贴切点。

创团时被春日以‘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吉祥物’这种意义不明的理由就给硬拖过来的朝比奈,事后又在春日的强行要求下,莫名其妙地被迫穿上女侍服,从此她就俨然像个sos团专属的女侍一样,每天放学后在这里化身为完美的女侍。这不是因为她是一个脑袋螺丝松掉的怪人,而是因为她是一个让我几乎感动落泪的老实人。

朝比奈为了我们社团扮过兔女郎和护士,还有其他各种角色,但是我觉得女侍的打扮还是最适合她.说得更明白点,因为她这种打扮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任何伏笔,所以我希望她可以保持下去。我顺便要声明一点,其实春日的所作所为鲜少具有任何意义。

不过她的所作所为却经常成为某件事情的原因,让我们经常感到困扰。这样一来就会觉得完全没有意义反而比较好。

而行事如此脱序的舂日曾做过极少数正确的事情!说来其实也只有这么一件──就是朝比奈女侍版。因为太过适合她了,甚至让人产生一种晕眩感。唯有这件事,我不得不对春日的怪点子给予正面的评价。我不知道她是花了多少钱在什么地方买来的,不过春日对服饰方面的美感确实有两把刷子.可是我想朝比奈不管穿上什么衣服,一定都会成为称职的模特儿吧?当中我最中意的就是女侍的打扮,总之,就能让我的眼睛吃冰淇淋这一点来看,这样的打扮是挺有意义的。

‘我马上去泡茶。’

轻声细语到惹人怜爱的朝比奈将扫把放进扫除用具柜里,慌慌张张地跑向壁橱,开始拿出每个人专用的杯子。

侧腹突然遭受硬物猛然一击,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吃了春日的一记拐子。

‘你的眼睛眯得像线一样细哦。’

可能是朝比奈可爱的举动太让我感动了,我的眼睛很自然就眯成了一条缝。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同样的反应──如果他们看到可怜又优雅,又带着几分羞涩感的朝比奈的话。

春日从放着写有‘团长’一字的三角锥牌子的桌上,拿起一个写着‘团长’的臂章戴起来,再将钢管椅一脚踹开之后,睥睨着社团教室内。

另一个团员正坐在桌子的一角看着一本厚厚的书。

连头也没抬,专心一意默默地看着书的,正是若以春日的口气来形容就像是‘抢占社团教室时附送的礼物’一样的文艺社一年级生长门有希。

她是一个存在感像大气中的氮气一样稀薄,然而在所有成员中却最具有离奇古怪特质的同年级生。她被设定的离奇古怪特质堪称凌驾春日之上。春日这个人我是从头到尾都不了解,对于长门我则是一知半解,但是这反而让我感到更加混乱。如果长门所言属实,那么这个同时具备不多话、面无表情、不带感情、缺乏感性等四大条件的短发娇小女学生就不是人类,而是由外星人制造,专门用来与人类的沟通机器了,这种说法听起来实在很令人‘雾刹刹’。但是既然她本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想再追问,而且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但是这件事是瞒着春日的,因为目前春日只把长门当成一个‘有点奇怪的书呆子’看待。

虽然以客观的角度来说,并不是‘有点’而已。

‘古泉呢,’

春日用锐利的视线看着朝比奈。朝比奈瞬间抖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那个……他还没到,还真的有点慢呢……’

朝比奈小心翼翼地将茶叶从茶筒拿出来,放进小茶壶里。我漫不经心地看着社团教室角落的吊衣架。各式各样的衣服吊挂在上头,就像戏剧社的休息室一样。从左边起依序是护士服、兔女郎服、夏季女侍服、浴衣、白衣、豹皮衣、青蛙绒毛布偶装,还有看起来不明所以的莫名其妙服装等等。

这些衣服都是这半年来接触过朝比奈炙热肌肤的衣服。我再说白一点吧!让朝比奈穿这些衣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只是为了完成春日的自我满足而已。或许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心灵创伤吧?譬如得不到想要的换装娃娃之类的,所以到了这把年纪才利用朝比奈来大玩特玩。拜此之赐,朝比奈的心灵创伤以现在进行式如火如荼地扩大当中,而我也得以大饱眼福,充满了幸福感。唉,整体来说,我觉得从中获得幸福的人好像不少,所以决定不再多说什么。

‘实玖琉,茶!’

‘啊,是!马上来。’

朝比奈以慌乱的动作将绿茶倒进用麦克笔写着‘春日’的茶杯当中,放在端盘上静静地端过来。

接过茶杯的春日呼呼呼地吹着热气,啜了一口茶之后,发出像责怪弟子不够机灵的花道(注:插花的花道)师父一样的声音。

‘实玖琉,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了,你忘了吗?’

‘啊?’

朝比奈不安地紧抱着端盘。

‘什么事?’

她像一只正在回味昨天吃的麻秄的斑纹鸟似地歪着头。

春日将茶杯放到桌上。

‘端茶来时,每三次至少要有一次不小心把茶杯打翻才行!你这样一点都没有笨拙女侍的样子!’

‘啊,哦……对不起。’

朝比奈缩起她那纤细的肩膀。我还是第一次听过这种规定,这家伙难道认为女侍都是笨手笨脚的吗?

‘现在刚好有机会。实玖琉,你拿阿虚做练习。端茶的时候要把茶杯从他头上倒下去。’

‘啊?’

朝比奈说完后看着我。我想找把电钻在春日的头上打个洞,把她里面的内容物换一下,可 是很遗憾,我什么都找不到,只能空叹息。

‘朝比奈,春日所说的玩笑只有头壳坏掉的人才听得懂。’

请努力学习吧!我本来想再加上这一句的,后来决定作罢。

春日闻言吊起眼睛。

‘那边那个笨蛋,我可没开玩笑!我做事永远都是认真的。’

那就更有问题了,你可能必须去做电脑断层扫描喔。另外,被你批评为笨蛋让我感到非常生气,是因为我缺乏幽默感吗?

‘算了,我来示范一下,然后实玖琉实际操练一遍。’

从钢管椅上一跃而起的春日从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朝比奈手中一把抢过端盘,拿起小茶壶,开始往写有我名字的茶杯里倒茶。

当我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时,春日一边粗鲁地溅着茶水,一边将茶杯往端盘上放,然后盯着我所站的位置,点点头作势就要定过来,我从旁一把抢过茶杯。

‘喂!别妨碍我做事!’

什么妨不妨碍啊,要是有人在别人企图将热水从自己头上往下倒时,还呆呆地等着人家为所欲为的话,那这个人要不是烂好人,就是想诈领保险金。

我就这样站着暍下春日所泡的绿茶,心里想着,为什么同样的茶叶,朝比奈帮我倒的味道跟春日倒的就差这么多?其实根本不用多想,这是因为一种名为‘爱情’的调味料造成的差别。如果朝比奈是绽放在野外的白玫瑰的话,那么这家伙一定就是连花都开不出来,只有满枝荆棘的特种玫瑰了,所以当然也结不出果实吧?

春日带着责备的眼神看着默默喝茶的我。

‘哼。’

她用力地将头发一甩,回到她的团长椅上。嘶嘶嘶,她脸上的表情就像喝着刚煮开的苦药一样。

朝比奈仿彿松了一口气似地重新启动她的服务机制,将茶倒在长门专用的杯子里,并放到读书少女的面前。

长门动也不动,只是默默地埋首于精装书中。你多少有点戚激的表示吧!换成谷口的话,可能会花上三天的时间才舍得把它喝完呢。

长门只是翻着内页,头抬也不抬一下。她平常就是这副德性,所以朝比奈也丝毫不以为意,开始准备自己专用的茶杯。

这时候就算没来也没有人在意的第五个团员现身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因为课外辅导的时间延长了。’

绽放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光芒,并打开门的是春日口中所说的谜样转学生古泉一树。他那张就算我有女朋友也不想介绍给他认识的俊俏脸庞带着微笑。

‘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如果因为我的迟到而使得会议无法开始进行,那我在此郑重向各位道歉。或者请各位吃些什么东西会比较好一点?’

会议?什么东东啊?我可没听说过这个玩意儿。

‘你不说我真的忘了。’

把脸撑在桌上的春日对我说..

‘午休时间我通知大家了,我想反正随时都有机会跟你说的。’

为什么明明有时间跑到别的教室去,却连把消息告知在同一间教室、还坐在你前面的我的手续都省略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同一件事。问题不在什么时候听到。而是现在要做什么事。’

她就是这张嘴巴会说话。反正不管舂日做什么,我的心情都不会有一丝丝的好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更重要的是,得想想今后要做什么才行!’

到底是现在式还是未来式拜托你说清楚好不好!而且主词到底是指谁也搞不清楚。

‘当然是我们所有团员啊!因为这是sos团的活动。’
 
什么活动?

‘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在这一段时间内可以用活动称呼的,除了校庆还会有什么?’

如果是这件事,那就不只是团内的活动,是整个学校的活动。如果真的那么想把校庆搞得有声有色的话,干脆去当执行委员后补人员不就好了。到时候肯定会有接踵而来做不完的杂事好忙吧?

‘那就没什么意义可言了。我们还是得做点有sos团味道的活动才行!好不容易才让我们的社团成长到这种程度耶!我们这个社团可是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明白吗?’

所谓有sos团味道的活动是什么?我回想这半年来sos团所举办的活动,不禁感到有点忧郁。

你不过是随口把临时想到的事情说出来而已,当然很轻松,可是你知道我跟朝比奈有多辛苦吗?古泉只知道圆滑地傻笑,长门则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至少也要为身为一般人的我考虑一下嘛!啊,朝比奈或许也不是很正常啦,不过因为她长得可爱, 还算oK。因为她只要站在那里就可以让我大饱眼福,安慰我那荒芜的心田。

‘我们得做些符合大家期待的事情才行。’

春日面有难色地嘟哝着。但是请问一下,到底有谁会对sos团有所期待?这才是应该做问卷调查的事情吧?不要说成长了,sos团目前的地位不但没有从同好会升格上来,而且成员也没有增加。不过增加成员反而会更麻烦,所以保持原状倒还妤,但是如果再这样下去,脱轨的春日特快车,总有一天会滑到轨道外头去的。而乘客只有我们五个人,至少帮我找个可以取代我的代罪羔羊吧?不然付个时薪给我也可以,就算一百圆也行。

花三十秒就把第一杯茶暍完的春日跟朝比奈要了第二杯。

‘实玖琉班上呢?有什么计画吗?’

‘嗯……你是说我们班吗?我们要卖炒面还有茶……’

‘实玖琉一定是当女服务生吧?’

朝比奈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本来我是想负责掌厨的,但是大家都要我……’

春日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就是那种准没好事的眼神。她的眼睛对着吊衣架的方向,再再说明了她想到还没有让朝比奈穿过女服务生制服的事。

春日带着深思的表情。

‘古泉的班级呢?’

古泉眉毛一挑。

‘目前决定要演舞台剧,但是班上同学的意见非常两极化,有人想演原创剧本,有人想演古典剧。校庆都快到了,到现在还争执不下。两方人马引起一场激战,只怕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尘埃落定。’

啊,有活力的班级果然比较好,虽然麻烦了点。

‘嗯。’

春日那在半空中游移的视线,射向到目前为止唯一不发一语的团员。

‘有希呢?’

喜好阅读的类外星人,仿彿像感受到雨势即将来临的草原犬鼠般抬起头来。

‘占卜。’

她以一如往常般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道。

‘占卜?’

忍不住反问的人是我。

‘嗯。’

长门带着甚至连皮肤都没有在呼吸的平板表情点点头。

‘你负责占卜吗?’

‘嗯。’

长门要占卜?会不会预言?我想像戴着黑色尖顶帽、披着黑色斗篷的长门手上拿着水晶球的模样,幻想着她对一对情侣铁口直断地说‘你们将会在五十八天三个小时又五分钟之后分手’的景象。

你好歹也掺几句好听一点的谎话吧!唔,虽然长门是否真能预知未来,是另一件我无法确定的事情。

朝比奈开模拟商店,古泉表演戏剧,而长门的班级则要举办占卜大会?怎么别班的活动听起来都比我们班那种死气沉沉的问卷活动有趣好几倍啊?对了,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把这些元素全部集合起来做戏剧占卜茶会如何?

‘别说那此白痴话了,立刻开始进行会议。’

春日一脚踹飞了我宝贵的意见,走向白板。她将长得像收音机天线的指挥棒拉长,砰砰砰地敲打着白板。

上头什么都没写,要我看哪里啊?

‘待会儿就会写了。实玖琉,你负责记录,把我所说的话清清楚楚地写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朝比奈又成了记录者了?我想恐怕没人知道吧?因为那是春日刚刚才决定的。

茶水工兼记录的朝比奈,拿着水性笔坐到白板旁边,拾眼看着春日的侧脸。

于是舂日冷不防地用得意的声音说道。

我实在不明白春日的脑袋到底足怎么切换思路的。其实这倒无所谓,反正她一向如此。可是,这么一来,这就不是会议,而是你个人的信仰表态演说了吧?

‘不是一向都如此吗?’

古泉对着我低声说道,脸上还带着几乎让人忍不住要把它画下来的迷人微笑。优雅地咧开端正嘴唇的古泉说:

‘凉宫同学好像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了,所以我想大概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你是不是跟她说过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原本跟电影相关的话题应该都跟今天无缘才对。是不是她昨天深夜看了一部低成本制作的CC级电影,因为太过无聊了,所以不知道怎么发泄那种情绪?

但是春日却深信自己的演说会感动所有的听众,显得非常兴奋。

‘想必大家经常都会产生疑问吧?’

我对你的脑袋才会产生疑问。

‘电视连续剧之类的节目在完结篇时,经常会上演剧中主角死亡的情节,但是这其实是很不自然的,不是吗?为什么会死得那么刚好?太奇怪了。所以我很讨厌在结尾的时候有某个人死亡的剧情。要是我,我才不会拍出那种电影呢!’

到底在讲电影还是连续剧?

‘我不是说要拍电影吗?连古坟时代(注:约公元300年至600年左右的时间)的土俑耳洞都比你还大,把我所说的一字一句都仔仔细细地记下来。’

与其记住你那些垃圾废话集,不如把附近铁路沿线的站名从头到尾背下来遗有意义得多。

看到朝比奈用难以相信她本来是书法社社员的圆圆胖胖字体写着‘电影上映’几个字,春日满意地点点头。

‘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春日带着仿彿确定梅雨将停的天气预报人员般的开朗表情说道。

‘就是这样是怎样?’

我问道,那是当然会有的疑问吧?我只听懂电影上映几个字。她打算去哪里找片商啊?难不成她有认识的片商?

然而,春日却闪着她那乌黑的眼珠,绽放灿烂的笑容说道:

‘阿虚,你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啊?是我们要拍电影,然后在校庆上放映。片头要放上Present by SOS团!’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电影研究社了?’

‘你鬼扯些什么!这里永远都是sos团!我不记得有什么电影研究社的。’

春日不屑地说出如果让电影研究社的家伙听到绝对会不爽的话。

‘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一事不二审!司法交易一概不予受理!’

既然sos团的陪审团团长这么说了,那大概就不会被推翻了吧?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把春日推上团长宝座的……还没想清楚,我才猛然想起,是这家伙自行坐上去的。因为不管在什么世界里,声音大的家伙和懂得摆架势的家伙,总是会越来越自以为了不起。拜此之赐,我跟朝比奈这种容易随波逐流的好人,往往就会感到迷惑,这是冷酷无情的人类社会的矛盾之处,也是一种真理。

正当我针对何谓理想的社会制度这种意义深远的主题专心思考时──。

‘原来如此。’

古泉用好像什么都了解的语气说道。他将微笑平均分配给我跟春日,笑着说

‘我明白了。’

喂,古泉,不要直接接受春日投下的信口开河*啊!难道你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见吗?

古泉用手指头将浏海轻轻一拨。

‘也就是说,我们自行拍摄电影,然后吸引客人前来观赏,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

春日将‘天线’往白板上敲了敲,朝比奈倏地一缩。不过朝比奈遗是鼓足了勇气:

‘可是……为什么决定要拍电影呢?’

‘昨天晚上,我有点难以入睡。’

春日把天线拿到眼前,像雨刷似地摆动着。

‘所以我打开了电视,结果看到一部奇怪的电影。原本是没啥兴趣的,但是又没事做。所以就姑且看了一下。’

果然。

‘那真是一部无聊到极点的电影,无聊到我真想打恶作剧的国际电话到导演家去,于是我就想到这个点子。’

指挥棒的顶端戳着朝比奈娇小的脸庞。

‘连这种电影都有了。那我一定可以拍得比他更好!’

春日自信满满地挺起胸瞠说道:

‘所以我才想要试试看,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朝比奈彷彿十分害怕似地摇着头。就算有意见,朝比奈恐怕也说不出口,而古泉是个只会点头说YES的人。至于长门,她平常就不说话,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说些什么的必然都是我。

‘你似乎有志当个电影导演或者制片,没关系,那是你的前途,你大可依自己的喜好去做,这么说来,我们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希望和意思去做啰?’

‘我不懂你的意思。’

春日的嘴巴嘟得像鸭子一样尖,我发挥极致的耐心分析给她听。

‘你说想拍电影,但是我们什么都还没有说。如果我们不喜欢这个提议的话怎么办?只有导演是拍不出一部电影的。’

‘你放心,剧本我大概都想好了。’

‘不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只要跟着我做就对了,完全不需要担心。’

我是很担心。

‘所有的计画都交给我,由我包办所有的事情。’

这让更加我担心。

‘你真是一个啰嗦的家伙耶!我说要做就是要做。目标是校庆最佳活动票选第一名!搞不好这么一来,那些不懂事的学生会就会认同sos团是正式的社团了──不!我一定会让他们认同的。为达成这个目的,首先就要舆论站在我们这边!’

舆论和投票结果可不一定成正比哦。

我试着反抗。

‘制作费从哪来?’

‘如果你说的是预算,我们有。’

在哪里?我不认为学生会会把预算分配给这个明明是地下组织,却又堂而皇之地公开从事活动的社团。

‘不是有分配给文艺社的预算吗?’

‘那是文艺社的预算啊!你可以动用吗?’

‘可是有希说没关系啊。’

真有她的。我看着长门的脸,长门以缓慢的动作抬头看着我,然后什么话都不说,又慢慢地埋首回她的书本中。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任何人想加入文艺社吗?我没打算问这个问题,就算长门事先暗中处理,将文艺社逼到几近废社的地步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家伙好像早就知道春日打的算盘了,要是有新生想加入文艺社的话就太可怜了。真希望有人可以把本来的文艺社从春日手中抢回来。

春日没看出我心中的想法,兀自兴奋地挥舞着手上的天线。

‘大家都清楚了吧?要把这边的工作看得比班级的节目重要!要是有什么反对意见的话,等校庆结束之后再说,可以吗?导演的命令是绝对的!’

如此激情呐喊的春日,就像在酷夏里拿到冰块的动物园里的黑熊一檬,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做完团长又变导演?最后她打算估什么工作啊……。可别跟我说要当神哦。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因为我得想想角色分配和赞助者的事情。制片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我是不清楚制片到底都做什么工作啦,不过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啊?赞助者?

碰!

一个巨大的声音响起,我回头一看,只见长门阖上了她的书本。刚刚那个声音就成了sos团今天结束营业的信号。

详情明天再讨论。春日丢下这句话之后,就像听到打开猫罐头声音的猫儿一样,一溜烟地跑走了.其实好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听详情的。

‘这样不是很好吗?’

说这种话的绝对是古泉。

‘只要不是抓外星怪兽开杂耍团。或者击落UFO展示它们的内部构造之类的事情,那我就安心了。’

这些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个微笑超能力者嗤嗤地抿嘴笑着。

‘而且我对凉宫同学想拍什么电影倒是挺有兴趣的,我觉得好像多少可以想像得到。’

古泉斜眼看着正在整理茶杯的朝比奈说道。

‘可能会是个愉快的校庆吧,真好玩。’

受到他的影响,我也把视线投向朝比亲。正当我们定定看着她头上轻快地晃动着的发饰时──。

‘啊!你、你们在看什么?’

发现到两个臭男生正盯着自己看的朝比奈,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红着脸问道。

我在心中自言自语着。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接下来春日会带什么样的衣服来,

做好回家的准备──讲是这样讲,其实也只是把书本放进书包里而已!长门无声地站起来,无声地从洞开的大门走出去。难不成长门刚刚看的就是跟占卜相关的书籍?因为她看的是洋文书,我根本看不懂啊。

‘可是啊!’我嘟哝着。

电影……,电影啊。
老实说,其实我也有些兴趣。当然没像古泉的兴趣那么深,顶多只有大陆棚(注:大陆棚是海底地形中最靠近陆地的部分,深度大概以200公尺为界线。从陆地上的河流所带下来的粗颗粒冲积物会堆在这个区域)那么深而已。

或许我至少该抱着一些期待吧?
因为反正也没有人会期待。

我收回前面所说的话,我什么都不期待。
第二天放学后,我尝到了苦果。
.制作着作……sos团
.总指挥/导演/监督/剧本……凉宫春日
.女主角……朝比奈实玖琉
.男主角……古泉一树
.配角…….长门有希
.助理导演/摄影/编辑/捆工/跑腿/打听/其他杂务……阿虚

看到写着这些内容的笔记内页,我只想到一件事。

‘那么我该负责什么工作?’

‘就像上面写的呀。’

春日像乐队指挥似地挥舞着指挥棒。

‘你是幕后工作人员,角色分配就如上面所写。这是一个阵容十分坚强的卡司,对不对?’

‘由我主演吗?’

用细小的声音询问的朝比奈,今天没有穿女侍的衣服,只穿着平常的制服。是春日说可以不用换衣服的。看来她待会儿不知道要把朝比奈带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不起眼的角色……’

朝比奈面有难色地向春日恳求。

‘不行。’

春日回答。

‘我就是要捧实玖琉,因为你就像本团的注册商标一样,现在你只要努力练习签名就好了。我相信在试映会时,观众一定会要求你签名的。’

试映会?她打算在什么地方做这件事啊?

朝比奈似乎感到很不安。

‘……我不会演戏。’

‘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地指导你的。’

朝比奈战战兢兢地抬眼看着我,悲伤地垂下了睫毛。

目前在场的只有我们三个人,长门和古泉因班上举行的活动讨论会议而来迟了。我从来没想到会有人在放学后留校做准备。其实只要随随便便敷衍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认真看待这件事的班级还不少呢。

‘话又说回来,有希和古泉也未免太不认真了。’

春日以怒气无处发泄似的语气,将矛头指向我。

‘我明明说过要以这里的活动为优先,他们竟然为了自己班上的活动而迟到,我必须严重警告他们。’

应该是说长门和古泉对班级的归属意识比我跟春日要强吧?从某方面来说,这种时候还待在这种地方的我们三个才是比较奇怪的。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朝比奈可以不用参加班上的会议吗,’

‘嗯,我只是负责服务的工作人员,剩下的工作就只要调度服装就好了。也不知道要穿什么服装?我有点期待呢。’

羞涩地微笑着的朝比奈似乎已经很习惯角色扮演。与其和sos团扯上关系,被迫无意义地穿上无意义的衣服,不如在适合的场所做适当的打扮吧?炒面店里出现女服务生是很正常的事情,比文艺社社团教室里出现女侍更具合理性。

可是也不知道春日是怎么做扩大解释的。

‘什么话,实玖琉,原来你那么想当女服务生?既然这样早说不就得了?这太简单了,我会帮你找制服来。’

你要无的放矢无所谓,但是出现在文艺社社团教室的成员除了制服之外,穿任何衣服都不适当吧?之前的护士也有可议之处,既然要穿,我觉得还是女侍服最好……这纯粹是我个人的嗜好吗?

‘唉,好吧。’

春日转头看着我。

‘阿虚,你知道拍一部电影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这个嘛──。我回想着在这段人生中,曾让我产生过感动的每一部电影的情节,以做为参考资料。待我结束思考,我有点自信地回答道。

‘是不是创新的想法和*在制作上的热情?’

‘不是那么抽像的东西啦!’

春日否决了我的想法。

‘当然是摄影机啊!没有器材要怎么拍片?’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么实事求是的事情……。算了,我并没有那么多的创新想法和热情以及电影理论,所以根本不需要提出反驳。

‘就是这样。’

春日将指挥棒缩了回去,丢到团长桌上。

‘现在我们去调度摄影机。’

咚!听到椅子挪移的声音,我侧眼一看,只见朝比奈铁青着脸。也难怪啦,现在放在这个教室里的电脑就是春日发动蛮横的掠夺作战,从电脑研究社那边抢过来的,当时的朝比奈就成了牺牲品。

一头栗发微微颤动着的朝比奈,轻启着她那樱桃似的嘴唇说:

‘那、那个……凉、凉宫同学,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必须回教室去。’

春日露出恐怖的表情。半抬起腰来的朝比奈发出轻轻的‘唔’声,无力地倒回椅子上。春日突然嫣然一笑。

‘别担心。’

你一句别担心,并不能保证不会有值得担心的事情发生。

‘这次我不会拿实玖琉的身体抵付货款的,只要你帮一下忙就可以了。’

朝比奈带着彷彿就要被抬上卡车的小牛般,十足悲哀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大声叱暍,只是对春日说.

‘把需要帮什么忙告诉我们吧!否则我跟朝比奈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一步的。’

春日带着‘这两个家伙到底在担心什么啊’的表情说:

‘我要去跟赞助者调度啦,带女主角同行应该比较容易得到好印象吧?你也一起来吧!来搬运货物。’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1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第二章

现在都已经是秋天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凉意也没有。地球好像快脱序了一样,似乎忘了把秋天这个季节带到日本来。夏天的酷热彷彿进入无限期的延长赛一样,不停地往后拉长,除非有某个人打出再见安打,否则是不可能有收场的时候。只是也会让人觉得一旦暑热消退,秋天就会一脚被踢飞,季节立刻进入冬天的感觉。

搞不好太迟了。春日这样说,于是我们便拿着书包离开了学校。春日飞快地跑向漫长的斜坡,她到底要跑到什么地方去啊?我不认为会有赞助者愿意出钱给学生在校庆中自行拍摄电影所需的制作费。如果是电影研究会还情有可原,我们可是经过了半年之久还无人知道成立社团目的何在的谜样社团耶?被轰出门应该是最适合我们的待遇吧。

我们下了山,搭上私铁的区域线路,大约搭了三站。那是我曾跟朝比奈两人一起散步的樱花行道树一带。这个地区有规模庞大的超级市场和商店街,是人潮相当拥挤的地带。

春日走在我跟朝比奈前面,直接走进商店街里。

‘这里。’

终于停下脚步的春日所指的地方是一家电器行。

‘原来如此。’我说道。

她大概打算跟这家店勒索拍电影用的器材。

用什么方法?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商量一下。’

春日将书包塞给我,毫不犹豫地走进镶着玻璃的店内。

朝比奈躲在我身后,战战兢兢地窥探着被成群的照明器材照得辉煌无比的店内。她的样子就像畏首畏尾的小学女生第一次到朋友家拜访一样。这一次我可是将保护朝比奈的心情全开。

仔细地观察正对着一个看起来像店长的叔叔比手画脚说着话的春日背影。如果春日胆敢打一点歪主意,我就一把将朝比奈夹在腋下飞奔而去。

玻璃门对面,春日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时而指指展示品时,又指指自己跟叔叔。叔叔也不停地点着头,我是不是该给那个叔叔忠告,别轻易相信或答应那家伙所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春日倏地一回头,用食指指着站在玻璃门外,摆好随时准备逃命姿势的我们,脸上露出一张可亲的笑容,然后又舞动着手,继续她的演说。

‘她在干什么啊……’

朝比奈站在我的斜后方,时而探出头来时而缩了回去,她充满疑惑地问道。

连来自未来的朝比奈也不懂的事情,我当然也不会懂了。

‘谁晓得,反正大概是要对方免费借给她店里性能最好的数位摄影机之类的事吧?’  

那家伙是可以面不改色地做这种事情的女人。因为她就是这么一个坚信自己就站在世界的中心,让地球绕着她旋转的人。

‘真是伤脑筋。’

之前我也曾经问长门类似的问题。

春日深信自己的价值标准和判断是绝对的。她完全不了解别人的意思或意识有时候会跟她不同,应该说她根本不了解别人的想法从头到尾都是跟她不一样的。

如果想实现超光速飞行,只要把春日放到太空船上去就好了。我相信她大概完全不把相对论放在眼里吧?

我把这种事说给长门听,结果那个沉默的类外星人说:

‘你的意见或许是正确的。’

以长门而言,这是相当有意义的内容。而只能当成玩笑看待的存在,就是凉宫春日给人的印象。

‘啊,好像讲完了。’

朝比奈低低的说话声把我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结果,春日带着满足喜悦的表情从电器行里走出来,双手抱着一个小号的箱子。在有名的电器厂商标志旁印着商品的相片,如果我没有看错,那确实是摄影机的形状。

她到底是说了什么话恐吓对方?

是不给货就放火烧店吗?还是发动拒买运动?或是一整晚持续传送恶作剧FFAX?或者立刻当场撒野?还是在没有预告的情况下自行引爆?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做出带有胁迫性质的事情嘛!’

春日心情愉悦地走在商店街的天幕底下。

‘现在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太顺利了!’

我被迫拿着装了摄影机的盒子跟在春曰的后头走着。一边望着在春日后背上晃动着的直发,我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免费拿到这么昂贵的东西的?是你抓住那个老头什么弱点吗?’

没错,走出店家的春日开口第一句话就宣称‘到手了’。如果店家愿意送人的话,我也想要。告诉我致命的关键术语吧!

回头的春日嫣然一笑。

‘也没什么啦!我说我想拍电影,所以想要摄影机,结果他就说好啊,根本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觉得就算现在没问题,将来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收场,难道是我天生爱操心吗?

‘别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啦!你只要开开心心地当我的仆人就好了。’

不巧我到现在还在体会着,今年春天不小心搭上一艘船身写着铁达尼的船时,那种危危颤颤的心情。我想发出sos信号求救,但是很遗憾的,我不懂摩斯密码。而且我的个性可没有沈稳到被封为仆人还会沾沾自喜。

‘好了,现在到下一家店去!’

在来来往往的购物人潮当中,春日精力充沛地摆动着手脚往前走去。我跟朝比奈互看了一眼,赶忙以竞走般的速度追上渐行渐远的春日。

春日接着造访的是一家模型店。

而且照例又把我跟朝比奈丢在外头,一个人进去交涉。我渐渐搞清楚了。当她隔着玻璃门指着我们时,她的食指是不偏不倚地指着朝比奈的。据我推测,她是以某种形式拿朝比奈来做抵押。朝比奈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好奇地看着展示在店头的地球全景模型。

‘是武器。’

春日回答道,将盒子推给了我。仔细一看,好像是塑胶模型,而且是*之类的武器模型。拿这种东西要做什么用啊?

‘拍动作画面时会用到,就是*战画面啊。激烈的战斗是娱乐片的基本要素。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把整个大楼给炸掉呢,不过,你知道哪里有卖*吗?不知道杂货店有没有卖?’

我哪知道啊?至少我知道便利商店或网路购路应该没在卖吧,不过采石场应该会有这种东西 我想这样提醒春日,但随即打消了念头。以这家伙的个性来看,她一定会趁三更半夜去偷信管和**的。

我把摄影机和塑胶模型的盒子放在地上,对着春日直摇头。

‘这些盒子要怎么办?’

‘你先带回家,明天再带到社团教室来,现在再回学校去太麻烦了。’

‘我?’

‘就是你。’

春日交抱着双臂,露出大好人的和善表情。那是鲜少在教室里可以看到,sos团专用的微笑。而每次春日这样一笑,善后的工作就会绕到我头上来。我到底算什么啊?

‘请问,’

朝比奈很客气地举起一只手。

‘我该做什么……’

‘实玖琉就不用了。你可以回去了,今天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

朝比奈眨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就像被附身的小狐狸一样。因为若要问朝比奈今天做了什么,那就是跟我没头没脑地跟在春日屁股后面走而已。她大概搞不清楚春日为什么要强迫她同行吧?虽然我隐约可以窥探出春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春日以彷彿做着国民健身操似的姿势,带着我们走向最近的车站。看来今天的春日式活动就此划下休止符了。战利品是一台摄影机和几把小*,是春日靠着与其说是巧妙的交涉手法,其实无非就是以旁门左道的方式弄到手的。花掉的费用是零,也就是免费。

以前的人常说,没有比免费更恐怖的事情。问题是,春日一点都不在乎。要是真有可以让这家伙感到害怕的事情,还请各位看倌务必跟我联络。

第二天,除了书包之外,我抱着多出来的行李吃力地爬上坡道。

‘哟,阿虚!你抱着什么东西啊?送给某个模范生的礼物吗?’

追到我旁边来的是谷口,他是跟我还有春日同班的同学,是一个单纯的单细胞生物,而且是随处可见又非常平凡的同学。平凡,说得真好。就我目前的立场来看,平凡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因为这两个字代表了现实中使用的语言本身的魔力。

我犹疑了一下,把两个超市的购物袋其中比较轻的一个推给谷口。

‘这是什么东东啊?模型*?原来你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嗜好啊?’

‘不是我,是春日的嗜好。’

然后我对谷口虚应了事一番,不过他用见不得人的嗜好来形容真是恰到好处。

‘我很难想像凉宫一个人拆解、保养这些东西的模样。’

我也难以想像,所以,会将这些东西加以分解组合的人除了春日之外还有谁呢?顺便告诉各位,我小时候曾经企图组装机器人,可是怎么组就是没办法将右肩的机件给组上去,一气之下就把它给丢了。

‘你也真是辛苦。’

谷口用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出有慰劳味道的语气说:

‘能够担任守护凉宫任务的,古往今来就只有你一人了。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所以你要牢牢地跟住她。’

讲这什么鬼话?再怎么样我也不想跟春日黏在一起,我想黏的应该是朝比奈。我相信任何人都会有同感吧?

谷口发出有如妖怪般喀喀喀的笑声。

‘啊,那可不行,她可是北高的小天使,是男学生心中的依归。如果你不想被超过一半的全校学生“盖布袋”的话,就谨守你的分寸。我想你应该也不想被火冒三丈的我从背后刺上一刀吧?’

那不然就退而求其次,锁定长门好了。
‘那也不成。别看她那副德性,她可是有很多隐藏的支持者呢。她为什么不戴眼镜了?改戴隐形眼镜了吗?’

‘这个嘛,你去问问她本人吧!’

‘还问咧,到现在为止,不管我跟她说什么,她都置之不理。在长门班上的人都相信,她的一句话可以决定当天会发生好事或坏事。’

别把长门说得像神一样。这是什么时代的吉凶占卜啊?那家伙或许确实不是平凡人,但就她的特质而言,已经算是很平凡了!唔,虽然没有什么特质啦。

‘总之,你跟凉宫很匹配。只有你能跟那个笨蛋展开像样的沟通,被害者是越少越好,你得想法子看紧她。对了,校庆就快到了,这次你们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啊?’

‘这种事情别问我。’

就算我去问凉宫,她大概也只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吧?要是没抓好追间的时机,搞不好还会遭到恐怖的攻击呢。至于长门有希,反正问她什么事也都得不到答案,而朝比奈则不好接近,只要有男生跟她说话,就会引起公愤。所以还是你去问好了。’

好个会编派莫名其妙道理的家伙。照这么说来,好像我不过就是一个烂好人罢了。

‘难道不是吗?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明知往前走铁定会掉进山崖里,可是却还是大胆地陪着她一起走的超级烂好人啊。’

校门就在眼前了。我带着不悦的表情从谷口手中一把抢过超市的购物袋。

我是不知道春日式的兽径前头会有什么东西,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吧?但是一起走的不只有我跟春日,就我所知,至少还有其他三个人。其中两个即使放着不管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可是朝比奈就危险了。她完全无法预测自己会发生什么事,程度严重到根本不像个未来人。唉,不过这就是她的优点。

‘所以啊──’我对谷口放话,‘一定得有人保护她才行。’

哟,这可真像是男主角的台词呢。要说保护,其实也不过是保护她脱离春日那过份的性骚扰罢了。

我不急不徐地说,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我一定要保护她。我不知道全校的男生会怎么说,就算你们要自行组成绅士同盟也请便。’

谷口仍然像头妖怪似地咯咯咯笑。

‘你可要适可而止哦,因为每个月都会有新月喔。’

谷口留下一句像神出鬼没的歹徒会说的恐吓话语之后,就穿过了校门。

当我抱着行李走在教室前的走廊上时,春日正把自己的行李塞进自己的置物柜里。

我也把3C用品和塑胶模型盒子放进写有我学号的不锈钢置物柜里。

‘阿虚,今天开始有得忙了喽。’

春日连一声早安也没有,在用力地关上柜门之后,对着我露出初春般的和煦笑容。

‘实玖琉和有希,还有古泉也一样,我可不准你们啰哩啰嗦地有任何抱怨。电影的剧本在我的脑海中已经到达最后的完成阶段,甚至还咕嘟咕嘟地响着呢。剩下的工作就只要把内容付诸实行就可以了。’

‘是吗?’

我随便应了一声便走进教室。我的座位是从后面算来第二排的地方。从第一学期起,班上就换过几次座位了。但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被排到最后一排过,因为我的后面一定都坐着春日。我都快觉得要用偶然来解释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不自然了,但是我还是宁愿相信这纯粹是一种偶然。因为要是我不这么说服自己,感觉上‘偶然’好像会失去它的自信一样,我还真是一个贴心的人。要是跟春日那种人扯上关系,我相信任何人都会这样的。我就像一个冲向前去捡拾不受任何一方控制的球,负责守备的MF(注:守备中场位置的球员)一样。因为春日就像一个在越位线遥远的彼方一个劲儿地等着球跑过去的,具备超级攻击力的FW(注: 担任前锋的球员)。搞不好她站的位置比敌方持球者还后面。就算把球传到她手上,只怕线审也会扬起手中的旗子,但是对春日而言,那不过是线审的误判罢了。我相信春日一定会正经八百地说是规则有问题吧?然后她会拿着球,一口气跑过终线,然后还宣称自己得了一分,她就是这样的人。果真如此,那根本就不用找她打英式橄榄球了。

对付她这种旁若无人的行径,唯一的作法就是完全置若罔闻,若无其事地离开现场,要不就是放弃挣扎,完全照她所说的去做。除了我之外,其他的同学早就如实采行这种方法了。

所以,当天第六堂课一结束,还剩最后一堂的课辅时间,我的后方座位却空无一人时,冈部导师和其他同学都没有任何人有任何意见。不知是大家没发现到?还是装作没发现?或者是发现了但觉得不必浪费时间多管闲事?总之,大家都觉得对她置之不理是最好的方法,所以到底是基于何种原因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我怀着一种近似某种预感的心情往社团教室走去,手上提着装了几个箱子的袋子,在文艺社社团教室前面停下脚步。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啊的声音是朝比奈惹人怜爱的叫声,而哇的叫声则是春日令人毛骨耸然的声音,又来了。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打开门,铁定可以看到有如一幅画般赏心悦目的画面,但是身为一个有常识的人、我怀抱着禁欲的圣洁心情,忍住心中的妄想,静静地在外头等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里面微弱的抵抗声终于平息了。反正最后总是春日带着得意的表情,两手插着腰站着。因为这跟小兔子永远打不过大*蛇的道理是一样的,朝比奈根本不可能打得赢春日。

我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响起春日元气十足的回应声。我一边猜想着早上她拿着的纸袋里装了什么东西,一边打开门走进社团教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果然又是春日得意的表情,但是我已经看腻了她那副模样。我把视线望向坐在春日前方钢管椅上的人,顿时我的视线变得既激情又炙热。

一个女服务生坐在那里,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

头发微乱的女服务生像长门一样静默,头垂得低低的。春日将女服务生丰盈的栗发在背后绑成了两个马尾。难得的是,竟然没看到长门的身影。

‘怎么样?’

春日嗤声笑着问我。干嘛一脸都是你的功劳的表情?朝比奈的可爱是上天给她的恩赐,话是这么说啦……。

但我真的觉得很不错,不知道朝比奈怎么想?应该不会对我这种感觉有异议吧?不过,裙子的长度会不会短得太离谱了?

看起来像百分之百纯果汁酿造,一身女服务生打扮的朝比奈,两手握拳放在紧紧靠在一起的膝盖上,全身僵硬着。

这种打扮跟你实在太相配了,简直就像特别为你订制的衣服一样。拜此之赐,我默默地凝视着朝比奈长达三十秒钟之久,此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往我肩膀上一拍,害我差一点就跳起来。

‘呀,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真是抱歉了。今天好像要对剧本,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早退,我没有办法从头到尾陪各位一起准备。’

古泉带着微笑的俊俏脸庞,越过我的肩膀环视着社团教室内。

‘哟。’

他愉快地微笑着。

‘这个打扮 ’

古泉走过我身旁,将书包放在桌子上,再一屁股坐上钢管椅。

‘还真是适合啊。’

他发表了最直接的感想。这种事谁都嘛知道。我不懂的是,为何女服务生没有在饮料店,也没有在餐厅里,反而沦落到这种又脏又上不了台面的小房间里?

‘那是因为我──’春日说:‘希望实玖琉在电影中穿这种戏服。’

难道女侍服不适合吗?

‘所谓的女侍是在有钱人的豪宅里,针对个人进行服务的工作。女服务生就不一样了,女眼务生是在街角或某个地方的某家店里,以时薪七百三十圆的代价,针对不特定的多数人提供服务。’

我不知道这样的时薪算高还是低,不过不管如何,朝比奈应该不会为了在豪宅里工作或打工,每次都做这种打扮吧?但如果是春日出钱雇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别在意这种芝麻小事啦!这是心情的问题耶,我觉得很好啊。’

你觉得好,那朝比奈呢?

‘啊,凉宫同学……。这件衣服对我来说好像小了一点……’

朝比奈可能相当担心走光的问题吧?一直压着迷你裙的裙摆。可是她那微妙的动作反而让我心浮气燥,不知不觉定定地看着那个地方。

‘这样才刚好呀,感觉是Just Fit。’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视线拉开,固定在春日那仿彿绽放在密林中的美丽花朵般的笑脸上。春日将那对只看得到眼前景物的瞳孔对准了我。

‘关于这次我们要拍的电影概念──’

她指指朝比奈缩成一团的背部。

‘就是这个。’

什么叫就是这个?难道你想拍在红茶店里打工的少女日常生活记录片吗?

‘不是啦!以偷拍的方式拍摄实玖琉的日常生活根本没什么好玩的。一定要记录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所过的日常生活,才能成为一部有可看性的影片。拍摄一个平凡高中生的一天只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

我不认为朝比奈会因此感到满足,而且我觉得第三者似乎有这方面的需要,再说我也觉得朝比奈的日常生活是非常与众不同的,不过我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我以sos团代表导演的身分决定贯彻娱乐的职责到底。你们看着吧!我要让所有的观众都站起来为我鼓掌!’

仔细一看,春日臂章上的文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从‘团长’变成了‘超导演’。真是个思虑周到的家伙。

看过兀自兴奋异常的女导演、情绪低落的女主角,还有带着暧昧的笑容像参观人士一样退离现场的男主角之后,我真的很难形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这时社团教室的门静静地打开。

‘……’

我以为是谁登场了咧,那一瞬间我心中产生了恐惧。还以为我这不算长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连死神也来迎接我了。我甚至怀疑自己置身于拍摄跟莫札特要安魂曲的萨利耶里的电影(注:指电影‘阿玛迪斯’)后台。

‘……’默默浮现的是长门有希那一如往常的白皙脸孔.她只露出一张脸,身后则是一片漆黑。

惊骇得说不出话来的不只我,春日和朝比奈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古泉原本挂在睑上的微笑也渗进了大约有消费税那么多的惊愕色彩。长门身上穿着的是连朝比奈都会感到讶异的古怪服装,她用像黑幕一样的黑色斗篷将全身盖住,头上载着同样漆黑的宽沿尖顶帽,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吸血鬼打扮。

在我们愕然的注视下,打扮得像死神一样的长门,默默地坐到角落那个属于她的固定座位上,从斗篷的下摆拿出书包和精装书放在桌上。

然后无视于我们四人惊愕的眼神,开始看起她的书来。

那可能是她在他们班忙于校庆举办的占卜大会时所穿的衣服。

从长门以单字的形式回答覆最快从惊愕中回神的春日那一连串的问题来归纳,我们得到这样的答案──竟然有人想到让长门做如此令人愉快的打扮,可见这家伙的班上肯定有着相当有才华的设计师。

长门竟然以这么恐怖的晴天娃娃装扮从教室定到这里来,难不成她以自己的方式燃起对抗朝比奈的意识了?这家伙的思考逻辑还真是比春日更难让人掌握!

在这一股让人难以启齿的沉闷气氛当中,只有春日喜孜孜地大叫:

‘有希,你也开窍了?没错,就这身打扮!’

长门缓缓地把目光投向春日,然后又移回书本上。

‘这服装完全跟我所想的角色分配不谋而合!待会儿告诉我是谁让你穿上这身衣服的,我真想打电报去表达我的感谢之意!’

拜托你好不好,接到你的祝贺电报顶多只会让人疑心生暗鬼,甚至担心其中是不是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你就不能稍微客观一点看周遭众人对你的评价吗?

已经高兴到进入忘我境界的春日,一边哼着土耳其进行曲,一边打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几张影印纸。她快速地将影印纸分给我们,睑上带着把黑熊打倒在边线的金太郎(注:日本传说中的神力童子。在故事中,红皮肤、身穿肚兜的金太郎,曾以相扑打倒黑熊。)一样得意的表情。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把视线落在影印纸上。

上面潦草地写着以下的内文。

“战斗女服务生 朝比奈实玖琉的冒险(暂定)”
☆登场人物
.朝比奈实玖琉……来自未来世界的战斗女服务生
.古泉一树……超能力少年
.长门有希……[x]的外星人
.临时演员……路人

……啊,这是怎么回事啊?竟然完全猜中了。

我真是惊讶到了极点,这家伙到底是理解力太强,或是随便瞎猜却莫名其妙地被她押对了宝?我甚至开始怀疑她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她那总在诡异的地方发挥的特异敏锐力,到底是什么能力啊?

一时之间我哑然失声,听到一旁传来的嗤嗤笑声才回过神来,会这样笑的当然就是古泉。

‘啊,这个啊……’

他看起来挺乐的,我真是羡慕他。

‘该怎么说呢?应该说不愧是凉宫同学吧?果然是只有凉宫同学才会想到的角色,真是了不起。’

别对着我微笑,我觉得很不舒服。

两手拿着A4影印纸定定地看着的朝比奈,那纤细的手腕不停地颤抖着。

‘啊……’

她发出轻轻的叫声看着我,脸上露出求救似的表情。来不及仔细确认,却发现她带着看起来极其悲哀却又渗着责难色彩的眼神。就好像年纪差了一截的亲戚大姊姊。在开导恶作剧过头的小孩子一样的眼神……我终于想起来了。对了,在半年前发生那个事件之后,我就把他们三个人真正的身分告诉了春口。

唔,糟了。是我害的吗?

我惊慌失措地看向长门,只见那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帽子,什么连系装置外星人之类的家伙──仍然默默地看着她的书。

‘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吧?’

古泉乐观地说着,我则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没什么好笑的,不过也没那么悲观。’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只是电影的角色分配啊,凉宫同学并不真的认为我是超能力者。只不过在电影的虚拟情节当中,我所演的古泉一树是一个超能力者而已。’

古泉就像一个家庭老师一样,对着记忆力不足的学生谆谆教诲着。

‘在现实的生活中存在的古泉一树,和这个“古泉一树”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啊。总不会把我跟电影中饰演的人物混为一谈吧?就算有人把两者混为一谈,那也不会是凉宫同学。’

‘我就是没办法安心,没人敢保证你说的话是正确的。’

‘如果她把现实和虚拟世界混为一谈的话,这个世界早就变成一个科幻世界了。我之前也说过,别看凉宫同学那个样子,她其实是一个具有现实逻辑思考的人。’

这个我懂,因为春日的现实式思考模式往往都是半调子的异想天开模式,所以往往害我被卷入许多离奇古怪的事件当中,而且还是在当事人春日完全没有自觉当中发生的。

‘因为我们拿不出证据啊。’

古泉淡然地说:

‘或许某一天事态会不得不发展到那种地步,但是那不会是现在。还好朝比奈和长门同学各自所属的势力好像也有同样的看法,所以我觉得永远保持这个样子也无所谓。’

我也这么认为,因为我并不想看到世界乱成一团。如果在还没破解下个星期即将要上市的游戏软体之前就发生这种事,那真是太遗憾了。

古泉仍然一脸微笑。

‘与其担心这个世界,我倒觉得你应该多注意一下自己。我跟长门同学或许都有替代人选,但是你并没有。’

为了不让古泉看出我变得复杂不已的心思,我佯装专心地帮手上的*填装瓦斯。

这一天,春日忙着给朝比奈试装,并发表各人担任的角色。就这样结束了一天的活动。事实上,她还想拉着穿着女服务生制服的朝比奈在校内四处走动,然后夸张地举行发表记者会,但是因为朝比奈真的快要哭出来了,我便想尽办法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告诉她,这所高中并没有所谓的新闻社或报导社,也没有宣传社,春日看着我,嘴唇嘟成水鸟的尖嘴状,还往下撇地回我:

‘说的也是。’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就打退堂鼓了。

‘内容还是保密到最后一刻比较好。阿虚,以你的资质来说,这点你倒是挺机灵的。要是事前泄漏机密就不好了。’

又不是好莱坞或香港的电影,而且也没有人对你脑袋中的那些鬼点子有兴趣。

‘那么阿虚,你要负责让那把*在今天之内可以派上用场,因为明天就要开始拍摄了。另外你还必须学会怎么使用摄影机。啊,对了,还要想办法找来把影像转接到电脑编辑时所需要的软体。还有──’

就这样,春日把一大堆工作推给了我,还一边哼着“大逃亡”的主题曲一边回家去了。

真是一个不管心情好不好都会制造一大堆麻烦的家伙啊,真是的!

而现在,我跟古泉两个男生正埋首苦读着说明书,努力地想搞懂如何让BB弹从模型*中射出来。

换好衣服的朝比奈垮着肩啪答啪答地走回家了,长门则一身仿佛受邀参加安息日的魔女打扮,书包也没拿就不知跑到那里去了。看来长门只是来让我们看看她的打扮而已。以她以往的风格来说,这个行为或许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但也可能只是来露个脸而已。现在她大概在她的教室里做着什么事吧?譬如预演水晶占卜之类的事情。

我觉得校内的喧闹气氛似乎一天胜过一天。每到放学后就响起的别脚乐队的喇叭声渐渐不再走音,也慢慢地上了轨道,也有人躲在校园的隐密处裁切三合板和轻木,而像长门那样一身奇怪打扮的学生也开始慢慢地增加了。

不过,这终归只是一个朴实的县立高中的校园活动,看来应该会是一个不怎么让人惊艳的校庆。我个人觉得,全校里顶多只有一半同学没有放弃制造乐趣的努力,至于我们一年五班则是早就放弃了享受乐趣这件事。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的同学当天一定会不知道如何打发多出来的闲暇时间。而谷口和国木田仿彿就是这些‘回家社团’人物的个中代表。

‘说到校庆,’

谷口说着。

午休时间,我跟这两个一点都不重要的配角共三人一起围着吃便当。

‘说到校庆?’

国木田反问道。谷口脸上浮起跟古泉的优雅微笑做比较实在太过可怜的难看笑容。

‘真是个超级活动。’

别学春日说话好不好!谷口的笑意突然从他脸上消退。

‘但却是跟我无关的活动,真教人生气。’

‘为什么?’国木田问。

‘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那些看起来乐在其中的家伙真是碍眼。尤其是那种男女成对的更令人想动手宰人。哼,什么嘛!’

这就叫恼羞成怒吧?

‘我们班也真是的,举办问卷调查?哼!无聊透顶,反正再问也只是问你喜欢什么颜色之类的无聊问题,收集这些资料有什么好玩的?’

既然如此,那你提个建议不就得了?或许这样春日也就不会想拍什么电影了。

谷口一口吞下便当里的香肠。

‘我才不会提那种建议自找麻烦咧。唉。提议倒无妨,怕的是被迫要负责统筹。’

国木田一边说‘说的也是’一边停下他切蛋卷的动作。

‘只有没脑袋的人或者责任感超强的学生才会在这种时候举手发言吧?如果朝仓同学还在的话。’

他提起了已经移民到加拿大的前同学姓名。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中就会冒出若干冷汗。因为让朝仓消失的虽然是长门,但是原因却在我。当初置之不理而让她消失的人是我,所以现在感到心痛也无济于事了。

‘唉,真是可惜啊。’谷门说, ‘偏偏超级优等生不见了,真是不幸啊。她是唯一让人庆幸能被编到这个班级来的理由说。可恶,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要求换班?’

‘你认为哪一班好?’国木田问。‘譬如长门同学的班级?啊,对了,昨天我看到她打扮得像个魔术师一样在校园里走,那是什么东东啊?’

这个嘛,我不知道。

‘长门啊……’

谷口看着我,脸上带着好像突然面临数学抽考似的表情,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说着。

‘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看到你跟那家伙在教室里抱在一起。反正我知道那一定是凉宫安排的剧本吧,是你们故意设计要吓我的对不对?没用的啦。’

还好谷口自行错误解读那件事,让我觉得肩膀上的石头好像落了地一样。……等等,那一次你不是为了拿忘了拿的东西才回来的吗?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会回来呢?──我当然不会提醒他这件事。谷口是个白痴,叫一个白痴白痴并不会让我感到心痛。这家伙是个白痴真好,我甚至想感谢上苍了。

‘话又说回来,还真是无聊耶。’

谷口感慨地说,国木田正埋首于他的便当中,我则回头看着背后。春日的座位是空的,她现在又在哪里鬼混了?

‘我在学校里寻找可以拍摄电影的地方。’

春日说。

‘可是完全没有适合的地方。看来想在校内凑和着拍是行不通的,我们到校外去吧!’

或许她并不喜欢校内的气氛,可是也不用因为校内不够热闹,就刻意远征到外头去寻找炒热气氛的场所啊?看来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搞它个天翻地覆吧?

‘啊……。我、我也要去吗?’

用畏惧的语气提出疑问的是朝比奈。

‘那还用说?没有主角还像话吗?’

‘穿、穿这身衣服吗?’

继昨天之后,朝比奈今天仍然被迫穿着春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女服务生制眼,身体微微颤抖着。

‘嗯,没错。’

春日很干脆地点点头,朝比奈紧抱着自己的身体推托着。

‘老是不停地换衣服不是很麻烦吗?而且现场搞不好没有可以换衣服的地方哦。既然如此那干脆先换好不就得了?我说得对不对?走吧!大家一起走!’

‘至少让我披件衣服……’

朝比奈恳求着。

‘不行!’

‘可是这样好难为情。’

‘要觉得难为情才能演出微妙的羞怯样啊!你这样怎么拿得到金球奖呢?’

我们的目标不是校庆最佳活动票选第一名吗?

今天所有的团员都聚集到社团教室来了。舞台剧的剧本问题大概已经解决了的古泉也来了,还面带微笑看着春日和朝比奈之间单向的互动状况。长门也在,而这个长门倒是个问题。

‘……’

她一如往常般地沉默,这倒没什么,但是样子有点怪异。不知何故,她今天仍然一身昨天特地跑来展示给我们看的魔女打扮。其实这种衣服只要在校庆当天穿就可以了,干嘛现在就穿上啊?

春日似乎非常中意长门的黑色斗篷和尖帽子。

‘你的角色改成“[x]的外星魔法师”!’

二话不说就把剧本修改了。我看着让长门拿着在指挥棒尖装上人们经常装点在圣诞树顶端的星形装饰品而窃喜不已的春日,还有握着指挥棒一动也不动的长门,不知道为什么,连我也开始对这个沉默的读书狂扮演外星魔法师一事没有任何异议了。或许这样的角色比什么资讯统合思念体更能凸显长门的特征吧?她确实拥有魔法般的力量。在我眼中看来是如此,所以绝对错不了。

长门突然将黑帽子的边缘推高,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看着我。

‘……’

我对春日将其他班级准备好的衣服,擅自拿来做为拍片用的服装一事有些许的疑问,但是在她眼中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问号存在。

‘阿虚!摄影机准备好了吧?古泉,那边的行李就有劳你了。实玖琉,你干嘛还黏着桌子不放?哪,赶快站起来走人了!’

朝比奈微弱的反抗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春日一把抓住女服务生的脖子用力一拉,就拖也似地将口中不断呻吟着的娇小身躯拉向门口。长门则拖着黑色斗篷的下摆跟在后头,古泉走在最后面,对我眨眨眼使了个眼色,跟着消失于走廊上。

正当我想着,如果我不去不知道可不可以之际──

‘喂!没有摄影师还拍什么样电影啊?’

春日从洞开的门后探出上半身,把嘴张到有半张脸那么大,还狂吼了一声,我看到春日左臂上写着‘大导演’的臂章,心中涌起一股暗淡的思绪。

看来这个女人是玩真的。

由还没有拍过任何一部电影却自称大导演的春日带头;美少女服务生沮丧地低垂着头跟在后面,阴郁的魔法少女像影子一般紧追在后;古泉则抱着纸袋,带着爽朗的笑容……我尽可能跟这个诡异的团体保持最远的距离尾随着。

当这一行人在校园里走动时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即使来到校外,这群像举行万圣节PARTY的一伙人同样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当中无奈地独占众人视线的朝比奈,走了两分钟就把头垂得低低的,三分钟时变得面红耳赤,走了五分钟左右,便开始踩着虚弱的空虚步伐蹒跚地走着。

怀着彷彿是天地即将产生异变的愉快心情,口中哼着“天国与地狱”主题曲的是带头走在最前面的春日。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只见她右手上拿着[x]的扩音器,左手提着导演椅,意气风发地走着,简直就像在草原上西进的蒙古骑兵团一样气势凌人。正怀疑她要突击那个目标时,发现我们来到的地点是车站。买了五张车票的春日将车票分发给我们之后,带着理
所当然的表情朝着剪票口进军。

‘等等。’

说不出话来的朝比奈还没有出声,我就率先提出异议。我指着吸引所有来往行人好奇目光、穿着迷你裙的女服务生,和宛如随行者般站在一旁的黑衣少女说:

‘你打算让她们以这种装扮搭*吗?’

‘有什么问题吗?’春日装做不知情的样子反问道。‘要是没穿衣服可能会被逮捕,但是她们可都穿得好好的呀!或者你觉得兔女郎的装扮比较好?如果是这样就早说嘛!改拍“战斗兔女郎(暂)”我也不会在意的。’

这应该不是刻意找来女服务生制服的人该说的话……倒是,你之前不是曾提过电影的概念吗?我是不清楚啦,不过所谓的概念可以这样随随便便说改就改吗?

我用力地运作着正在探索导演心情的脑袋。

‘最重要的是临机应变的能力,因为地球上的生物就是这样进化而来的,而这就是所谓的适者生存。老是一天到晚发呆是会被淘汰的!我们得努力去适应才行!’

要适应什么?要是整个环境真有它自己的意识的话,我想它一定会先将春日放逐到大气层之外。

古泉变成了一个只会微笑扛着行李的苦力,长门照样沉默,而朝比奈好像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其他的成员都保持沉默。

真希望有人想想办法。

春日似乎把大家的沉默解读成她的一番话让众人产生深刻的感慨一样。

‘哪,*来了!实玖琉,赶快走啊!好戏待会儿就要上演了!’

她就像刑警羁押着因为值得同情的动机而杀人的女犯人一样,抱着朝比奈的肩膀走向剪票口。

走出车站。我们来到的地方是前天来过的同一个车站,前头就是那个商店街。正感到怀疑之际,没想到春日连登门拜访的店家也是一样的。就是她经过一番交涉之后,拿到摄影机的电器行。

‘我遵守约定来了!’

春日神采奕奕地走进店里大叫,叔叔从后头定出来,目光停在朝比奈身上。

‘呵呵。’

叔叔露出猥亵的笑容看着女主角,而朝比奈则像使过必杀技的格斗游戏角色一样全身僵硬。叔叔又说了:

‘她就是前天那个女孩子?看起来真不一样。呵呵,那就拜托你了。’

拜托什么?我出于反射地想往前踏出一步,将全身直打寒颤的朝比奈藏到我背后,却被春日给推了回去。

‘现在要进行商讨,大家仔细听着。’

然后春日带着和运动会时,参加班级对抗接力赛获得优胜之后一样的笑容宣告。

‘现在开始拍摄CM!’

‘这、这家店,嗯──店长先生非常地亲切,而且是个好人。现任店主荣二郎先生在他祖父时代就开始经营这家店,贩卖的东西从干电池到冰箱应有尽有。嗯──另外……嗯──’

女服务生朝比奈僵着一张笑脸死命地照本宣科。高举着写有‘大森电器行’塑胶板的长门侧站在一旁,她们两人的身影映在我窥视着的摄影机观景窗中。

朝比奈挤出一个笨拙无比的笑容,手里拿着根本就没有插电的麦克风。

古泉站在我旁边,面带微微的苦笑高举着大字报。所谓的大宁报是刚刚春日想都没想就随便写下台词的素描簿,古泉则根据朝比奈念台词的速度翻着素描簿。

我们站在电器行的店头,也是商店街的正中央。

春日坐在导演椅上交叠双腿,一脸苦涩地看着朝比奈的演技。

‘好,卡!’

她将扩音器住手掌上一敲。

‘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会表达不出来呢?一点都没有“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一边说着一边咬着指甲。

我愕然地停下了摄影机,用两手握着麦克风的朝比奈也停止了动作.而长门是打一开始就是静止不动的,古泉则只知道微笑。

背后一群在商店街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因好奇使得现场引起一片骚动。

‘实玖琉的表情太僵硬了,你要发自内心,以自然的感觉微笑。想一些愉快的事情吧!现在不就很愉快吗?你可是被选为女主角的人耶!你的人生当中再也不会有比这种事情更快乐的了!’

真想告诉她,你有完没完啊!

如果把前天春日和店长之间的对话以一行字来表现的话,我猜想大概是以下这样。

‘在拍电影的过程中我们会放进这家商店的CM,能不能给我们一台摄影机?’

‘可以呀。’

误信春日花言巧语的店长脑袋铁定有问题,而想到在电影中加入CM的春日则是疯狂。

从来就没听说过某部电影的女主角,在影片当中还代言CM的。如果只是把商店当成背景似有若无地带过去的话倒还好,可是采用这种作法,整部片子不就等于是广告片了吗?

‘我知道了!’

春日兀自大叫起来。拜托!你又知道什么了。

‘总觉得电气行里出现女服务生有点怪怪的!’

我想那是你找来的衣服吧?

‘古泉,那个袋子借我一下。那边比较小的那一个。’

春日接过古泉递给她的纸袋,一手抓住失了神的朝比奈的手,然后大步走进店内。

‘店长!后面有可以换衣服的房间吗?嗯,哪里都成,不然厕所也可以。是吗?那就借用仓库了!’

说着她就脸不红气不喘地带着朝比奈消失于店内。可怜的朝比奈似乎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被春日那蛮牛般的力道一拉,她只好乖乖地踉跄走着。或许她心里想着,只要能脱下这身衣服,什么事情她都不计较了。

被留在外头的我跟古泉遗有长门无所事事,只能呆站在那边。一身黑色装束的长门动也不动,只顾拿着塑胶板凝视着手提摄影机。还真有她的,手竟然不会累。

古泉对着我微笑。

‘看来是轮不到我上场了。其实我也在班上的舞台剧中轧了一脚,是经过大家投票决定的,光是要背台词就背得苦哈哈的,所以这边的角色台词越少越好……。怎么样?你要不要来主演看看?’

反正握有分配角色大权的人是春日,要变更角色就去找那家伙。

‘你以为我做得来那么让人诚惶诚恐的事情吗?我不敢想像一个演员竟敢对制片兼导演提出什么意见。因为凉宫同学的命令是绝对的,而且我不想去想像她会在我背后采取什么样的报复行为。’

我也不想啊!所以我这才乖乖地当个摄影师啊?而且拍的还不是电影,而是个人经营的店铺地区性CF,就算有深厚的地区情感也该适可而止吧。现在商店的后头一定又上演着一幕手忙脚乱的景象吧?我想像春日随心所欲地剥除无力抗拒的朝比奈的表情。不知道这一次她要让朝比奈穿什么衣服,干脆她自己穿就好了。就外型而言,她是可以跟朝比奈一争高下的,难道她没有想过由自己主演吗?

‘让各位久等了!’

在走出店面的两个人当中,春日当然还是穿着制服;而在看到另一个人的模样时,我的脑诲里瞬间掠过走马灯。啊,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啊?真是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啊!这半年来可真是发生了不少事啊!业余棒球啦孤岛啦什么的,于今想起,或许都成了美好的回忆……怎么可能?

那正是令人怀念的朝比奈崭露头角第一弹,和春日在校园里出没而引起全校的话题,使得朝比奈的精神受到严重损伤的极度裸露制服。

挑不出任何缺点,完美无瑕的兔女郎红着脸颊,湿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跟在春日旁边,兔耳朵不停地晃动着。

‘嗯,这样就无可挑剔了,还是用兔女郎来介绍商品最适合了。’

春日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上下打量着朝比奈,露出满意的笑容,而朝比奈则满睑愁容,魂魄好像从她那半张着的樱桃小口中飞出来了一样。

‘哪,实玖琉。从头再来过。台词也该背下来了吧?阿虚,倒带回去。’

穿成这副模样有谁会去听她讲什么啊?上映时,每个人的目光一定都会盯在朝比奈所扮演的兔女郎身上吧?如果萤幕没有被看出个洞来就值得庆幸了。

‘现在,TAKE 2!’

春日高声大叫,拿起扩音器用力一敲。

春日随心所欲地操控半哭半笑的朝比奈所拍摄的电器行CM终于完工。我觉得整件事情就好像看着一个被[x]的经纪人操控的外国摔角选手一样。

可是,事情发展至此,我不得不想起我们还拜访过另一间赞助商店。或许根本不用我去想。春日是打一开始就有这种盘算的。

春日拉着不时发出‘啊’或‘哇’等可爱尖叫声的朝比奈,在商店街上大剌剌地走着。俨然化身成为背后灵的长门,从头到尾都顶着一张没有任何感情的魔女表情,跟着我和古泉慢慢地走着。

我把自己的运动夹克披到朝比奈的肩膀上,藉以安慰她,这么做或许反而让她更惹人注目。说起来,这本来就是一个人们的兴趣十分异常的世界。我有言在先,那可不是我的兴趣。

我们到第二家模型玩具店重覆做了跟刚刚一样的事情。在众人环视之中,朝比奈泪眼婆娑地面着我──也就是摄影镜头。

‘这、这家模型玩具店是山土启治先生(28岁)不顾周遭亲友的反对,于去年脱离上班族的生涯所开设。可以说是为了追求个人的兴趣……而放手一搏的……。果然,营业额不如预期中成长,今年上半年的营业额只达到去年的百分之八十,曲线图直往右下角滑落……所以!请各位多多捧场,踊跃购买!’

朝比奈的语气完全没有说服力。山土店主会认同这样的广告词吗?我觉得他大概只会更自暴自弃吧?谁愿意让高中生这样看待自己啊?

兔女郎将被迫拿着的来福**口朝上。

‘不能对着人群发射,拿空罐子射击吧!’

后头的长门以不知道看哪里的空洞眼神,举着写了‘山土模型商店’的塑胶板。好个超现实的景象。朝仓凉子看起来是一个平凡而有感情的人,所以外星人制造的人造人好像并不全然都像机器人一样,而长门之所以有这种个性,或许是她本来就是被设定成这个样子的吧?

朝比奈又将来福*对准地面上的空罐子一阵乱射。

‘啊!我相信被射中的话一定很痛。啊!’

朝比奈一边胆怯地尖叫着一边将铝罐给射成了蜂窝,这样的射击示范使得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引发了一阵骚动。虽然命中率大概只有一成。

我觉得把这种景象拍进DV录影带当中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我对朝比奈,还有对摄影机的开发设计者都充满了歉意。这种东西明明不是为了拍这种东西才问世的。

就这样,这一天只拍了愚蠢的CM就结束了。

我们先回到学校,在社团教室里听取春日公布的后续摄影行程计画。

‘明天星期六放假,所以大家一早就要集合。九点到北口车站前面碰面,听到没?’

可是,光是广告影片就长达十五分钟了,真正的影片会有多长啊?在校庆中播放长达一二小时的钜作是不会有人看完的。票房可能也不乐观。

我看着沮丧无比的朝比奈心里想着。外出时是女服务生,回来时变成兔女郎搭*的朝比奈终于换好了制服,瘫软无力地蹲在地上。以这种情况进行拍摄的话,只怕女主角拍到一半就会睡着了。

我喝光了古泉替额头抵在桌上,整个人瘫软无力的朝比奈泡好的玄米茶后说道:

‘我说春日,关于朝比奈的打扮,难道你不想变换一下吗?不是有那种看起来比较像样的作战服吗?譬如战斗服或迷彩服之类的?’

春日挥舞着装有星星饰品的指挥棒。

‘穿那种衣服战斗一点创意都没有。就因为穿着女服务生的衣服战斗,才能让人有“哦──”的感觉啊。掌握观众的心是最重要的,也就是概念,概念!’

我很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概念,而我只有叹息的份。

‘算了……,这就姑且不说了。为什么要刻意设定成女主角来自未来?是不是未来都无所谓吧?’

趴在桌上的朝比奈倏地一抖。春日没有注意到,她完全不气馁。

‘这种事情以后再考虑,等有人提出质疑时再去考虑就够了。’

所以我现在不就提出质疑了吗?给我答案啊!

‘如果考虑之后还想不出答案的话就不用管它了!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趣就够了!’

那也得真的有趣才能成立吧?你想拍摄的电影具有趣味性的机率有多高?拍摄只有导演一个人觉得有趣的影片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你的目标是要获得金酸梅奖业余影片的提名?

‘那是什么东东?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校庆最佳活动票选第一名!如果可能的话,拿到金球奖也不错。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实玖琉没有做适合的打扮是不行的!’

我觉得根本没有人会对这件事伤脑筋,不过我想春日可能是在某一年看过某一部让她爆怒不已,后来却得了金球奖的电影吧?

我再度叹了一口气,往旁边一看。一身黑色装扮的长门一回到社团教室就缩到角落去,继续沈溺于她的书本当中。这家伙有病吗?难道待在这个教室时不看书会死吗?

‘等等。’

看着喜爱阅读的外星人时,我突然想到。

‘喂,我还没拿到剧本呢。’

不只是剧本杳无踪影,我连故事内容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就只有朝比奈是未来的女服务生,古泉是超能力少年,而长门是[x]的外星魔法师而已。

‘不需要。’

春日在想什么啊?只见她突然闭上眼睛,拿指挥棒前端的星星饰品戳着自己的太阳穴。

‘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剧本和分镜都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想,我会帮你想好摄影工作的内容。’

好呛的话。你才是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出神地盯着窗外看就够了。只要你的表情柔和正经一点,光是外形就足以和朝比奈互换角色了。

‘明天!就是明天!大家要鼓起干劲勇往直前。想获得荣耀,首先就要从精神面下手。那是不用花钱就可以获得胜利的快速方法!当心灵的牢笼松开时,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潜在能力就会觉醒,激发出意想不到的能量来。就是这样!’

在格斗漫画中对打时或许是这样没错啦,但是就算再怎么口沫横飞地宣扬精神面和国际主义,日本足球代表队想要在世界杯中获得优胜还有得等咧。

‘那么今天就到此解散!敬请期待明天!阿虚,不要忘了摄影机和小道具还有衣服等等的行李哦。大家要严格遵守时间!’

说完春日就用力地甩着书包出去了。我一边听着走廊上渐行渐远的“洛基”主题曲,一边恨恨地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行李。我该跟哪个协会控诉这个导演的粗暴行径呢?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我们的校园生活不过是随着春日把几近异常的热情*在电影上,而渐渐脱序的一连串单纯而平凡的生活。如果针对全国的各个学校进行调查,除了我们之外,应该也会有跟我们做出类似行径的团体吧?一言以蔽之,就是“普通”的生活。

我没有受到长门一族的袭击,没有跟朝比奈追逐时间,也没有看到像发着光的青色霉菌一样的巨人出现,更没有发生有着可笑真相的杀人事件。好个平凡的校园生活。

随着即将到来的校庆活动而起舞,情绪变得有点高涨的春日,就好像用鞭子鞭策饲养在她脑袋当中那只大量分泌肾上腺素的仓鼠,以马赫为单位的马力快速地旋转着滚轮一样。

总之,这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直到这一天。

仔细想想,春日大概也以她自己的方式稍加自我控制了吧?再仔细想想,电影连一格画面都还没有拍到。录在数位摄影机当中的,只有朝比奈以兔女郎的打扮,介绍当地商店街的电器行和模型玩具店的内容。由春日总指挥所带领的sos团制作的电影,到目前为止连个影子都没有,连故事大纲都是个谜。

或许保持谜样的状况还比较好些。

就算上映的只是朝比奈的商店街报导特集也无所谓。倒不如说,这样的内容反而更能吸引观众吧?而且也有利于振兴地区的商业发展,岂不是一石二鸟吗?啊,干脆就做成朝比奈实玖琉宣传录影专辑吧!我倒比较喜欢这种内容。这是负责摄影的我真正的心声。

但是,我比谁都清楚,春日是不会这样就满足的。这家伙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她是不会中途就放弃的。好个言出必行的麻烦人啊!

就这样,从第二天开始,我们又陷入了稀奇古怪的窘境当中,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春日说是什么来着?

当心灵的牢笼松开时,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潜在能力就会觉醒,激发出意想不到的能量来──诸如此类的吗?

有道理。

可是我说啊,春日。

怎么偏偏就是你觉醒呢?

而且你自己还完全没有发现。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2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第三章

星期六当天。

我们在车站前集合。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家里现有的最大背包里再走到车站,只见其他四个人都在等我。

春日穿休闲服和朝比奈充满娇柔女性的身影,远远看来一样引人注目。她们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一点都不相像的姊妹。明明年纪比较大看起来却像妹妹的朝比奈,在服装上走的是成熟的路线。

被三个怪人围着的朝比奈,一看到我就好像松了口气似地对我点点头,轻轻地挥着手。

嗯,感觉真好。

‘你太慢了!’

春日虽然对着我吼叫,但是她的心情依然很愉悦。这家伙之所以两手空空,是因为她连扩音器和导演用折叠椅都塞进我的行李中。

‘还不到九点耶。’

我板着脸孔说道。看看两边,我见到长门那像陶磁般的表情,和古泉那清爽的微笑。话又说回来,今天是假日,又不用上学,长门依然穿着制服是没什么奇怪啦,可为什么连古泉都穿制服啊?

‘听说这是我拍片时的服装。’

古泉回答道。

‘昨天她是这样跟我说的。就角色面而言,我是一个假扮成高中生的超能力者。’

本来就是这样啊!

我将塞了摄影机和小道具等等一大堆东西的包包放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于是春日露出一脸像即将远足的小学生一样兴奋的表情。

‘阿虚,你最后一个来要罚钱,不过现在还不用。待会儿我们要搭巴士,巴士的钱我可以出,那是必要的经费,但你要请大家吃饭。’

她擅自做了这个决定后挥着一只手。

‘哪,各位!巴士招呼站在这边!赶快跟我来!’

此时,我看到她手臂上的臂章变成了‘超级导演’。看来在春日心中,她甚至超越了大导演.难道她想拍出什么了不得的电影吗?

本人再次声明,我觉得拍朝比奈的个人专辑还比较好玩一点。

坐在巴士上随车晃动了三十分钟左右,我们在位于山中的停靠站下了车,然后又走了三十分钟之久。我们很吃力地在健行步道上走着。

我们来到一个到处都看得到的森林公园。这是在这一带出生长大的我从小就熟悉的场所。因为念小学时每年只要一提到远足,几乎都是到附近去爬山。

所谓的公园根本就名不符实,那只是在山腰辟出一块空地,随便盖个喷泉什么的,其他什么都没有,空荡到几乎让人忍不住要抱怨,干嘛非得这么辛苦地爬到这种地方来?只有还不知道什么叫娱乐的小鬼头会感到兴奋。我们看到几对带着小鬼头前来,看起来应该是一家人的父妻组合。

我们以喷泉为中心的广场一角为根据地,决定将这个地方当成拍摄基地。两手空空的春日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可是我已经累得像条狗了。要不是在半路上把一半的重量硬推给古泉,恐怕我早就已经倒卧路旁了。所以一抵达公园,我便靠在像徒步旅行时背的装备包上不停地喘着气。

‘你要暍吗?’

眼前出现一瓶小瓶的宝特瓶,瓶身则握在朝比亲手上。

‘我喝了一半,如果不嫌弃……’

这是神赐的乌龙茶,一定甜美如天上甘泉。这跟嫌不嫌弃无关,要是不暍的话,铁定会遭天谴的。正当我不客气地想要接过来时,一只[x]的恶魔之手拂开了天使的手。从朝比奈手中抢走乌龙茶的春日说:

‘待会儿再说、待会儿!实玖琉,现在不是给这种打杂的人补给水分的时候。再不开始,搞不好这样的好天气就会变坏了。现在赶快开始拍摄。’

朝比奈瞪大了眼睛。

‘啊……?在这里拍吗?’

‘那还用说?不然你以为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那我不用换衣服吗?这里没有可以换衣服的地方……’

‘要找地方还不简单。你看,四周都是那些啊。’

春日的手指头所指的地方,正是围绕着苍绿树林的山峦。

‘只要到树林里面去就不会有人来了,那可是天然的更衣室呢。哪,走吧!’

‘啊 呀──!救、救命啊!’

来不及出手相救,朝比奈就被春日拉着消失于森林当中了。

再度出现的朝比奈,身上包着相当于戏服的活泼女服务生制服,顶着一头发尾到处飞散的麻烦发型,那对温润的眼睛羞涩地望向生长在路旁的秋天野花。

她某只眼睛的颜色很奇怪,是真的很奇怪。只有左眼是蓝色的,这是什么东东啊?

‘那是彩色隐形眼睛啦。’

春日解说道。

‘左右眼的颜色不一样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你们瞧,只要这么一下,就增加了许多神秘性不是吗?用点小技巧就对了。这是记号、记号!’

她从背后一把抓住朝比奈的下巴,将她那张小脸蛋歪向一边。被她任意摆布的朝比奈则一睑茫然。

‘这只蓝色的眼睛可是有秘密的哟。’春日说。

‘因为如果没有赋与它任何意义的话,颜色不同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光是朝比奈那张看起来累得快要瘫倒的表情就有够大不了了。

‘那么那只彩色隐形眼镜有什么秘密?’

‘目前还是个秘密。’

春日盈盈地笑着回答。

‘喂,实玖琉,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振作一点!是你主演的电影耶!你的伟大程度仅次于制片和导演哦!挺直腰杆!挺直!’

‘啊──!’

朝比奈发出悲惨的叫声,无奈地听从春日的命令摆出姿势.接着春日让朝比奈握住*(模型*)。

‘装出女杀手该有的感觉,有一种强烈的、来自未来的感觉。’

春日不容置疑地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朝比奈战战兢兢地摆出架势,努力地将秋波飘向我──摄影机。其实她根本不用这么勉强自己,我是说真的。

话又说回来,春日还真是一个充满莫名其妙行动力的家伙。我也看过不少让我觉得无聊的电影,但是从来不曾产生‘既然如此,不如由我来拍’的想法,进而兴起想拍电影的念头,更不知道电影要怎么拍。就算真的拍了,我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拍得比别人好。但是春日好像真的深信自己有导演的才能。至少她确定自己可以拍出比深夜播放的二流电影要好的作品。这种自信是从何而来的啊?.

春日一边挥舞着[x]的扩音器一边大喊:

‘实久留!别那么害羞!抛开自我!只要把自己融入角色当中就好了!现在你是女主角朝比奈实久留!’

……当然我也知道春日的自信根本没什么可兹证明的。毫无根据的满满自信让四周的秩序陷入混乱,正是这家伙凉宫春日与生俱来的机能。否则她就不会戴上那么夸张的臂章,露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在导演春日的指示下,我们开始了值得纪念的ACTION1的拍摄。

话虽如此,我也不过是从旁边拍摄在广场上狂奔的朝比奈而已。据说这是片头画面.我觉得至少也该写个剧本什么的,但是春日却斩钉截铁地说没这种东西。

‘如果写成文字一不小心泄漏内容就糟了。’

这就是她的理由。看来她是打算以港片的模式(想到什么拍什么)来拍摄这部电影。其实我已经累瘫了,但是比起在镜头前面,拿着两把*卖力地喘气狂奔的朝比奈,或许我还算蛮好命的。

在我们的注视下,朝比奈匆左匆右地持续跑着,到了ACTION5时好不容易导演做了oK的手势,顿时她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了。

‘呼……呼……’

春日完全不理会两手支在地上,背部上下剧烈起伏的女服务生,就对等在一旁的长门下指令。

‘那接下来是有希和实玖琉的战斗画面。’

长门穿着一身她最中意的黑色装束,大步移动到摄影机前面来。她只是在制服外头罩上像黑色布幕一样的斗篷,再戴上一顶黑色的尖顶帽而已,所以不用像朝比奈一样被带到树林当中,算她好运。不过长门这个人似乎不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面不改色地换衣服的样子。如果把她们的角色互换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长门是女服务生,而朝比奈是魔法师。很不可思议的
是,好像都挺适合的。

春日让朝比奈和长门距离一二公尺面对面站着。

‘实玖琉,你现在要毫不留情地对有希射击。’

‘啊?’朝比奈吓了一跳。她晃着因为刚才的一阵奔跑而散乱了的头发说:‘但是不能拿这个射人……’

‘没问题啦!反正以实玖琉的技术来说是绝对射不到的,而且就算射得中,有希也会躲开。’

长门默默地拿着缀有星星装饰的天线,动也不动地站着。

我心里想着──真要说起来,就算拿*抵在长门的额头上再扣下*,她大概也有办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开来。

朝比奈顶着一张好像是菜鸟女侍向可怕的主厨报告打破盘子一样的表情,战战兢兢地抬眼看着长门。

‘没关系。’长门回答道,然后转着手上的天线。‘开*吧!’

‘实玖琉,长门都说没关系了,你就用力地狂射.我先说清楚,不是同时射击,而是交互射击哦!这是双*侠的基本技巧。’

古泉将反光板高举在头上,不知道春日是从哪弄来的。现在摄影社搞不好已经提出窃盗申诉了。可是古泉,你不是主角吗?

‘我没办法随着拍摄环境临机应变.与其成为被拍摄的对象,我觉得这个工作比较适合我。昨天我就一直在想,难道我不能只担任幕后工作人员吗……’

‘啊?’

朝比奈抱着看起来沉重无比的模型*,闭着眼睛不停地扫射。我站在一旁将这个景象给拍了下来。我没办法清楚地看到BB弹的轨迹,但是从长门面不改色地站着的样子来看,好像真的都没射中。是因为她使用魔法避了开来吗……当我开始这样怀疑时,只见长门缓缓地拿起指挥棒来,在眼前快速一挥,*就发出咚的一声掉落在地面上。她明明没带眼镜,但是那过人的视力依然让人讶异。

长门目不转睛地看着*口。她平常很少这样,不过那种眨眼的方式就好像‘如果不偶尔眨眨眼的话就太不自然了’一样,其实这样反而欲盖弥彰。不管她是一直睁着眼睛走路,或者一举打破天花板做瞬间移动,我大概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吧?所以现在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长门以仿彿坏掉的雨刷一般,偶尔挥挥指挥棒。每当她一挥棒,BB弹就哗啦哗啦地掉落到地上。

可是,这还真是个单调的战斗画面啊。长门只管挥动指挥棒,而朝比奈则是一个劲儿地发射手上的两只*,而且还一发都没打中,春日只是交代‘用力地发射’,什么台词都没交待。能听到的台词只有朝比奈时而发出的‘啊、哇、好可怕’之类的弱小声音。

看起来就像事先套好招以免造成致命伤的眼镜蛇和猫鼬一样,是一场缺乏活力的战斗。

‘嗯,大概就像这样。’

当朝比奈射完*的*时,春日用扩音器敲敲肩膀。我放下手提摄影机,走到盘坐在导演椅上的春日旁边。

‘喂,春日,这算哪门子的电影啊?我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什么故事。’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打算在编辑的阶段再做剪接的。’

由谁来做啊?我是指剪接的工作。当然我心中也隐约记得我的工作分配表上写着‘编辑’。

‘至少也加入一点台词吧,’

‘一旦有问题时,我会把声音消掉做后期录音,还得加上音效或BGM之类的东西。现在不用想那么多!’

仔细想想,故事只存在你的脑海中,所以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用想。但至少我要注意将春日对朝比奈的性骚扰降到最低限度,并严禁我以外的男人碰触她的身体,这是我的基本原则。大家应该没有葸见吧?

‘现在拍下一个画面!现在轮到有希反击。有希,使用你的魔法使劲地攻击实玖琉!’

长门动也不动,只是把她那对漆黑的眼睛从黑帽子的帽沿底下射向我,并以只有我能理解的角度歪着头。我大概懂她的意思,长门似乎在问‘没关系吗?’。

答案当然是‘No’。姑且不说魔法,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任何人做出会让朝比奈感到疼痛的事情的。你瞧,朝比奈不正铁青着脸不停地颤抖着吗?

春日当然不知道长门会使用不可思议的空包弹魔法。这家伙的意思应该是要求长门做出好像在使用魔法的表演吧?

长门好像也懂了我的意思,一边以沉默做为台词一边举起天线棒,做出好像歌迷在演唱会中慢慢地慢慢地挥舞着萤光棒的动作。

‘啊,算了。’春日说:‘反正我会在这个画面中使VFC(注:让主角的动作速度变快或放慢的视觉特效技术)。阿虚,后制作业时就请你做出光线从有希的棒子射出来的感觉。’

要怎么做才会有那种视觉效果啊?我可没有这种技术。如果有跟ILM(注:全名为Industrial Light & Magic,为最大家的特效制作公司,也是制作量最大的一家公司)借用人员和器材的计画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实玖琉发出惨叫声然后很痛苦地倒下来。’

朝比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喃喃自语似地‘……啊’了一声就往前倾倒。两手伸出,整个人趴倒在地上的朝比奈,旁边则站着那个才刚拿走她的魂魄,像死神一样的长门。我拍下了这个景象,而古泉则从头到尾都拿着反光板站在旁边。

围绕在我们四周,那些旁观者的视线让我有如芒刺在背。

春日终于大发慈悲,赐给我们一段休息时间,我们累得围坐在地上.

春日将我拍下的是影片倒带播放,带着煞有其事的表情喃喃自语着。

几个小孩走到朝比奈和长门之间问道:‘这是什么电视节目?’。朝比奈只是虚弱地面露微笑摇摇头,而长斗则完全无视于他们的存在,舆大地融为一体。

春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明我拍的影像会变成什么画面,所以我完全一头雾水,不过超级导演此时却说接下来要前往附近的神社。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啦?

‘那边有鸽子。’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要拍下实玖琉跑在以鸽子翩翩飞舞为背景的画面!可以的话,我希望全部都是白色的鸽子,不过现在没办法多做要求了。’

我想现在也只找得到家鸽了。春日将自己的手臂缠在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的朝比奈手臂上(大概是怕她逃跑吧),穿过森林公园,似乎正朝着县道走去。我跟古泉分工扛着器材,带着像前往丛林中进行采访摄影的工作人员,在当地聘请的苦力一样的表情跟在后头,我们抵达的地方是山中一座巨大的神社。好久没来了,自从小学远足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春日站在神社内写着‘禁止喂食’的看板前面,以一副企图让枯木开花似的表情,光明正大地撒着面包屑。我只能说,她大概不认识字。

几乎要将整个地面部淹没了的鸽群立刻就围了上来,还有鸽子不断地从空中降落。完全罩上鸽子羽毛色彩的神社看起来挺不舒服的。朝比奈依照指示,一个人站在鸽海当中。我从正面拍下了那个双脚不断地被啄食着,嘴唇不停地颤抖着的女服务生。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春日在画面之外拿着从朝比奈那边拿来的*,解除了安全装置。还没搞清楚她想干什么时,突然之间她就朝着朝比奈的脚边一阵扫射。

朝比奈惊慌失措的表情是如此逼真,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些和平的象征们因为春日这种可能会被爱护动物协会群起围攻的行为,吓得一边咕咕叫一边群起飞向天际。

‘就是这个!这就是我要的画面!阿虚,给我好好拍下来!’

摄影机正在转动,应该可以拍下来吧?朝比奈置身于四处飞窜的鸽子漩涡当中,抱着头蹲踞了下来。

‘喂!实玖琉!你干嘛蹲下来?你要用群起飞舞的鸽子做背景,朝着这边走过来呀!站起来!’

看来现在不是悠哉拍片的时候。因为一个看起来像神社神官的叔叔代替爱护动物协会的人,从我所窥视的观景窗后头飞奔而来了。因为他穿着裙装,所以我想应该是跟神官相关的人。我有所觉悟,少不得要听他说教一番,这时春旦毫不犹豫地使出最后的手段。

她将拿在手上的CZ或SIG(注:*的品牌)什么的模型*对着那个叔叔发动攻击。

我看到一个神官(应该是)仿佛站在灼热的铁板上不停地舞动着。我想大概会引来银发族服务振兴会的抗议吧。

‘撤退!’

春日大叫一声,随即转身跑走了。至于长门,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竟然已经在远距离之外的牌坊底下等我们了。我跟古泉两人各自拉起可能会来不及逃跑的朝比奈其中一只手,将她和行李一起扛了起来。

导演逃跑了,总不能让女主角当代罪羔羊吧?

十分钟之后,我们坐在路边一家类似得来速之类的餐厅角落,吃着不知道为什么要由我请客的午餐。

‘也许我错过了一件事。我想,让那个老神官扮演敌人一角会比较有即兴的效果。’

春日胡说八道一些几近犯罪边缘的事情。

朝比奈吃了三根面条之后就趴在桌上。

‘实玖琉.你吃太少了,这样怎么长得大呢?光长胸部只会吸引一些核心影迷哦。你得挺直背才行。’

春日一边说着一边将朝比奈的面条一把抢了过来,用力地吃着。

我知道喔。我不知道要过几年,但是我知道,朝比奈的脸蛋和身材都会成长到足以被选为世界小姐的水准。虽然好像连她本人都不清楚。

古泉一直在苦笑。长门默默地将综合三明治送到嘴巴,鼓着脸颊使劲地嚼着。我将吃完的盘子推到一边,对吃了两份午餐的春日说道:

‘要是那个神官向学校告状的话怎么办?古泉身上的制服泄漏了我们的身分。’

‘应该没问题吧?’

春日实在乐观得可以。

‘我们踉他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那种夹克到处都有,就算有人说什么,也只要装不知道就好了,当成不千我们的事。光是BB弹是不能成为证据的。’

我看着塞满了证据的摄影机,心想,要是这部片子上映的话,不就什么都泄漏了吗?我不认为这附近会有两个以上的女服务生在神社里被鸽群围绕。

‘那么接下来要去哪里?’

‘再回公园广场去。仔细想想,光是那样的场景是没办法营造战斗气氛的。想要抓住观众的心,需要更激烈的动作。嗯,我有很多点子,像是在森林中拼命逃跑的实玖琉,还有紧追在后的有希。然后实玖琉从悬崖上掉下去,结果被恰巧经过的古泉给救了一命。这样的故事发展如何?’

真是一个八股的故事发展啊。 而恰巧经过这种山林,而且还穿着制服的男高中生是什么东西啊?那也未免太奇怪了吧?春日这个‘怪卡’,高不好会真的把朝比奈从悬崖上推下去。既然如此,春日,不如你掉下去吧,你扮演朝比奈的角色,穿上这一身衣服。唔,胸部或许会有一点差别……。

正当我这样想着时,春日吊起眉毛瞪了我一眼。

‘你在想什么?不会是在妄想我穿女服务生制服的模样吧?’

确实被你说中了。

‘我可是导演耶,才不会喜孜孜地出现在萤幕上呢。如果要我追两只兔子的话,我一定会被树根绊倒,跌个狗吃屎。’

你不也兼制片吗?

‘幕后工作人员可以同时身兼好几职。不过,像浮雕宝石之类只出现一瞬间的角色或许还不坏。加入一些游戏元素更能搔动狂热份子的心。’

你到底是以哪里的狂热份子为对象啊?朝比奈狂热份子吗?到目前为止,整部影片不过是朝比奈实玖琉的制服特集啊!……不过仔细想想,这样也就够了。

古泉以优雅无比的动作将牛奶放回桌上。

‘登场的人物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笨蛋!别问不必要的问题。

‘这个嘛……’

春日的嘴巴嘟成了她思考事情时的特有模样。这种事情不是事前就应该考虑的吗?

‘一个人好像是少了一点。嗯,是太少了。需要配角的衬托,主角才能展现更充沛的生命力。古泉,你真的让我发现到一件好事。为了表达感谢之意,我要增加你出场的戏份。’

‘那……真是谢谢了。’

古泉那带着笑容的脸上浮起了‘完蛋了’的表情。活该!我就是知道打草会惊蛇,所以才什么都不说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打算去哪里找新的登场人物啊?这家伙随机找来的人有七十五%的机率是异类人物。按照顺序来看,这一次大概会来个异世界人之类的。只是我觉得那样的人并不想到这个世界来。

‘在打倒首领之前必须先打倒一堆小喽啰才行。小喽啰、小喽啰……’

春日的手指头抵在嘴唇下方,瞄了我一眼。

‘那几个家伙应该可以吧?’

我也看出春日心中的盘算了。谷口和国木田。要说带来拍摄现场也不会造成任何问题的大概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们是最安全的,份量不到配角的程度,算是喽罗中的喽罗。他们绝对比单独出现的鬼怪还无害。

‘那倒可以。’

我将视线从似乎想要再多加一个人选的导演脸上移开,偷偷瞄着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的朝比奈。她的睡相还真可爱啊,连假寐时的样子都一样迷人。再把目光移往用力吸着苏打水的长门那死神一般的脸上,衷心地欣赏着她的面无表情,然后问道:

‘那么接下来呢?要拍什么?’

春日将面汤咕噜咕噜地灌进肚子,花了一点时间才喝光.

‘总之,我要让实玖琉吃足苦头。因为这部电影的主题就是让一个可怜的少女在鲍受折磨之后,最后情势整个逆转过来的快乐结局。实玖琉越是不幸,就越具有情感宣泄(Catharsis)的作用。你放心,实玖琉,这将会是个HAPPY ENDING’

只有最后才HAPPY吧?在这之前,朝比奈只能接受春日导演暴虐的对待。春日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剧本啊?看来能扮演踩她刹车角色的人好像只有我一个,我得多注意点,在一旁仔细地守护才行。倒是情感宣泄是什么东东啊?

朝比奈将她那紧闭着的眼睛微睁了一半,带着彷彿向我求救似的眼神看着我,那是只有左眼是蓝色的特殊眼神。但是她随即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又缓缓地闭上眼睛。什么意思?是觉得我靠不住的意思吗?

在古泉和长门似乎产生不了防波堤作用的现在,只有我,只有我是挺你的。

但是,在这半年当中,不管我做什么,也从来没能制止春日的疯狂行径。虽然我并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作法就像螳臂挡车般的空虚,但是至少希望她能理解我这种充满骑士道精神的热情。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也没有真的阻止过春日。半年前,我虽然想过就算倒剪春日的双臂,也应该要让她打消创设sos团的念头,然而就结果论而言,在我还茫茫然的时候,春日就准备好了社团教室和团员,最后连我也一步一步误入陷阱,成了团员之一……这是现实的结果。

但是,如果我可以拿着棍棒从背后敲打这个女人的后脑杓,或者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加以制止。也许我就不会遇上朝比奈或长门和古泉等人了,或是我可以用别的方式认识他们。也就是说,或许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外星人或未来人等等令人难以相信的真实身分,跟他们只是以普通同学或学长姊或其他不相干的模式,在走廊上擦身而过而已。

别问我哪一种方式比较好?因为我已经听过这三个团员的自我PR。而且也见识过长门可怕的力量,还有俨然成为另一个人的朝比奈,甚至目击眼珠变成红色的古泉。如果前往另一个多次元世界,或许会存着一个从来就没有跟春日或其他三个人讲过话的我。所以有问题就去问那个‘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办法断然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正是我目前所面临的处境。拍摄电影,嗯,好个草率的校庆活动。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奇怪的是春日的脑袋瓜,不过那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春日突然就说要拍电影,事实上这家伙说些蠢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所以在我看来,这只是定期的例行工作而已,随便敷衍一下应该就可以了吧──。

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有阻止她拍摄电影。管她是导演还是什么,你喜欢就去做吧!你就随心所欲地操控你身边的人吧!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心情好过一点,那么我也就压抑住内心不断的叹息,舍命陪君子了。因为和你两个人被封闭在来历不明的空间当中,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我望着气势凌人的春日和瘫软的朝比奈,还有微笑的古泉,以及像面具一般没有表情的长门,心里这样思索着。

我并不知道后悔没有阻止春日的时刻马上就到来了。

我们又回到了森林公园广场。难道就不能稍微修正一下这种没有效率的计画吗?早知如此,那么在前往神社之前就该好好拍了嘛!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剧本只存在于春曰的脑袋当中。

形诸文字果然是很重要的事情,文字情报真是太伟大了。

‘我看还是放弃*好了。本来以为会射出很惊人的*的,没想到既没有熊熊的火焰,也没有声音,一点临场感都没有。我觉得一点效果都没有,模型果然是不行的。’

春日好像把山土模型玩具店当赞助者似地,一边说着一边用运动鞋的鞋尖在地上画了两个太大的X字。大概是在定出朝比奈和长门站的位置吧。

‘实玖琉站在这里,有希站这里。’

‘唔’。人早就被耍得团团转的朝比奈,踩着彷彿已经将一天份的卡路里都消耗掉了似的踉跄脚步,完全没有抵抗余地地以一袭充满情色味道的女眼务生打扮上场,精神上的疲劳似乎已到了极限。她的一举一动就像个洋娃娃,好像已经超越羞耻,退化到幼儿阶段一样。

至于长门,她本来就是个洋娃娃,默默地移动到被指定的位置,默默地站着。黑色的斗篷在由高处吹拂而下的山风中翻飞着。

春日用指尖转着从朝比奈手中抢过来的模型*说道:

‘不要离开这个位置,我想拍摄你们互相瞪视的画面。古泉,准备好反光镜。’

然后春日回到导演椅上,将*口朝上奋力地扣着板机。

‘ACTION!’

我赶紧拿好摄影机,不过朝比奈大概比我更慌张吧?ACTION?春日只交代要站好,没交代要人家做什么ACTION啊?

‘…………’

长门和朝比奈默不作声,互相看着对方的表情。

‘那个……’

朝比奈先把视线移开。

‘…………’

长门定定地看着朝比奈。

‘…………’

朝比奈也沉默了。

就这样,在满山山风的吹拂当中互相凝视的画面就这样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春日生气了。

‘这样怎么作战?’

因为她们两个人只是一味地站着。

把*换成扩音器的春日大步走向朝比奈,用力地敲打那一头她自己绑起来的,看起来轻柔无比的栗色头发。

‘实玖琉,你听好了。就算你再怎么可爱,也不能这样就松懈了。可爱的女孩子到处都是呀!如果你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很快就会被其他年轻女孩子追过去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朝比奈无辜地压着头,春日则语带开导似地说道:

‘所以呀,实玖琉。要从眼睛中发射出光束来呀!’

‘啊?’

朝比奈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不可能的!’

‘那只不同颜色的左眼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呀!我可不是吃饱了撑着让你的眼睛变成蓝色的哟!我的设定是那只眼睛潜藏着惊人的威力,也就是说那个惊人的威力就是光束。实玖琉光束,发射出来!’

‘出、出不来!’

‘使出力道来!’

春日将朝比奈的头夹在腋下,用[x]的扩音器敲打着她的头。   .

发出哭叫声直喊痛的朝比奈真是太悲惨了。我将摄影机交给已经放下反光板,正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一幕的古泉,一把抓住春日的脖子。

‘住手,你这个笨蛋!’

我从残暴的超级导演手中将娇小的女服务生给扯了开来。

‘正常人的眼睛会射出光束吗,你是白痴啊?’

看看用两手抱着头的朝比奈吧!她正可怜兮兮地清泪纵横着,没错,要说能从她圆滚滚的眼睛中飙出来的,顶多就是珍珠般的泪水。

‘哼。’

春日就着被我揪住衣领的样子把脸撇向一边哼着。

‘这种事我还知道。’

我松开了手,春日则拿扩音器敲着自己的脖子。

‘我只是想告诉她要有足以射出光束一样的气势,因为她完全没有主角该有的霸气。你也真是个不懂得幽默的家伙。’

就因为你的幽默根本不是幽默,这才叫人伤脑筋。要是朝比奈真的有发射光束的机能的话怎么办?

……应该不会有吧?

我不安地将目光转向朝比奈,用眼神向她示意。朝比奈带着怪异的泪眼抬头看着我。那对圆滚滚的眼睛眨啊眨地,脖子还微微地歪着。看来我的眼神是没办法跟朝比奈相通的。正当我这样想时,古泉这时便大言不惭地走上前来对春日提出谏言。

‘那种效果在拍完之后以CG处理应该就可以解决了吧?’

手上拿着卫生纸盒的古泉带着亲切无比的骗子笑容,将纸盒递给朝比奈。

‘凉宫同学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打算的吗?’

‘是这么打算没错。’春日说。

真是怪了,我心里想着。

朝比奈用卫生纸擦干眼泪,擤过鼻子之后,以可疑的表情看着春日又看着我。

长门就像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黑子(注:在日本传统人偶戏中,身着黑衣、操纵人偶的工作人员)一样,默默地站在风中。太阳怎么还不快点下山?因为光线不足而无法继续摄影的时间真是漫长而难以等待啊。

‘刚刚的NG,再重拍一次。’

春日说道,开始跟朝比奈商讨关键性的姿势。

‘实玖琉光束!你要一边大叫一边做这个动作。’

‘这、这样吗……?’

‘不对,是这样!还有,右眼耍闭起来。’  

春日的构想大概是将左手放在左眼旁边做出V形手势,然后一眨眼就发射出光束。

‘实玖琉,你说说看。’

‘……实实实、实玖琉光束!’

‘声音大一点!’

‘实玖琉光束!’

‘不要害羞,大声!’

‘唔……实玖琉光……束!’

‘用丹田发声!’

什么东东啊?

春日强迫红着脸拼命大叫的朝比奈做腹式发音。在广场上溜跶的小孩子和他们的家人投过来的视线真叫人难以忍受。很想告诉他们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我们拍的本来就是电影,不折不扣就是杂耍团。其实光拍这种早就安排好的画面也不错吧?我是不知道春日式的快乐故事到底有多快乐,不过如果要用来推销朝比奈的话,其实已经太过了。

过了一会儿,朝比奈和长门回到战斗位置上,古泉拿着反光板摆出高举双手大呼万岁的姿势站在一边,春日则傲慢地躺在导演椅上,我是绕到长门背后,在距离她黑色的背影约两公尺左右的地方,隔着她的肩膀拍摄朝比奈,这也是春日所指示的拍摄角度。

之后发生了突发的变化。

‘好,然后是光束!’

春日么喝一声,朝比奈便缺乏自信地摆出了那个姿势。

‘实……实玖琉光束!’

在摄影机镜头下出现的是带点自暴自弃的不自然声音,以及可爱地娇喊着的眨眼动作。那一瞬间,我窥探着的摄影机观景窗突然变成一片漆黑。

‘啊?’

我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怀疑是摄影机故障了。我将眼睛从手提摄影机移开,看着站在我眼前那一身不吉利的服装和尖顶帽。

‘…………’

长门在我眼前做出握拳状。原来盖住镜头,让整个视野变暗的元凶是长门的右手。

‘啊?’春日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春日所画的X记号在我前方两公尺远的地方,长门刚刚确实是一直站在那里的。当春日大喊ACTION,而朝比奈娇喊出声时,手提摄影机还确实拍到了长门的黑色背影。为什么在那之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长门就举起好像握住什么似的手站在我眼前制止我?这样的变化只能用空间扭曲来形容。

‘咦?’春日也不解地说道。‘有希,你是什么时候跑到那边去的?’

长门没有回答。只将像串珠似的眼睛朝向朝比奈。而朝比奈也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缓缓地眨着眼睛──。

长门的手再度以光速般的速度移动了,就好像捕捉空中飞舞的蚊子般往半空中一抓。原本应该拿在她手上的星星天线棒跑哪儿去了?

嗯,刚刚好像有什么细微的奇怪声音,彷彿是点了火的火柴掉到水沟去的声音。

‘啊……?’

发出困惑声音的是朝比奈。她大概不了解发生了什么状况吧?我也不了解。长门到底在干什么?

朝比奈彷彿求救似地把视线转向旁边──不自然的声音从古泉的方向传来。那是我不可能听错的,好像爆胎的轮胎泄气的声音……。

古泉拿在头顶上的反光板──在保力龙上贴上白色厚纸的廉价替代品──竟然斜斜地被切断了。难得说不出来话来的古泉望着切半落下的反光板,一脸茫然,但是我并没有悠哉观看这幅宝贵景象的心情。

长门有了动作,只有长门。

黑色的影子往地上一踹,轻轻降落的地点是朝比奈的正前方。长门用从斗篷区下伸出来的右手一把抓住朝比奈的脸。那纤细的手指彷彿盖住朝比奈的眼睛似地,深深崁入她的太阳穴。

‘啊……长、长门……!’

长门拐了朝比奈一脚,将主演的女服务生给压倒在地。死神以骑马的姿势坐在那丰满的胸口上。朝比奈发出惨叫声,手握着发动攻击的长门细瘦的手臂。

‘呀!’

我终于清醒了过来.什么跟什么?本以为长门瞬间移动妨凝了我的摄影,没想到接下来是古泉的反光板断成两截,接着是外星人袭击了未来人。春日什么时候交代她们两人要这样演出──好像也不是这样。因为导演也跟我和古泉一样吓得哑然失声,应该不是因为她们两人的演技太逼真了吧?

‘……卡!’

春日站了起来,拿扩音器敲打着椅子。

‘等一下,有希,你在搞什么,没有这样的安排啊!’

长门默默地坐在露出大半段白皙的大腿,四肢不断挣扎着的朝比奈身上,而且手还抓着她的脸。

我听到有人小声地嘟哝着,回头望向声音来处,只见古泉凝视着反光板的切口,扭曲着嘴角。发现我在看他,古泉对我使了个奇怪的眼色。那是什么意思啊?

算了,不管古泉意有所指的视线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得想办法制止莫名其妙发动攻击的长门。我拿着摄影机跑向扭成一团的女服务生和黑漆漆的魔法师。

‘喂,长门,你在干什么?’

宽边帽慢慢地转过来对着我。长门那像黑洞一样的漆黑眼珠看着我,小小的嘴唇眼看着就张开了。

‘…………’

我本来期待她会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落空了。长门露出好像找不到适合的话似的表情,默默地闭上嘴唇,又慢慢地站了起来。右边的黑色斗篷动了一下,手就缩回到衣服底了。

仰躺在地上的朝比奈饱受惊吓。当然会吓坏了,如果长门面无表情地靠过来,还把我拖倒在地上的话,我也会吓死的。因为长门现在的模样,如假包换就像人们在夜晚的道路转角最不想碰到的黑魔道士。换作是幼稚园小朋友的话,只怕会吓得尿出来呢。

‘…………’

将宽大的尖顶帽深深地压到眉眼处的长门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支起全颤抖的朝比奈,帮助她起身。朝比奈一边呜咽着一边落下泪来。被长长的睫毛围着的眼睛被泪水沾湿,益发增加了她的魅力……咦?

‘真是够了,你们两个人在搞什么啊?不要演出剧本上没有的情节。’

连剧本都没写的导演走了过来,和我同时发出‘咦?’的讶异叫声。

‘实玖琉,你的隐形眼镜怎么了?’

‘啊……’

紧抓着我的手臂哭泣的朝比奈将手指抵在左眼下方。

‘咦?’

也难怪我们三个人都会讶异,这种时候只能询问掌握整个情势的人了。

‘长门,你有没有看到朝比奈的隐形眼镜?’

‘不知道。’

长门面不改色地回答。我觉得她在说谎。

‘难道是刚刚打斗时掉出来了吗?’

春日判断错误,低头环视着四周地面。

‘阿虚,你也帮忙找找看,那东西可不便宜,是相当好的东西耶。’

我陪着四处爬行的春日寻找着,整个人也趴在地上。虽然我知道这是白费力气。我好像看到从朝比余身上退开的长门右手上轻轻地抓住什么东西,然后又缩了回去。然后,把人压倒在地上的长门伸手去抓朝比奈的睑。

‘怎么都找不到啊?’

春日嘟着嘴说道。对她有点说不过去,因为我并没有认真在找。回头一看,古泉正拿着那一分为二的反光板玩起接合又拉开的游戏。你好歹也做做样子一起找吧!

古泉面带微笑。

‘或许被风吹走了,因为那东西很轻。’

古泉满嘴胡言乱语,把反光板的残骸拿给我看。从地上爬起来的春日一把抢了过去。

‘怎么了,断了啊?哼,果然便宜没好货,唉,学校的摄影社果然只会买一些烂东西。古泉,你用胶带从后面贴起来。’

春日满不在乎地说道,随即把她那如鳄鱼般的眼睛转向一脸愕然、泪水已经止住的朝比奈。

‘没有彩色隐形眼镜就不连戏了,怎么办?’

她似乎很认真地思索着,随即好像脑袋里闪过灯泡的光芒般弹了一下手指。

‘对了,就设定变身之后眼珠的颜色就改变了!’

‘变、变身?’朝比奈问道。

‘对呀!如果是平常就穿女服务生制服那也未免太不实际了。这一身装扮就设定是变身后的模样,平常就穿比较正常的衣服。’

我觉得想在虚构的故事当中寻求真实感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照舂日的意见听来,就等于她自行承认女服务生是不寻常的。朝比奈也把头前后用力地点着。

‘好、好啊!我很想有比较正常的打扮。’

‘所以,宝玖琉的正常衣服就是兔女郎!’

‘啊!为为为什么?’

‘因为只有那一件衣服啊。如果穿上真正的家居服的话,从画面上看来就一点部不华丽了。等一下!至于设定,我现在想到了。也就是说,实玖琉的平常形象是在商店街吸引客人的兔女郎,一旦感受到危机就立刻变身!变成战斗女服务生。怎么样?很完美吧?’

刚刚不是才说太不实际什么的吗?

‘好,立刻行动。’

春口的嘴巴翘成月芽形,带着危险的微笑,将朝比奈的手臂环到自己背上,并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将那个不断发出‘啊,等一下,发痛!’惨叫声的女服务生带进森林当中。

嗯。

……唔,这样也好。我只能双手合十跟朝比奈表示歉意,因为春日在此时消失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会对兔女郎装扮充满期待,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是的,那也好,我必须找长门把事情间个清楚。

‘说吧,那是什么即兴表演啊?’

长门面无表情地用左手压着尖顶帽的帽沿。她将大半张脸藏在帽子的阴影当中,同时慢慢地伸出右手来。虽然斗篷整个罩在制服上,但是看得到伸出来的手穿着水手服的袖子。长门将右手的食指朝上,食指上则放着蓝色的隐形眼镜。

果然是你抢过来了?

‘这个。’

长门喃喃地说道。

‘雷射。’

她说完又噤口不语了。

喂,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你的说明方式根本没有达到必要的最低限度耶!至少说个十秒钟左右吧!

长门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具有高指向性(注:光束极细,不会像普通光线扩散的光)的不可见同调光。’

她用非常缓慢的速度说道。哦,原来是具有高指向性的不可见……。

真是抱歉,我越听越糊涂了。

‘雷射?’我说。

‘是的。’长门说。

‘那真是让人惊讶啊。’古泉说。

古泉用手指头抓起隐形眼镜,拿到光线底下仔细地观察着。

‘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镜片啊。’

他说出了让人‘非常佩服’的话。但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所以当然没办法‘佩服’。

‘什么意思啦!’

古泉面带微笑说。

‘能不能让我看看右手的手掌。不是你的,是长门同学的。’

黑衣少女看着我,因为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等待我的许可一样,所以我只好点点头。确认了我的同意之后,长门将食指以外其他四根紧握的手指头摊开,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

我们三个人之间掠过一阵沉默的风。我产生了一股寒意,终于了解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长门那有着简单手相的右手掌上开了几个焦黑的小洞。如果用烧红的火钳刺手的话,大概也会形成这样的黑洞吧?而且大约有五个左右。

‘我没办法把它封住。’

别说得这么轻松,光看就觉得很痛了。

‘力道很强,一瞬之间。’

‘雷射光从朝比奈同学的左眼射出来吗?’古泉问。

‘是的。’

什么叫是的?古泉也一样秀逗了吗?他们到底搞清楚状况了没啊?

‘我立刻修正。’

长门说道。就在我们定定地注视着的当儿,她手上的黑洞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填塞起来,恢复原有的白皙肌肤。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有惊讶的份。

‘朝比奈真的从眼睛里射出光束吗?’

‘那不是粒子加速炮,是凝集光。’

都无所谓啦,管它是雷射还是镁射,或者是原子热线炮(注:原文为マ─カライトフア─プ,为东宝电影“魔斯拉”中,为了攻击魔斯拉的茧所使用的武器)。在外行人看来都是一样的。谁晓得带电粒子炮和反阳子炮有什么不同?只要能够对付怪兽就没问题了。

现在的问题是,明明没有怪兽出现,朝比奈为什么要发射原子热线炮呢?

‘不是原子热线炮,是光子雷射。’

我不是说无所谓吗?我不需要这种科学考证。

长门默默地收起了右手。我抱着头,古泉则用手指头弹着那片隐形镜片。

‘这是朝比奈本来就具备的机能吧?’

‘没有。’长门断然地否定了。‘现在的朝比奈实玖琉是普通人类,以这种个体而言,她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这个彩色隐形眼镜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结构?’古泉仍然紧追不放。

‘没有,只是装饰品。’

应该是吧?再说带隐形眼镜来的是春日。话又说回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不是别人,正因为那是那家伙带来的,所以才更不容忽视。

这是必须追根究底的事情。要不是长门帮我挡住,从朝比奈的眼睛射出来的雷射光线就会穿过摄影机的镜头,贯穿我的眼珠子,并烧掉其他各种东西之后,从我的后脑杓飞射而出吧?尤其是我的脑浆铁定会烧得焦臭,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啊。

话又说回来,老是被长门所救,我还真丢脸。

‘这么说来,’

古泉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露出苦笑。

‘这是凉宫同学做的好事啰?因为她一直想要实玖琉光束,所以现实就照她的想法产生变化了。’

‘没错。’

做此保证的长门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我可没办法这么镇定。

‘等等!这片隐形眼镜应该没有施什么魔法吧?为什么只因为春日的希望,就能射出杀人的光线呢?’

‘凉宫同学不需要魔法或什么科学技术。只要她觉得某事“存在”,事情就会真的“存在”。’

别以为我可以接受这种狗屁倒灶的理由。

‘春日又不是真的要朝比奈发射出光束?那只是她在电影中的设定。她不也说了吗?说那只玩笑。’

‘是啊。’

‘我们都知道,凉宫同学是一个具有一般常识的人,但是这个世界的常识不适用于她也是不争的事实。这次大概也是某种特异的现象吧?那是……啊,她们回来了,这件事以后再谈谈。’

古泉若无其事地将隐形眼镜放进他衬衫的口袋。

真是伤脑筋。

利用人类的机智跟某种东西作战以防止世界毁灭,尽情地打击坏蛋;在正常的世界观中煞有其事地进行某种程度的超能力对战,其中再穿插着适当的感情戏等等──。

老实说,这才是我中意的故事。如果非得面临这种情况的话,我宁愿被卷进从一开始就是虚拟的设定故事当中,而且越脱离现实越好。

可是看看我现在落到什么地步?只因为我跟某个同学讲话,就成了一切灾祸的来源,身边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做得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从眼睛里射出光束?这是什么东东啊?有什么意义吗?

仔细想想,从朝比奈、长门、古泉这谜样的三人组来看,他们没有一个人的身分是可以摊在阳光底下的。他们都随便地自我介绍,但是我的脑袋却直得可以,竟然相信那种事。就算曾经经历过不得不相信的体验,但凡事都有所谓的程度,我也有属于自己的标准。虽然目前这种衡量的标准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根据他们本人的声明,朝比奈是来自未来的未来人。她没有告诉我是来自西元几年,只知道她来的理由──观察凉宫春日。

长门是由地球外的生命体所制造的连系装置外星人。‘那是什么东东?’听了也是白听。连我都这么想了,我相信有一半左右的人都不会懂吧?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在地球上?听说是长门那个叫资讯统合思念体的头头对凉宫春日非常有兴趣的关系。

至于古泉则是由一个叫“机关”的谜样组织派遣而来的超能力者。这家伙转学过来是他的任务之一,工作是监视凉宫春日。

至于扮演整件事情关键角色的春日,虽然和三个拥有如此异样来历的人牵扯如此之深,但是到目前为止却不了解这些人的存在。据朝比奈的说法是“时间的歪曲”,长门则说是“自律进化的可能性”,而古泉则简单且夸张地称呼她是“神”。

真是的,真是辛苦各位了。

虽然辛苦,但是请你们尽快想办法解决春日吧!否则这个女团长大概会永远像个谜团,以仿彿中性子星的引力将我禁锢在重力圈当中吧?现在倒还好,可是想想十年后的景象吧!要是到时候的春日还是像现在这个春日一样的话怎么办?一定会很伤脑筋的。非法占用社团教室、带着锐利的目光在街上横行、无意义地引发骚乱、做出发怒及情绪不稳的行为等等,人们顶多只能容忍她到十几岁。待年纪增长之后可就没这么好的事了。到时候她就会变成一个社会适应不良者。难道朝比奈和古泉、长门打算到时候还陪着她做些什么事吗?

容我先行退下。很抱歉,我一点都没有这个打算,因为时间是不等人的。人生的RESET钮是不能轻易按下的,某个地方的后巷里也没有标识储存点数的地方。

这跟春日是否歪曲时间、使情报爆炸、毁坏或创造世界是无关的。我是我,她是她。我没办法永远陪一个孩子玩躲猫猫的游戏。就算我想这么做,回家的时间终究会到来。可能是几年后,可能是几十年后,不管如何,总是会到来的。

‘你要抱怨到什么时候啊?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我看到春日从树林间将朝比奈给‘扛’了出来。

‘请你像个尽职的女演员。干脆地脱光衣服是通往蓝带赏(注:日本电影界极具有历史的奖项)新人奖的捷径耶!这次拍片我可没有要你脱个精光,人总得要爱惜羽毛嘛。’

春日的架势就像逮到兔子的猎犬一样。春日拖着穿着看起来在泥地上不好走路的高跟鞋的兔女郎朝比奈,带着明朗得几乎要让人打喷嚏的笑容回来了。

‘如果这部电影成功的话,我就用票房收入带大家去泡温泉。是慰劳旅行哦!慰劳旅行。实玖琉也想去,对不对?’

可是……算了,说的也是。在结束之前,我就陪着她疯吧!我之所以跟你混在一起,是因为我也置身于你所拍摄的电影设定故事当中。如果我站在古泉一树的立场的话,那就更万无一失,只可惜我好像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

现在就姑且让我乖乖地扮演你的跟班角色吧。

再过几年,我应该就可以笑着跟某人提到‘对哦,当时还发生过这种事呢。’了吧?

大概是吧?

兔女郎朝比奈比做女服务生打扮时更显害羞地走着,只有春日一个人满面春风。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我假装调整摄影的焦距,将朝比奈的胸部放大。就是那个,得先确认过才行。

朝比奈白皙的左胸口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仔细一看,那颗痣是星形的。确认结束,这个人确实是我的朝比奈,不是假冒的。

‘你在干什么?’

镜头前面突然出现春日的脸。

‘不能拍摄我不要的画面哦,因为这可不是你的家用摄影机。’

我知道好吗,证据就在于我并没有按下录影的按键,只是看看而已。

‘好!各位注意!同时准备好!接下来我们就要拍摄实玖琉的日常生活了。实玖琉要以很自然的感觉在那边走动,摄影机要追上去。’

日常生活中会以一身兔女郎的打扮在这种森林公园中出没?

‘无所谓啦,在这部电影中那是很普通的事。将现实的尺度套用在虚拟故事中才奇怪呢!’

那是我该对你说的台词耶!就因为你把虚拟的尺度带进现实生活中,才会使整个情况颠倒过来的!

之后,朝比奈在不知道自己发射出杀人雷射的情况下,接受春日的演技指导,反覆做出摘摘公图的花、捡起枯叶轻轻将叶子吹飞、在草地上跳来跳去等等的动作,渐渐地整个人都快瘫掉了。

致命的最后一击是春日这句话。

‘嗯,以山为背景好像太显眼了,兔女郎应该是不会在山里走动的。我们到街上去吧!’

春日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先前所说的话整个推翻掉,因为她这句话,我们就必须再度搭上巴士回到城里。

现在暂时不用负责灯光工作的男主角古泉,将用胶带补强过的反光板和我塞给他的一半行李抱在腋下,一手抓着吊环。

我站在他旁边,而更旁边则是化为一道黑影般的长门。只有春日和朝比奈坐在空空荡荡的座位上。从我手中抢走摄影机的春日坐在两人座的椅子上,从侧面拍摄朝比奈。

朝比奈一直低垂着头,轻声细语地回答春日提出的问题。我猜内容的设定大概是导演在访问女主角吧?

巴士一边在山路上蜿蜒前行一边往住宅区驶下山去。我心中暗自祷告着,请司机别老是看着后视镜,请你专心地看着前方开车。

或许是我的祷告有效吧?巴士平安地抵达了终点站车站前面。这时车内的乘客都闪了开来,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春日、朝比奈和长门身上。摇摇晃晃的兔耳朵,还有从背后看到的白皙肩膀实在太具杀伤力了。朝比奈兔女郎版的传闻应该不只会在北高传开来,只怕全市都已经知道了。

或许这就是春日的目的。‘昨天巴士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兔女郎哦’‘啊,我也看过’‘你们说什么东东啊?’‘听说北高里好像有一个叫SOS团的社团’‘SOS团?’‘没错,就是SOS团’‘SOS团啊?那我就姑且记住这个名称好了’等等,她会不会就是期待有这样的发展啊?
朝比奈可不是sos团的广告看板耶!从某方面来说,她应该是倒茶水的,还有我的精神安定剂。我想她本人也是这么希望的,一定是。

当然,对春日而百,任何人的希望根本都不会进入她耳里。因为春日会以令人惊讶的机制,将别人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语给弹出耳膜之外,或许是渗透压的关系。如果我能解开这个中机制的话,搞不好诺贝尔奖审查委员会会把我列为生物学的候选人名单中。有没有人想试试?(诀窍就是随便说说就算)。

这一天一直到太阳下山之前,朝比奈一直扮演着兔女郎的角色。至于问她做了什么事?其实也只是以这身打扮到处走来走去罢了。这跟以往的不可思议探索行动根本没什么两样,但是因为同时要在意别人的视线,所以让她更疲累,而且又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把警察给叫来。春日似乎没有拍摄许可的概念,要在什么地方拍什么东西是春日的自由,而这种自由就像英诺森(Innocentius)三世时代的罗马教皇般难以动摇──好像是这样。她误解了自由的真义

‘今天就这样吧。’

春日终于露出结束了一天工作的表情,除了长门之外,我们几个人都不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好漫长的一天,明天星期天真想好好休息一下。

‘那明天见,集合时间和场所跟今天一样就可以了。’

真是鬼话连篇的家伙,难道你可以帮我们跟学校申请补假吗?

‘什么话?摄影进度已经落后了耶!现在没有悠哉休息的时间!等校庆结束之后再休个够就可以了!在这之前,请各位就当日历上没有出现红字!’

才摄影第二天,难道不能想办法改善不良的时间分配吗?落后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今天所拍的几小时影像几乎都不会派上用场吗?难道春日打算拍大河剧吗?这可不是带状节目耶,不过是一部因应校庆活动所拍摄的影片啊。

但是春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她将所有的行李都塞给我,自己只带着臂章,然后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

‘那就明天见啰!我一定会让这部电影成功的。不对,既然我当导演,成功就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其他的就要看你们的努力了。要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哦!不来的人我会动用私刑处以死刑!’

她宣告了这个讯息之后,就哼着马里林·曼森(Mariyn Manson)的“ROCK IS DEAD”离开了。

‘我会转告朝比奈同学的。’

临去之际,古泉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朝比奈正罩着古泉的运动夹克。如果是冬天,我就会带外套出来,很遗憾的是现在的季节仍然停留在夏末。我厌倦地看着堆在脚边的一堆行李。

‘转告什么?’

‘就是雷射的事情啊。只要眼睛的颜色没变,就不会射出奇怪的光线了。凉宫同学的法则好像就是这样,所以只要不戴彩色隐形眼镜就没问题了。’

这个负责拿反光板的主角对我露出像保险业务员一样的职业性微笑。

‘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先做好保险吧,她一定会全力协助的。不管怎么说,光束是很危险的。’

古泉朝着彷彿将玻璃拟人化一般,一身黑衣的长门走去。

我抱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到家,妹妹便带着看到奇怪生物的眼神看着我。把‘阿虚’这个愚蠢的匿称传播出去的小学生元凶,正鬼叫鬼叫着‘那是摄影机吗?哇,帮我拍帮我拍!’而我只骂了她一声‘白痴’就躲回自己房间了。

我已经快累毙了,想当不良摄影师的意念早就蒸发得一干二净了。要是朝比奈的话还另当别论,但是我为什么要悲惨到将妹妹这种角色拍成影像留存下来呢!根本一点乐趣都没有。

我将包包和背包、纸袋等等东西放到房间里,二话不说就倒在床上,在奉妈妈之命叫我吃饭的妹妹对我发动肘击的必杀技之前,我有了短暂的安适时间。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3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第四章

第二天,我们又不厌其烦地在车站前集合,但是跟昨天不同的是人员略有变更。三个sos团以外的新面孔站在我面前。他们就是春日口中的小喽啰。

‘喂,阿虚,跟你说得不一样耶。’

谷口抗议似地说道。

‘美丽的朝比奈在哪里?你说她会来接我们,所以我们才来的,现在根本没看到人。’

没错,到了约定的时间,朝比奈依然连个人影都没有,一定是躲在家里的房间想翘班吧。因为昨天和前天她都吃足了苦头。

‘我可是为了让眼睛吃冰淇淋才来的。现在是怎样?到目前为止我只看到凉宫爆怒的脸,这根本是诈欺的行为嘛。’

少啰嗦!看看长门也不错呀!

‘话又说回来,长门同学那身打扮倒挺适合她的。’

国木田悠哉地说道,他是继谷口之后成为喽啰二号的人选。昨天晚上我在洗澡的时候春日打了电话来。我从妹妹手中接过话筒,一边洗头一边听她说。

‘就是那个笨蛋谷口跟另一个……我想不起名字了,就是你的朋友啊,明天把他们两人带来。我要用他们当喽啰。’

说完她就挂电话了。你好歹也打声招呼吧!而且请求别人的时候不该用命令的语气,而是哀求的口气吧!就像朝比奈一样。

我不知道谷口和国木田假日有什么计画,洗完澡后就拨了他们的手机,这两个闲着没事干的配角很干脆地就答应了。你们平常休假日到底都在干什么?

大概是觉得两个男生成不了气候吧?春日又准备了另一名临时演员。这个临时演员仿彿鞠躬似地弯下腰来,还窥探着宽边帽压到眼睛的长门。她垂着长长的头发,对着我盈盈地笑着。

‘阿虚,实玖琉怎么了?’

元气十足说着话的女生叫鹤屋,是朝比奈的同班同学。按照朝比奈的说法,她是‘在这个时代才认识的朋友’,所以我想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来历才对。她是六月份春日说要参加业余棒球大赛时,朝比奈带来当帮手的平凡高二女学生。对了,当时谷口和国木田也参加了。连我的妹妹也轧了一脚.

鹤屋很大方地露出她健康而洁白的牙齿说道:

‘对了,我们要做什么?她说要是我有空的话就过来,所以我就来了。别在凉宫同学手臂上的臂章要怎么说?那个手提摄影机要做什么?有希那身打扮是干什么用的?’

她接二连三提出一堆问题。正当我张开嘴巴要回答她时,鹤屋已经移到古泉面前了。

‘哇,一树!你今天还是很帅耶!’

好忙碌的人。

在精神方面不遑多让的春日,在一大早就以震耳欲聋的音量和行动电话吵架。

‘你说什么!你可是主角耶!这部电影的成功与否你就占了三成的原因啊!有七成得靠我的才能啦。那无所谓!你说什么?肚子痛?胡说!这种藉口只有小学生能用!我限你三十秒之内立刻给我过来!’

看来朝比奈突然患了自闭症了。一想到今天也要受到那种待遇,引发精神性腹痛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她是个胆小的人。

‘真是的!’

春日愤怒地挂断行动电话之后,露出马上要叱责不懂得餐桌礼仪的小孩子的管家一般凶恶的眼神。

‘这个人需要受一点惩罚!’

别这么说。朝比奈跟你不一样,人家只想安静地过日子。至少想利用不用上学的星期假日好好休息一下,连我也这样想。

春日当然不会让女主角这样任性行事。这个没有付人家演出费还对主角做严格要求的女导演说:

‘我去把她带来,那个包包借我一下。J

春日一把抢来放了家服的包包,就直接冲往计程车招呼站,然后咚咚咚地敲着停在那边的计程车车窗,让司机开了车门,再一个箭步飞窜进车内,随即呼啸而去。

说到这里我才想到,我连朝比奈住在哪儿都不知道呢。虽然之前曾经到长门家拜访过几次

‘我很能理解朝比奈的心情。’

不知什么时候,古泉来到我旁边说道。

鹤屋对着我班上那对活宝说‘啊好久不见了!’,同时不停地行着礼。古泉面带微笑看着这个景象说: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变成真正的变身女主角了。再怎么说,连雷射光线都出现了,实在太夸张了。’

‘你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情不夸张的?’

‘说的也是。如果要从嘴里吐出火焰的话,训练起来也是很容易的……’

朝比奈又不是怪兽,也不是艺人,更不是什么[x]的摔角选手。要是那可爱的嘴唇被火烫伤的话怎么办?谁能负起这个责任啊?你总不会率先想负起这个责任吧?

‘不,要说会让我产生责任感的事,那就是袖手旁观以至于让《神人》失控的时候。还好,还没有演变成那种事态……啊,是有一次吧?那个时候还真是谢谢你了。拜你之赐,灾情并没有扩大。’

大约半年前左右,拜春日之赐差一点就濒临毁灭的世界,因为我粉身碎骨般的努力和精神上的极度消耗,好不容易才勉强保住了人类的命脉。我觉得就算各国元首都送给我一张感谢函也不为过,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大使馆馆员前来拜访我。唉,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来了也只会增添我的困扰,所以我也不强求。上一次我得到的回报顶多就是泪眼婆娑的朝比奈紧紧地抱住我而已,不过仔细想想,对我来说那已经足够了。古泉向我道谢并不能让我感到一丝二毫的喜悦。

‘关于那个实玖琉……’

别直接称呼她的名字,这会让我很不高兴。

‘对不起,目前应该可以避免朝比奈再发射出什么奇怪的光线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只因为春日没有准备彩色隐形眼镜就可以这么乐观吗?

‘不。这个因素已经排除掉了,我请长门同学助了一臂之力。’

我把视线望向那个凝视着车站的商店,动也不动的女孩子,然后又把视线移回古泉身上。

‘别这么紧张啦,只是去除了她的雷射发射功能而已。我也不是很清楚。长门同学跟其他的TFEI终端机不同,什么都不肯说。我只是请她把朝比奈的危险值降到零而己。’

‘TFEI是什么东东?’

‘是我们擅自取的简称,你不用知道。不过我觉得,长门同学在“他们”当中是最绽放异彩的一个。我也想过,她除了单纯的沟通介面作用之外,是不是还负责某种任务?’

他的意思是说,那个沉默爱读书的女孩子除了观察春日之外,另外还有任务?朝仓凉子的消失仍然让人感到惋惜,虽然我个人并不觉得可惜啦。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载着春日的计程车回来了,同车的还有穿着女服务生制服的朝比奈。跟昨天一样,她仍然一脸黯沈。春日跟司机要了收据,她可能是想报公帐吧。

谷口和国木田望着她们喃喃地说了些什么。

‘有一天晚上,我从便利商店回家的路上和一辆计程车擦身而过。’

‘哦?’

‘结果我看到计程车的“空车”灯好像变成了“爱车”。’

‘你一定吓一跳吧?’

‘但是我还来不及确认,计程车就开走了。当时我才发现,我目前欠缺的不就是爱吗?’

‘会不会就真的写着“爱车”啊?那一定是个人车行的计程车。’

我不得不佩服进行这段对话的两个活宝,更无可奈何地产生人才怎么会短缺到这种地步的感觉。如果谷口和国木田是镍合金的话,那么鹤屋就是塑胶了。他们之间的差异就有如火箭炮火花和阿波罗11号一样。

‘呀,实玖琉搭计程车来啰!咦?你是谁啊?’

鹤屋的音调也很高,不过只是轻量的中高音,跟春日那不正常的自然高音堪称一线之隔吧?鹤屋应该还属于正常世界的范围。

‘哇!好性感喔!实玖琉在哪家店打工啊?应该得满十八岁才行吧?咦?你不是才十七岁吗?啊,对哦,反正我们又不是客人,没关系。’

哭肿眼睛的朝比奈两只眼睛都呈现自然的色泽,看来彩色隐形眼镜是缺货了。

春日将娇小的女服务生一把拉了出来。

‘说什么生病?我才不准你用这种藉口呢!我们要继续拍摄!接下来就是实玖琉的精彩画面。一切都是为了sos团!不论在哪个时代,自我牺牲的精神都可以唤起观众的感动!’

那你去牺牲吧!

‘在这个世界里,女主角只有一个人。说实话,我也想成为这个人,但是这一次我特别礼让给你,至少在校庆结束之前!’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会认同你当女主角的。

鹤屋啪啪啪地拍着朝比奈的肩膀,让她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

‘这是什么装扮啊?赛车女郎吗?你扮演什么角色啊?啊,对了。校庆的炒面摊就穿这个吧!一定会有一大堆客人上门的!’

我真的很能理解朝比奈企图隐居的心情。眼看着就要遭到连续性的猛烈攻击,当然没有人想要站到投手板上去当投手。

朝比奈缓缓地拾起头来,带着殉教者的求救眼神看着我,随即又移了开去。她慢慢地叹了一口轻微的气,不过还是强挤出一丝坚强的微弱笑容,大步走地到我面前来。

‘抱歉我来迟了。’

我望着低垂在眼前的朝比奈的头顶说:

‘不会,我无所谓.’

‘午餐由我请客……’

‘哪里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昨天真是抱歉,我好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射了光学兵器……’

‘哪里哪里,反正我也没受伤……’

我偷窥了一下四周的状况。长门拿着装点着星星的指挥棒茫然地站着,朝比奈看着我,把平常就已经非常细小而微弱的声音压得更低。

‘我被咬了。’

她摩擦着左手腕。

‘被什么咬?’

‘被长门同学。听说好像是注射奈米机械之类的……。不过,眼睛好像再也射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真是太好了。’

拜此之赐,我不用担心被切成圆片了……吗?话又说回来,我很难想像长门咬住朝比奈的景象。到底是注射了什么?

‘就是昨天晚上,她跟古泉一起到我家来……’

负责看管行李的古泉正在跟春日说话。昨晚我也想跟去,这时候才应该把我叫去的!去造访朝比奈铁定比被骗到闭锁空间要愉快得多。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鹤屋把她那纤细柔软的手臂环上朝比奈的脖子。

‘实久留真是可爱啊!真想把你养在家里当宠物!阿虚,你们相处得好吗?’

真是的。

谷口和国木田那对活宝正半张着嘴欣赏朝比奈,别乱看喔!万一她少掉了一块肉怎么办?正当我这么想时,春日扯开喉咙大叫。

‘决定场所了!’

什么场所?

‘拍摄外景的场所。’

是这样吗?我常常忘记我们拍的是电影。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很想忘记。同时我也莫名地觉得这里是偶像艺人的低成本DVD制作现场。

‘古泉家附近好像有一座大池子,今天我们就姑且从那边的拍摄工作开始吧!’

二话不说,春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手写的‘摄影队一行人’的塑胶旗帜往前走。

我把仍然用失礼的眼神看着朝比奈的谷口和国木田叫过来,并亲切地把包包和袋子和他们一起分享。

大约走了三十分钟左右,一行人就来到了池畔。地点大约在山丘中间,几乎是在住宅区的正中央。说是池子,倒还算挺宽的一个池子,大得好像一到冬天就会有候鸟前来栖息一样。据古泉所说,鸭子或雁群应该也快来了。池子四周竖着铁制的栏杆,言明禁止入内。这本来就是一种常识吧?或许也是个人的教养问题。最近连小学生也不会把这种地方当成游戏场所的。除了一些脑袋真的有问题的人。

‘搞什么?快点爬过去啊!’

我忘了这家伙正是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春日导演把脚搭到栏杆上招着手。朝比奈压着短短的裙子,脸上的表情变得好绝望,一旁的鹤屋则咯咯咯地笑着。

‘咦?来这里干什么?哇!实玖琉要游泳吗?’

朝比奈用力地摇摇头,以仿彿看着血池的眼神看着绿色的水面,叹了口气。

‘这种高高的栅栏要想爬过去好像是高了点哦?你不觉得吗?’

古泉说话的对象不是我,是长门。跟那家伙进行日常会话是白费工夫的。因为她不是简短地回答YES或NO,要不就是开始一连串让人无法理解的自言自语。

长门虽然仍旧保持沈默,却做出了稀奇的反应。她将手指头搭在铁杆的栏杆上,倏地往旁边一拉。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很坚固的铁柱,竟然瞬间像放在大太阳底下的牛奶糖一样弯曲了,还以弯曲的状态直接凝固成型。

她还是灵巧一如往常。我见状惊慌失措地把视线转向其他人,看看他们的反应,或许我是操心过头了。

‘咦?变得好破旧喔。’

国木田装出一脸什么都懂的表情说道。

‘我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我演河童吗?’

嘴里叨念着的谷口将身体穿过开了空隙的栅栏,来到池边。  

‘这一带离我家很近耶?以前才没有这些栅栏,我还经常掉进池子里呢。’

鹤屋跟在他后头。被她牵着手的朝比奈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春日等着的池边。

好个没什么脑袋的配角三人组啊,真是再好不过了。

古泉对着我跟长门露出了微笑,就将身体滑进栅栏内侧,而化身为黑色魔法师的长门也像幽灵一样经过我面前。

没办法了。赶快拍完赶快闪人吧!趁还没有人发现公共物品遭到破坏之前。

朝比奈跟长门再度对立,看来又是战斗画面。我真怀疑春日到底有没有真正思考过故事内容?到底什么时候才轮到古泉上场?今天仍然穿着制服的古泉,依然站在我后面担任拿反光板的角色。

春日将导演椅摆在泥泞的地面上,在素描簿上潦草地写着一些可能是台词的文字。

‘这场戏要拍实玖琉渐渐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而她的蓝眼光束已经被封住了。’

春日停下手中的感测笔,一脸很得意的样子。

‘嗯,感觉真不错。那边那个人,你拿着这个站着。’

就这样,谷口成了一个拿大字报的角色。上场演戏的两个人,看着带着不悦表情的谷口手中的大字报。

‘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就退缩的!邪、[x]的外星人有希、你赶快快快地离开地球……!那个……对不起。’

在不由自主猛道歉的朝比奈念完了台词之后,长门有希这个[x]的外星魔法师说:

‘……是吗?’

她毫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然后按照春日的指示宣读着台词。

‘你才最好从这个时代里消失。他是我们的,他有那种价值。虽然他还没有发现自己拥有的力量,那是非常宝贵的力量。我们要运用那个力量来侵略地球。’

长门配合着春日像指挥者一样挥动着的扩音器,用星星天线指着朝比奈的睑。

‘我、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就算赌上我的性命也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纳命来吧!’

‘卡!’春日大叫一声站了起来,跑到两人中间。

‘你们得营造出那种气氛啊!对对,就是那种感觉,可是请你不要即兴演出哦。还有实玖琉,你过来一下。’

导演和女主角抛下了我们,把脸转了过去。我放下摄影机,不解地搔着脖子。她们在商量什么啊?

鹤屋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这是什么电影啊?最重要的是这算电影吗?哇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会觉得好笑的除了你之外大概只有春日了。

谷口和国木田脸上带着‘我们是被叫来干什么的?’的表情茫茫然地站在那边,而长门则独自站在一旁,满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至于古泉则以很自然的动作摆出望着池子尽头的姿势。

我拿出快要录完的带子,拆掉新DV盒的封印。我觉得这只是在增加没用的垃圾。

鹤屋兴味盎然地看着我手上的东西。

‘哦,最近拍的东西就是这个吗?里面拍满了实玖琉不值一提的影像吗?待会儿能让我看看吗?我觉得应该会很好笑。’

没什么好笑的。以前以免女郎的打扮发送传单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不过这部可笑的电影很可能会持续到校庆前一天呢。翘班搞不好会发展成翘课,到时候头大的可是我耶,因为这么一来我就喝不到美味的茶了。长门泡的茶一点味道都没有,春日泡的茶则出于物理性的原因而显得苦涩难喝。姑且不说古泉,如果要我自己泡茶的话,我宁愿暍自来水就算了。

‘让各位久等了!’

嗯,确实是久等了,你们也该回来了。因为我实在不想再践踏池子附近的自然景观了。

‘真正的高潮就要上场了,大家仔细瞧吧!’

春日把朝比奈用力一推。就算你不叫我瞧,我每天也会睁大了眼睛直瞧的!你看,跟往常一样美丽可爱又养眼的朝比奈……。

‘啊?’

她一边眼睛的颜色变了,而且这一次换成了右眼。银色的眼睛充满歉意似地在我跟地面之间来回游移。

‘那么,实玖琉,用你神奇实玖琉之眼R发射出不可思议的东西,什么都好,做猛烈的攻击!’

我来不及阻止。就算来得及,我可能也会变成不倒翁切片了,话又说回来,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下了可怕命令的春日,还有惊愕地眨着眼的朝比奈,还有──。

将朝比奈推倒在池边的长门,她那全身漆黑的身影都出现得太过突然了。

昨天的景象再度重现,好像看着倒带播放的带子一样,长门展现了她最擅长的瞬间移动。

瞬间,只有帽子还在她原来站立的位置,接着就飘然飞落而下。本来戴着帽子的实体只花了眨一次眼的时间(大概是零点二秒左右吧)就移动了数公尺之远,还压上了朝比奈,伸手挖向她的太阳穴──。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开始在湿地上掀起一场摔角大赛的两个女演员。

‘长、长、长门同……,啊!’

面无表情的长门没有理会朝比奈的惨叫声,甩动着她那有点短的头发跨坐在朝比奈身上。

‘等一下!’春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有希!你可是魔法师耶!在我的设定里你并不擅长肉搏战!在这种地方表演泥巴摔角─’
可是春日话还没说完就闭嘴了,考虑了三秒钟之后又说:

‘啊,算了,这样也好,应该可以成为卖点吧?阿虚!好也给我拍下来!这是有希难能可贵的点子!’

这不是什么点子吧?是她出于反射的动作,是想解决隐形眼镜的防卫措施。朝比奈应该了解这一点,但是她仍然因为过度恐惧而发出细微的尖叫声,两腿不停地颤动着。我真低级耶,现在可不是直勾勾地看着这种养眼画面的时候。

就在这时候,喀的一声响起,除了那两个女演员之外,其他人都回头看着后方。

出声处原来足当时春日一越而过,和我们穿过空隙走过来的池子栅栏。原本被长门拉开的空隙开了个大洞,被切割成V字型的栅栏倒向道路那一边去了,就好像被人们无法看到的雷射给射中一样。

我把视线移回现场,看到长门像个贫血的吸血鬼一样猛咬着朝比奈的手腕。

‘一时疏忽。’

出人意外地,长门好像反省自己似地说道:

‘本来的设定是雷射虽然会扩散但是不会伤及人类,这一次却是超震动性分子切断器──’

她大气也不喘一下,就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古泉一边将从地上捡起来的帽子递给她一边说:

‘那是像单纤维(注:指连续的,长度为其直径数倍;或数十倍长之纤维,直径在0.5μm~1.0μm之间。并不狭义指布料纤维,只要是在此定义下的都是单纤维,如肌肉纤维、玻璃纤维等)一样的东西吧?不过那种单分子刀既看不到也没有质量,对吧?’

接过帽子的长门直爽地将帽子放到头上。

‘我感受到微量的质量,约十乘四十一分一克的程度。’

‘比中微子更小吗?’

长门什么都没说,只看着朝比奈的眼睛。女服务生的右眼还是银色的。

‘请问……’

朝比奈一边揉着被咬的手腕一边战战兢兢地说:

‘刚刚你在我手上注进了什么东西吗……?’

尖端帽的前端往前移动了五公厘左右。在我看来,那是长门感到困惑的表现方式。或许她正在苦恼着该怎么说明吧?果然长门说道:

‘次元振动周期经过相位转换后,便可在物体表面产生足以置换成重力波的力场。’

她彷彿很勉强地解说着意义不明的事情。我可以理解她可能是把透明杀人光线化解掉了。但是我无法理解的是除了我之外的两个人好像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东西。古泉说‘原来如此,对了,重力就是波动吗?’他竟然又问了毫无关连的事情。长门或许也觉得这是两码子事吧?

因为她没有回答。

古泉以彷彿成为他注册商标似的动作耸了耸肩。

‘不过这确实是疏忽,应该也是我的责任吧?我一直以为从眼睛射出来的顶多只有雷射光束而已。难道真的如凉宫同学所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凉宫同学的思考逻辑是别人无法追得上的,真是不简单。’

何止无法追得上?她根本就是把所有人类都抛到脑后,而且还远远地差了三圈之多,甚至我的后脑杓都可以感受到她又从后面追上来了,但是猛地一看,又让人误以为跟她跑在同一个圈圈里,产生好像是在逛昼廊的错觉,这是她最擅长的地方。不仅如此,这种感觉只有被迫跟她在同一个环形跑道上奔跑的人才能理解,而且春日的速度之所以那么快,也是因为她根本不管那是不是s形跑道,或者立体交叉道路,只是一味地往前直冲。再加上只有她安装压缩引擎,所以她可以永远不停地跑下去。她自行创造即使人们想追随也无法跟上脚步的规则,而且她本人也完全没有这是场假比赛的意识。她是一个超越掌控范畴的坏家伙。

‘总之还好啦。’古泉说。‘栅栏一事就当成是地方自治机构没有尽到维修公共物品的责任,这样大家应该可以接受,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是最重要的。’

我瞄了藏在帽子底下那张白皙的脸蛋一眼。刚刚看到长门的手掌上裂开了一道像抓起镰刀时划开的伤口。真想让那个让人头痛的家伙看看,虽然那个伤口现在已经彷彿不曾存在似地痊愈了。

我望着在不远处形成的第二个集团。春日和配角三人组看着手提摄影机里面的影像。接着发出尖叫声……不对,好像只有鹤屋在叫。

‘怎么办啦?我觉得再这样拍下去恐怕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但是也没办法半途中止啊,要是我们拒绝拍摄的话,凉宫同学会怎么样?’

‘可能会失控到暴跳如雷。’

‘我想也是。就算当事人没有暴跳如雷,也可以确定她会让《神人》在那个闭锁的空间里暴跳如雷。’

别让我想起这件可怕的事情。我不想再到那个地方去,也不想再做那种事。

‘或许凉宫同学对现在这种状况感到很满意呢,这是她运用想像力拍摄属于自己的电影的行为。因为她的一举一动就像神一样。你也知道的,她对于这个现实世界不能照她的想法运作是非常焦躁的。虽然现实中的她并不是这样,但是因为她完全没有发现到这个事实,所以就结论而言是一样的。不过在电影中,故事是按照她的想法在进行,所以任何设定都是可能的。凉宫同学利用电影为媒介,企图再架构一个世界。’

果然是彻底的自我中心派。除非拥有相当的金钱和权力,否则要事事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是不可能的,不然去当个政治家好了。

在我换了好几种愁眉苦脸的表情当中,古泉总是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继续说话。

‘凉宫同学当然没有这种自觉吧?从头到尾她都在创造一个电影内的虚拟世界。这是她倾注于电影的热情。我想是因为她太过热衷,结果在无意识当中对现实世界造成了影响。’

不论怎么丢,都只丢出负分的骰子。继续拍下去,只会让春日的妄想无止境的脱序,可是让她打消念头坏了她的兴致也不行,所以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如果非得掷骰子的话,我选择继续走下去。’

说说你的根据吧!

‘因为我对围堵《神人》的行为已经厌烦了……这是开玩笑的。对不起。嗯,总之是这样。与其让世界整个重新设定过,不如允许些许的变化还比较能开展出生存之道。’

你是说允许朝比奈变成女超人之类的现实吗?

‘和《神人》相较之下,这次的现实变化算是小规模的。就如长门同学为我们所做的防御修正一样,所以应该没问题了吧?你不觉得,和世界从零开始的情况相较之下,想办法解决单一性的异常现象会比较简单吗?’

不管怎么想都有问题。如果从背后袭击春日,让她昏死到校庆结束,你们认为如何?

‘那太可怕了。如果你能负起全部的责任的话,我不会阻止你。’

‘对我的肩膀来说,世界太过沉重了。’

我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朝比奈,她正用手指头把干了的泥巴从女服务生的制服上剥下来。看来她似乎已经放弃了,但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时,她又惊慌失措地说:

‘啊,如果顾虑到我,我没事,我会想办法熬过去的……’

真是惹人怜爱啊,虽然脸色不是很好。我相信她也不想每次一发生什么事情就要被长门咬一次吧?虽然齿痕不消多时就会消失,但是不舒服毕竟就是不舒服。因为以长门现在的装束而言,如果让她拿着一把长长的镰刀的话,就变成了塔罗牌的第十三张牌主题──死神,要不就是年龄不详的太空吸血鬼。不管是哪一个,都铁定会把人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就算朝比奈看起来不是被吸引而是被牵扯进去的,可是说穿了,以一个未来人而言,朝比奈也未免太没有危机意识了。也或许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把真正的想法传达给我吧,因为他们的世界好像充满了禁令。

算了,反正到时她总会告诉我的吧?真希望到时候的状况是我们两个人独自处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终于轮到谷口和国木田,还有鹤屋上场的时候了。

春日向他们三人宣布了他们在电影中扮演的角色。于是这三个人扮演路人的事实于焉底定。他们的角色就是“被[x]的有希外星人操控,有如奴隶般的人类”。

‘也就是说,’春日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做说明。‘实玖琉是正义的一方,所以不会对普通人出手,而有希则掌握了她这个弱点。她以催眠魔法操控普通人。实玖琉因为无法对攻击她的普通人下手,因此被打得落花流水。’

我心里想着,你到底还要已经不[x]形的实玖琉做到什么地步啊?这时春日又说:

‘一开始就把实玖琉打到池子里去。’

‘啊?’

发出惊愕叫声的只有朝比奈,鹤屋则咯咯咯地笑着。谷口和国木田互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着朝比奈,一脸困惑。

‘喂喂。’

半带着笑意说话的是谷口。

‘打进这个水池?天气或许还很温暖,但是现在可是秋天耶!至于水质,就算说得再怎么含蓄也不算干净啊。’

‘凉、凉、凉宫同学,至少也找个温水游泳池什么的……’

朝比奈也带着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死命地提出抗议。连国木田都偏向朝比奈这边了。

‘就是嘛!要是这是个无底的沼泽的话怎么办?掉下去就不会再浮上来丫耶。你瞧,还有很多黑鲈(Black Bass呢。’

别说一些会让朝比奈昏倒的话嘛。而且事实也一再诸明,越是抵抗,春日就越坚持己见。

春日果然表现的很春日。

‘住口!你听着!面对真实是多少需要一点牺牲的。我曾想用尼斯湖的大水怪拍这个场景呢!但是我们没有那种时间,也没有经费。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做到最好是人类的使命。既然如此,就只有用这个池子来拍摄了。’

这什么狗屁道理啊?难道无论如何你的前提都是要让朝比奈受水刑吗?你这个女人,难道就不能用别的画面代替吗?

当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也加入阻上的行列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古泉那家伙带着浅浅的笑容默默地对我摇摇头。我明白。我明白万一没‘桥’好春日,可能会发生奇怪的事情来。要是事情演变成从朝比奈口中吐出等离子火球的话,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得跟自卫队为敌了。

‘我、我、我愿意!’

朝比奈以悲痛的声音宣布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悲痛万分吧?一个为了世界的和平而宁愿牺牲自己的可怜少女登场了。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不过这大概是这部电影当中最高潮的部分吧?我得好好拍下来才行。

春日喜出望外。

‘实玖琉,太好了!现在的你真是帅呆了!这才是我严选出来的团员!你已经长大了!’

我觉得这跟长大没关系,是学习得来的结果吧?

‘那么,那边那两个人拉住实玖琉的手,小鹤抱住她的腿.我说预备就开始。做好准备动作,再用力地把她丢到池子里去。’

喽啰三人组先整齐地排在长门面前,当黑衣魔法师挥动她的天线棒时,他们就要把头垂下去,就好像在神社里接受消灾仪式一样。像挥舞着祭神驱邪幡一样舞动着指挥棒的长门面无表情看起来挺有几分巫女的味道。

之后,三人组接收到默默指着朝比奈的长门电波,以彷彿渴求着新鲜生肉的僵尸一般,动作僵硬地朝着女主角走过去。

‘实玖琉,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做,但是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真的很抱歉。’

看起来只能用愉快形容的鹤屋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女服务生。每当紧急时刻就会变成胆小鬼的谷口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台词了,而国木田则一边搔着头一边朝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朝比奈靠过去。

‘那边那两个笨蛋!给我认真一点!’

你才是笨蛋!我把这句话硬生生给吞了下去,继续转动着摄影机。朝比奈战战兢兢地不断退到水池边。

‘觉悟吧!’

鹤屋一边快乐地说着一边将朝比奈推倒,还将她裸露出来的大腿抱住两侧。该怎么说呢?实在是太危险了。

‘啊……’

朝比奈是真的感到害怕,谷口和国木田则各抓住她的一只手。

‘等、等一下,我还是……这这是必要的吗?’

春日不理会发出悲痛叫声的朝比奈,用力地点点头。

‘这是为了拍到好画画,更是为了艺术!’

说得真好听。这种滥电影哪里跟艺术扯得上关系啊?

春日发号了施令。

‘就是现在!预备!’

砰!水沫掹烈地溅上来,扰乱了栖息在池子里的水栖生物们。

‘啊,危……哇……!’

这种溺毙的演技真是太高明了。朝比奈……不是,我怎么觉得好像真的溺水了?

‘脚……踩不到……啊!’

真庆幸这里不是亚马逊河流域,否则像现在这样惊天动地的搅动水池,铁定成为食人鱼最好的目标。黑鲈应该不会袭击人吧──我隔着观景窗这样想着,这时我发现溅起水花的不只是朝比奈。

‘哇!我喝到水了!’

谷口也溺水了。大概是把朝比奈抛出去时力道太猛烈,让他自己也落水了。我决定不理会
这家伙。

‘那个笨蛋在搞什么?’

春日似乎跟我有相同的看法,她不理会那只笨蛋,拿扩音器指着古泉。

‘哪,古泉,轮到你上场了!去把实玖琉救上来!’

从头到尾都负责灯光照明的男主角带着优雅的笑容,将反光板递给长门,接着走到水边,把手伸了出去。

‘请抓住我的手。镇定下来,可别把我也拉下去了。’

朝比奈彷彿是大海中的遇难者紧抓住浮木一般,紧紧地握住古泉的手。古泉轻轻松松地就将全身湿透的未来女眼务生战士给拉了上来,接着再撑住她的身体紧靠着她。你这家伙,靠得太近了!

‘你还好吗?’

‘……唔……好冷……’

本来就很合身的制服因为湿透的关系,已经紧贴在朝比奈的身上了。如果让我加入电影伦理规定管理委员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这部电影列为未满十五岁不得观赏的级别。老实说吧,总觉得好像会被逮捕的感觉。

‘嗯,太好了!’

春日用力地敲打着扩音器,发出满意而赞叹的声音。我不理会还在池子里溅着水花的谷口,迳自按下停止拍摄的按钮,

带来的废物多到可以摆摊了,此时却竟然连一条毛巾都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

朝比奈一边让鹤屋用手帕帮她擦脸,一边紧紧地闭着眼睛。我屏住气息站在顶着一张正经八百的表情检视着影像的春日旁边。

‘嗯,还好啦。’

反覆看了朝比奈落水的画而三次之后,春日点点头。

‘男女主角邂逅的画面还算不错。在这个阶段,一树和实玖琉将羞涩而笨拙的感觉表现出来了。嗯嗯。’

是吗?我只看到平常的古泉啊。

‘接下来是第二个阶段。把实玖琉救起来的一树决定把她藏在自己家里。下个画面从那边开始拍起。’

我说你啊,这么一来可就完全不连戏了。操控谷口他们几个人的长门跑到哪里去了?谷口他们呢?又是如何被击退的?就算他们只是喽啰,如果没有把剧情交代清楚,观众是不可能接受的。

‘你真啰嗦耶!这种事情就算没有拍出来,看的人自己也会懂的!无关紧要的部分带过去就可以了!’

你这家伙!难道你只想把朝比奈推到池子里去吗?

正当我义愤填膺的时候,鹤屋举手发言了。

‘请问,我家就在附近,实玖琉可能会感冒,我可以带她回去换衣服吗?’

‘那正好!’春日对鹤屋闪着精亮的眼睛。

‘能不能借用小鹤的房间?我想在那边拍摄一树和实玖琉感情交流的画面。好顺利的发展啊!我相信这部电影一定会成功的!’

对奉方便主义为人生主题的春日而言,这或许是如她所愿的提议,但是我实在无法抹去心中的疑惑,我认为鹤屋是明知春日有这种念头,所以才有这样的建议。因为春日设定鹤匡是一个喽啰角色,所以我认为鹤屋理当跟我们一样是普通人才对,但是──。

‘那我们呢?’

国木田问道。一旁的谷口拿着脱下来的衬衫,像拧抹布一样拧转着。

‘你们可以回去了。’

春日面无表情地宣告。

‘辛苦了。那就再见了,也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就这样,这两个同学的名字和存在,彷彿就从春日的脑袋中消失了一样。春日看也不看一脸愕然的国木田和像狗一样甩着头发溅着水珠的谷口一眼,指定鹤屋为向导,开始大步往前走.你们两个真是太好命了,可以免受灾难。看来对春日而言,你们的价值只像是使用过的BB弹一样,而这实在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鹤屋喜孜孜地大声么暍着。

‘好──!各位,请往这边!’

她站到队伍前头,挥舞着旗子。

春日的任性自我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我想大概是她天生的个性,她出生之后立刻指着天地大声念诵着八字成语的传说。再过五百年之后或许会成为凉宫春日语录之一,广为流传于民间,不过那都无所谓。

走在集团最前端的春日和鹤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意气相投了?两个人以超大的声音反覆唱着布莱恩亚当斯(Bryan·adams)的“18 Till I Die”的副歌部分。身为跟在她们后头的人,身为跟她们认识的人,我感到非常地可耻。

默默走着的黑色长门和反光板工作人员&主角的古泉,竟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跟在她们后头。你们应该跟微微地垮着肩、略略地低着头走路的朝比亲多学学。另外多少也帮我扛一下我肩膀上的行李吧。打刚刚开始就一直是爬坡路段,我已经快能体会正接受坡道训练中的赛马的心情了。

‘好,到了!这就是我家。’

拉大嗓门叫着的鹤屋来到一户人家前面。她是一个大嗓门的人,连住家也一样大。不,我想大概是超大吧?因为从门口看不到整栋房子,所以我无从判断起。不过这也正足以成为我判断的根据。从大门几乎看不到的远处有着房子,那就表示大门距离那栋房子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我顺势环视左右,发现四处都有会让人联想起武士宅第的围墙以远近法交互围绕着。要做什么样的坏事才能住这种拥有广大土地的房子啊?

‘请进请进!’

春日和长门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客气,顶着一张仿彿进自己家门似的表情走进门内。朝比奈似乎也来过,看不出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任鹤屋推着她的背往内走。

‘好个充满古意的房子啊。这种奇妙的矗立感,所谓充满建筑凰貌就是指这个样子吧?真的好有时代感哦。’

古泉装出充满感叹的样子,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你是廉价播报员吗?

穿过几乎可以玩棒球的广大空间,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玄关。鹤屋将朝比奈带到浴室去之后,就把我们带到她自己的房间去。

相较之下,我觉得自己的房间就像小猫睡的寝室一样。我们被带到宽广的和室去,和室宽得让人苦恼不知道该坐哪里好。但是不知所措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包括春日在内,长门和古泉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真是好房子,甚至可以在这里拍外景呢。对了,这里就设定为古泉的房间好了。我们就在这里拍摄古泉和实玖琉独处的画面。’

春日坐在座垫上,用手指头框成四角形观景窗打量着。鹤屋的房间是一问只摆放着炕桌的简单榻榻米和室。

我学着坐在我旁边的长门正襟危坐,但是不到三分钟就受不了,只好把脚给松开来。春日打一开始就盘腿坐着,在鹤屋耳边耳语着。

‘嘻!啊,那可有趣了!等一下!’

鹤屋发出爽朗而高亢的笑声离开了房间。

我心里思索着,鹤屋是不是普通人啊?能够和春日相处得这么愉快的一定是超乎常轨的人或人类以外的某种生物,不过或许她们只是某个地方的波长相通吧。

等了几分钟之后,鹤屋回来了。礼物就是朝比奈,而且不是普通的朝比奈。是刚洗完澡的朝比奈。她穿着可能是鹤屋的宽松T恤,该怎么说呢?她‘只’穿着T恤。

‘啊……。让、让各位久等了……。’

一头濡湿头发和泛红肌肤的朝比奈,羞涩地躲在鹤屋背后走进房间,正襟危坐缩成一团。衣服和袖子对朝比奈而言都太长了,所以与其说是T恤,不如说是连身裙要更贴切。而这更发挥了强化的效果。她忘了拿下来的右眼隐形眼镜仍然闪着银光,让人心生畏惧,不过看来应该是不会随便就发射出光束或光线,所以我姑且放心了。我真想把依然戴着帽子、正襟危坐的长门供奉在哪个地方的神社里。

‘请用。’

鹤屋摆在榻榻米上的端盘里放着几人份的玻璃杯,里面盛满了橘色的液体。朝比奈一口气

喝了半杯鹤屋递给她的柳橙汁。今天她的活动量最大,大概也消耗了大量的水分吧?

我也满怀感激地品尝着果汁,这时一口喝光果汁的春日一边搅动着剩下的冰块一边说:

‘哪,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就在这个房间里拍摄吧!’

没有好好休息就开拍的画面就像这样。

古泉抱着假装昏厥的朝比奈走进房里。不知道为什么,连被子都已经铺好了,古泉让朝比奈躺了下来,然后定定地看着她的睡脸。

朝比奈的验泛着红潮,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古泉轻轻地在她那毫无防备的身体上盖上毛巾被,然后交抱着双臂坐在枕头边。

‘唔……’朝比奈说着梦话似的呢喃着,古泉微微地笑了,一直注视着她。

此时大概不会上场的长门坐在我跟鹤屋的背后,仍然啜饮着柳橙汁。我透过观景窗,将朝比奈的睡脸放大。春日并没有做任何指示,所以现在我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但是春日不时地在第一时间对主演的两人发出指令。

‘实玖琉,你慢慢起身,台词就照我刚刚跟你说的一样。’

‘……唔。’

朝比奈缓缓地睁开眼睛,带着莫名温润的眼神仰望着古泉。

‘你醒啦?’古泉说。

‘是的……,请问这里是……’

‘是我的房间。’

倏地支起上半身的朝比奈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带着炙热的表情,眼神在半空中游移。此时的她显得格外充满情色味道,这是演技吗?

‘谢……谢谢你。’

春日立刻下了指示。

‘对,你们两个!把脸靠得更近一点!实玖琉闭上眼睛,古泉把手环住实玖琉的肩膀,没关系,把她推倒再吻她!’

‘啊……’

朝比奈不知所以,带着愕然的眼神嘴巴半开。古泉则按照春日的指示环住朝比奈的肩膀,此时我的耐性已经达到了界限。

‘等一下!剧情太过简略了。我倒要间为什么有这个场面?这算什么?’

‘男欢女爱的场面啊!爱情画面!要跨越时空就非得加进这种画面不可。’

你是白痴吗?你以为这是晚上九点播放的两个小时连续剧吗?古泉也是,干嘛一脸那么带劲的表情?万一让这个画面上映,从第二天起,你的鞋箱里铁定塞满了上百封诅咒你的信。你用点脑袋想想.

‘嘻嘻,实玖琉。好好笑喔──’

一点都不好玩……我想这样说,但是很明显的是朝比奈的样子很不寻常。她打刚刚开始就一直显得很浮躁,眼睛湿润而且两颊泛红,被古泉抱住肩膀时也完全没有反抗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玩。

‘唔……古泉,我一直觉得头好重……’

朝比奈一边呢喃,身体一边不停地晃动,我开始怀疑难不成她是被下药了?这时我很自然地把视线望向空了的玻璃杯,鹤屋也嗤嗤地笑着。

‘对不起.我在实玖琉的果汁里掺了一点龙舌兰。有人告诉我,加一点酒精可以增加演技的精彩度。’

原来是春日使的诡计?我的感觉已经凌驾愕然之上,几乎达到愤怒的地步了。怎么可以偷偷地掺这种东西进去?

‘有什么关系?实玖琉现在看起来真是风情万种呢,让画面显得更加精采。’春日说。

这根本已经不是演技好坏的问题了,朝比奈整个人摇摇晃晃、头脑混沌的样子。闭着的眼睛下方晕成一片红。风情万种固然好,但是她靠在古泉的身上让我很不爽。

‘古泉,没关系,就给她吻下去,当然是要嘴对嘴!’

这哪成啊?这可不是可以对一个神智不清的人做的事情啊。

‘古泉住手!’

古泉做出思索的样子,考虑要听导演或摄影师的话。我揍你哦,你这家伙!总之,我放下了手提摄影机。我不想拍这种画面,也不想让别人强迫我去拍。

古泉对我露出一个企图让我安心的微笑,然后离开了仍然不停晃动的女主角。

‘导演,对我来说,这个包袱太过沉重了。而且,朝比奈好像已经到达极限了。’

‘……我没问题的。’

朝比奈说道,可是看起来根本就有问题。

‘真是的,真没办法。’

春日不悦地嘟起了嘴,靠上喝醉的少女。

‘咦?隐形眼镜还戴着啊?这个时候应该要拿下来才对。’

她用力地往朝比奈的后脑杓猛力一敲。

‘好……好痛!’朝比奈压着头叫道。

‘实玖琉,这样是不行的!如果被这样敲头,你就得让隐形眼镜从眼睛里飞出来才行。再练习一次。’

咚!

‘好痛!’

咚!

‘……啊!’朝比奈用力地闭上眼睛。

‘住手,你这个笨蛋!’我一把抓住春日的手制止她。‘练习什么啊?这哪算什么表演?有什么好玩的?’

‘干嘛?不要阻止我,这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之一啊!’

‘谁跟你计划好啊?一点都不好玩,无聊!朝比奈又不是你的玩具。’

‘是我决定的,实玖琉就是我的玩具!’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血气直往脑门窜升,我甚至觉得我的视线染成一片血红。我真的生气了,冲动瞬间凌驾了思考,那可以说是一种处在无我境界中做出的反射动作。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古泉那家伙眯细了眼睛对我轻轻地摇摇头。看到古泉制住我的右手,我这才发现自己挥起了拳头,我的右手差一点就要揍上春日了。

‘干什么……’

春日的眼里闪着彷彿昴星团一样的光芒,狠狠地瞪着我。

‘你不爽就说嘛!反正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了!我是团长兼导演耶……总之,我不允许你做任何反抗!’

我的眼前再度泛起一片潮红。这个笨女人!古泉你放手!不管是动物还是人,讲不听就要教训,即使要挥拳动武也在所不惜。否则这家伙一辈子都会是一个浑身是刺的人,让所有的人都对她避之惟恐不及。

‘不……不要!’

飞奔过来的是朝比奈,她用口齿不清的语气说道:

‘不行不行!不能打架……’

挡在我跟春日之间的朝比奈红着脸瘫软了下去。她抱着春日的膝盖说:

‘唔………大家一定要和睦相处……,否则……会被禁足的。’

瘫软无力的朝比奈一边嘟哝着莫名其妙的话一边闭上眼睛,然后发出均匀的鼻息声沉沉入睡了。

我和古泉往下坡道走着,两人眼前看到的是刚刚拍片的那个池子。

女主角不省人事,所以只好停止拍摄工作。我跟古泉还有长门决定把沉睡的朝比奈交给鹤屋先行离去,不知道为什么,春日扬言她要留下来,就从我手中抢走了摄影机,立刻转过身去。我也二话不说,抱着大批的行李,在鹤屋的目送下告辞。

‘对不起,阿虚。’

鹤屋很不好意思地说,但是随即又露出了笑容。

‘我也太过得意忘形了!你不用担心实玖琉,待会儿我会送她回去,不然就让她在这边住一晚。’

长门一离开大门就大步往前走,好像一点感想都没有。长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那家伙永远都是没有感觉的。

在并肩走回家的路上,我们沉默地走了五分钟左右,古泉开口了。

‘本来以为你是一个比较冷静的人。’

我也这么认为。

‘现实已经变得有点奇怪了,请你不要再做出可能会产生闭锁空间的行为了。’

这哪是我能控制的?所谓的“机关”那奇怪而秘密的组织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吗?你们也该做些什么事吧?

‘关于刚才的事情,凉宫同学似乎无意识地自制了,闭锁空间好像并没有出现在任何地方。这是我的请求,请你明天跟她言归于好。’

要怎么做是我的事,不是你说什么我回答好就可以了。

‘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要怎么处理她已经影响了的现实空间。’

很明显的,古泉改变了话题。我决定顺水推舟。

‘想也没用,我才不管什么东西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每当凉宫同学想到什么事情时,现实就会随着转变,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

我想起在灰色的世界里肆意破坏的蓝色巨人。

‘凉宫同学说出她的想法,我们加以应对。至于原因何在,那是因为这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里的任务。’

我记得有一些发着红光的球体,,古泉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用充满自信的声音说道:

‘我们是凉宫春日的镇定剂,也是她的精神安定剂。’

‘那是……你的事吧?’

‘你也一样。’

谜样的前转学生仍然露出种永远不会消失的笑容。

‘闭锁空间是我们主要的工作场所,而你则负责照顾这个现实世界。因为只要你能让凉宫同学的精神保持稳定状态,闭锁空间就不会产生。拜此之赐,这半年来,我打工的次数也减少了很多。或许我应该向你道谢。’

‘不用了。’

‘是吗?那我就省下来了。’

爬下坡道来到县道,古泉再度打破沉默.

‘对了,现在我希望你跟我到一个地方去。’

‘要是我说不要呢?’

‘很快就到了,而且在那边也不用做什么,当然也不是招待你前往闭锁空间。’

古泉突然举起一只手。停在我们侧面的是一辆好像在哪里看过的黑色计程车

‘现在我们继续谈下去。’

古泉靠在计程车后座上说道,我则望着司机的后脑杓。

‘目前绕着凉宫同学和你打转的状况已经成为一个固定的模式了。你跟我们这几个团员合力将凉宫同学的失控具体化,再付诸于形体的基本架构已经完成了。’

‘伤脑筋。’

‘或许吧!不过,我不知道这种模式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因为反覆发生同样的事态可能是凉宫同学讨厌的事情之一。’

现在看来她还是乐在其中啊。古泉便露出一张欠缺紧迫感的笑容说:

‘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凉宫同学的脱轨行为局限于电影内才行。’

想要成为棒球选手,也许只要从练习挥棒和练跑开始就可以了;如果想成为一个棋士,就应该从牢记象棋或围棋的规则开始学起;期末考时想拿第一,只要彻夜不眠盯着参考书看就有机会。也就是说,努力的方法因人而异,但是确实是存在的。然而,如果想铲除春日的脑内妄想因子的话,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才办得到啊?

要是阻止她,她就会生气,甚至使得可恨的灰色空间不断地增殖,但是如果因此就附和那个家伙的妄想行事的话,她的妄想很可能就会变成现实。

无论那一种应对方式都是非常极端的。那家伙难道就没有中庸一点的概念吗?唉,就因为没有,所以凉宫春日才是凉宫春日,不是其他任何人。

车外的风景慢慢地增加了绿意,计程车直接驶向蜿蜒曲折的山路。我立刻就明白了。这条路正是通往昨天我们搭巴士前往的山上。

计程车在不久之后就停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那是到神社参拜的客人专用的停车场。昨天春日才做出把*口对准神官和鸽子扫射的暴行。就是那座神社。真是奇怪了,今天是星期天,照道理说人应该更多的。

先从计程车上下来的古泉说:

‘你记得凉宫同学昨天说的话吗?’

我哪可能把她的每一句胡言乱语都记得一清二楚?

‘去了就会想起来了,请前往神社内部。’古泉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早上好像就变成这个状态了。’

我们爬上用方块石堆积砌成的阶梯,这也是昨天来的时候走过的路。从这里爬上去会有一座牌坊,然后有一条通往本殿的沙石路,路上会有成群的家鸽……。

‘……’我沉默不语了。

散布一地的确实是鸽子没错,是一群像活动地毯似地一边啄着地面一边四处闲晃的鸟类,

但是我不敢肯定这些鸽子就是昨天那一群。

因为,散布在地上的鸽群每一只的羽毛都变成纯白色的。

‘……是被谁涂上油漆吗?’

而且是一夕之间。

‘这些白色的羽毛如假包换是长自它们体内的。不是染色的,也不是脱色造成的。’

‘是因为春日昨天的*击造成它们极度的恐慌吗?’

或者是谁带着大量的白鸽来跟先前住在这里的家鸽们调包?

‘怎么可能,有谁会做这种事?’

我只是试着去猜想而已,其实结论已经在我心中了,我实在不想说出口。

昨天春日说过这样的话──

“可以的话,我希望全部都是白色的鸽子,不过现在没办法多做要求了。”

看来她根本就有要求嘛!

‘就是这么回事,这大概也是凉宫同学无意识做出来的好事。只有一天的误差是不幸中之大幸。’

大概是以为我们会喂它们吧?骚动不已的鸽群靠到我们脚边来。除了我们,没有其他的参拜者。

‘凉宫同学的失控行为就像这样一步一步地在进行当中,制作电影所产生的弊端影响到现实世界了。’

从朝比奈的眼中发射出光线或光束之类的东西还不够吗?

‘用*射击春日,让她昏睡到校庆结束不就好了?’

古泉带着苦笑回应我的建议。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愿意负起她醒过来之后的善后工作吗?’

‘谢了。’

我的业务当中并没有列入这一项。古泉耸耸肩。

‘那怎么办?’

‘那家伙不是神吗?你们这些信徒想想办法呀!’

古泉故意露出很惊讶的样子。

‘你说凉宫同学是神?谁说过这种话呀?’

‘不就是你吗?’

‘是这样吗?’

真想揍这家伙一拳。

古泉笑着用他一贯的台词说了一声‘我是开玩笑的’,然后又说:

‘事实上,我觉得把凉宫同学定义为“神”应该不是问题吧?“机关”内的意见有大半都将她视为“神”。当然也有反对意见,就个人而言,我也是怀疑论的一派。因为我觉得,要是她真的是神的话,就不可能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住在这个世界。因为说穿了,所谓的造物主应该是在某个遥远的上方俯瞰着我们,自在地实现一些奇迹,冷静地观察我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才对。’

我蹲下来捡起鸽子掉落的羽毛,并保持这个姿势用指尖绕转着。鸽子的动作变大了。对不起,我没有准备面包屑。

‘我是这样想的,’

古泉迳自喋喋不休地讲着:

‘有人赐与凉宫同学足以与神媲美的能力,但是她并没有获赐那种自觉。如果说真有神的存在,那么凉宫同学正是由神所遴选出来的人。她彻头彻尾是个凡人。’

那家伙究竟是不是个凡人,我根本不想思考。但是春日为什么会有那种无意识的神力和足以让鸽子变成白色的能力呢?因为什么?因为谁?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你知道吗?’

这家伙分明是在找碴。

‘真是抱歉。’古泉一边微笑一边继续说道:

‘凉宫同学是构筑世界的人,同时也是破坏世界的人。目前的现实状态也许是一个失败的作品,或许凉宫同学就是负有修正这个失败世界的使命。’

你说说看吧!

‘果真如此,那么错的就是我们了。正常的是凉宫同学,而阻碍她的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分子,不但如此。除了凉宫同学之外,全人类都是错误的。’

嗯,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问题是出在错误的我们。当世界再度被架构成正常的世界时,我们究竟能不能成为那个世界的一部分呢?我们会被视为瑕疵品而遭到排除吗?这是谁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无法理解就别扯那么多,而且还一副自己很了的语气。

‘但是就某种意义来看,到目前为止,她无法构筑起一个美好的世界,这是不争的事实。那是因为她的意识是偏向创造的方向进行的。凉宫同学是一个非常积极乐观的人,但是,如果她朝着反方向发展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来现在不是保持沉默的时候,我放弃了。

‘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是什么事情,破坏都比创造容易。因为不相信,所以就让它消失吧!如果春日是抱着这种态度的话,所有的东西大概都会化为“无”了吧?而且所有的事物都会被消除掉。譬如不管出现多么强大的敌人,只要凉宫同学否定那些人,就足以把他们消灭了。不管是魔法或者是高度的科学技术都一样,她面对任何事物都是一样的。’

但是春日并没有否定一切啊?是因为那家伙还抱着某些期盼吗?

‘那就是伤脑筋的地方。’

古泉用一点也不像伤脑筋的语气喃喃说道。

‘我觉得凉宫同学是神或者是类似神之类的存在是无从得知的,但是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如果她随意行使自己的力量,结果导致世界产生变化,恐怕也没有人会发现到世界有任何变化。这是有点骇人的地方,因为连凉宫同学本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变化。’

‘为什么?’

‘因为凉宫同学也是世界的一部分,这就是她并非造物主的佐证之一。如果她是创造世界的神,理当会置身于世界之外才对,但是她跟我们生存于同样的世界。结论是,她只能做到半调子的改变,这是很不自然,而且非常奇怪的事情。’

‘在我看来,你比较奇怪。’

古泉不理我,继续说道:

‘但是我却很喜欢目前生存着的这个世界。虽然潜藏有各种社会性的矛盾,但是人类早晚总会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的吧?问题出在太阳是绕着地球转之类的天动说理论。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凉宫同学不相信这类的事情,你不就是因为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从闭锁空间回来的吗?’

这个要怎么说呢?我已经忘了,我决定将不想回想起来的过去加以封印。

古泉的嘴角笑了笑,看起来是一个自嘲式的笑容。

‘我尽说些没有建树的事,说的就像误以为自己是守护世界的正义人士一样,真是失礼了。’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4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第五章
星期一早上,距离校庆已经不到一个星期了,但是校园里的气氛依然是那么地松散。这所
学校到底有没有举办校庆的打算啊?不是应该更热闹一点吗? 再怎么说,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过
悠闲了。就因为这样,连我都觉得佣懒无比。而且在前往教室途中,还有更让人觉得慵懒的事
情等着我。
古泉靠在我的教室前面站着。昨天都讲了那么多话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九班一大早就在舞台排练表演节目了,我只是偶然经过这里。’
我实在不想一大早就看到你那张娘娘控的脸。
‘怎么了,你不会是来告诉我,那个愚蠢的空间果然发生了吧? ’
‘不是,昨天一直没有出现。看来凉宫同学好像忙着沮丧而没空焦躁呢。’
为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啊……。既然你不懂,那我就说明给你听吧!凉宫同学一直认为,不管发生
什么事,只有你是她的伙伴。就是你有所抱怨,但是你还是会支持她。不管她想做什么,也只有你能接受她。’
你在说什么呀? 能够接受那家伙所有行为的,只有早就殉教的历史圣人耶。我可要言明在  
先,我既不是圣人,也不是伟人,只是一个具有常识的凡人。
‘你跟凉宫同学之间怎么样了?’
哪有怎么样?就是那样啊。
‘能不能劝她打起精神来? 白鸽也是很可爱的啊,如果凉宫同学再这样消沉下去,神社的鸽
子或许会变成完全不像鸽子的东西了。’
‘譬如什么东西? ’
‘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要是有一群用好几只触手在地上爬行的黏糊糊生物在
神社境内蠹动的话,那肯定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吧? ’
‘撒些盐就就可以了。’
‘这是没办法治本的.凉宫同学现在就好像悬在半空中一样。之前她藉由拍电影积极地改变
现实状况,但是因为昨天和你发生了争执,使得向量一口气往反方向进行,也就是从正面转向
负面。如果可以这样收场也就罢了,但是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变得更棘手。’
‘所以,你是要我去安慰那家伙吗,’
‘其实也没有这么复杂吧? 你只要跟她言归于好就没事了。’
什么好不好的? 我可从来没有跟她好过。
‘咦?我本来以为你的个性很冷静,难道我错了?’
我不说话了。
昨天我之所以勃然大怒,是因为我那看不惯她对朝比奈施暴的同情心使然--也不尽然
啦。或许只是缺少钙质而已.因为昨天晚上我暍了一公升的牛奶,今天起床时竟然很不可思议
地就消气了。虽然牛奶可能只是一种安慰剂。
话虽如此,为什么要我委曲自己讨好她? 不管找谁来做公正的评断,一定都会觉得那家伙
太过份了吧?
古泉像只开始吃饲料的小猫一样咯咯咯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一切就拜托你了。因为就距离面言,你是站在最靠近的地方。’
只要我不回头,我是不会跟坐在我正后方的春日对望的。今天春日彷彿特别在意天空的状
况似的,几乎都望着窗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午休时间。
再加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传染病,连谷口都一肚子大便。
‘拍什么电影嘛!昨天真是亏大了。’
午休时间,故口一边吃着便当一边狠狠地咒骂着。这种时间春日鲜少会留在教室里,今天
也一样。要是她在的话,这家伙大概就不敢说这些话了吧,这个没种的家伙只有在安全范围之
内才敢大声说话。
‘都是凉宫干的好事,那一定是部垃圾电影,铁定的。’
谁想发表什么意见都无所谓。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伟人,也不想在历史上留名,我只是一
个站在角落里喃喃自语的小人物。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对母亲做出来的食物百般挑剔,即使自己
根本下会下厨。
但是唯有这件事我要说清楚,所以我说话了。
‘我唯一不想听的就是你的批评。’
谷口,你又做了什么?至少春日参加了校庆,并努力想完成些什么东西。虽然结果只会造
成大家许多困扰,但是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而只会唠叨个没完没了的家伙好上千百倍。你这个
大笨蛋!你最好跟全国所有姓谷口的人道歉。对其他谷口们而言,跟你同姓只能用一个词形
容,就是不爽!
‘算了,阿虚。’
国木田赶紧缓颊.
‘他只是在闹脾气啦。其实我们也想多跟凉宫同学他们相处一下,我们很羡慕阿虚呢。’
‘才不是咧。’谷口瞪着国木田.‘我才不想加入那种笨蛋集团。’
‘人家一开口邀约就迫不及待跑去的人还敢大言不惭讲这种话? 昨天你不是还喜孜孜的样子
吗? 甚至把原本要出游的计画都取消了。’
‘少吐我槽啦。笨蛋!’
原来谷口是不爽这件事啊? 因为他特地把原本的计画取消,兴冲冲地跑来助阵,没想到在
几乎完全没有入镜的状况下就被宣告退场,甚至还落水了。原来如此,的确值得同情,但是我
根本不想同情他。因为我也很生气。
我比谁都清楚,春日的电影无聊到让人看不下去。因为她老是没有思前顾后,只知道埋首
往前冲,所以我们只能拍摄她在那个时间想拍的东西,根本谈不上什么剧情。如果这样还能完
成一部好作品的话,那简直就是天才的成就了,而就我所见,春日根本就没有导演的天份.但
是如果别人只因为这样就出言不逊的话--咦?我为什么要生气……。
‘阿虚啊,今天凉宫同学的心情看起来好像比平常更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一边听着国木田发问一边想着。
我跟谷口是一样的。我只会对春日的一言一行被卑躬屈膝,然后背地里又是满腹牢骚。这家
伙给我的感觉跟我自己一样。时而吐春日的槽,时而感到不耐……这正是我的工作。不过这是
只有我能完成的任务,不能委任其他人。
心烦意乱的,吃东西哪吃得出美味阿?这样实在太对不起帮我做饭的母亲了。可恶,谷口
这个没品的家伙,都是因为你说了一些废话,所以才会害我想做将来一定会撵悔的事情。
我做了什么啊?
我将便当盒盖好,直接飞奔离开教室。
春日在文艺社团教室里,将摄影机和电脑连上线,好像在做些什么事情。看到我突然打开
门,她很惊讶的抬起头来。她左手上拿着的是咖哩面包吗?
她惊慌失措地将面包丢掉,再把手伸到后头摸摸头发--我以为是这样,这时她那一头黑
发整个敞开来了。我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何在,看来好像是急着将原本扎在后头的头发给解
开来。我没有仔细看,而且这种事以后再去想就可以了。我对她说丁现在非说不可的话.
‘喂,春日.’
‘干嘛?’
春日一边转变成战斗姿势一边露出小猫般的表情。我对着那张脸说。
‘绝对要让这部电影成功!’
这就是所谓的情势吧? 像我这种人一年当中大概会有两次激动的时候。昨天会生气就是这
个缘故,一切只是时间刚好吻合而已。而这种情绪在今天因为古泉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和谷口那
张蠢睑,还有春日忧郁的表情再再使得我更加心烦意乱,让我也心神不宁的。要是任?#123;这股冲
动继续累积下去的话,我可能会打破教室的玻璃窗也说不定,所以我必须在这里将这种情绪给
消化掉。为什么我要给自己找这种理由呢?
‘唔。’
春日趾高气扬地说:
‘那是当然的,因为是我当导演啊。成功是必然的,根本不需你多废话。’
好个单纯的人。本来才以为她露出稍微值得称赞的温驯表情,没想到春日那闪着几近意义
不明光芒的眼睛隐隐约约又燃起自信的火焰,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充填燃料的?这个人太过简
单了。她就像不断往自己身上施展高级恢复术的中头目一样麻烦,但是我不在乎。她需要平衡
一点。一拳就可以将肉脚的家伙打死,爽快地说拜拜的游戏……那是怎么说来着,对了,像这
样可以消解压力的游戏是下存在的。我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意思,而且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但
是,总而言之,没有精神的春日看起来让人不舒服,而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她。这家伙最适合参
加永无止境的、无意义而且没有根据、没有目的地的脑内一千公尺赛跑.要是她莫名地停下脚
步,可能就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就只是这样。
……这大概是这个时候我的想法。
当天放学后。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说话方式吗?’古泉说。
‘对不起。’我回答道。
‘虽然这样说也可以提振她的精神啦,但是我希望你能以更……没有障碍的方式来表达。’
‘……抱歉。’
‘与其说恢复原状,不如说威力变得更强大了。’
‘照这种情况看来是没办法掩饰了。’
古泉用他那双带着沉稳色彩的眼神看着不断反省的我。他不像是在指责我,但是他的声音
当中却带着些许忧郁的音?#123;。是这样吧? 事态好像真的恶化了,而那好像是我的缘故。
为什么呢? 我哪知道啊?
四处开满了樱花.这里是河边的樱花道,是朝比奈跟我表明她真正身份的那条人行步道。
让我们再度确认一次吧,现在是秋天了.目前残暑的感觉仍然尚未完全消退,不过照一般说
来,日本的染井吉野樱是在春天开放的。某个季节略微提早是可以被接受的,不过提早半年也
未免太离谱了。不会连樱花都随太阳的任性妄为起舞吧?

在满天飞舞的花办当中,只有春日一个人引擎全开.穿着贴身女服务生制服的朝比奈,之
所以看起来显得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是因为到处都有不合时节的赏花客的关系吧?
‘怎么会这么符合我的需要呢? 我才想要拍樱花的画面呢!简直足巧合到不可思议的气象
啊,’
春日口沫横飞地说着,接着强迫朝比奈摆出奇怪的姿势。
果然还是不行的.人一旦因为一时的情感作祟而做了什么事,最后一定会因果报应到未来
的自己身上,这半年来我总觉得老是在重覆反省自己。
而且反省的内容不是‘要是当时这么做就好了’,而是‘要是当时没有这么做就好了’,说
起来其实是很负面的反省大会。谁借我一把*吧!一把不是模型*的*。
樱花树似乎都是在中午过后涨大蕾苞,到傍晚时分才满树绽放。当地的区域电视台还以秋
天的奇闻来报导这件事,真希望他们认为这真的只是偶发事件。近年来整个地球的气象异变就
是原因,就姑且当成是这么回事吧!好不好?
‘凉宫同学好像是这么认为的。’
和朝比奈同学肩并肩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古泉说道。光有外表的古泉和样样好的朝比奈独
处,对全世界的男性西百都具有挑起焦躁情绪的效果,也让我感到极度不悦。
长门对漫天飞舞的花瓣没什么特别的感想,仍然面无表情,带着淡然的眼神看着生物时钟
错乱的樱花们。粉红色的花办附在她那黑色的斗篷上,形成了些许的强化效果.这家伙知不知
道白鸽的事情啊,
‘对了!去抓只猫来!’
春日突然这样说道。
‘魔女应该有手下才对啊,猫是最适合的角色了!哪里找得到黑猫?而且要长得好看的猫才
等等,长门的设定不是[x]的外星人吗?
‘有什么关系,去抓猫!我的想像就是这样啊!哪里会有猫呢?’
‘当然是宠物店啰!’
春日难能可贵地对我漫不经心的回答做出了妥临。
‘野猫就可以了。店里卖的猫或者人家养的猫还要借借还还的,太麻烦了。有没有哪里的空
地一去就可以看到成群的猫啊?有希,你知道吗。’
‘我知道。’
长门只是微微的点点头,就像个宗教首领一般,踩着彷彿要将我们带往承诺之地的脚步开
始往前走。还有什么事是长门不知道的吗?如果问她我五年前弄丢的钱包到哪儿去了,或许她
也会告诉我。那里面装了我当时所有的财产,大约有五百日圆左右。
大约徒步约十五分钟之后,我们来到长门一个人独居的豪华公寓后头。那里有一大片整理
得很好的草坪,四周为树木所覆盖,挡住了来自外头的视线.有几只猫群聚 在那边,看起来像
野猫,但是却都是一些不怕人的家伙。当我们靠上前去时,它们也没有要逃跑的样子。大概以
为我们要喂它们吧?这些野猫们甚至紧缠在我们脚边.春日抓起其中一只猫。
‘没有黑猫啊?好吧,就用这只猫。’
那是一只花猫,更难得的是,还是只公猫。可是春日似乎并不知道这种猫有多贵重,对自
己随手一抓的结果也不感到惊讶。
‘哪,有希,这就是你的同志,你们要好好相处。’
长门默默地接过春日抱起来的花猫,顶着一脸在路上接过广告商发送面纸般的表情,而那
只猫也面无表情地被交到她手上.
拍摄工作立刻在这里重新展开.这里是公寓后头,场所好像已经不再是考虑的重点了。我
的摄影机里面塞满了在片断的灵光乍现之下所拍下的镜头。将这些片断编辑成一个有头有尾的
故事不会是我的工作吧’.
‘有希,对实玖琉发动攻击!’
春日一声令下,长门就摆出奇怪的姿势蹲了下来,她变身成一个左肩上栖着一只猫的黑衣
魔法师。怎么看都觉得那只猫太重了,花猫温顺地紧贴着长门固然好,但是长门不只是脖子,
连整个身体都歪了一边,遗费劲地保持平衡以免让猫跌落。她一边保持这种下自然的姿势
边对着朝比奈挥舞着指挥棒。
‘看招!’
我想,在这个画面当中,大概会有不可思议的光线从长门的指挥棒中射出来吧,
‘……啊!’
朝比奈做出痛苦挣扎的样子。
‘好,卡!’
春日很满意地大叫一声,我便停止了拍摄。古泉则放下手中的反光板。
‘我要让那只猫说话,它可是魔法师所养的猫耶,至少要讲一些刻薄的话才行.’
太离谱了。
‘你的名字叫三味线。哪,三味线,讲讲话!’
怎么可能说话,不,求求你可千万别说话.
或许是我的恳求传到上天耳里了吧?被取名为三味线这不祥名字的花猫并没有突然开门讲
日语,反倒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尾巴来,根本不理会春日的命令。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我
反而松了口气。
‘真是太顺利了。’
春日一边确认今天拍下的影像一边很满意地笑了,她上午的阴郁表情好像不曾存在过一
样。心情转换得快还直一是一件好事,这一点我倒是愿意衷心地佩服她.
‘阿虚,你要负责照顾那只猫。’
舂日将导演椅折叠起来,下了这个无理的指令给我。
‘把它带回家好好照顾,因为以后的拍摄工作遗需要用到它。你可得好好地驯服它哟!明天
之前要教会它一项特技。对了。譬如跳火圈什么的。’
那只猫光是能乖乖待在长门的肩膀上就应该算是一只聪明的猫了吧,
‘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要拍最后一场戏!摄影进行的很顺利,故事即将进入高潮,身体状
况也保持良好!大家好好休息,储备明天的活力。’
挥舞着扩音器宣布解散的春日,一边哼着‘刀锋战士’的片尾主题曲一边迳自回家了。
‘呼--’
同样叹了一口气的是我跟朝比奈。古泉将反光板夹在腋下开始准备回家,而长门则彷彿看
着一枝没有墨水的原子笔一样看着三味线。
我弯下腰抚摸着花猫的头。
‘辛苦你了,特会见请你吃猫罐头,或者你想吃小鱼干?’
‘都无所谓。’
一个响亮的男中音说了这句话,这不是在场任何人的声音。我看着古泉和朝比奈愕然的表
情,又看看长门的扑克脸。他们二个人都把视线望向同一个地方--我的脚边。
我的脚边只有那只花猫,睁着圆滚滚的黑眼睛抬头看着我。
‘喂喂!’我说道。‘刚刚是长门在说话吗,我可没有问你耶!我是在问猫。’
‘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回答你,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猫如此说道。
‘我快虚脱了 。’
这是古泉说的话。
‘吓死人了,猫竟然能说话……’
这是朝比奈说的。
‘……’
长门默不作声,一把抱起三味线。三味线又说:
‘我实在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这么惊讶?’
说着还紧紧地依在长门的肩头上。
妖怪猫,猫怪……猫只要活几年就会变成这样来着?
‘这我也不懂。对我来说,时间相当于不存在。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时间是过去?我完全
没有兴趣。’
光是会说话就已经够呛了,没想到这只猫竟然还说出这么豁达的话来。你不过是一个肉
球,别太得意了。哪里有三味线店啊? 还是把它波到网路上拍卖?
‘对你而言,也许我确实是发出听起来像人类语言的声音,但是,鹦鹉或鹦哥类的鸟不也都
会这样吗? 你是根据什么认为我发出了带有语言意义的声音? ’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我指的就是这个,因为你明确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也许我所发出的声音,只是刚好符合你的问题而已啊。’
‘如果这种说法可以成立的话,那么人类之间的对话有时候根本就不成立了,不是吗?’
我为什么会对一只猫说这么严肃的话呀?野猫三味线舔着自己的前脚,搔搔耳下。
‘没错。你跟那边那个小姐好像进行着会话的行为,但是没有人能了解那是否已经传达你们
真正想传达的意思了.’
三味线用阴沉的声音说道。
‘因为每个人都会在不同的场合说真心话和表面话。’古泉说。
你闭嘴!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没错。’朝比奈说。
对不起,能不能也请你不要附和?
我将在草坪上的每只猫都检查过。除了三味线之外,其他的猫都只会发出‘咪’或‘喵’
的声音,好像只有这只花猫突然之间获得了发出人类语言的能力。为什么?
都是那个笨蛋惹的祸。
‘目前的状况好像不太妙.’
古泉一边优雅地将马克杯送到嘴边一边打开话匣子。
‘我们好像太小看凉宫同学了。’
‘什么意思?’朝比奈压低了声音.
‘凉宫同学的电影剧情设定只怕已经被固定为常态了。她心中所描绘的电影内容被现实化,
直接成为真实的情景。譬如朝比奈会发射出雷射,或者猫会说话等等。如果她心念一转“我想
拍摄巨大陨石落下来的画面”这种场面也许就真的会出现。’
现在除了春日之外,SOS团的其他四个成员都聚集在车站前的餐饮店里。古泉建议要设
置针对春日的紧急商讨本部 ,大家都表示赞同.看来事态真的是到了风云变色的程度了。 虽然
看起来是几个高中生聚在一起无所事事地谈笑风生(笑的只有古泉一个),但是这几个人所做的
事情,就好像坏蛋们为了封杀正义使者的必杀技所进行的秘谈一样,充满可疑的气氛。顺便说
明一下,我们让三味线在店外的草丛里等着,而且还三令五申要它绝对不可以跟别人说话,或
者回应别人的问话。没有显得特别不满,回应了一声‘好吧’的猫乖巧地蹲在路旁的树荫底
下,目送着我们离去.
‘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有着深刻感受的是朝比奈。可怜的是她显得非常困扰,因为春日的电影使得她的神经遭受
严重伤害。长门则依然不改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打扮也依然是一身漆黑。
古泉一边啜饮着热呼呼的咖啡牛奶一边说道.
‘我只知道,我们不能放任凉宫同学不管。’
‘这种事情还需要你说吗?’
我将冰水一口气喝光,我已经把点来的苹果茶喝光了。
‘所以问题不就在于要如何阻止春日吗?’
‘说要阻止,可是现在还有谁能中止电影的拍摄呢?至少我没有这种自信。’
我当然也没有.
引擎一旦发动,只要春日没有关掉开关,她就会一直往前猛冲。万一她停止前进,也许就
变成一条死鱼了。如果追溯她的祖先的话,我相信一定会发现有鲔鱼或鲤鱼的血缘。
长门一脸什么都不想的表情,默默地暍着她的杏仁茶。也许她真的什么都不想.也或许因
为了解一切,所以没有必要多想,更可能只是因为她不擅于说话。在相处了半年之俊,我依然
无法理解这家伙的想法。
‘长门,你认为呢?有没有什么意见?’
无声地将杯子放回盘子里的长门,以流畅的动作转头看着我。
‘跟上次不一样,凉宫春日不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的声音是那么地冰冷干涩。
‘资讯统合思念体判断,这样就够了。’
古泉以优雅的动作压着额头。
‘可是我们很困扰啊。’
‘我们并不会,观测的对象产生变化反倒是我们乐见的。’
‘是这样吗?’
古泉很干脆地决定不再理会长门,再度转头看着我。
‘那么,我们必须决定凉宫同学的电影影要列为哪种种类? ’
唉,这家伙又说出了让人不解的话了.
‘故事的构造大略可区分成三种种类.一种是在故事的框框里进行,一种是破坏框框,创造
新的框框,第三种是将破坏了的框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果然又开始演说了,又说了会让人产生‘啊? 这个人到底在讲什么啊?’的火星话了。朝
比奈,你不用顶着那么认真的表情听他鬼扯!
‘但是我们存在于这个框框当中,所以想要了解这个世界就必须靠理论性的思考推测,或者
透过观测去理解。’
所谓的框框是什么东东啊?
‘你试着想想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这个世界让我们以现在这样的模式生活着。相对
的,凉宫同学所拍摄的电影对我们面言是虚拟的。’
那还用说>.
‘真正的问题是,在虚拟的情境当中所发生的事情影响到了“现实”’
神奇实玖琉之眼、鸽子、樱花、猫。
‘我们必须防止虚构对现实生活的侵蚀。’
我总觉得古泉在谈到这种事情时都显得特别有劲,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地开朗。为了跟他
对抗,我决定露出一张阴郁的表情。
‘凉宫同学的特异能力透过拍摄电影的滤镜而显像化了。防止的方法就是让凉宫同学了解到
“虚拟终究只是虚拟”。因为现在的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把这道围墙给嗳昧化了。’
你说得倒还挺起劲的嘛!
‘我们必须藉由理论性的方式来证明虚拟的事情并不是事实。我们必须诱导这部电影,使它
合理地完成。’
‘要怎么做才能使猫说话这件事正当化? ’
‘用正当化来形容是不对的。这么一来,最后就会构筑起一个猫会说话的世界。在我们的
“现实”当中,猫是不会说话的。如果说话的猫不是某个地方出了错,那事情就糟糕了。因为在
我们的世界里,猫会说话是不可能的事实之一。’
‘难道外星人和未来人还有E S P是可能的事实吗,’
‘嗯,那是当然的,因为目前就的的确确存在着。在我们的世界里,那是很普通的事情,但
是附带条件是不能让凉宫同学知道。’
是吗?  
‘譬如把我们的世界当成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眺望的东西吧!如果对她而言的“现实”世
界,是一个就像你以前所认为的,完全没有超自然现象的世界--没有外星人也没有外来人和
超能力者的世界--的话,那我们的这个“现实”,看起来就会是不折不扣的虚拟世界。’
那就是你所说的神的真面目吗?
‘但是,那终归是从远方看到的状况。你已经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存在有超自然的存在--也
就是我跟长门同学--。既然我们生存着,那你就只能在这个框框中认清这个现实。你现在对
现实的认识应该跟一年前有很大的差异了。’
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幸福一点.
‘这该怎么说呢? 嗯,我可以确认一点,凉宫同学的状态就跟以前的你一样。也就是说,她
对现实的认识还没有产生变化。虽然她嘴巴上说东说西,但是内心深处却不相信超自然的存
在。举她所看到的东西为例,凉宫同学认为闭锁空间和《神人》都是梦境。梦是虚构的,所
以,这个“现实”仍然保留某种现实形态。’
我们是这样努力没错啦。
‘嗯,所以,虚构会直接现实化,而如果凉宫同学把这些事情视为“现实”的话,说话的猫
就会被组合成一种“现实”。猫会说话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所以想把说话的猫现实化,世界就
必须要重新构筑。凉宫同学不是企图创造一个猫会说话的世界吗?也许还不到SF的世界。从
她的思考模式来看,我不认为她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世界可能会一口气变成科幻的环境。猫
会说话也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存在着“会说话的猫”这个事实就够了。完全没有“猫为什
么会说话的理由”。因为事情会变成猫本来就是会说话的动物。’
古泉放下马克杯,用手指头抚摸着陶器的边缘。
‘这就伤脑筋了,因为那会整个颠覆目前所有的概念。我以我的方式尊重人类的观测结果和
思考实验,没有人会观测或预期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介入之下天生就会说话的猫,会说话的猫存
在于我们这个世界是很奇怪的。’
那你们的存在又怎么说呢?超能力者不也跟会说话的猫类似吗?
‘嗯,所以对世界而言,我们目前仍然是足以撼动既定法则的异类。我们之所以存在是拜凉
宫同学之赐。这只会说话的猫也一样,因为凉宫同学企图让它出现在电影中,结果它就存在
了。我所了解的是,凉宫同学企图制作的电影内容,似乎想跟这个现实世界产生连结。’
现在不是了不了解的问题,得赶快想个办法才对吧!
‘所以首先我们必须要决定电影的种类。’
真想请他节制一点。洋洋得意地表现自己的口才对当事人而言或许是一件乐事,但是好歹
也该站在听众的立场想想吧!你这段话让人厌烦的程度,足可与举行朝会时的校长训话相匹
敌。你瞧,朝比奈不是打刚刚就一脸黯然的样子吗?
但是古泉好像还意犹未尽。
‘如果这是发生在虚拟世界的事情,那么猫说话或者从朝比奈的眼睛发射出光束等现象都不
需要任何说明了 ,因为那个世界 “本来就是这样的世界”。’
我将视线移向窗外,确认三味线还在那个地方。
‘但是,如果说话的猫或实玖琉光束的存在是有某种理由的话,那么从发生的那个时刻开
始,别的世界就可以看到这一切。猫会说话或朝比奈发射出光束的现实确实是存在的,只是人
们不知道而已--只要透过观测就可以证明其存在,然而在那一瞬间,我们的世界就会整个改变
了。我们必须从没有超常现象的世界重新认识内含超常现象的世界。因为那会导致我们所知的
现实世界成为虚假的世界。’
我叹了口气。怎么做都没办法让这家伙闭上嘴巴吗?
你要说的是,猫会说话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吗,可是这么一来,你跟长门还有朝比奈怎么
办? 你跟她们不也是完全被分类在超自然现象当中的吗,
‘对你而言大概是这样吧?这应该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对你而言,世界已经不变了。刚进高
中时的你和现在的你所认识的世界不是早就不同了吗?你对现实的认识也已经跟以前不一样
了。而你不也认识新的现实了吗? 你不是已经了解确实有我们这种人的存在了吗? ’
‘你是要我了解什么? ’
‘我们把话题回到电影上,目前凉宫同学想制作的东西,大概会被分类成科幻的领域。在这
部电影当中,猫会说话和朝比奈及长门同学使用魔法之类的力量都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这
样,这样就够了。’
那么,只要赋与妖怪猫和未来女服务生,还有[x]的魔法师存在的意义就可以了吗?
‘但是也不能这样,而且如果赋与存在意义只会造成那边的困扰。因为观测者如果在故事的
开头和结尾时确认了“故事内的世界已经产生变化”的话,就等于认同了它的存在。世界将会
改变,变成猫会说话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并不希望世界变得更复杂。’
我也不希望,不会感到困扰的大概只有长门那边的人吧?
‘刚刚我说过必须先决定电影的型式,其实只需要求她以某种型式来对电影做个定位就可以
了。而这种型式具有将所有的谜题和超自然现象解体,并透过合理的结局,将即将扭曲的世界
拉回原来世界的性质。有一种型式具有使最初的世界在结束时复活,并将所有谜样的现象合理
化的作用。’
是什么型式?
‘就是推理型式,尤其是被称为本格推理的型式。只要定位成这种型式,所有难以置信的现
象只消一句“直一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就可以忽视超自然现象了。只要把会说话的猫和朝比奈的
必杀光束归为某种巧妙的骗局就可以了。我们的现实也就不会改变了,不是吗?’
餐饮店的女服务生明明很在意朝比奈,却又刻意忽略似的前来撤走所有人的杯子.待她离
去之后,古泉说:
‘会说人话的猫很明显地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常识,但是会说话的猫确实存在。也就是说,不
该存在的东西却存在着,对我们的世界面言,这是非常不方便的。’
他一边用手指弹着附着在装了水的玻璃杯上的水滴一边说.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让这部电影有个合理的结局。一个让所有的人--不如说是凉
宫同学--在理论上可以接受,也就是猫会说话、有未来人、有外星魔法师存在的结局。’
‘有这种结局吗,’
‘有啊!很简单,就是将之前完全不合理的发展,一口气转化为正常事物的结局。’
你倒是说说看啊。
‘就是梦中的世界。’
沉默笼罩着现场,弥漫在所有入之间。过了一会儿,古泉说道:
‘我不是开玩笑的……’
我将轻蔑的眼神射向这个将浏海缠在手指头上把玩的温文男子。
‘你以为春日会接受吗?那家伙才不管是真是假,她可是真心想得奖呢。现在你要告诉她那
是一场梦?我想她再怎么白痴也不会拍出一部蠢到极点的电影。’
‘这是没有不把她的想法考虑在内,纯粹为了我们的方便所想出来的结局。让她在作品当中
提到电影的内容全都是一场梦、是谎言。也是错误的,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对你而言或许是吧? 对我而言,那或许也是不错的方法。但是春日会怎么想,搞不好那家
伙的脑海里已经设定好骇人听闻、她得意不已的结局了呢!
再说,我也不想再去碰触梦之类的事情。顺便再告诉你,我也不想再听你做这种一点都不
好玩又专断独行的说明了。
回家的路上,我顺便前往量贩店去。我买了最便宜的猫用餐盘和特价的猫罐头,还索取了
收据之后才来到店外。三味线一边用前脚洗着脸一边等着我。我往前走,猫也跟了上来。
‘你听好,在家里一句话都不能说,像一只猫该有的样子。’
‘我不懂什么叫猫该有的样子,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照做就是。’
‘不要说话,答话时一律用喵叫声代替。’
‘喵。’
看到我带回家的野猫,妹妹和母亲都瞪大了眼睛。我搬出预先想好的说词‘这只猫的主人
要外出旅行,委托我照顾一个星期’,于是她们就欣然接受了。尤其是妹妹还喜孜孜地抚摸着三
味线的身体,那只妖怪猫只是乖乖地‘喵喵’叫着,这样不是太没有猫的样子了吗?
一夜平安无事到天明,今天我这是得到学校去。我不放心把三味线放在家里,便带着它一
块上学去了.我催它躲进我的运动背袋里,三味线便自以为了不起似的说‘唉,好吧’才乖乖
地进袋子里。到了校门附近再放它出来吧!
距离我们学校的校庆还有几天,但是校内的纷乱气氛彷彿与春日的步?#123;产生连动的明显扩
大开来了,甚至让人不禁要问昨天之前的死气沉沉到底算什么?
一大早四处就响起乐器声和歌声,也到处都看得到正在制作招牌和告示牌之类的人,甚至
看得到不知道打算做什么表演,却穿着莫名其妙的衣服四处闲晃的人们。照这种情况来看,我
觉得就算有一两个异世界的人混在当中,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干劲等于零的大概只有一年
五班的人吧,也许是春曰把这个班级的所有干劲都吸走了。
我一定进教室时,发现春日已经坐在座位上振笔疾书,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
‘你终于想要写剧本了吗,’
我一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边问道。春日的鼻子哼哼地响着,下巴拾得老高。
‘才不是咧,这是电影的宣传文案!’
‘让我瞧瞧!’
她拿起笔记在我眼前晃了一下。
‘朝比奈实玖琉的完全珍藏极机密影像满载!没看的人绝对会后悔哦!sos团敬献 今年
最厂尢(这是原文,我也不知道什么来得)的话题之作!请大家踊跃捧场!’
上面写满了煽情的文句及今年只剩两个月之类的耸动词章,这是无所谓啦,可是这种文案
不是会让人解读成只有朝比奈会出现吗? 要是有人在看了这个文案之后可以想像这是一部什么
样的电影的话,我会用另一种观点对他表示敬意。老实说,连我这个负责拍摄的人都不知道自
己拍的是什么样的电影,而且也没办法多表示一点意见。我想春日大概也不知道吧? 话又说回
来,她竟然可以写出这么多拗口的字?
‘我要去印传单,在校庆当天在校门前分发。嗯,效果一定超好!如果在校庆当天穿着兔女
郎装的话,冈部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不,我想他还是会有意见的,这可是一所校规严谨的县立高中耶,你就别做一些会让班导
胃癌的事情吧!
‘再说朝比奈还要忙他们班的模拟商店吧?古泉和长门的班级大概也会有活动,当天有空的
就只有你跟我了。’
春日带着可疑的眼神看着我。
‘你是说由你来扮兔女郎吗?’
怎么可能,你扮不就好了,至于我,我会站在后面帮你拿宣传看板的。
‘对了,你知道吗?距离校庆没几天了耶,这个星期六和星期天就要举办校庆了。’
‘我知道啊。’
‘是吗?看你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搞错日子了。’
‘我哪里悠哉了? 你没看我正用力地想一些煽情的句子吗?’
‘比起宣传的事,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做吧?电影什么时候完成啊,’
‘就快了。现在只要补拍一些画面,然后剪辑在一起,再加进后制作业和音乐及VFX就可
以了。’
真是是让我惊讶。站在摄影师的立场来看,我觉得需要补拍的画面可能还比已经拍好的还要
多,这个导演到底要拍出什么样的电影啊? 再说拍完之后的后制作业可能得花更久的时间耶,
真希望这只是我个人的误解。
现在是第三堂和第四堂课之间的休息时间。
‘阿虚!’
她的音量大得足以让教室里的同学们都飞跳到半空中,我出于反射往出声的方向一看,只
见鹤屋站在门口窥探着。旁边隐约可以看到朝比奈那柔软的头发。
‘过来一下。’
我仿彿被鹤屋的笑容给吸引过去似的飞快窜了过去。春日依然维持一到休息时间就不知道
跑到哪里去的习惯,所以人不在教室里。大概是在校园的某个地方蹓跶吧?太好了。
我来到走廊上,鹤屋拉住我的袖子。
‘实玖琉说有话跟你说!’
她用着几乎可以传到对面校舍的巨大声音大叫,然后砰砰砰地拍拍朝比奈的背。
‘哪,实玖琉,把那个拿给阿虚!’
朝比奈以战战兢兢的动作递给我一张纸条。
‘这个……。那个,是、是优待券.’
‘就是我们班卖的炒面饮料券啦!’鹤屋追加说明着。
我满心欢喜地收了下来,大概是折价券之类的东西吧?根据盖了章的印刷文字看来,拿这
张券去吃炒面可以打七折。
‘请你带朋友一起过来捧场。’
朝比奈深深地低垂着头,鹤屋则像漫画中的人物一样咧着嘴猛笑。
鹤屋说完大步就要离开,朝比奈作势要跟上去,但是随即又一个人跑回我身边。鹤屋见状
咯咯咯地笑着,停下脚步等着。
朝比奈紧扣着两手,瞄着我说。
‘……阿虚。’
‘什么事?’
‘关于古泉所说的话,我想,还是不要太相信得好……。我这样说你或许会以为我对古泉有
所误解……那个,我也不喜欢这样,但是……’
‘你是指他说春日是神的事吗?’
如果是这件事,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那个……我有不同的想法,也就是说,那个……跟古泉的解释是不一样的。一
朝比奈吐了一口气,扬着眼睛看着找。
‘凉宫同学确实是具有改变“现在”的能力。但是,我不认为她的能力足以改变世界的架
构,这个世界打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不是凉宫同学创造出来的。’
这么说来……。她的想法是和古泉背道而驰的啰,
‘我想长门同学的想法也不一样。’
朝比奈用手指头卷着制服的前襟.
‘那个……。我这样说,外人听来或许有点不太好,但是……’
鹤屋在不远处盈盈地笑着看着我们,脸上的表情就像敦促幼鸟离巢的母燕一样。她会不会
是误会了啊?
朝比奈说起话来非常木讷。
‘古泉所说的话跟我们所想的是不一样的。要是我说……那个……不要太相信古泉说的话,
或许会有些语病,我是说--’
她惊慌失措地摇摇手。
‘对不起,我不太会说明,而且又言不及义……。我是说--’
她时而低下头时而看着我。
‘古泉有他们那边的立场和理论,我们这边也一样。我想长门同学大概也一样,所以--’
朝比奈带着仿彿以全身力气下定决心似的表情凝视着我。她连这么正经八百的时候都这么
可爱。能够这么近距离欣赏她的脸庞,让我感动得不停颤抖着,我充满自信地回答。
‘我明白,春日怎么可能是神呢?’
与其要捐香油钱给那种家伙,不如奉朝比奈为教祖并成立宗教法人,一定能招收到更多信
徒。我可以同时盖上正式的印章来保证这件事。
‘对我来说,朝比奈说的话比古泉更容易让我理解。’
朝比奈似有若无地嫣然一笑.我想要是甜豆会笑的话,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嗯,谢谢你,但是我本身并不包含古泉在内。这一点也请你理解。’
她说出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抬着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就逃也似的转身离去。我
又没有打算抱住你。
朝比奈轻轻地挥挥手之后,就像跟在母鸟后头走着的黑雏鸭一样,追着鹤屋而去了。
应该把作业速度加快一点才行吧?我一边怀疑自己干嘛正经八百地想着这种事,一边前往
社团教室。我打算使用一下电脑,没想到里面已经有客人在了,尖顶帽搭配黑色斗篷正坐在里
面看着书。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话。
‘我想朝比奈实玖琉的主张是这样的,’
长门彷彿读出了我内心的想法似的打开了话匣子。
‘凉宫春日并不是造物主,她并没有创造世界。这个世界以前就以这种形态存在着.超能力
或时间异动、宇宙生物体等超自然的存在,并不是因为凉宫春日的愿望而产生的,是本来就在
那里的。凉宫春日的任务就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发现这些存在,她的能力是从三年前开始被发
挥出来的,但是她的发现尚未到达自我认知的程度。她可以探知世界的异常,但是这跟她对异
常世界的认识是两码子事,因为这边还存在妨碍她认知的要素。’
笑也不笑的嘴淡淡地说着话。长门定定地窥探着我的眼睛,最后这样说道,然后闭上了嘴
‘那就是我们。’
‘朝比奈有跟古泉不一样的理由,如果让春日目睹不可思议的现象会造成不便吗?’
‘是的。’
长门又把眼光望向打开的书本上,那种态度就好像跟我之间的会话不算一回事一样。
‘她是为了保护她所属的未来时空而来到这个时空的。’
我有种感觉,她好像轻描淡写地说着某件重大的事情似地。
‘对朝比奈实玖琉的时空而言,凉宫春日是一个变数,为了稳定未来,必须输入正确的数
值。朝比奈实玖琉的任务就是?#123;整那个数值。’
长门静静地翻着书本,没有发出任何纸张的声音。那不带感情的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古泉一树和朝比奈实玖琉针对凉宫春日所采取的任务是不一样的,他们是绝对不会认同对
方的解释的。对他们而言,彼此的理论只会动摇他们存在的根本。’
等等,古泉说他是在三年前才有超能力的。
长门立刻回答了我的问题,
‘没人能保证古泉一树所说的话是真的。’
那张英俊的笑脸在我脑海里掠过,确实是没人可以保证。只是古泉说的话刚好能为我遭遇
的事情提出一个像样的解释而已。谁知道那是下是正确的答案,而且朝比奈也说不要相信他,
但是,朝比奈也一样。有谁能为我保证朝比奈版的解答是正确的呢?
我看着长门,古泉所说的话或许是假的,朝比奈也或许并没有发现到自己的意见是不正确
的,只有这个冷静的外星人应让不会说谎。
‘你怎么想?哪一个才是正确的答案?之前你说过所谓的自律进化的可能性,会出现什么结局?’
一身黑衣的爱书人完全没有感情。
‘我再怎么据实以告,你都没办法得到明确的证明。’
‘为什么?’一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鲜少看到的东西。长门露出了迷惘的表情,我有点惊讶。
‘因为没有人能保证我所说的话是真的。’
长门最后丢下这句话就放下书本,离开社团教室了。
‘至少对你而言是如此。’

上课铃响了。
不懂。
平常人哪能懂啊?
不管是古泉还是长门,你们好歹也用人家比较容易明了的方式解说嘛!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讲得这么难涩难懂的啊?你们应该多下一番功夫,简单地整合一下的。否则这些话只会让人左耳进右耳出,谁听得进去阿?
党我交抱着双臂走着时,一群做无国籍中世纪打扮得人追过我,弯过走廊的转角。如果长门穿着那身黑衣混在当中,似乎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或许是某个班级或社团不让春日专美于前,开始拍起科幻电影之类的东西来了。这倒也不错。我想他们一定没有像我们一样的烦恼,只是开开心心地进行拍片工作吧?应该会有比较正常的导演负责具有常识性的指挥工作吧?
我叹了一口气,朝着一年五班的教室走回去。
觉得电影的拍摄工作顺利无比的人只有春日,我跟古泉还有朝比奈脸上的黑色线条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多。
随着拍摄工作的进行,好像发生了各种不同的事情。不知不觉当中,从模型*射出来的
不是B B弹,而是水弹,每当春日带来不同颜色的隐形眼镜时,朝比奈就会引发一阵骚动(金
色的就发射出来福镖,绿色的就射出微波黑洞--Microblackhole),每次她都要被长门咬上一
口,原本绽开的樱花在第二天就凋谢了;神社里的白鸽们在几天之后好像变成了早就绝种的旅
行鸠(PassengerPigeon,古泉私底下偷偷告诉我的);地球的岁差运动(注:星球除了公转和
自转之外的一种周期性运动)也产生微妙的偏差(长门说)。
日常的事物似乎渐渐地脱离了轨道。
当我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家时,那只长了胡须的动物又对我张嘴说话了。
‘只要在那个活蹦乱跳的少女面前闭嘴就可以了吧?’
花猫摆出入面?#123;身像般的姿势睡在我的床上。
‘你倒是挺听话的嘛!’我轻轻地抓住三味线长长的尾巴。猫儿滑溜地让尾巴从我的手中逃
开。
‘你们好像希望我这样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让那个少女听到我讲话不是一件好事。’
‘照古泉的说法似乎是这样没错。’
猫会说话,这就意味着必须要有一个让猫说话也不足为奇的道理存在。简单说来,只要构
筑起一个即使存在着会说话的猫也不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世界就好了。可那究竟是一个什么
样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猫啊?
三味线不停地打着呵欠,整理着它的尾巴。
‘猫也有很多种,人不也一样吗?’
我直一想更了解那个‘很多种’的部分。
‘了解又怎么样?我不认为你可以代替猫,也不认为你可以理解猫的心理.’
真是叫人厌烦到极点,每件事情都一样。
正想去洗个澡时,妹妹来到我房间,说有客人找我。
我边猜测着来者何人边走下楼去。没想到找上门的人竟然是古泉。我来到房子外头,在夜
晚的路上跟他对谈。我不想请他进屋内,以免又得听他没完没了的长篇大论,另一方面,我也
下想在这个时候先后听到他和三味线说些意义不明的抽象理论。
果然不出我所料,古泉兀自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大道理,最后甚至还说出这种话:
‘对凉宫同学而言,细小的设定或伏笔是无关紧要的。我觉得这样反倒比较有趣,而且也足
够了。剧情当中并没有合理的解决方法和绵密的故事构成,更没有堪称为线索的伏笔。也许可
以说她是在极短暂的刹那间完成一个故事吧?她并没有考虑到结局,搞不好故事在没有结局的
情况下就结束了。’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照你所说的,如果电影就这样以半?#123;子的状况结束的话,这个即将崩
坏的现实就会定形成现实吗?春日心里必须有个结局,而且必须是符合现实状况的结局,而这
是我们必须去考虑的问题,春日是不会考虑这种事的,而且那家伙思考的事情往往只会造成毁
灭的下场。既然如此,还是由我们来思考会比较好一点,但是我们为什么非得考虑这种事情不
可?难道就没有哪个人可以来帮我们承担这个咒语吗?
‘要是有那种人存在的话,’
古泉耸耸肩。
‘我想早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吧?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才行。尤其是你,我期待你能更
加把劲。’
要我加把什么劲?请清楚地告诉我吧。
‘因为一旦世界虚拟化的话,我们的理论就不会成立了,朝比奈或许也会受到影响,因为她
们好像也有她们的理论存在。至于长门同学,我不是很了解她,不过观察者一般都只是接受结
果而已。他们只是冷静地接受最后胜出睦碚摗>退愕厍蛳?Я耍?灰獩鰧m同学存活的话就无
所谓。’
路边的灯光将古泉在阴暗中下带任何感情的脸照亮了起来。
‘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想,提出以凉宫同学为中心为理论的,应该不只我们“机关”和朝
比奈一派,其他还有很多。多到我很想摘要地告诉你我们在台面下进行的各种抗争相血肉模糊
的殊死战。背叛自己的同盟、彼此妨碍和诈骗对方、或是展开破坏和杀戮等恶劣行径。各个集
团部倾注所有的力量进行为求生存的对战.’
古泉露出带着几丝疲惫色彩的嘲讽笑容。
‘我也不认为我们的理论是绝对正确的,但是就现状而言,如果不先认同这种理论就根本没
办法自处。我的初期配置很碰巧地就在那一边,无法随便倒戈向哪一方。白色的棋子是不能往
黑棋那边移动的。’
你就不能拿奥塞罗棋或将棋做比喻吗?
‘这跟你大概没什么关系吧?对凉宫同学来说也一样,这样反而好.尤其是凉宫同学,我希
望她永远不会知道,我不想在她心里造成阴影。按照我的标准来说,凉宫同学有着值得人喜欢
的特质。啊,当然你也有。’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
‘我只是说溜嘴罢了,没有什么理由。而且我可能也只是开玩笑,也或许只是一时被奇怪的
妄想给占据了,更可能只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话。’
确实,一点都不好玩。
‘顺便再告诉你另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有没有想过,朝比奈实玖琉她……很抱歉,朝比奈
跟我们一起行动的理由?没错,朝比奈看似是一个容易让人担心的美少女,我也了解大家都不
由自主地想对她伸出援手的原因。你对她的所作所为一定都很认同吧,’
‘那有什么不对吗,’
帮助弱者不受强者的欺负是一般人该有的情操。
‘她的任务就是在拢络你,所以朝比奈才会有那样的外形和性格,刚好就是你喜欢的娇弱而
可爱的少女类型。因为你是唯一可以让凉宫同学稍微听进一些话的人选,因此掌握你是最适当
的作法。’
我像深海鱼一般沉默着,也回想起半年前朝比奈对我说过的话。不是现在的朝比奈,而是
来自更遥远的未来,已经变成大人的朝比奈。写了一封信把我叫出去的那个朝比奈说过=请你
不要跟我太亲近’。那是她考虑到她自己的立场才这样说的吗?或者是她个人真正的心声呢?
古泉见我默不作声,趁机又用彷彿古老的绳文杉(注:一种树龄十分久远的杉树名)般沉
稳的声音继续说道:
‘如果朝比奈只是在扮演一个单纯女孩的角色,事实上她却别有用心的话怎么办,她大概是
觉得这样比较容易获得你的好感吧?看起来稚嫩无助的模样,以及对凉宫同学的刁难唯命是从
的可怜姿态,这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吸引你的目光。’
我觉得这家伙真的是疯了,我效法长门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道。。  
‘你的玩笑话我已经听腻了.’
古泉露出淡淡的微笑,有点夸张地摊开双手。
‘啊,对不起,我毕竟还是欠缺讲笑话的能力。我是骗你的,一切都是我捏造的不合理设
定.我只是想说一些能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你当真了吗?这么说来,我的演技还真不是盖
的,我已经有登上舞台的勇气了。’
他一边发出刺耳的笑声一边说。
‘我们班上要表演莎士比亚的舞台剧,就是‘哈姆雷特’。我饰演基腾史登(GUILDEN-
STERN)的角色。L
不认识,反正一定只是个配角吧?
‘本来就是这样,但是排练到一半就变成了斯托帕特(注:着名的英国剧作家)版了。所
以,我上场的场次也增加了很多.’
真想慰劳他一声。辛苦你了。只是我可从来不知道哈姆雷特除了莎士比亚版之外还有其他
的版本。
‘因为凉宫同学的电影,还有我们班的舞台剧,使得我的行程排得相当紧凑,这可是很重的
压力呢。如果我看起来很疲累的话,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如果闭锁空间在这个时候还来凑一
脚的话,我相信我一定会受不了的,所以我才来请你帮忙。我必须请你想办法防止凉宫电影成
为异常现象的发生来源。’
你是指合理的结局吗?你不是说过把它设定为梦境就可以了?
‘让春日认为她所拍的电影内容完全都是瞎掰的……是吗?’
‘必须明确地让她产生自觉。她很聪明,明白电影终究只是虚构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事情能
这样发展是最好的。我必须让你了解事情不能这样继续下去,而且最好在拍摄结束之前就要搞
定。’
有劳你了.古泉对我行了个礼,然后消失于夜色当中。什么跟什么啊?那家伙是特地来把
责任推给我的吗,因为他已经很辛苦了,所以接下来的辛苦就由我来担,是这样吗,果直一如此
的话,他应该也弄错对象了吧?这又不是玩抽鬼牌的游戏,也不是在推卸责任.凉宫春日可不
是第五十三张牌耶。她不是王牌,也不是黑桃A,当然更不是鬼牌。
‘不过……’
我喃喃自语道。
看来似乎不能再置之不理了。姑且不说长门,朝比奈和古泉似乎都已经被逼到最底限了。
说不定连这整个世界也一样,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真伤脑筋……’
好麻烦!可恶!我也一样心浮气躁的呀!
我思索着万全之策.该怎么打消春日的妄想啊?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两者是互不相
干的--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明白白、确确实实地了解呢?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再度接受本
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啊?梦境吗……除此之外呢?
距离校庆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二天,我向春日提出一个建议,争论了一阵子之后,她终于点头答应了。
‘杀青了!’
春日高声大叫,敲打着扩音器。
‘各位辛苦了!现在全部的摄影工作都结束了!谢谢大家的努力!尤其是我特别想夸奖我自
己!嗯,我真的很了不起。Great Job!’
听到她这么说,女服务生朝比奈瘫也似地坐了下来,仿彿打心底感到安心似地,露出泫然
欲泣的表情。事实上,她确实是轻声啜泣着。春日似乎把她的泪水解释成无限的感动。
‘实玖琉,现在哭还太早了,把泪水留到获颁棕榈奖或奥斯卡金像奖的当天再流吧!到时再
和大家一起感受幸福吧!’
隔天就是校庆了,午休时间我们众在校舍的屋顶上。时间已经紧迫到无法好整以暇地吃午
饭了。
实玖琉和有希的最后一战,因为超能力突然觉醒的古泉一树,以某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威力
将有希打飞到宇宙的彼方而宣告落幕。
‘这样就完美无缺了,果然是拍了一部好电影。要是卖给好莱坞,一定会吸引数也数不清的
片商!首先得先找个脑袋灵光的经纪人签订契约才行!’
春日直一是充满了全球化的惊人气势。我是不知道有什么人会看这种电影,因为唯一的卖点
就是女主角,其他的工作人员根本就不值一提。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以朝比奈经纪人的身分前
往推销,我想应该多少可以赚到一些蝇头小利吧?顺便也可以试着培养春日成为偶像明早。我
倒是可以自行把她们的相片和履历表寄去试看看。
‘终于结束了吗?’
古泉带着开朗的表情对着我微笑。
我感到很生气,不过这种免费的微笑大概是最适合这家伙的表情。我也不想看到一脸忧郁
的古泉,因为那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等拍摄工作结束后回头一看,觉得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有人说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比
较快,那快乐的到底是谁啊,’
谁晓得啊?
‘接下来的事情可以全部交给你吗?现在我的脑袋里尽是班上舞台剧的事情。舞台剧跟电影
不一样,是无法NG的。’
古泉带着一惯的笑容,用手背拍拍我的肩膀小声地说.
‘还有一件事我很感谢你。不论是我们组织,还是我个人。’
说完他就离开屋顶了。长门依旧面无表情,跟随古泉身后默默地走了。
朝比奈被春日环着肩,一起看着遥远彼方的海洋。
‘目标是好莱坞、百老汇!’她被迫这样呐喊着。有雄心壮志固然不坏,不过如果你们往指
着的方向渡海而去的话,抵达的地方可是澳洲耶。
‘唉。’
我嘟哝着将摄影机放到脚边坐了下来.对古泉和长门还有朝比奈而言,事情也许是告一段
落了,但是对我而言,现在才是问题的开始,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
自己拍摄下来的庞大录影带、没有价值的垃圾情报,必须想办法处理成‘电影’的模样.
这是谁的工作啊?不用说我也知道。  
星期五的傍晚。社团教室里只剩下我跟春日,其他三个人分别去处理班上的活动了。
摄影完毕固然是件好事,但是因为过程拉得太长,以至于完全没有处理其他事情的空间。
将影像传送到电脑里反覆观看之后,我得到的结论还是--这根本就是一支推销朝比奈实玖琉
的廉价宣传带。
老实说,一直到最后我还是搞不清楚春日拍了什么电影。画面上的女服务生和死神少女,
还有那个老是傻笑的少年,他们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而且再怎么找都找不出多余的时间去完
成视觉效果等后制作业,而且我们根本就不具有那种技术。看来只好将这部没有加工、没有添
加任何东西的原创影片播放出去了。
春日却闹起别扭来。
‘怎么能把还没有完成的东西展示出去?你想想办法嘛!’
难道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你再怎么催也没用,明天就是校庆了,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光是要把你随时想到就拍
摄下来的故事内容串连在一起就已经很头痛了。现在我暂时什么电影都不想看了。’
但是春日最擅长在瞬间抹杀别人的意见。
‘要是熬夜赶工的话不就来得及吗?’
谁来熬夜啊,我并没有这样问。因为这里只有我,而且春日那像黑檀木一样的眼睛正笔直
地盯着我瞧。
‘今天住在这里不就得了?’
然后春日又说了一句让我惊讶不已的话来。
‘我来帮你。’
从结论来看,春日根本没帮上什么忙。有一阵子她站在我背后嘟哝着,但是不到一个小
时,她就趴在桌上开始发出鼻息声。真是的,要是能拍下她的睡脸就好了.我大可以在结局时
将她的睡脸放大停格的。
顺便告诉各位一声,不久之后我好像也睡着了。因为等我睁开眼睛时,天色已亮,我的半
张脸上都印着键盘的痕迹。
所以,昨天熬夜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电影依然没有完成。我想尽办法东剪西贴,剪接成
三十分钟的影片,但是怎么看都是一部凄惨无比的垃圾。由不懂电影的外行人全?#123;一股冲劲所
拍出来的作品大概就是这副德行吧?倒不如只要拍摄朝比奈兔女郎的商店街CM就好,可是因
为整部作品是以几近胡闹的剪辑方式,将根本不存在的故事串连在一起,所以更形破绽百出,
简直是惨不忍睹。结果,这部影片当中既没有后制作业,也没有V F X等,只是一部笑掉人大
牙的垃圾电影。我想连谷口也不会想看的。
我想把电脑从窗口丢出去,射进来的晨光却让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因为昨晚用极度
不自然的姿势睡觉,让我觉得脊椎酸痛。
比我先醒来的春日把我叫醒的时刻是凌晨六点半。仔细想想,这是我第一次住在学校.
‘喂,怎么样了?’
春日越过我的肩膀看着萤幕,我只好移动滑鼠点出画面。
‘……哇!’
春日发出小小的欢呼声,我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们的片名竟然以充满气势的CG画面
显示出来,之后开始播出的实玖琉的冒险花絮00”虽然故事支离破碎、听下到台
词、手振画面满天飞,甚至连导演在画面之外发怒的样子也收录进画面,但是以高中生制作的
电影品质来看,倒是达到了某个水平.不但有雷射从朝比奈的眼睛射出来,连长门的指挥棒也
射出了带着怪异色彩的光线。
‘嘿嘿!’
春日也大为惊叹.
‘还算不错嘛!虽然称不上完美,但是只要你用心做还是做得来的。’
不是我。一定是另一个人趁我睡觉的时候完成的,我再怎么做也做不出这种东西来。最
有可能的是长门;第二人选则是古泉,朝比奈则完全不在怀疑范围;还是某个尚未登场的神秘
人物?一定是这样吧?
好一阵子,我们默不作声地欣赏着自动完成后制作业的电影。如果不是用这么小的画面,
而是用大萤幕来观赏的话,或许还会产生不同的感动呢。
萤幕上的动画就要跑到最后的画面了.古泉和朝比奈手牵着手漫步在盛开的樱花底下。然
后镜头渐渐拉远,映出整片调空。紧接着结束的背景音乐响起,工作人员名单开始纵向卷动。
最后还有春日的口白.
那是我费尽心思要求春日做的口白。是我说服她片尾必须加上包含了游戏的要素,而且是
由导演亲自划下句点的台词。
那是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消除殆尽的魔术话语。
“本故事纯属虚构,和实际存在的人物、团体,以及其他固有名词或现象完全无关,全都是
胡说八道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只能算是一种偶然。啊,CM的画画另当别论。请多支持
大森电器店和山土模型玩具店!并请各位踊跃购买。咦?再讲一次?本故事纯属虚构,和实际
存在的人物、团体……我说阿虚,为什么非得讲这些话不可?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5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尾声
校庆一开始,我就没什么事情好做了。
事实上,我觉得任何活动部是在准备阶段才是最有趣的。一日一活动开始,在手忙脚乱的当
儿,时间只会快速地溜过,顷刻之间又到了处理善后的时候了。所以在那个时间来临之前,就
让我尽情地闲晃吧!至少今天跟明天我什么都不用做,也不会有人在耳边唠叨个没完没了吧.F.
至于那个唯一可能会发牢骚的春日,现在则打扮成兔女郎的模样站在校门前散发传单。我
不知道在冈部导师和执行委员会出面制止之前,她能发出多少张传单。
我从社团教室走出来,往越显朝气的校内走去.
我之前担心的政变似乎稳定下来了。古泉是这样认为的,而长门也保证过了,所以应该是
这样没错吧?因为三味线不能说话了,我也因此而了解了这个事实.现在它就跟长门一样沉
默。事到如今再把它赶出去也未免太残忍了,于是我想把它留下来饲养。而且妹妹也为了家里
乡出了一个会动的绒毛玩偶而欣喜不已,就跟家人说‘先前的猫主人决定搬家’好了。
这只公花猫有时候会喵喵叫着,不过那只是我听起来的声音,或许它说了什么话呢。唉,
算了。  
若说有什么事物消失,说来也奇怪,前些日产我经常看到的那些奇装异服的团体,并没有
在校庆当中表演.
我看过执行委员会发行的手册,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也到过可能会做这种事的教室(譬如
戏剧社等)去窥探过。可是仍然不见踪影。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唔。’
我无意义地嘟哝着,在校舍里缓步前进。
如果有异世界的人在学校内蹓跶的话会怎么样?如果他们穿着充满异世界科幻风格的衣服
呢?对,就像长门一样。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长门是不是为了隐瞒春日而故意以那种装扮四处走动?只为了给春日
一种印象--这种服装只会在校庆时出现。
长门总是沉默不语,所以我无从得知,但是在我不知情的地方很可能上演着另一种争斗,
也许这一次是在特别平静的状况下进行的。就算挽救地球于毁灭的边缘,那家伙大概也同样不
发一语吧?如果问她,或许她会告诉我.不过,我想反正她总是会说一些用言语无法完全传达
的内容,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拥有可以理解那些理论的脑袋。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尤其是对春日,我应该一直保持沉默吧?  
换个话题,sos团制作的电影正在视听教室上映。大致上说来只有我们和电影研究社的
作品在上演。这还是春口向该社提出严重的抗议,而且逐步勉强他们答应的,因为有投影机的
教室只有那一间。该社直到最后都面有难色,但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人可以违抗春日的决定,
结果该社被迫放映了夹带有CM的低级电影。
顺便告诉各位,就校庆执行委员的立场而言,学校里并没有sos团的存在,因此校庆的
节目表中完全没有提到“朝比奈实玖琉的冒险”这个节目。看来是不可能得到票选第一名的荣誉
了。我想那些票大概都会跑到电影研究社那边去了吧?
再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关于那部激发春日兴起拍电影动机的深夜电影,据我事后?#123;查的
结果得知,那部片子并没有得到金球奖,是很久以前在坎城影展出品,名叫‘只有’的宣传黑
白片。那家伙到底有没有搞错啊?为了确认这件事,我还去租了片子看。开头的三十分钟我睡
着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内容到底算有趣还是无聊?我想在还片子之前再尝试挑战看看。
因为机会难得,我也去观赏了一年九班的舞台剧。
古泉始终带着微笑演戏,他饰演一个最后死得很愚蠢的莫名其妙角色,白痴的程度跟春日
的电影有得拼,但是好像挺受观众欢迎的.难道因为主角是古泉,使得我的脑袋产生奇怪的偏
见了吗,古泉的演技不像演技,看起来就像平常的古泉,对我而言,这也是一项负面的因素.
闭幕后出来谢幕,回应观众掌声的古泉对着我眨眼。在他的秋波还未送达之前,我便离开
教室了.至于长门的班级,我本来也想嘲笑一番的,没想到占卜大会教室前面已经排出一条长
长的人龙了。我往内窥探了一下,在满足黑色布幕的室内,安排了几个身穿黑衣的女学生,长
门那张毫无表情的白皙脸孔也在其中。她把手搁在置于桌上的水晶球上,淡淡地对着客人说
话。长门,你行行好,只要帮忙寻找失物就好了。
因为电影而引起的各种纷争,似乎因为“这种内容终究是虚构的”的说法而顺利解决了。
但这个现实世界可不是一句虚构就可以交代过去的。我跟春日、朝比奈、长门还有古泉都在这
里,怎么可能以一句‘事实上并没有那种人存在’交代了事呢?或许有一天大家会各奔前程,
但至少现在sos团就在这里,团长和团员也都在。因为我所知道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唉,该怎么说呢?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许一切都只是个大谎言。春日根本就没有什么力
量,而朝比奈和长门以及古泉只不过是信口开河罢了。白鸽只是被涂上油漆,三味线则是使用
腹语术或隐藏式麦克风,而秋天的樱花和神奇实玖琉之眼攻击也全都只是一种巧畹陌才拧?br />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说什么啊?
‘难道那是不可能的吗?’
无论如何,那种事情都不是现在该关心的。比起单独跟春曰封闭在一起,不如大家一起被
困住,一定感觉轻松许多吧。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还好sos团的团员不只我一个。
虽然只有我是正常人。
我把视线看向敦室里的时钟,而这里就和一年五班一样已经变成单纯的休息室了。
啊,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怎么能浪费那张好不容易得到的折价券
呢?而且我也想看看她穿什么服装。
我急忙赶往和谷口及国木田约定好的地点,打算一块前往有朝比奈等着的炒面摊。


后记
由于附近的便利商店接二连三结束营业,结果害我到最近的一家便利商店也要徒步十五分
钟,半路上有一个一到冬天就会因为候鸟群集而热闹不已的大池塘。
明明都已经入夏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遗有一只公野鸭遗留在池子里,悠哉悠哉地在水面
上划着水。
我心里想着,这只野鸭为什么和同伴们断绝关系,走上孤独的道路呢?我想像着它在初春
的某个早上,一觉醒来时发觉四周空无一人,自己就这样被抛下来而顿时感到愕然的模样,心
中不禁产生一股不舍之情。但是我在前几天深夜外出买东西时,看到这只野鸭一边在靠近池塘
的河川正中央漫步一边嘎嘎地叫着,没来由地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原来它只是一只性格
怪异的鸭子啊!
就如同人世问偶有没来由地排斥团体行动的人一样,它一定只是鸭界中的孤僻角色而已。
或许它婉拒了邀约它一起往北飞行的同伴,坚持‘不了,我要留在这里,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而选择脱离候鸟社会中的飞行行列。因为它是一只喜欢在半夜里蹓跶的怪鸭,所以我很直觉地
我心里这样想着,并暗自同意自己的推论,但是后来经过调查发现,最近好像有下少进入
春季之后仍然没有北上而定居在此的候鸟,也就是说,因为来池塘边的人都会喂食它们,因此
它们不用担心会没东西可吃,住起来的感觉也很舒适。这么说来,它根本不是什么脾气古怪的
家伙,只是一只伯麻烦又吊儿郎当的鸭子啊?我感到沮丧,甚至觉得幻想破灭,遂写下了这篇
后记,但是我想对那只鸭子而言,这根本是不相干的事情吧?
言归正传,据说下一本作品是将刊载于《the Sneaker》(二〇〇三年的夏天.目前)的几
篇短文加以整合,加上一些新写好的文章编辑而成的作品。封面的标题大概是《凉宫春日的乏
味》吧?不过可能会因为某个机缘而有所改变。因为《凉宫春日的忧郁》是花不到二秒钟就想
出来的书名,所以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取接下来的系列作品名。我也从来没料到会出成一个系
列,真对不起。
再换个话题,前些日子陪我打了漫长麻将的诸位,真是谢谢了。承蒙各位手下留情……
不,没什么。
最后要向负责编辑本书的S和负责插画的いとうのいぢ老师,还有与本书出版相关的各
位,以及阅读本书的所有读者致上最诚挚的谢意,同时期待来日再会。


  凉宫春日的叹息(完)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6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第3卷-凉宫春日的烦闷
序曲

回想起来,与其说是凉宫春日的、不如说是我的忧郁的SOS团,其成立纪念日是在初春的时候,而同样一点都没困扰到春日,反倒让我不禁叹息的自费电影拍摄所牵扯出来的一连串事件,则是在秋天发生的。
其中当然经过了约半年之久的时间。中间夹着暑假的这半年当中,春日自然不可能闲闲没事干,任由时间就这样无意义地流逝。毋庸置疑,我们理所当然地又被卷进了不合理且莫名其妙的事件,或者甚至不知道算不算事件的意外之类的风暴当中。
再怎么说,季节终归会变换。就如同随着气温的上升,各式各样的昆虫相继出现一样,谜一般的想法不断地从春日的脑袋中泉涌而出。如果她只是想到什么点子倒也罢了,偏偏我们总会陷入必须将那些点子善加处理的诡异状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是不清楚古泉或长门以及朝比奈是怎么想的,但是至少我的自觉症状是:自己明明身心健全,却会在每次事发的当时,有一种自己是一只小小圆圆的动物,因为肚子吃得太撑、体重变得太重而没办法活动的感觉。最后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骨碌碌地滚下坡道去。
搞不好现在就已经在滚了。
因为,春日有一个让别人再困扰不过的习性:那就是一旦她的脑里没有经常装满愉快的事物,她就会开始想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鬼点子。总之,她似乎就是无法忍受无所事事的状况。因为无所事事,所以开始寻找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做——她就是这样的人。而根据我个人的经验,只要春日话一出口,我们就没办法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或许往后都不会再有那种日子了。好个伤脑筋的家伙啊。
不管结果好坏,就是不想过烦闷生活的女孩子,这就是凉宫春日。
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我想在这里介绍一下当忧郁转换成叹息的这半年当中,我们SOS团击退烦闷的种种事迹。至于为什么说机会难得,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说出来也不会少—块肉。而且我真的希望,至少有一个人能够与我共同「分享」我心中抱持的这种无以名状的心情。
是的……首先就从那场可笑的棒球大赛开始说起吧。





凉宫春日的烦闷

某天在「让世界变得更热闹的凉宫春日团」——简称SOS团的地下指挥总部(正确说来目前仍然是文艺社的社团教室),凉宫春日以仿佛是棒球队长在甲子园中抽到上上签后,代表选手宣誓时的激昂神态兴奋地宣称:
「我们要参加棒球大赛!」
时值六月某天的放学后,距离那场对我而言如同一场噩梦的事件已过了两个星期,拜该事件之赐,我没能好好集中精神念书,以至于期中考成绩成了我不折不扣的噩梦,并在那个初夏时分不断困扰着我。
那个春日再怎么客观来看都没有认真上过课,偏偏她的成绩居然是全学年排行前10名,所以说,要是这个世界上真有神明存在的话,我相信他要不是没有识人的眼光,要不就是一个极度坏心眼的家伙。
唉,这些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倒是春日现在叫嚣的谈话内容比较让人担心。这家伙又在鬼扯什么啊?
我环视着这间教室里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三张脸孔。
最先看到的,是看起来有着一张像国中生一样天真脸孔的朝比奈。如果在她背上装上一对白色翅膀的话,活脱脱就是一个即将要返回天国的可爱小天使。不过我却很清楚她是一个与其脸蛋及娇小身材不相符,充满致命吸引力的美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唯一没有穿上这所高中制服的朝比奈,现在身穿一套浅粉红色的护士服,美丽的嘴唇迷人地半开着,定定地看着春日。她不是护校学生也不是角色扮演狂,只是服从春日的命令罢了。大概又是春日不知道在哪个奇怪的网路购物买来的吧?
她总是带来一些莫名其妙的衣服,强行要求朝比奈穿上。我相信一定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有同样的疑问:「穿这身衣服到底有什么意义?」答案是这样的:
「这种事情哪需要什么意义?」
春日曾以命令的语气明明白白地交待她:「在这间教室时,要一直穿着这身衣服。绝对要穿!」朝比奈虽然泫然欲泣地挣扎着:「那……那不好吧……」但是她还是认分地遵照着春日的指示。她那太过惹人怜爱的模样,有时候实在让我恨不得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做过。我可以发誓。
顺便告诉各位,两个星期之前,她的标准服装是女侍装,而现在那套女侍装已经用衣架挂起来,吊在社团教室的角落了。其实女侍装比较可爱,也比较适合朝比奈,而且跟我的兴趣—致,所以我一直希望能赶快回归原点。我相信朝比奈应该会应观众要求行事吧?虽然会让她感到既苦恼又羞耻。嗯,真是不错。
而现在,朝比奈护士听完春日关于棒球的长篇大论之后,发表了意见:
「啊……」
她只是用金丝雀打招呼般的可爱声音出了一声,然后就没再说什么了。也难怪她有这样的反应。
我接着把视线转向在场的另一个女孩子脸上。
身高和朝比奈差不多。但是存在感却犹如向日葵和笔头菜的差异般的长门有希,一如往常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打开厚厚的精装书,视线钉在书页上动也不动。每隔数十秒,她的手指头就会翻过书页,这时才终于让人明白这家伙还活着。我相信学过说话的黄背鹦鹉所说的话都比她多,即便是冬眠中的仓鼠动作也比她敏捷。
她在不在其实都没差,所以也不需要我多花费力气去描述。不过如果做个简单介绍的话,这家伙跟我还有春日一样是一年级生,是这间社团教室原本所属社团的学生——只有一个成员的文艺社。也就是说,SOS团=我们的同好会借用了文艺社的社团教室。说得更清楚一点,其实我们是形同寄生似的占据了这间教室。
而且这件事当然还没有得到校方的承认。因为之前我们递交出去的创社申请书,吃了学生会的闭门羹。
「……」
再将视线从面无表情的长门脸上移开,旁边便是古泉一树那张盈盈笑着的英俊脸孔。他带着觉得很有趣似的表情,把视线投向我。这家伙怎么想都比长门更不重要。这个谜样的转学生——虽然只有春日一个人说什么谜不谜样的——帅气地拨开额前的浏海,将那端正到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脸孔扭曲成微笑的形状。当他的视线一对上我,就以让我几乎想一拳揍过去的动作无意义地耸着肩。这家伙是不是欠揍啊?
「你说要参加什么?」
因为没有人有任何反应,所以一如往常还是由我勉为其难地反问春日。为什么大家老是把我当成和春日沟通的管道?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任务更让我伤脑筋的了。
「这个。」
一脸得意表情的春日递给我一张传单。我一边用眼角余光瞄到对传单没什么美好回忆的朝比奈悄悄地蜷缩起身体.一边将传单上所写的字念出来:
「第九届市内业余棒球大赛募集通知。」
大概是个用锦标赛的方式,选出本市的草地棒球冠军队伍之类的活动。主办单位是市公所,似乎是历史悠久、每年都会举办的活动。
「嗯——」
我低声嘟哝着抬起头来。只见春日那明亮得几乎绽放出光芒的脸上带着百分百的微笑,直逼我的眼前。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那么,谁要参加这个草地棒球大赛?」
我心里很清楚,但是还是姑且问了问。
「当然是我们了,那还用说吗?」春日斩钉截铁地说。
「所谓的『我们』,是包括我跟朝比奈还有长门跟古泉?」
「那还用说?」
「不问问我们的意思吗?」
「我们还需要四个人。」
跟往常一样,这个不把跟自己想法背道而驰的话听进去的家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懂棒球的规则吗?」
「多少懂一点啦。这种运动不就是投球、打球、跑垒、滑垒、阻截吗?我之前意思意思参加过棒球社。多少了解一些。」
「所谓的意思意思,请问你到底去了几天?」
「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吧?因为觉得一点都不好玩,所以就回家了。」
既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玩,那么为什么还想参加?而且非要我们共襄盛举不可?对于我这个太过理所当然的疑问,春日做了以下的答复:
「这是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存在的太好机会呀!如果能在比赛中获胜的话,搞不好SOS团的名号会一举独步天下呢。机会难得!」
一来.我实在不希望这种团名再传进更多人的耳里;二来,就算SOS团可以独步天下又怎样?什么叫作大好机会啊?
我不知所措,朝比奈也一脸茫然。古泉嘟哝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睑上一点困惑的神色都没有。至于长门到底觉不觉得困扰呢?搞不好她连这些话都没听进去,她仍然顶着一如往常的无机质的表情,像尊陶器般动也不动。
「我说.这可是个Nice Idea。对不对?实玖瑠?」
面对春日这一记突如其来的攻击,朝比奈一阵畏缩。
「啊?啊?可、可是……」
「怎么了?」
春日以宛如鳄鱼欺近在水边喝水的小鹿一般的动作,绕到朝比奈的背后,突然一把抱住作势要站起来的娇小护士——或者说是护理师师。
「哇呀!你、你做什么?」
「你听着,实玖瑠,在这个团里面,领导者的命令是绝对的!抗命的罪是很重的哟!有什么意见,会议中再说!」
会议?她指的是那种总由她自己一厢情愿,为了把莫名其妙的事情塞给我们所召开的集会吗?
春日将她那像两条白蛇一样的手臂,缠在不断挣扎的朝比奈的脖子上。
「棒球不是很好玩吗?我可要言明在先,我们的目标是赢得胜利!连一场失败都不允许,因为我最讨厌失败了!」
「哇哇哇……」
朝比奈翻着眼珠、红着脸,不停地颤抖着。春日一边以几近摔角选手的拥抱技法制住朝比奈,啃着她的耳朵,一边狠狠地瞪着我,好像在揶揄我脸上所露出的羡慕表情。
「没意见吧?」
我们有没有意见都无关紧要,反正不管我们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打算理会啊!
「有何不可呢?」
古泉竟然跟她一个鼻孔出气。
喂喂!别这么干脆地就投下赞成票。偶尔也该提出一点反驳意见吧!
「那我现在就去棒球社要一些道具来!」
春日以小型龙卷风般的惊人姿势飞奔而出,被解放开来的朝比奈瘫在椅背上,古泉则开始抒发他的感想:
「我们应该庆幸她不是要发动捕捉外星人的战争,或是计划UMA(注:Unidentified Mysterious Auimals,未知生物)探索旅行之类的事情啊。打棒球跟我们最害怕的非现实现象没什么关系吧?」
「说的也是。」
这种时候我姑且也赞成他的说法。春日再怎么疯狂,也并没有说出要找外星人、未来人或超能力者的话来。既然如此,与其在城里四处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的超常现象(SOS团的主要活动就是这个),不如去打一场草地棒球要好一些。再说,朝比奈也不停地点着头。
结果,我们的推测完全走偏,不但失去准头,春日射出的箭甚至贯穿挂着靶的墙壁,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是不久之后我才了解到的事实。

总而言之——我心想,就算不是棒球,只要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就可以了吧?由春日扬着旗帜奋力往前冲的SOS团,不仅名称可耻,甚至称不上同好会,也尚未获得学校公认,本身就是这家伙一厢情愿想出来的产物。「让世界变得更热闹的凉宫春日团」这个正式名称,不但冗长而且又自命不凡得可怕,听起来更是抽象怪异。我本来企图将命名缩短的想法被无情否定后,从此就再也找不到更名的机会。
以前我曾问过春日这是一个从事什么活动的社团,结果春日顶着一张好像砍下敌方将领首级的步兵一样的表情回答:
「找出外星人、未来人或超能力者和他们一起玩!」
这是让一开始就以奇言怪行名闻全校的凉宫春日,从此完全被视为怪人代名词的著名台词。
这种情况就像乌鸦搜寻发光物体,猫看到小而滚动的物体就出于反射地一跃而上,在厨房一发现蟑螂就四处找杀虫剂一样。只要是在偶然的机缘下看到能吸引住她的东西,不管是躲避球也好、门球也罢,抑或是板球,她大概都会拉开嗓门大叫「我要做这个」吧?或许我应该高兴这次举办的不是草地橄榄球。因为橄榄球得找比棒球更多的人来玩才行。

总而言之,春日只是觉得无聊罢了。

也不知道春日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条件进行交涉,只见她抱着一组棒球用具,像一阵旋风似的回来了。一个看起来像人们丢弃小狗时使用的小瓦椤纸箱里面,装了九个破破烂烂的手套和到处凹凸不平的金属球棒,以及几个脏兮兮的硬式棒球。
「等等。」
我说道,再度看了传单上的说明。
「这可是软式棒球赛耶。你拿硬式棒球来干什么用?」
「球就是球,有什么关系?还不是都一样?只要用球棒打就会飞起来的,一定没问题。」
其实我自从小学时在校园里玩过棒球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这玩意儿了。但是我至少知道软式和硬式的不同点——硬式的球打到人可是很痛的。
「那只要不打到人不就没事了?」
春日顶着一张「实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的表情,简单地驳回了我的异议。
我决定不再跟她争辩。
「那比赛什么时候举行?」
「这个星期天。」
「那不就是后天了?怎么说都太赶了吧?」
「可是我已经报名了。啊,你放心,队伍的名称我决定用SOS团。这我可不会出错的。」
我全身一阵虚脱。
「……其它的成员,你打算从哪里挖来啊?」
「只要逮住四处闲晃的人就可以了呀。」
你是当真的吗?而春日会锁定的人除了我一个例外,向来都不是普通人。那个极少数的例外就是我。而我并不打算再认识更多来历不明的人了。
「我懂了。你别轻举妄动,找选手的事情我来负责。首先……」
我想起一年五班那些男生的脸孔。只要我一句话就会乖乖跟来的家伙……大概就是谷口和国木田了。
听我这样提议,春日回答:
「那个可以。」
她用「那个」来形容自己的同班同学。
「有总比没有好。」
其它家伙想必在我提到凉宫春日的名字时,就会抱头鼠窜吧?嗯,剩下两个去哪里找呢?
「对不起。」
朝比奈客客气气地举起一只手说:
「如果我的朋友可以的话……」
「那就那个。」
春日立刻回答。看来人选是谁都无所谓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没差,可是我倒有点不放心。朝比奈的朋友?什么时候、去哪里交的朋友啊?
朝比奈可能是眼尖看到我一脸疑问的神色,便对着我说:
「没问题的。这个人……是我在班上认识的朋友。」
她刻意不让我操心。这时古泉也说话了:
「既然如此,我也带个朋友来吧?事实上,我知道有人对我们的社团相当有兴趣……」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让他住了嘴。你不用带什么狐群狗党来,反正一定是些怪胎。
「我会想办法的」
要是没有选择标准的话,我还有其他认识的朋友。春日很得意地点点头。
「那就先进行特训,特训!」
唉,按照话题的推演,最后变成这样也是可想而知。
「现在开始。」
现在开始?在哪里?
「操场。」
有胆放马过来!敞开的窗户外微微传来棒球社成员的口号声。

话又说回来——突然改变话题是有些唐突——但我要告诉大家,事实上聚集在这个教室里的,除了我以外的四个人,因为各自的理由,其实都不是普通人。对此完全没有自觉的只有春日一个人,其他的三个人都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我,而且还希望我能够理解。如果把我的常识比喻为地球的话,那么他们三个就像在冥王星轨道之外绕转般难以理解。但是上个月底因为经历亲身体验,我终于知道他们说的话好像是事实。我并不想知道真相,但是自从不知不觉被迫加入春日的团体之后,我这小小愿望就几乎从来没有实现过了。
如果说得简单一点,朝比奈和长门还有古泉之所以会存在于这所学校,就是因为有春日的关系。他们好像都对春日抱持着非比寻常的兴趣。
在我看来,她只是一个会「Natural High」的高中女生。但是有这种想法的只有我,最近我的这种信念也正开始产生动摇了。
我敢发誓,有问题的并不是我的脑袋。
是整个世界出了问题。

因为上述的种种机缘,现在我跟其他各自超乎常轨的团员们,正站在尘土飞扬的运动场上。
被迫让出练习场所的棒球社员们,一脸迷惘地看着我们。那还用说?才发觉一队莫名其妙的团体突然出现,紧接着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像首领的女学生任水手服飞扬着,并猛力挥舞着球棒,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尖叫声。惊愕之余,本来分配给棒球社练习用的操场空地就横遭霸占,在一头雾水的当下还被迫负责捡球和喂球,这样的境遇怎能不让他们感到迷惘?
再加上我们这个团体全穿着普通制服,当中还混杂着一个护士。
「先来个千棒挥击!」
果真如春日所做的预告,在投手板附近排成一横列的我们顿时置身于球雨当中。
「呀!」
朝比奈将手套覆盖在头上蹲了下来,我抱着必死的觉悟悍然迎接白球,避免球击中她的身体。话又说回来,春日的打出来的球简直是带着杀气的猛烈攻击。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是这样全力以赴。
古泉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轻而易举地躲开了球。
「啊,好久没有这样玩了,这种感触真是让人怀念啊。」
古泉一边踩着轻盈的步伐躲掉春日的乱打攻击,一边对着我露出雪白的牙齿。要是你有多余的能力,就来保护一下朝比奈行不行!
我望向长门,只见她呆立不动,正面对抗春日。她完全不理会朝自己飞射而来的球,只是定定地站着。连以几公厘之差掠过她耳际的球,也没能让她有丝毫的动摇。她只是偶尔以像摇控机器人般的动作,慢慢地移动戴在左手上的手套,选择直击过来的球接住并松落。你好歹也多动一点吧,或者我该夸奖你动态视力之佳呢?
或许是我不该在意别人的反应,一个不规则弹跳的硬球掠过我的手套,穿过我的跨下,直接命中朝比奈的膝盖。真是失策。
「哇!」
朝比奈护士发出惨叫声。
「好痛……」
她开始啜泣起来。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接下来拜托你们了!」
我交代完古泉和长门,护着朝比奈,来到白线之外。
「喂!你们去哪里?阿虚!实玖瑠!给我回来!」
「受伤退场!」
我举手不理会春日的制止,挽着朝比奈的手走向保健室。我相信保健室比满是灰尘的社团教室或者粗暴的运动场更适合她一身的护士服,这是绝对错不了的。
一手抵在眼睛上,遮着被泪水濡湿眼睛的朝比奈跟我并肩走在走廊上,此时她似乎才发现紧挨着的人是我。
「啊!」
她发出让人很想录音下来的可爱叫声,跳了开去,以微微泛红的脸颊抬眼看着我。
「阿虚,不行,要是跟我感情太好……又会……」
又会怎样?我耸耸肩。
「朝比奈学姐,你可以回去了。我会去跟春日说,你脚上的伤要两天才能完全治好。」
「可是……」
「没关系,错的人是春日,朝比奈学姐没有必要觉得过意不去。」
我摇着手说。朝比奈微微低垂着头,扬着眼睛看我。泪眼婆娑的模样使她的魅力倍增。
「谢谢你。」
朝比奈给了我一个让我差点脚软的楚楚可怜微笑,无限婉惜似的一再回头看,然后才离开。春日难道就不能学学这副模样吗?我觉得应该也会很不赖的。

我回到运动场时,刚刚的击球练习还在持续进行着。让我讶异的是那些棒球社的选手们正在负责守备,古泉和长门则茫然地站在外野。
古泉看到我,露出快活的笑容。
「啊,你回来啦?」
「那家伙在搞什么?」
「如你所见啊。看来我们并没有满足她想要的反应。从刚刚开始,她就是那副德行了。」
简直就是广角打法。春日把每颗球都打到她指定的位置去。
我们三个人无所事事,只能持续观赏着春日的强力打击。这个脑筋有问题的女人终于放下了球棒,很满足似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古泉神情愉快地说道:
「真是太惊人了。果真是棒无虚发啊!」
「还真的认真在数的人,才是惊人。」
「……」
长门默不作声转过身去,我也跟着她走。
「喂。」
我对穿着水手服的娇小女孩侧脸提出建议:
「比赛当天能不能让老天下雨?下一场让球赛因为天候不佳而取消的大雨。」
「不是不能。」
长门一边走着,一边淡淡地说:
「只是我不建议这么做。」
「为什么?」
「局部的环境资料篡改,很可能会造成行星生态系统的后遗症。」
「后遗症?多久以后?」
「几百年到一万年之间。」
好久远的未来啊。
「那还是不做为妙。」
「嗯。」
长门将头点了五公厘左右的弧度,然后踩着她一丝不苟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我回头一看,只见春日穿着制服站在投手板上,开始投球。

两天后。星期天。刚好上午八点整。
我们在市立体育场集合。紧邻着田径场的棒球场有两座。这是一场为期两个星期的比赛,一场比赛采五局制。到傍晚为止要选出前四名,准决赛和决赛则将于下星期日举行。只有我们这支队伍穿着学校运动服,其他的参赛者几乎都穿着正规的棒球制服。其实与主题无关,但是我仍然要提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长门穿上制服以外的衣服。
事后我听说,这个草地棒球大赛具有相当久远的历史(第九届),好像是相当正式的锦标赛。既然如此,真希望主办单位在春日去报名时就拒绝她。
顺便说一下,我打了电话给谷口和国木田,两人二话不说就痛快允诺。谷口的目标在朝比奈和长门,而国木田则说「听起来挺好玩的」,就决定参加了。真庆幸他们都是单纯的家伙。
朝比奈带来助阵的人是二年级一个姓鹤屋的学姐,她留了一头和以前的春日差不多长的长发,是个精力充沛的女生,一看到我就说:
「你就是阿虚?我常听实玖瑠提起你。嗯——唔——」
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让朝比奈显得非常慌张。她到底是怎么说我的啊?
这时候,我所带来的第四名选手正跟春日正面对垒。
「阿虚,你过来一下。」
春日以她强大无比的臂力,将我带到大会本部的帐篷旁边去。
「你在想什么?看她那个样子,你竟然想让她打棒球?」
什么叫那个样子?太失礼了吧?虽然是「那个样子」,毕竟是我老妹耶。
「她还自我介绍,现在今小学五年级,今年十岁。真是老实得不像你的手足。不对,重点不在这里,如果是参加少棒倒还好,我们参加的可是一般年龄层的比赛耶!」
我可不是不经思考就糊里糊涂把妹妹带来的。这是我深谋远虑得出的结论。我是这样想的——事实上,难得的星期假日一大早就要起床运动并非我的本意。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样,实在是不可抗拒的因素使然。既然如此,至少让这段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时间能够尽快结束,就是我理所当然的心理机制了,重点是只要能三两下就输球让大家回家就好了。就算没有把老妹拉进来,以这样的组织成员而言,一定第一场比赛就会吃败仗的。因为率领这支队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凉宫春日。要是一不小心打赢了对方,将会引发一连串的麻烦。我必须要投入一些能够确实让队伍败北的因素才行。只要把一个完全外行的小学女生带进来,铁定稳输的。能赢才怪。
这些心思当然不能对春日说,可是我至少有一般水准的脑袋。
「哼,算了。」
春日不屑地哼着鼻子,把脸转向一边。
「就算是一场让分赛好了。赢太多也不好意思。」
看来她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赢了。不知道她想怎么个赢法?
「对了,打击顺序和守备位置也都还没有决定,你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想过了。」
春日脸上露出堪称得意的表情,从校服口袋里拿出纸来。今天才知道有什么样的成员,真不知道她又是以什么标准来决定人选的。
「我这样决定,大家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纸上画着八条线。一共两张。在我看来像是做了一半的抓大头,是我的错觉吗?
「你鬼扯什么?这当然就是抓大头呀。分为打击顺序和守备位置两种。另外,由我负责投球,还有担任第一棒打击。」
「……你想到的只是决定这些顺序的方法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有什么不满的吗?我是采用民主方式啊!古希腊可是用抓大头的方式来选政治家的耶!」
别把古希腊的政治制度,和现代日本的草地棒球打击顺序混为一谈。而且你只是按照你个人的喜好来决定的,不是吗?这哪里民主了?
算了。看来这样反而能够更早一点吃败仗。根据刚刚听到的规则,只要两队之间的得分相差十分就提早结束比赛。我现在应该可以去打包准备回家了。因为我们这一战的对手,是到去年为止连续三年防御率冠军的优胜队伍。

上上原海盗。这是附近某所大学的棒球社团。从某方面来说,是一个属于硬派作风的社团。他们非常认真,所有成员都是为了赢球而来。从他们赛前的简单练习就可以窥见一二。他们精力充沛地发出震天作响的叫声,连投球回本垒的互动或双杀的模式都让人赞叹不已。这是一支正规的队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们是非常出色的选手。我心想,我们会不会来错地方了?那一瞬间我几乎想环视一遍四周,确认这里是不是棒球大赛的举办场地——市立运动场。
虽然觉得输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我现在却渐渐地想逃离这场惨剧了。我们的队伍实在蹩脚到让我想跟对方赔不是。
我正想拟定一套敌前逃亡的策略,这时春日让大家排成一列。
「我要传授大家作战的方法。大家要照我的吩咐行事。」
她的语气像极了球队的教练。
「听好,首先无论如何都要上垒。一旦上垒,在投手投第三球之前就要盗垒。如果是好球,打击者就要挥棒,坏球就别管它。很简单吧?按照我的预估,我们一局至少也要拿下三分。」
按春日那样的脑袋来计算大概是这样,可是这种自信是根据什么而来的啊?当然是没有任何根据。将没有根据的自信具体呈现,就是这个家伙的写照。可是,一般人不是把这种家伙称为「笨蛋」吗?而这家伙还不是普通级的笨蛋。她是君临笨蛋世界的食物链顶端的笨蛋女王。

在此报告一下由抓大头之神所决定的「SOS团队」第一号成员吧。
第一棒、投手:凉宫春日
第二棒、右外野手:朝比奈实玖瑠
第三棒、中坚手:长门有希
第四棒、二垒手:我
第五棒、左外野手:老妹
第六棒、捕手:古泉一树
第七棒、一垒手:国木田
第八棒、三垒手:鹤屋学姐
第九棒、游击手:谷口
以上就是我们队伍的阵容。没有候补选手,也没有经理,更没有啦啦队。

列队相互敬礼之后,春日立刻走上打击区。完全忘了有所谓头盔的存在的我们,跟营运委员会借来了二手的白色头盔。要说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那大概只有春日带来的九人份的[x]扩音器了。
春日用手指头将帽沿往上一托,拿起从棒球社那边掠夺而来的金属棒,露出无畏的笑容。
主审发出Play Ball的信号,对阵队伍的投手摆出准备投球前的绕臂动作。第一球。
锵!
响起一记悦耳的金属声,白球远远地飞了出去。球越过快速后退的中坚手的头顶,一个弹跳后直接撞击在围墙上。当球送回内野时,春日已经跑上二垒了。
我并不特别感到惊讶。这种事对春日而言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朝比奈和古泉看起来也有同感,至于长门,我想她大概没有所谓惊讶这种感情。但是,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的成员都露出惊愕的表情,定定地望着不断高举两手、摆出胜利姿势的春日。对方选手更是惊骇不已。
「投手一点都没什么了不起,跟着我的脚步!」
春日气势汹汹地大叫。可是,她这种做法完全是反效果。因为这么一来,对方选手对女生手下留情的心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棒的朝比奈戴上宽大的头盔,战战兢兢地站上打击区。
「请、请多指教——啊!」
话还没说完,一个进垒角度略高的直球就送过来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要是你们胆敢三振朝比奈的话,后果可是要自行负责的,一阵乱斗恐怕在所难免。
朝比奈仿佛化身为地藏菩萨,眼睁睁看着接下来投过来的两球飞过。当她听到主审宣告出局时,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回到长板凳上来。
「喂!你为什么不挥棒——啊?!」
就别管春日嚷嚷什么了。朝比奈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
第三棒是长门。她将金属球棒的前端拖在地上,默默地走向打击区。
「……」
她没理会所有投过来的球,很快地就被三振,又默默地走回来,然后将头盔和球棒交给下一个打击者——我。
「……」
她默默地坐到长板凳上,又变回本来的那个装饰妹妹。
春日的怒骂声真是吵死人了。唉,对朝比奈和长门有所期待是你的错。
「阿虚!你一定要挥棒!你可是四棒的强棒耶!」
我实在很希望,你别对于靠抓大头决定的第四棒有任何期待。
我仿效长门,默默地站上打击区。
第一球我没挥棒,是个好球。真是吓死人了,速度好快。球划破空气,发出咻咻咻的声音。我不知道球速有几公里,不过我想眨眼即逝就是形容这种速度吧。事实上,当我感觉投手投出球的那一刹那,球就已经进入捕手的手套里了。春日就是将这种球打出长距离安打的吗?
第二球。我姑且试着挥了棒。金属棒在半空中挥了个空,连一点球皮都没削到,球棒好像也不想擦到球。
第三球。哇!球转弯了。这就是所谓的曲球吗?如果我不理它,就会变成外角坏球,但是我挥了棒,于是就结束了。连续三个三振出局。双方转换攻防。
「笨蛋!」
当对方的守备选手回休息区的那段期间,春日在左中外野一边甩着手一边怒吼着。
颜面尽失啊。

说得明确一点,我们的守备漏洞比热带大草原地带的蚁窝还要多。
尤其外野更是离谱。负责守右外野的朝比奈和守左外野的老妹,接不到球是完全正常的,从比赛前的守备练习就可以看出端倪了。所以,当球飞向右外野时,就由负责守二垒的我来接,飞向左外野时,负责守游击区的谷口就得卖命狂奔,跑到球落地的地方去捡。朝比奈一看到球朝自己飞过来,就将手套挡在头顶上蹲了下来,就别指望她有什么守备了。至于老妹,虽然喜滋滋地跑着去追球,但是球往往落在距离她三公尺处,所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中坚手长门接球堪称完美,但是她只对飞到自己守备范围的球有反应,而且动作慢得不能再慢,如果球从她身边穿过,就铁定是二垒打了。
干脆就快快输球回家吧!这样也好。
「放马过来!喝!」
只有春日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进入守备区。负责接球的捕手古泉身上所配戴的护胸、护腿和棒球手套,当然也都是借来的。
对手的第一棒打者向主审行了一个礼,走进打击区。
春日以上肩式投法投出第一球。
好球。
角度、速度、控球都无可挑剔的大好球。球完全进入正中央的好球带,是一个让打击者的球棒动都没动一下、充满魄力的真正好球。
当然,包括我在内的SOS团的成员都不觉得惊讶。要是这家伙突然被指定参加日本足球代表队,我想我们都不会大惊小怪吧?春日这个人不管会做什么,都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对于对方的第一棒打击者来说,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连续两球他都茫茫然地没挥棒,第三棒才终于有了动作,却惨遭三振出局。那似乎是颗在进好球带时起了微妙扭曲的变化球,就跟春日的个性一样,让人不敢恭维。

第二棒打者听从未击出安打就退场的第一棒打者的建议,摆出短打的姿势。但是连续两球都打出界外,第三球又挥棒落安,结果照样被三振。
眼见情况如此变化,我也开始感到不安了。双方总不会以这种调调拖到最后一局吧?不过,不愧是负责扫垒的打击者,第三棒打者直接击中了春日使尽全身力气投出来的直球。总是直接投进好球带的球,久了总该打得中吧?
球飞越过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长门远远的头顶上方,消失于场外。
春日带着仿佛被伊阿宋(注:希腊之神)背叛的美狄亚公主(注:科尔喀斯国王之女,以巫术著称,曾帮助伊阿宋取得金羊毛)般的眼神,看着在内野跑了一圈的对方第三棒打者。
总之,我们因此落后了一分。

第四棒打击者接着打出了二垒安打;第五棒因为国木田的一个失误,造成对方分别站上一垒、三垒;第六棒则击了一个落在右外野的边线安打,送上了第二分;第七棒打出去的三垒方向的飞球,被鹤屋学姐轻快地捡了起来,以飞箭般的速度回传,将打击者给OUT。这一局终于结束了。
第一局结束,对方2比0。没想到我们竟然是如此地骁勇善战。虽然如此善战只会让我伤脑筋。就赶快让他们攻下十分,大家早早打包回家吧!

第二局,我们这边从第五棒到第七棒的老妹、古泉、国木田都很顺利地被KO了,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又轮到二局下半的守备。
对方似乎看穿了我们SOS团的弱点在外野。很明显地,他们的打击者都只锁定以高挥棒来打击。第一次我跟谷口都拼命往外野飞奔,试着去接球,但是成功率只有10%左右,而且累得我们死去活来。唉,为了拯救朝比奈的困境,这样的奔波实在不算什么。因为吓得不知所措的朝比奈,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一样可爱。
就这样,这一局我们被拿下了五分,7比0再三分就够了。下一局应该就可以结束赛事了吧?

第三局上半。我方攻击。
将一头长发绑在后面的鹤屋学姐一直击出界外球。她看起来是个运动神经很好的人,不过最后还是打了一个捕手后方的高飞球,她一边用球棒敲打着头盔,一边说:
「真是难耶!光要打到球就不容易了。」
春日见状皱起眉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不过这家伙想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嗯,看来果然还是需要那个……」
春日噘着嘴,慢慢地走向主审说道:
「暂停!」
然后一把抓住手里拿着扩音器、中规中矩坐着朝比奈的脖子。
「啊!」
春日拖着娇小的运动衣身影,消失在板凳后方。她和朝比奈一起拿着一个大型的运动包,不消多时,我就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了。
「等等……凉宫同学!不要……」
因为除了断断续续听到朝比奈可爱的尖叫声,同时也听到春日那粗暴的声音随着风势传了过来。
「喀!赶快脱掉!换上衣服!」
又是这个模式吗?
结果,再度出场的朝比奈被迫穿着再适合这个场合不过的衣服。那是一件以鲜艳的蓝和白为主的双色无袖上衣,再配上迷你百褶裙,两只手上还拿着[x]的彩球。
好个完美无瑕的啦啦队员。这套衣服是打哪儿弄来的啊?真是个谜。
「真是好看啊。」
国木田发表着悠哉的感想。
「实玖瑠,我可以帮你拍几张照吗?」
鹤屋学姐一边格格地笑着,一边拿出数位相机。
顺便告诉各位,春日也穿着同样的衣服。其实她自己穿就好了嘛……我并没有这样想。老实说因为啦啦队服穿在朝比奈身上实在太可爱了。虽然她穿什么都一样可爱。
「绑马尾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春日一边抚摸着朝比奈的头发,一边企图将头发整个挽到后脑勺。发现我*过去的视线之后,她把嘴巴嘟得像鸭子一样尖,放弃弄头发了。
「哪,好好加油吧!」
「啊?要要要怎么做?」
「就这么做。」
春日绕到朝比奈的背后,抓起她纤弱而白皙的手臂,开始上下摆动。真是不可思议的舞蹈啊。春日在朝比奈耳边大声地喊着「叫啊!叫出来」之类的命令。
「啊——各位,请挥出安打!求求你们加油!」
朝比奈被迫以做作的声音叫喊着。至少谷口看起来是受到了激励,他不断奋力挥着球棒,等着上场打球。但是我觉得他再怎么使劲,也打不到对方投手的球。
果然,谷口三两下就垂头丧气地回到板凳区来。
「哎呀!真是难打呀。」
就这样,打击顺序轮了一回,春日再度站上打击区。
就穿着那一身的啦啦队服。

以前春日和朝比奈以兔女郎的装扮站在一起时也挺刺激大家眼睛的,而现在她们的这种打扮同样难分轩轾。
现在对方选手都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朝比奈在各方面都是无懈可击,而春日除了性格之外,也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不管是长相或者身材。
春日没有放过对方投手突然失控所投出的失误好球。又是一个穿越中间地带的二垒安打。在对方的传球一阵混乱之际,她攻上了三垒。被春日滑上垒的三垒手的视线方向相当可疑。
接下来的打击者,是具有超越春日魅力的啦啦队美少女。朝比奈战战兢兢地拿着球棒。在几个男生(包括我在内)的注视下,她显得极度羞愧,脸上微微泛着红晕。真赞。
对方投手已经只能投出软绵绵的球路了。但是,朝比奈依然没有挥棒。对方明明都刻意投来最好打的抛物线球了。
「嘿!」
她挥棒时是闭着眼睛的,所以本来应该可以打到的球,大概连边都碰不到吧?
就这样,朝比奈又被逼到两好球的境地。这时候,春日在三垒上开始舞动着两手。她在搞什么?
「好像是在打暗号。」
古泉不疾不徐地解说道。
「我们有沟通过什么暗号吗?」
「没有。不过按照这个情况看来,我大致可以想像凉宫同学可能会选择暗号攻势。我想她大概想采取抢分战术吧?」
「两出局之后抢分的暗号吗?她的指挥能力可真比那些永垂不朽的教练还要高明呢。」
「据我推测,她可能认为朝比奈打出安打的可能性几近于零,所以来个出其不意的抢分战术,或许会造成对方内野手的失误,或者如果朝比奈想办法打到球的话,应该还有搞头吧?」
「只不过完全被识破了。」
所有的内野手都趋前就守备位置,摆出了蓄势待发的姿势。春日的动作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看都像是示意打触击球。
结果抢分战术无疾而终。朝比奈好像根本不懂什么叫抢分战术,对春日打出来的暗号也只会狐疑地歪着头不停地说「咦」,于是就这样被三振出局了。
朝比奈仿佛一只自知惹火饲主的小狗一样,垂头丧气地回到休息区,这时春日叫住了她:
「实玖瑠,你过来一下,咬紧你的牙关。」
「啊……」
春日用两手抓住朝比奈不停颤抖的脸颊,用力一拉。
「这是惩罚!惩罚!我要让大家看看你这张可笑的脸孔。」
「啊……啊……」
「你白痴啊?」
我用扩音器往春日的头上一敲。
「是打出莫名其妙暗号的你不对。你自己去盗回本垒吧,笨蛋!」

就在这时候。
哗哗哗!古泉从运动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着液晶屏幕,扬起一边的眉毛。
朝比奈一脸惊讶,用手压着左耳,眼神望着远方。
长门笔直地抬头看着正上方。
当大家各自走向守备位置时,古泉把我叫住了。
「大事不妙了。」
我并不想听,不过你就姑且说说看吧。
「闭锁空间开始发生了。可能是前所未有的规模。目前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扩大开来。」
闭锁空间。
已经再熟悉不过的灰色世界。我哪忘得了?因为拜曾被封闭在那个阴暗空间之赐,我一辈子都必须背负着心灵的创伤。
古泉仍然带着微笑。
「事情就是这样。闭锁空间是因为凉宫同学无意识中产生的压力而产生的。现在凉宫同学非常地不悦,所以才会形成闭锁空间。除非她的心情好转,否则闭锁空间会持续扩大,你再清楚不过的『神人』也会持续暴动。」
「……也就是说,春日因为输球这个理由在闹别扭吗?她不爽到足以制造出那个白痴空间?」
「好像是这样。」
「那家伙是不懂事的小鬼喔!」
古泉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淡淡地笑着。我叹了一口气。
「真是一团乱。」
古泉看着我说:
「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而且你的语气好像事不关已似的。这场严重的事件,跟你可有很大的关系耶。在决定打击顺序时,我们不是抓了大头吗?」
「确实是靠抓大头来决定的,那又怎样?」
「结果你排第四棒打击。」
「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你高不高兴,或者有没有感受到压力,对凉宫同学而言都无所谓。重点是,你抽到四号是不争的事实。」
「请你用我能理解的方式解说。」
「很简单。因为凉宫同学这样希望,所以你成了四号打击者。这不是出于偶然的。她希望你能发挥四棒打击者的功能,而现在她对你完全不像四棒打击者该有的表现感到失望。」
「真是抱歉了。」
「嗯,我也很困挠。再这样下去,凉宫同学的心情会一直恶化,而闭锁空间也会持续扩大。」
「……那我该怎么办?」
「好好打球。可能的话用长打,最好是全垒打,而且是特大号的全垒打。来个高飞长打,直接打到球场后方的计分板如何?」
「别胡说八道了,我只在玩电动时打过全垒打。我怎么打得到那种曲球啦?」
「我们同心恳切,希望你能想办法达到。」
再怎么期盼,我既不是神也不是精灵,我哪有什么办法?
「就尽全力别让对方在这一局提前结束比赛(注:一定局数以后,差分超过十分时,比赛将提前结束)吧!如果比赛就此结束的话,就意味着世界也将结束了。无论如何,失分都要控制在两分以下。」
古泉带着与充满危机感的说话内容完全不搭调的表情说道。

第三局下半。春日就穿着那身衣服登上投手板。朝比奈当然也穿着啦啦队服站在右外野。
春日毫不遮掩地裸露出她的手脚,也不管垒上有没有跑者,一律采用上肩式投法。
第一个打者打出去的直球刚好落在长门前面,被她当场接杀,可是第二个打者打出的大高飞球她却连看都不看,当球在左外野跟中外野滚动之际,跑者已经奔上三垒。气势凌人的春日投出的球依然十分具有威力,但是老是投直球铁定会被打到的。不愧是准优胜队伍。之后连续两支安打和国木田的一个内野选择球,使对方一口气又攻下两分,状况已经到了最紧迫的关头。况且一、二垒上都有跑者。只要再一分,比赛就要强制结束,到时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锵!白球高高飞起,朝右外野的方向飞去。朝比奈站在球落下的可能地点,一脸的茫然畏缩。没有时间多考虑了。我使尽全力做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的冲刺,跑向右翼。一定要赶上啊!
我一跃而起,然后接住了球。球勉强进了手套的前端。
「啊!」
然后我再全力将球投向到二垒补位的谷口,两个以为这铁定是一记长距离安打的跑者,没有等到球落地就已经跑到下一垒了。补位的谷口踩住垒包,OUT,双杀!
总算保住脑袋了。啊,好累人。
「Nice Play!」
我接受朝比奈赞赏的眼光,而谷口、国木田、老妹还有鹤屋学姐都用手套敲着我的头。我一边对他们比出胜利的手势,一边窥探春日的反应,只见她面有难色,盯着计分板(其实也只是一个移动式的白板)看。
我坐到板凳上,拿毛巾盖住脸部,这时古泉来到我旁边。
「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实在不想听。
「其实是可以对症下药的。之前你跟凉宫同学一起前往那边的世界时,是怎么回来的?」
就跟你说,别再让我想起那件事了。
「用当时那个方法的话,或许可以让事情改观。」
「我拒绝。」
喀喀喀。古泉的喉头鸣响着。这笑声可真惹恼我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么这样吧?重点在于只要能打赢比赛就好了。我想到好方法了,应该行得通,因为跟她的利害是一致的。」
微微笑着的古泉朝着茫然站在白色圆圈当中的长门走去,在那只有短短的头发堪称有些许动静的长门的耳边嘟哝着什么。突然间,长门回过头来,带着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凝视着我。
那表示同意吗?她的头好像支撑住头部的钓丝断掉的人偶一样上下摆动,然后大叔走向打击区。
我倏地往左边看去,发现朝比奈正凝视着长门。
「长门同学……终于……」
她带着有点泛青的脸色,说出让我挂心的话。
「她做了什么?」
「长门同学好像在念咒语。」
「咒语?那是什么东东?」
「嗯……这是禁止讨论的事项。」
对不起。朝比奈说着低下了头。没关系,既然是禁止事项,那也没办法嘛。唉,看来那种非现实的事情又要开始发生了。
关于长门的咒语,我也曾经亲身体验过。

非常炎热的五月的傍晚。要不是长门于某天闯入了教室,现在我一定已经在坟墓底下睡懒觉了。当然长门也是一边快速地念着咒语似的东西,一边击退了企图杀害我的袭击者。对了,当时长门还戴着眼镜呢。
这一次她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立刻就明白了。
棒子一闪,全垒打。
长门那看起来有气无力随便的挥的棒子,打中投手投过来的猛速球的正中心,球高高地在高空中飞舞着,最后消失于外野围墙的后面。
我把视线望向同伴们。古泉优雅地面带微笑,对我点头示意,朝比奈表情有点僵硬,但是并没有感到惊讶,老妹和鹤屋学姐则毫无心机地感叹着:「好厉害啊——」
但是其他的人则都张大了嘴巴,陷入愕然的状态。对方的选手当然也一样。
一边轻盈地跳跃,一边跑到本垒包附近的春日,用力地敲打着面无表情跑完一圈的长门的头盔。
「真厉害耶!你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啊?」
春日兴奋地拉扯、扭转着长门细瘦的手臂。长门仍然面无表情,任春日为所欲为。
过了一会儿走到板凳前的长门,把球棒交给了我。
「那个。」
她指着用旧了的金属棒说:
「加速变更属性资料。」
「那是什么东东?」我问道。长门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
「自动导航模式。」
她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大步走回板凳区,坐在角落里,从脚边拿起一本厚重的书来,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
现在是9比1,第四局上半。看来这可能会是最后一局。

对方投手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没有跳脱冲击,不过仍然对着我投出够快的球。
「哇!」
球棒自已动了。我的手臂和肩膀连带地被拖着移动。锵!
我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擦到球而已,没想到球仿佛乘着风似的轻飘飘飞远,超过了围墙,越过了草坪,飞到了第二球场去了。全垒打。我张大了嘴巴。
自动导航模式可真有两把刷子啊……
我将可能拥有自动追踪能力和飞行距离倍增机能的球棒甩出去,开始快步奔跑。
当我绕过二垒垒包,抬起头来看向休息区时,目光正和在板凳上高举两手的春日相对,她马上把头转过一边。你总该跟我老妹或鹤屋学姐一样尽情欢呼吧,我看到谷口和国木田又是一脸愕然,朝比奈和古泉则是默默无语,对方的选手们更是个个瞠目以对。
我觉得抱歉,但是对方选手的愕然表情仍然持续着。
我的老妹摇摇晃晃地走向打击区。因为头盔太大了,将她一半以上的脸都盖住,也难怪她走起路来重心不稳。我别有盘算而准备的这个败战用秘密武器,将对方投手投过来的第一颗球用力一挥,球越过栅栏弹了出去。也就是说,她也打了一记全垒打。
再怎么样胡说八道、胡作非为也都有个限度。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小女生,竟然可以把大学生所投出、时速高达130公里(据我推断)的球打飞过最高的围墙,这是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好厉害!」
春日对于这样的现实完全没有一丝怀疑。她一边抓着跑回本垒的老妹乱舞,一边露出满脸欣喜。
「好厉害的才能啊!将来一定很有发展性!你可望进入大联盟哦!」
老妹一边任春日抓着乱转,一边呀呀呀地高兴尖叫着。
怎么说呢……唔,现在比分是9比3。

我坐在板凳上,双手抱头。
全垒打攻势依然持续进行中。目前的分数是9比7。一局之内连续打出七支全垒打,我想这大概会创下大会史上的全垒打纪录吧?
打了一记大飞球跑回本垒的谷口说:
「我决定进棒球社了。我有这种球感的话,进甲子园也不是梦想了。我甚至觉得,是球棒自己跑去撞球的呢!」
一旁国木田也天真地说:
「对啊,真的呢!」
他们说得兴高采烈,而鹤屋学姐也一边拍着莫名地显得紧张不已的朝比奈的肩膀、一边哈哈大笑,还好这几个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单纯家伙。
「现在可要正面一决胜负了!」
春日举起球棒说道。这本来不是应该投手说的话吗?
已经听腻的「锵」的金属声仍然不停传进耳里,球撞击在外野后方的计分板上弹了回来。
现在是9比8。到这个时候为止,对方已经换了三个投手了。我相信他们并不想得到我的同情,不过我决定在心里为他们默哀。真是可怜。
打击顺序绕了一轮,朝比奈、长门、我连续打出全垒打,最后终于将分数逆转为9比11。十一支连续全垒打。我开始想着,不想办法停止不行了。因为我觉得对方选手的视线不在我们这些选手身上,反倒全部集中在这支球棒上了。他们会不会误以为这是什么魔法球棒啊?虽然他们会这么想也是很正常的。
我在将球棒交给下一个打击者——老妹之前,把坐在板凳一角看着书的长门带到外头来。
「够了。」
我说道。长门那没有表情的漆黑眼珠很难得地连续眨了几次,平常她总是每十秒才眨一次的。
「是吗?」
她这么回答,然后将纤细的手指头抵在我拿着的球棒的尾端,口中快速地念念有词。我听不出是什么东东,不过就算我听清楚了,也不可能了解其中的意思。
快速地抽离手指头的长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回到她板凳上的位置,又摊开书来开始看着。
唉!

轮到老妹、古泉、国木田打击时,刚刚的攻击状态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球棒完全陷入沉默,三个人连续被三振。事实上,这一切都是用科技作弊的缘故。
我忘了告诉大家,事实上这个比赛是有时间限制的,一场赛事最多只能打九十分钟。如果想要在一天当中结束预定的比赛,这种规定倒也无可厚非,这是主办单位方面的考量。于是,比赛就没有下一局了。如果能让比赛在第四局下半结束,我方就获胜了。
打赢球好吗?
「非赢不可的啊。」古泉说:「据我同伴的联络,拜此之赐,闭锁空间似乎有停止扩大的倾向。虽然停止了,但是『神人』还是那个样子,所以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处理才行。不过闭锁空间没有持续扩张,对我们而言当然是好消息。」
但是,如果此时被对方逆转的话,那就会遭到再见滑铁卢了。我可没有勤劳到去运用无谓的想象力,猜测春日的心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我有个建议。」
古泉露出白得让我想推荐他去拍牙刷广告的牙齿,在我耳边低声说出他的建议。
「你当真?」
「非常当真。想要在这半局将失分控制到最低,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我要再度说一声——唉!

我方向主审提出变更守备位置的要求。
由长门代替古泉担任捕手,古泉调到中外野去,而我则和春日对调,站到投手板上。
当古泉要春日让出投手位置时,一开始她还闹着别扭,但是听到替补者是我时,脸上便露出复杂的表情。
「……唔,好吧。但是要是你被打中了,就要请大家吃午饭!」
她一边说着,一边退到二垒守备位置去。
长门只是站在那边发呆,于是我跟古泉只好帮她戴上护罩和护膝。让这种没有感情波动的人担任捕手适当吗?
长门大步走到本垒板后头,坐了下来。
于是,比赛重新开始。因为没有时间,连我练投的时间都被省略了。看来我得面临突如其来落到我头上来的人生首次投手经验。
就姑且先投投看吧。
砰!
费尽力气投出去的、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球,落入了长门的手套里。坏球。
「给我认真投!」
鬼叫鬼叫的人是春日。我可是一向都很认真的。这一次试试用侧投的方式吧。
第二球。真希望打者能够多少被我骗到一下,但是并没有用。球棒猛然袭向我那瘫软无力的直球。完了。我竟然投出了和打击投手差不多的好球……
呼。
「好球!」
主审高声宣判。打击者挥棒落空,当然会变成好球吧?但是打击者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长门的手。
我了解他的心情。那是一定的。我那软弱无力的球在被球棒撞击之前,突然改变轨道,下降了三十公分左右,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
坐在地上的长门只轻轻动了动手腕,便将球送回来。我接下飞过来的软弱无力的球,摆好投球的姿势。
不论我投多少次,都只能投出半直球来。第三球则是无与伦比的大暴投——本来是这样的,但是球却在飞了几公尺后修正路线,很明显地无视于惯性、重力以及航空力学的存在转弯了,甚至还加速一口气冲进捕手手套。砰,发出悦耳的声音,长门娇小的身躯微微晃了晃。
打击者瞪大了眼睛,主审也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好像很没自信似的大叫:
「两好球!」
事情实在太麻烦了,赶快收场了事吧!
我已经开始偷懒,随便乱投了。既没瞄准也没用力。然而,如果打击者没挥棒,我所投出的球就一定会变成好球,如果对方挥棒,则会连球皮都没削到一点,变成挥棒落空。
秘密就在于每当我投球就口中念念有词的长门。由于这个秘密太过重大,连我都不知道其中的机制为何。或许就如同之前救了我的命,或者让教室重现、在球棒上动手脚一样,变更某种资料所致吧?
拜此之赐,我几乎就像朝着电风扇投球一样,今天的MVP铁定是长门有希。
顷刻之间就两出局,最后一个打者也被逼到两好球的局面。我这么轻易地扮演好刹车的角色恰当吗?对不起,上上原海盗队。
我既没有使出浑身力道,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考量,对着脸色铁青的最后一棒打击者投出球去。
修正轨道,朝着好球带飞去。打者使劲挥棒。再修正轨道成外角低球。球棒空挥了一圈,在空中留下残影,三振出局。呼,终于结束了……才怪。
「!」
球不断滚向捕手背后的挡球网。可能是投得太顺了,球转变后不听使唤。掠过长门的手套,一个跳跃之后,像指叉球一样掉落的神秘魔球(我擅自命的名)在本垒板的角落一个弹跳,朝着不可能的方向滚去。
不死三振。
打击者掌握这最后的机会,往前狂奔而出。可是长门却拿着手套,一动也不动地固定在原地,只是罩着防护面具闷坐。
「长门!去捡球封杀呀!」
长门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下指令的我,慢慢地站起来,追向滚出去的球。不死三振的打者踩上一垒,企图攻向二垒。
「快一点!」
春日站在二垒拼命地挥着手套。
好不容易追上球的长门,仿佛观察海龟蛋似的定定地看着捡起来的软式棒球,然后又看向我。
「二垒!」
我指着我的正后方。春日就站在那边大声吆喝着。长门以厘米为单位,「微微」地对我点点头——
咻!一道白光的雷身光掠过我的侧头部,带走了我几根头发。我是在看到手套从春日的手腕上飞脱,球则嵌在手套里直飞向中外野之后,才发现到那是长门只稍微动了动手腕丢出去的球。
看到刚刚还戴在自己手上的手套不翼而飞,春日不禁瞪大了眼睛。至于那个跑者,可能是因为太过惊骇,在二垒之前摔了个四脚朝天。
守中外野的古泉捡起手套,拿出球,带着对谁都一样的微笑表情走过来,拿球去触杀仰躺在地上的跑者,同时开口道歉:
「非常抱歉。我们一群人稍微有点超乎常理。」
别把我概括在那种非常理的行列当中。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比赛结束。

上上原海盗队的选手们落下了男儿泪。我不是很清楚状况,不过他们可能是担心事后遭到大学的OB(注:因毕业而离开球队的学长选手)们责骂吧?或者是输给了混有小学生在内、以女孩子居多的外行高中生队伍,让他们感到憾恨不已?也或者两者皆是?
另一方面,完全没有考虑到战败者的哀愁情绪的春日,看起来是那么地兴奋激动。她顶着和想到成立SOS团那一天一样的笑脸说:
「我们就这样继续赢下去,然后进军夏天的甲子园,称霸全国不再是梦想了!」
她很认真地这样呐喊着。跟着她欢欣鼓舞的只有谷口。我不想再趟浑水,想必高中棒球联盟也有同感吧?
「辛苦了。」
古泉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
「话又说回来,以后怎么办?继续打第二场赛吗?」
我摇摇头说:
「总而言之,要是输了,春日就会不高兴对吧?也就是说,我们必须一直赢下去,也就是说,我们还需要长门的魔法帮忙。再怎么想,我们再继续无视于物理法则的存在可不太妙啊。弃权吧!」
「也好。事实上,我也得去帮同伴的忙了。为了消减闭锁空间,他们那边似乎很欠缺击退『神人』的人手。」
「帮我问候那些蓝色的家伙一声。」
「我会的。话又说回来,我从这次的事情了解到,不能让凉宫同学闲下来。这是今后的重点课题,有检讨的余地。」
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古泉说着,便前往活动本部提出退出第二场比赛的要求。
他总是面不改色地将麻烦事推到我这边来。真是拿他没办法。
我戳戳强行要求朝比奈跳康康舞、自己也跳得不亦乐乎的春日的背。
「干嘛?你也想一起跳吗?」
「我有话跟你说。」
我将春日带到球场外头。没想到春日倒是乖乖地跟来了。
「你看看那个。」
我指着蹲在板凳前面的上上原海盗队的选手们。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为什么?」
「我相信他们为了今天,一定经过了辛苦而严苛的训练。他们连续四年获得优胜,我想他们的压力一定很大吧?」
「所以?」
「他们当中一定有连板凳都没办法坐而暗自垂泪的选手。你瞧,站在撑球网后头那个理五分头的大哥,就让人有那种感觉。你不觉得很可怜吗?他再也没机会上场了。」
「所以?」
「我们退出比赛吧。」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也该玩够了吧?我已经不想再玩了。接下来,我宁愿大家一边吃饭一边闲扯谈。老实说,我的手脚都已经累得发抖了。」
这是真的。因为我在内外野跑来跑去,早就精疲力竭了。精神上也一样。
春日得意的表情,变成闹情绪的唐老鸭的表情,吊着眼睛默默地一直看着我。就在我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
「你无所谓吗?」
无所谓。朝比奈和古泉,或许连长门也都这么想吧?老妹从刚刚就一直努力地练习挥棒,不过那小妮子只要给颗糖果,就会把球棒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哼。」
春日看着我,又看看球场,思考了一会儿,或许该说是装出思索的样子,然后盈盈地笑了。
「唔,好吧,反正我肚子也饿了,我们去吃午饭吧!我觉得啊,棒球真是一项简单到不行的运动,没想到我们会赢得这么干净利落呢。」
是这样吗?
我没有反驳她,只是耸耸肩。
当我提出把参加第二场比赛的权利让渡出去的时候,对方球队的队长一边流着泪、一边感谢我们。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心中满是歉意。因为我们是用非常不可理喻的欺骗手段偷得胜利果实的。
我正要快速离去时,那个队长叫住了我,在我耳边这样悄声说道:
「对了,你们用的那支球棒要多少钱才肯出让?」

就这样,除了古泉之外,我们现在正占据在餐厅的一角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老妹已经完全缠上春日和朝比奈了,坐在她们两人之间,以让人看得心惊胆战的姿势拿刀子去刺汉堡吃。谷口和国木田则正经八百地讨论着参加棒球社的事情,唉,随便他们了。而鹤屋学姐现在的兴趣则似乎锁定了长门,她对长门说:「你就是长门有希?我常听实玖瑠提到你耶。」却被默默张大嘴巴吃着总汇三明治的学妹,施以视若无睹的回应。
大家都点了过多的餐点,这是有道理的,因为付账的人是我。
因为春日以仿佛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语气,当众宣布我必须付帐。我完全无法理解春日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因为从来没能正确地追踪到这家伙的思维逻辑,所以我不会为发生的每件事感到惊讶,更因为嫌麻烦,连抗议都懒得抗议了。不但如此,我心中甚至有种雨过天晴般放松的感受。
这一切,全是因为我的口袋里莫名其妙多了一笔相当可观的临时收入。
我衷心祈盼上上原海盗队能拿下傲人战绩。

几天后。
放学后,我们仍然一如往常在社团大楼的某间教室里,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就好像几天前棒球场上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一边喝着由穿着女侍服的朝比奈为大家泡的玄米茶,一边和古泉玩黑白棋,长门则在一旁专心地阅读从图书馆借来的非常厚重、活像辞典一样的哲学书籍。顺便说明一下,朝比奈今天的打扮是顺应我们要求的。让女侍伺候的感觉,还是比护士好些吧?朝比奈抱着托盘,眯着眼睛看着我们对战。
这是我们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的相处情景。
而将我们这仿佛滔滔黄河般悠然流动的时光破坏殆尽的,也总是凉宫春日。
「抱歉,我来迟了!」
春日一边毫无诚意地道歉,一边像冬天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寒风一样席卷而来。
她那张覆在脸上的微笑面具,实在叫人浑身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家伙露出这种笑容时,背后往往隐藏着让我精疲力竭的诡计。这里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春日又说出了一些脉络不明的话来:
「哪个好?」
我放下黑棋,将古泉的两颗白棋翻过来后问道:
「什么哪个?」
「这个。」
我不情不愿地接过春日递过来的两张纸。
又是传单。我将两张纸看了一下。其中一张是草地足球大赛的通知,另一张是草地美式足球大赛的通知。我真的打从心底诅咒印出这种东西的业者。
「其实啊,我本来不想参加棒球,是想从这两项比赛中选择一项的。但是棒球的比赛日程比较早。哪,阿虚,你认为哪个好?」
我怀着黯淡的心情,视线在社团教室里游移着。古泉露出微微的苦笑,用手指弹着奥塞罗的棋子,朝比奈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不停地摇着头,长门则低头看着书,只有手指头偶尔活动一下而已。
「对了,足球和美式足球要几个人才能打啊?光是上次球赛的那些人就够了吗?」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7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我望着春日那几乎要漾出光晕的开朗笑容,心里盘算着:哪一种球类比赛是需要比较少的选手啊?






竹叶狂想曲

话说回来,五月份都已经够热了,时值七月份的今天更是热得让人受不了,而且湿气也更重,一再挑动着我的不快指数(注:气象学名词,计算公式为0.81T<气温>+0.01U<湿度>+46.3)。这个高中廉价的校舍,跟空调之类的高级机械可以说是完全无缘。一年五班的教室简直就像前往灼热地狱的候车室一样,我确信设计者一点居住舒适环境的概念都没有。
再加上这个星期是面临期末考的七月的第一个星期,我心里的愉快情绪还在巴西一带徘徊,暂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期中考考得凄惨无比,再这样下去,我很难保证期末考就能有个令人满意的结局。这一定是因为我花太多时间在SOS团的活动上,以至于没能专心课业的关系。我根本一点都不想跟那种事情扯上任何关系,但是从今年春天开始,每当春日提出什么建议,我就得莫名其妙地四处打转,这个法则已经成了我日常生活,而且我有点讨厌开始习惯这种生活的自己。
正是太阳从西边斜射进教室的下课时间。坐在我后面的女人,用自动铅笔戳戳我的背。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凉宫春日顶着一张像是圣诞节前夕的小学生那般喜悦的表情说。这家伙开始出现这种感情丰富的表情,就是她正在思索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的信号。我装出认真思索的表情三秒钟,然后说:
「是你的生日吗?」
「不是啦!」
「朝比奈的生日?」
「不——对!」
「古泉或长门的生日。」
「我哪知道他们生日哪一天!」
「顺便告诉你,我的生日是——」
「谁理你?你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吧?」
就算你说有多重要,对我而言,今天也只是一个炎热的平常日子。
「你倒是说说看,今天是几月几日?」
「七月七日。我不太愿意去想,不过你总不会想说今天是七夕吧?」
「我当然打算这么说。七夕七夕七夕。如果你也算是日本人的话,就该好好记住。」
这本来是来自中国的传统,以旧历来算,七夕应该是在下个月才对。
春日拿着自动铅笔在我面前晃。
「从红海开始包括这边,全部都算是亚洲。」
这是什么地理概念?
「世界杯预赛不也是都混在一块儿比吗?就像七月跟八月也很像啊,夏天就是夏天。」
哦,是吗?
「随便都好啦,总之我们得举办七夕的活动才行。我坚持这种节庆活动一定要慎重办理。」
我觉得还有很多其他应该慎重办理的事情。倒是你有必要刻意跟我宣扬吗?我可不想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大家一起进行会比较好玩。从今年开始,我决定七夕时大家要一起举行盛大活动。」
「别擅自做决定。」
嘴巴是这样讲,但是一看到春日那莫名其妙显得很得意的脸,我就觉得跟她在这边抬杠是很愚蠢的一件事。
「你到社团教室去等我,不可以跑回家哦!」她还这样交待。
不用她说,我本来就打算到社团教室去。因为那边有我一天至少要看一次的人在。只有那一个人。

位于社团教室大楼二楼,与其说是SOS团跟文艺部借用,不如说是寄生在里面的基地总部里,已经聚集了其他成员。
「啊,你好。」
盈盈地笑着对我打招呼的是朝比奈。她是我心灵安适的泉源。要是没有她,SOS团就像没加咖喱块的咖喱饭一样毫无存在价值。
从七月份开始,朝比奈的女侍装已经换成夏季版了。带衣服来的是春日,我从来就不知道她打哪儿弄来这么多各式各样的衣服,而朝比奈总是很正经八百地向她道谢:「啊……谢、谢谢你。」她今天依然是隶属于SOS团的女侍,很勤快地帮我泡玄米茶。我一边喝着茶,一边环视室内。
「哟,情况如何?」
长桌上摆着象棋盘,一手拿着参考题库、一边把玩着棋子的古泉一树抬起头来跟我打了声招呼。
「我的情况,自从进高中以来就没有正常过。」
古泉说他下腻了奥塞罗棋,所以上个星期就带来了象棋,不巧我不懂象棋的规则,其他成员也没人懂,他只好一个人落寞地下着。都快考试了,他竟然还这么悠哉。
「其实也不算悠哉啦,只是利用念书的空档做做头脑体操罢了。每解开一个问题,脑部的血液循环就会加速。一起下一盘如何?」
不用客气了。我并不想再动不必要的脑筋。现在如果要去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就会把我该背的英文单字相对地从脑袋里面挤出去。
「那真是遗憾。下次我带大富翁或*对战游戏(注:一种小型平台游戏,双方以猜拳决定先后,朝敌方战舰发射象征*的小钢珠)之类的东西来吧?对哦,最好是大家能一起玩的东西。你觉得什么比较好?」
什么都好,也什么都不好。这里可不是棋盘游戏研究社,是SOS团。顺便说明一下,就连SOS团的活动方针对我而言也都还是个谜。我并不清楚这个谜样的社团到底该做什么好。我并不想知道,而且不知道比较能保障我的人身安全。所以我提不起劲来做任何事。这就是我完美无瑕的逻辑。
古泉耸耸肩,再度埋首于他的题库。他一把抓起黑色武士,移到盘面的另一个地方去。
在古泉的旁边,比机器人更缺乏表情的长门有希专心地看着书。这个沉默又冷漠的类外星人,兴趣似乎从翻译小说转向到原文书,现在她正看着标题用我连看都看不懂的奇怪文字书写、仿佛老旧厚重的魔法书的书籍。我想一定是用古代埃特鲁里亚(注:Etruria,位于意大利中西部的古国名)文或什么奇怪的文字所写的。我相信长门连用甲种线形文字(注:发现于希腊克里特岛的克里特文明的文字)所写的碑文也都看得懂吧?
我拉起折叠椅坐了下来。朝比奈立刻把杯子送到我面前。这么热的天哪有人喝热茶的——我完全没有想到这种足以遭受天谴的抱怨,只是满怀着感谢之心啜饮玄米茶。嗯,又烫又热。
教室的角落里,那台春日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电风扇不停地转动着,但是降温的效果却只像是在滚烫的石头上浇热水一样。既然要抢,干脆去教职员办公室抢台直立式冷气机岂不更好?
我将视线从长桌上那本哗啦哗啦迎风翻动的英语课本上移开,坐在折叠椅上反弓着背,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
很清楚自己回家也不会念书,所以想放学后到社团教室来试试会不会比较有效果,没想到不管在什么地方,不想做的事还是不想做。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不管对肉体上或精神上应该都没有好处。也就是说,不勉强自己才算是健康的生活。好吧!不念了。我转着自动铅笔、阖上课本,决定望着我的精神稳定剂。疗愈我那被厌世观所囚禁的心灵的精神稳定剂,正打扮成女侍的模样,坐在桌子的另一头解着数学题。
以认真的表情凝视着问题集,然后在笔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无精打采地思索着,然后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振笔疾书——不断反复这几个动作的她,当然就是朝比奈实玖瑠学姐。
光用眼睛看,就觉得心情舒坦许多。我产生了一般慈悲心,好像把零钱之外的钱都投进街头募款箱中也无所谓。朝比奈没有发觉我正在观察她,专心一意地念着她的数学。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发出会心的微笑,事实上,我的脸上真的露出了笑容。我觉得自己好像正看着一只小海豹一样。
我们的视线对上了。
「啊,什、什么事?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朝比奈惊慌失措地整理自己全身。这个动作更加撩动我的心。正当我想说一些歌颂天使般的形容词时——
「呀呵!」
门被人粗暴地打开,冒失的女人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
不用道歉,因为没有人在等你。
春日肩上扛着一根竹子,吵吵闹闹地登场了。那是一根长着茂密的绿色竹叶、活生生的竹子。你带这种东西来干什么?难不成想做存钱筒?
春日挺起胸膛回答:
「当然是用来挂诗笺的。」
Why?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好久没摆许愿竹了,想来玩玩看。因为今天是七夕啊!」
一如往常,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去哪里砍的?」
「学校后面的竹林。」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边可是私有土地耶。你这个采竹大盗。
「有什么关系?竹子的根长在地下,上头少一段也不会怎样啊!如果偷竹笋的话可能就构成犯罪了。倒是被豹脚蚊叮了好几个包,好痒哦。实玖瑠,帮我背上擦一些止痒药好不好?」
「啊!是!」
手上拿着急救箱的朝比奈踏踏踏地跑过来,模样就像个实习护士。她拿出药膏,将手从水手服的衣领处伸进春日的背部。身体往前弯的春日说:
「再往右一点……太右了。啊,就是那里。」
春日现在就像只被人轻抚着下巴的小猫一样,舒服地眯细了眼睛。她把竹子立在窗边,不慌不忙地站到团长桌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诗笺,露出非常愉快的笑容说:
「哪,大家把自己的愿望写下来吧!」
长门倏地抬起头来,古泉露出苦笑,朝比奈则瞪大了眼睛。她又想搞什么鬼了?春日从桌子上一跃而下,裙子的下摆翻飞着。
「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阿虚,有人会在七夕当天实现人们的愿望,你知道是谁吗?」
「不是织女或牛郎星吗?」
「答对了,十分。那么,你知道织女和牛郎星是指哪两颗星吗?」
「不知道。」
「是天琴座α星和河鼓二天鹰座α星吧?」
古泉立刻回答。
「没错!八十五分!就是这两颗星!也就是说,必须把短笺上的愿望对着这两颗星吊起来才行。明白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剩下的十五分是哪一部份的分数?
嘿嘿。春日莫名其妙地露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我来说明。我们没办法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移动,根据特殊相对论来说是这样的。」
突然讲这些话的用意何在?春日从裙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笔记本内页,一边描着备忘一边侃侃而谈:
「顺便告诉大家,地球距离天琴座α星和河鼓二天鹰座α星分别是二十五光年和十六光年。也就是说,从地球发出去的情报要抵达某个星座,必须花上二十五年或者十六年的时间,这是理所当然的——懂了吗?」
那又怎样?话又说回来,你还特地跑去查这种资料啊?
「所以,这就等于是某个神明看到我们的愿望所必须花的时间,对不对?而要实现我们的愿望,又得等上那么长的时间。所以,短笺上必须写二十五年后、或者十六年后的未来希望实现的事情!如果写上『希望在下个圣诞节之前交到超帅男朋友』,那根本是来不及的!」
春日挥舞着手臂卖力解说着。
「喂,等等。如果去程要花上二十年左右,那么回程不也要花上相同的时间?那我们想要实现愿望,不就是五十年后或三十二年后的事情了吗?」
「对方是神耶,总会帮我们想想办法的。一年一度总有半价大拍卖呀!」
偏偏她就会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无视相对论的存在。
「哪,各位,现在了解我的意思了吧?短笺要写两种,一种写给天琴座α星,一种写给河鼓二天鹰座α星。请写下你希望在二十五年后和十六年后想实现的事情。」
简直是胡说八道。一口气想要实现两种愿望,这种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厚颜无耻了吧。而且,我们无从得知二十五年或十六年后的自己在做什么,现在怎么知道要写什么愿望?充其量不过是希望退休制度或财政金融投资方面不会出现大漏洞,机能可以顺利运作吧?
织女和牛郎两个人听到人们这种愿望,大概也会感到头痛,两人一年都只能见一次面了,还被要求做这种事?去找自己国家的政治家们想办法吧!要是我就会这么想。
可是,这家伙仍然一如往常,老是想着一些无谓的事情。我怀疑她的脑袋里是不是有个白洞(注:根据广义相对论,白洞是黑洞完全相反的物质,经过白洞前的所有光线及物质都会被其强大的排斥力喷射出去,但至今仍未有直接证据证明白洞的存在)?这家伙所想的一般常识,到底是哪个宇宙的常识啊?
「也不能这么说。」
古泉竟然说出像是在袒护春日的话来。但是声音很小,只有我能听得见。
「凉宫同学的言行举止是很与众不同,但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可是很清楚何谓常识的。」
古泉对着我露出一如往常的开朗微笑。
「如果她的思考活动异常的话,这个世界是不可能这么安定的。照理说,应该变成一个由更为怪异的法则支配的奇妙世界。」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凉宫同学希望整个世界能有多一点的变化,而她也具有重新构筑这个世界的力量,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我确实清楚。虽然心中有所怀疑。
「但是目前这个世界尚未失去理性,这是因为她把常识看得比自己的愿望还重要。」
也许是很幼稚的举例,不过古泉起了个头后说:
「譬如,她希望有圣诞老人存在,但是就常识而言,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至少以现在的日本这个舞台而言,是不可能有人在深夜时分闯入门户深锁的人家,而且在不被任何人撞见的情况下留下礼物走人的。圣诞老人又是怎么知道每个孩子想要的东西的?他根本不可能利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到全世界每个好孩子的家中去送礼物。就物理上而言是不可能的。」
会认真思考这种问题的人,脑袋才有问题。
「没错,所以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
我之所以反驳他,是因为他似乎站在春日那一边,这让我很不爽,于是我提出了我的疑问:
「如果照你这么说,那么外星人、未来人或超能力者,不是都跟圣诞老人一样吗?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以我可以想像,凉宫同学对存在于自己心中的常识有多焦躁不安。常识的部分一再否定她的愿望——也就是希望这是一个经常发生超常现象的世界。」
这么说来,结果那家伙的非常识还是略胜一筹罗?
「可能是她无法完全遏抑的想法,把我跟朝比奈还有长门同学这样的存在给呼唤到这里来,并赐给了我神奇的力量吧?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是怎么想的。」
不清楚最好。至少我跟你不一样,我确实具有自己是普通人的自觉。
虽然我还不知道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那边的人!禁止私下交谈!我现在正在讨论严肃的事情!」
大概是看不过我跟古泉窃窃私语,春日的眼睛瞪成三角形,不悦地大叫,我们只好乖乖地拿着春日分配给我们的短笺和铅笔回到座位上。
春日哼着歌飞快地动着笔,长门则凝视着短笺,一动也不动,至于朝比奈,则露出比算难解的数学题更困惑的表情。古泉一边以轻松的语气嘟哝着「唔,真是伤脑筋啊」,一边歪着头思索。你们三个,这种事情需要那么认真地思考吗?随便敷衍了事不就得了?
可不要跟我说,写下来的愿望真的会实现哦!
我将笔拿在指间绕转着,视线瞥向一旁。春日「盗采」回来的竹子伸出敞开的窗户外,叶子因此参差不齐。时而刮起的风吹得叶子吵吵作响,顿时让人有一种清凉的感觉。
「喂,写好了没?」
春日的声音把我的魂给叫了回来。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写着以下内容的短笺:
「让世界以我为中心旋转吧!」
「希望地球的自转变成倒转!」
竟然写着这种像是没教养的欠揍小孩讲的话。如果只是为了搞笑倒还好,偏偏春日把短笺挂到竹叶上时的表情,却是那么地严肃而认真。
朝比奈用可爱而整齐的字写着:
「希望裁缝的技术能变好。」
「希望烹饪的手艺能变好。」
朝比奈许的愿望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她双手合掌,闭着眼睛对着吊挂在竹叶上的短笺膜拜。我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长门的短笺则是一点趣味都没有。只是用仿佛习字本上的楷书,写着「调和」、「变革」这些煞风景的字。
至于古泉则跟长门差不了多少,用让人意想不到的凌乱笔迹,写着「世界和平」、「一家和平」之类的四字成语。
我呢?我的也很简单。因为是二十五年后和十六年后的事情,当时的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我料想未来的我应该会要求这些事:
「给我钱。」
「给我一间可以用来帮狗洗澡、附有庭院的独栋房子。」
「真是俗不可耐!」
看到我挂上去的短笺,春日愕然地宣布她的感想。她是唯一最不该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惊讶的人。长远来看,我这种愿望总比地球倒转要对人生有益得多吧?
「唉,算了。各位,请把自己写下的内容牢牢地记住哦!从现在算起的十六年是第一个关键。我们来比赛看看河鼓二天鹰座α星实现了谁的愿望!」
「啊……好、是。」
我一边窥探着朝比奈以认真的表情直点着头,一边回到本来坐着的折叠椅上。定睛一看,长门早就回到她书本世界里了。
春日将长长的竹子从窗口伸出去,然后固定住,接着拉来一张椅子坐在窗边。她把手肘搁在窗架上,仰头看着天空。我觉得她的侧脸散发出些话忧郁的成份,不禁有点不知所措。她是一个感情起伏非常剧烈的人,刚刚明明还那样大吼大叫的。

我打开课本,想再跟考试奋战一下。我尝试背下关系代名词的种类。
「……十六年啊?好久哦。」
背后传来春日轻轻的嘟哝声。
长门默默地看着她的原文书,古泉一个人玩着象棋,我则努力地背诵着英文翻译。在这段期间,春日一直坐在窗边眺望天空。其实像她现在这样乖乖地坐着不动,也算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我心想她总算有心想效法长门,但是表现得如此温驯的春日,却反而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因为,她一定又在想些会让我们大伤脑筋的事情了。
话又说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春日今天的情绪莫名地低荡。有时候还会仰望着天空,发出吐气一般的叹息。这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现在的静默,只怕是相对分量的反动的开始,太可怕了。刚被流放到赞岐时的崇德天皇(注:一一一九~一一六四,日本第七十五代天皇,由于在保元之乱中战败被流放到赞岐),在刚开始的两三天一定也是这个样子的。
沙。我听到纸张磨擦的声音,抬眼一看。坐在我对面、本来正和参考书搏斗的朝比奈,伸出一只手的食指抵在嘴唇上,闭着右眼,将刚刚多出来的短笺递给我。朝比奈窥探着春日的动静,快速地把手缩了回去,然后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小女孩似的表情低下头去。
我的共犯意识整个被激发了出来,快速地将朝比奈给我的短笺拉近来看。
「活动结束之后请留在教室里。 实玖瑠☆」
上头用小而圆的字体写着这些字。
我当然会照办。
「今天就到此为止。」
春日说着,并快速拿起书包,离开了教室。她的情况实在异于寻常。就像平常使用大量燃料的柴油货车,今天却变成了太阳能动力汽车一样谦逊。对今天的我来说,这实在是正中下怀。
「那么我也要告辞了。」
古泉也收拾好了象棋,站了起来。他对着我跟朝比奈以眼神示意之后,就离开了文艺社团教室。
长门也砰地一声阖上了书本。哦,你也要走了吗?谢谢了……正当我对她抱着满怀感激时,长门踩着像猫一般静寂的步伐走到我面前来。
「这个。」
她递出了一张纸。又是短笺。交给我,我也没办法帮你送到银河上去啊!我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短笺。
一面画着意义不明的几何图案。这是什么东东啊?是苏美文字之类的吗?这种东西就算输入英格码机(注:Enigma,为德军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使用之密码)解读,恐怕也是徒劳无功吧!
我皱着眉头,注视着这些不成图也不像字、看起来像圈圈又像三角形或波状线的东西。这时长门转过身去收拾书包,然后大步离开了社团教室。
算了。我把那张短笺收进运动裤的口袋,重新转身面对朝比奈。
「对、对不起,我希望你跟我到一个地方去。」
这句邀约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朝比奈。要是我拒绝的话,可会遭天谴的。只要她一声招呼,就算叫我跳进熔炉也奋不顾身。
「无所谓啊,要去哪里?」
「那个……嗯……三年前。」
我问的是什么地方,她回答的却是什么时候。可是……
三年前。又是那个吗?我有这种感觉,但是仍然兴起了莫大的兴趣。这么说来,朝比奈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自称未来人。虽然因为长得太过可爱,常常让我忘了这个事实。可是三年前?前往三年前?也就是说,我们要做时光之旅吗?
「是——是的。」
「啊,我是很愿意去,但是为什么找我?去干什么?」
「那个……去了就知道!我想是吧。」
什么东东?
大概是我的脸上露出若干狐疑的色彩吧?朝比奈惊惶失措似的舞动着双手,然后闪着泪光请示我:
「求求你,请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只要说好就好了。否则我……那个、那个、会很困扰。」
「这个嘛——那就走吧。」
「真的吧?谢谢你!」
朝比奈雀跃不已,欣喜地握住我的手。啊,朝比奈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啊,哈哈哈!
回想起来,朝比奈主动表明身份时所说的「来自未来」,老实说也不过是单方面的声明而已。因为有一个已经长大的朝比奈适时出现,才让我对此事深信不疑……但是我也不能否认,这其中或许存在着某种诡计。那么,这不就是补强「朝比奈未来人说」的大好机会吗?
「那么,时光机器在哪里?」
我本来以为只要钻进抽屉里就可以了,但是她说没有这种装置。那么,要怎么进行时间跳跃?朝比奈扭扭捏捏地揪着围裙前端,说:
「从这里去。」
咦?这里?我毫无意义地环视着已经没有其他人在的社团教室。只有我们两个人。
「是的。请坐在椅子上。能不能请你闭上眼睛?对,肩膀放轻松。」
我顺从地照做。总不会有人从后面往我头上猛然一击吧?
「阿虚……」
朝比奈压低的声音从耳朵后方传来。好轻柔的气息。
「对不起了。」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待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突然间四周一片黑暗。一股强烈的站立晕眩般的感觉,夺走了我的意识。在完全的黑暗降临之前,我隐约地想着:早知道就不答应了。

当意识苏醒时,我的视野颠覆了大约九十度。本来应该直立的东西都变成横躺,看到街灯从左边往右横生,我才知道自己现在是躺着的,这时我立刻发现左侧头部有一股暖暖的触感。
「啊,你醒了?」
一个天使般的声音。我完全清醒了。左耳下方蠢动的东西是什么啊?
「那个……如果你再不把头抬起来的话,我有点……」
是朝比奈充满困惑的声音。我挺起身,确认自己的所在位置。
夜里公园的长椅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睡在朝比奈的膝盖上。而且因为睡着的缘故,我一点记忆都没有。真是太可惜了。
「我的腿已经麻了,很难受。」
朝比奈很难为情似的笑着,同时低下头去。不知道她到哪里去换衣服的,身上穿的已经从女侍服变成北高的水手服了。从傍晚到深夜,这中间应该有很多时间可以换衣服,但是我却睡死了。可是,我为什么会睡着呢?
「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时间跳跃的方法。嗯,因为规则是这么禁止的……你生气了?」
不,一点都没生气。如果是春日的所作所为,我当然会揍她,但是如果是朝比奈,那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话又说回来,刚刚才坐在社团教室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怎么突然就跑到深夜的公园来了?而且我对这座公园似乎有一点印象。记得之前被长门找出来时,也是约到这座公园。这里是一些怪人们的圣地吗?
我不解地搔着头。有件事必须先问清楚:
「现在是什么时空背景?」
坐在我旁边的朝比奈回答:
「距离出发地点三年前的七月七日。晚上九点左右吧?」
「真的吗?」
「是真的。」
她一脸认真。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来了。但是,我可没有单纯到她说什么都照单全收。我必须找个地方确认一下。打117问问看吧?
正当我想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朝比奈时,左肩突然变得好沉重。咦?朝比奈的头正搁在我的肩膀上。精疲力竭的朝比奈把身体靠了过来,这代表什么意思啊?
「朝比奈?」
没有回应。
「那个……」
「呼——」
呼?
我把脖子往斜前方转了八十五度,定睛一看,只见朝比奈闭着眼睛,半张着朱唇,发出均匀的鼻息声。什么跟什么啊?
沙沙——
突然,背后的草丛不自然地晃动着。我顿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什么东西啊?
「她睡熟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从草丛里冒出来的是……另一个朝比奈。
「啊!阿虚!晚安。」
现身的是朝比奈豪华版。比在我旁边睡着的朝比奈年长了几岁,各方面都已经完全成长的朝比奈,是一个可爱依旧、魅力程度却经过大幅正面修正的妙龄美女。之前我也见过她一次,而她跟当时一样,穿着白色上衣和蓝色的紧身迷你裙。这一个朝比奈走到我们面前。
「嘻嘻,这样看起来……」
大人版朝比奈轻轻地戳着睡美人朝比奈的脸颊。
「真像个小孩子。」
朝比奈(大)一副很怀念的表情,伸手去抚摸朝比奈(小)身上的水手服。
「这个年纪的我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的手臂感受着朝比奈(小)轻微的气息,一动也不能动,愕然地抬头看着朝比奈(大)。
「把你带到这里来是她的任务,今后引导你就是我的任务了。」
我用像个呆瓜一样的语气,对盈盈笑着说话、充满成熟魅力的朝比奈问:
「啊……这到底是……」
「我没办法做详尽的说明,因为这是被禁止的,所以我只能请求你。」
我转头去看靠在我身上沉沉睡着的朝比奈。
「我让她睡了,因为不能让她看到我。」
「为什么?」
「因为当我处于她的立场时,我并没有见过我自己。」
好个让人似懂非懂的理由。充满魅力的朝比奈闭上一只眼睛说:
「沿着那边的轨道往南走,有一座学校,是公立国中。我想请你去帮助在校门前面的那个人。你能不能马上赶过去?很抱歉,还得请你背着这个我一起前往。我想应该不会很重。」
她说的话好像出现在RPG游戏当中的村民一样。不知道我会得到什么宝物作为报酬?
「报酬……吗?这个嘛——」
大人版朝比奈拿手指头抵在形态优美的下巴思索着,然后成熟地笑了。
「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不过你可以亲亲睡着的我。只能趁我睡着的时候喔。」
好吸引人的交换条件啊!这简直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朝比奈的睡相可爱得让人不禁想染指。可是——
「那有点……」
不管就心情上或者状况上而言,这种行为都有违我个人的主义。我对自己在这种时候表现得份外理性的性格,其实是蛮恶心的。
「时间有限,我得走了。」
这就是你这次给我的建议吗?
「啊,还有,请别让她知道我的事。说好罗?勾勾手?」
我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去勾住朝比奈(大)的小指头。能不能勾个一分钟左右?
「阿虚,再见了。」
朝比奈(大)开朗地说道,接着往黑暗中走去,不消多时便不见人影了,这一次她走得可真是干脆。
「现在呢——」我自言自语。刚刚的大人版朝比奈,还要多久才能和我再会呢?我觉得她跟上次给我奇怪提示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或许刚刚出现的她,是比当时更早以前的她。我不懂。我不可能懂。我只知道,从刚刚的气氛来看,我可能还会再跟不同时代的朝比奈重逢。

背在我背上的朝比奈不算轻,可是要说重也不至于。很自然地,我的脚步变慢了。在我耳边发出轻微鼻息声的天真脸孔,简直就是造孽。她的气息让我的脖子酥酥痒痒的。
我避开路上行人的目光(虽然没什么人在路上),快速地沿着大人版朝比奈指示的道路走去。大约在行人渐渐变得稀少的路上走了十分钟左右吧?弯过一个转角,就到达目的地了。
东国中。我很熟,那是谷口和春日的母校。顺带说明一下,一个我熟识的人就紧贴在校门前。我一眼就看出正作势要爬上铁门的娇小人影。
「喂!」
叫了一声之后,我才感到讶异。我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是谁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只看到那个人的背影,而且身高也小了一号。漆黑的直发不长不短的。
虽然,我认识的人里会趁夜晚*爬过校门的只有一个。
「干嘛?!」
我终于实际地感受到,我所面对的是三年前的过去。不是说笑,我好像真的来到过去了。
紧贴在门上、回过头来的那张脸,确实比我所认识的SOS团团长来得年幼。但是那双绝对不会错认的眼睛中的光芒,不折不扣就是春日的眼神。即使她是一身T恤配上短裤的轻松打扮,这种印象依然没有什么改变。三年前的现在,凉宫春日是国中一年级的学生。朝比奈要我协助的人,难道就是这家伙吗?
「你是什么人?变态?还是绑架犯?看起来真是可疑。」
朦胧的街灯将四周照得微微发白。我没办法看清楚春日细部的表情,但是还在念国中一年级的春日的眼神,很明显地变成看着可疑人物的色彩。三更半夜企图溜进学校的女孩子,和背着一个熟睡的少女四处徘徊的我,哪一个比较可疑?我实在不想深入去思考这个问题。
「你才可疑。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非法入侵。」
别这么冠冕堂皇地宣扬自己的犯罪行为。恼羞成怒也要有个限度。
「你来得正好。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要是你有空的话,就帮我一下忙吧,否则我就去报警。」
该报警的是我,但是我跟另一个朝比奈约定在先。可是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凉宫春日这个存在会如此紧紧地纠缠着我,甚至来到过去也不放过呢?
春日跳到铁门内侧,然后打开固定门闩的荷包锁。你怎么会有钥匙啊?
「我趁人不注意偷来的。实在太容易了。」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偷。春日慢慢地滑开校门的铁门,对我招招手。我走近个子比三年后矮半个头左右的小女生,将朝比奈重新背好。

一走进东国中的正门,紧邻的就是运动场,对面则耸立着校舍。春日开始往前走,斜向穿越漆黑的运动场。
还好天色这么暗。在这种状况下,她并没能看清楚我跟朝比奈的脸。三年后的春日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曾经在国一的时候见过我跟朝比奈,所以事情非得这样不可!不然就伤脑筋了。
春日直接前往运动场的角落,把我带进体育用品仓库后面。那边放着生满铁锈的拖车,还有挂着轮子的画线机,还有几包石灰粉。
「我在傍晚的时候,从仓库里拿出来事先藏好的。很聪明吧?」
春日沾沾自喜,将几乎有她自己的体重那么重的石灰粉包扛到行李架上,抬起把手。她颤颤巍巍地推着拖车的手法,更让我意识到她的年幼。国一生还算是小孩子吧?
我小心翼翼地将熟睡中的朝比奈放下来,让她靠在仓库的墙上。就请你在这边乖乖坐一下吧。
「我来吧!把那个给我!你拿着画线机。」
我是不是不该表现出协助的态度?春日一直以来都在奴役我,就像发狂的机器人非把东西操到坏才肯罢休一样。这种性格从以前到现在都没什么改变,看来一个人的本性,在三年的岁月当中是很难有所成长的。
「按照我的指示画线。没错,就是你。因为我得在远一点的地方监督你,看看你有没有画好。啊!那边歪了啦!你在搞什么?!」
她竟然可以这样脸不红、气不喘地,对一个素昧平生的高中生颐指气使,果然是如假包换的春日。要是我第一次遇见这种国中女生的话,我大概会认为她是危险的神经病吧?
如果,是在遇到长门、朝比奈以及古泉之前的话。
我按照春日的指示,在运动场上时左时右地画着白线。在这将近三十分钟当中,既没有值夜班的老师出现,警方的巡逻车也没有接到附近居民的通报,前来一窥究竟。
谷口所说的突然出现在运动场上的谜样讯息,难不成就是我写的?
我默默地望着自己辛苦描绘出来的图案。这时春日来到我旁边,一把抢走画线机。她一边微调似的加上线条,一边说道:
「喂,你认为有外星人存在吗?」
好突然。
「应该有吧?」
我的脑海里浮现长门的脸孔。
「那么未来人呢?」
「唔,就算有也不奇怪啊。」
现在我自己就是未来人。
「那超能力者呢?」
「我想到处都有吧?」
无数的红色光点掠过我的脑海。
「异世界人呢?」
「我还没认识这种人。」
「哼。」
春日将画线机一把丢开,用肩头擦拭沾满白色粉末的脸。
「嗯,可以了。」
我开始感到不安。难道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春日吊着眼睛看我:
「你穿的是北高的制服吧?」
「是啊。」
「你叫什么名字?」
「约翰史密斯(注:英国探险家,据说是发现美洲的第一人)。」
「……你白痴啊?」
「就让我匿名一下会怎样?」
「那个女孩子是谁?」
「我姐姐。她罹患了一种『猝睡症』。这已经是老毛病了。她随时随地都会睡着,所以我得扛着她走。」
「哼。」
春日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咬着下唇转向旁边。换个话题吧。
「对了,这到底是什么?」
「看也知道吧?是讯息啊。」
「给谁的?不会是给牛郎和织女星的吧?」
春日很惊讶地反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
「……唉,毕竟是七夕嘛。我只是认识某个人,做过类似的事情。」
「哦?真想认识那个人。北高有那样的学生吗?」
「嗯。」
现在还有以后,企图做这种事情的都只有你一个。
「嗯,北高啊……」
春日若有所思地嘟哝着,好一阵子像腌菜石一般沉默,下一瞬间却又突然转过身去。
「我要回去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见。」
她迈开大步走开。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吗?真是没礼貌到极点,不过也确实是春日的作风。而且,她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自报姓名。我总觉得,也还好她没说。

总不能老待在这种地方,于是我把朝比奈叫醒。当然是在把春日弃置不理的拖车和石灰收回仓库后面之后。
睡脸像小猫一样的朝比奈,虽然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从事不轨行为,但是我极力忍住这般冲动,慢慢地一下摇晃她的肩膀。
「唔……呼。咦?」
睁开眼睛的朝比奈不断地张望四周。
「咦!」
她一边惊叫,一边站起来。
「这、这、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该怎么回答她呢?正当我在脑海里摸索着答案时,朝比奈突然尖叫一声「啊」。即使在黑暗中,我依然可以看到她白皙的脸孔渐渐变得铁青。
朝比奈用两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
「TPDD……不见了。找不到——」
朝比奈露出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就真的哭起来了,她用手捂着眼睛哭泣的样子,就像迷了路的小孩一样。但是,现在不是笑眯眯地欣赏她的时候。
「TPDD是什么?」
「呜……根据禁止项目,我是不该说的……是像时光机一样的东西。我是用那个东西来到这个时代的……现在找不到了。没有那个东西,我们就回不到原来的时间了……」
「那怎么会不见了?」
「我不知道……不应该不见的……但是真的不见了。」
我想起碰触过她身体的另一个朝比奈。
「会不会有人来帮忙——」
「不可能的。呜——」
泪眼婆娑的朝比奈说明给我听。时间平面上的既定事实应该都已经决定了,因此如果TPDD存在的话,就应该在她手上……而现在这个东西不在她身上,那就表示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所以「没有」是已经决定的事……诸如此类的。什么跟什么啊。
「也就是说,我们会怎么样呢?」
「呜、呜、呜。也就是说!保持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会留在三年前的时间平面上!没办法回到原来的时空。」
这可是很严重的事啊!我在心中这样想着,但是却欠缺一种危机意识。朝比奈大人版并没有针对此事提出任何警告。抢走什么TPDD的,制造出目前这种状况的人应该就是她。我推断,朝比奈(大)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到过去的。对比这个朝比奈更未来的朝比奈而言,这是既定的事实。
我把眼睛从不断哭泣的朝比奈身上移开,视线移向运动场。由春日构想、由我制造的谜样白线,显得非常凌乱。明天对事实一无所知的东国中师生看到这个东西,一定觉得恐怖吧?我祈祷这些鬼画符可千万不要是什么咒骂外星人的话……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天启于此时降临了。
四周一片黑暗,校园里只有昏暗的街灯灯光朦胧地照射着。我所画出来的白线面积太大,要是不拉开一点距离,根本看不出全貌。
所以说,我才会发现得太晚。
我摸索着口袋,拿出长门交给我的短笺。上头画着谜样的几何图案。
「或许有办法解决。」
我说道,朝比奈泪眼迷蒙地看着我,我则继续看着短笺。
上头所画的图案,跟刚刚我跟春日一起在校园里涂鸦的、想传达到天际的讯息是一样的。

我们火速离开东国中,来到车站前面一间分售的豪华公寓前面。
「这里是……长门同学的家?」
「嗯。我没有详细问过她什么时候来到地球,不过我相信她三年前应该就在这里了……大概吧?」
我站在公寓大门口,试着按下708室的电铃。对讲器发出咚的一声,显示有人应门。隔着袖子,可以感受到战战兢兢的朝比奈的手温。我对着麦克风说:
「请问是长门有希同学的家吗?」
「……」对讲机如此回答。
「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
「我是凉宫春日的朋友——这样说你懂了吗?」
电线另一头传来冻结般的气息。短暂的沉默,然后——
「进来。」
锵的一声,玄关的门锁打开了。我带着处于惊骇状态的朝比奈搭进电梯。上到七楼,目标就是我以前曾经造访过的708室。我将门一推,门随即缓缓地打开。
长门有希就站在门内。我产生了一种迷失现实的感觉。我跟朝比奈跳回过去这件事,是真的吗?
长门完全没有改变,使我几乎要产生这种怀疑。她穿着北高的水手服,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的眼神,以及让人感受不到体温和气息的无机质模样,跟我所知道的长门完全没两样。不过有一样东西是最近长门没有、而眼前的长门有的,那就是我刚认识这家伙时她所戴的眼镜。
这个长门的脸上,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是眼镜姑娘的长门以前所配戴的眼镜。
「哟!」我举起一只手,露出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长门依然面无表情。朝比奈躲在我背后,不停地发抖。
「可以进来吗?」
「……」
长门默默地往屋子里面走去。我把她的动作解释成Yes,准许我跟朝比奈进屋去。我们脱下鞋子,走向客厅。跟三年后没什么两样,房间还是一样空空荡荡。长门动也不动,等着我们进来。无可奈何之余,我决定继续站着,把事情说明给她听。该从哪里说起呢?从和春日认识的开学典礼那一天开始说起吗?那可是一段好长的故事呢。
我一边省略各个细节,一边做了大致的说明。没有一丝感情的视线,透过眼镜凝视着我。我大约讲了五分钟的时间吧?虽然我个人认为,这段春日故事的摘要实在不得要领。
「……就是这样。三年后的你,给了我这个东西。」
长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拿出来的短笺,手指头在那些奇怪的文字上游移着,就像在读取条码一样。
「了解了。」
长门简单地点点头。是真的吗?等等,发生了一件更让我在意的事情。
我把手抵在额头上想着。
「我跟长门的确早就认识了,但是那是三年前……今天的你……也就是现在的你,应该是第一次跟我们碰面的,对不对?」
连我自己都听不懂,我到底在说什么。但是长门却镜片一闪,若无其事地、淡淡地回答:
「是的。」
「那么……」
「进入异时间同位体的符合记忆许可申请,下载时间连接平面带动可逆性越境情报。」
什么东东啊?
「存在于距离现在三年后的时间平面上的『我』,跟存在于目前时间的这个『我』,是同一个人。」
那又怎样?不就是这样吗?但是也不该因为这样,三年前的长门和三年后的长门就拥有共同的记忆啊。
「的确拥有。」
怎么办到的?
「同期化。」
唔,我还是不懂。
长门不再回答,只是慢慢地拿下眼镜。没有任何感情的双眼,抬起来看着我眨了眨。那确实是我已经再、书虫少女的脸。是我认识的长门有希。
「你为什么穿着北高的制服?你已经入学了吗?」
「没有。目前我是待机模式。」
「待机……你打算待机将近三年吗?」
「是的。」
「那可真是……」
好有耐心啊。不觉得无聊吗?可是长门却摇摇头说:
「这是任务。」
清澈的瞳孔笔直地看着我。
「移动时间的方法不只有一种。」
长门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道:
「TPDD只是一种控制时空的装置,具有不确定性和原始性。关于时间连续体的移动过程,存在着各种不同的理论。」
朝比奈重新握紧我的手。
「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使用TPDD进行有机情报体的转移是被允许的,但是会产生噪音。对我们而言,那并不是完美的东西。」
所谓的我们是指情报思念体吧?
「长门同学可以用完全的形态做时间跳跃吗?」
「形体是不必要的。只要同一个情报能够往返就够了。」
在现在、过去、未来之间来来往往啊……
要是朝比奈做得到的话,或许对长门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长门应该拥有比较充分的能力。不仅如此,我也开始怀疑:和长门及古泉相较之下,朝比奈是不是最状况外的那个人?
「那就好了。」
我介入朝比奈和长门之间。现在不是悠然讨论时光旅行的时候吧?问题在于要怎么做,我跟朝比奈才能回到三年之后。
可是,长门只是简单地点点头说:
「可行。」
然后站起来,打开通往客厅旁边的房间纸门。
「这里。」
那是一间铺着塌塌米的和室,除了榻榻米之外别无其他东西,显得很寂寥,不愧是长门家的一部份。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是她把我们带到这间客房到底是要怎样?难道时光机器就藏在某个地方吗?正当我满腹疑问时,长门从橱柜里拿出垫被,开始铺了起来。而且还铺了两床垫被。
「是不是我想太多了……难道你要我们睡在这里?」
长门抱着棉被回头看我。我跟朝比奈的身影,就映在她那像水晶一般的瞳孔当中。
「是的。」
「这里?跟朝比奈?我们两个?」
「是的。」
我斜眼一看,只见朝比奈怯生生的,而且一张俏脸漾起了红晕。那是当然的反应吧?
但是长门却一点都不在乎。
「睡吧。」
别这么单刀直入嘛!
「只是睡觉而已。」
唉……我本来就这么打算啊。我跟朝比奈不由得面面相觑。朝比奈红着脸,我则耸耸肩。我们只能找到长门帮忙。既然她要我们睡觉,那就睡吧!如果一觉醒来就发现置身于本来的世界,这倒算是很简单的方法。
长门伸手摸上墙上的电灯开头,口中念念有词。当我想着「她应该不是跟我们道晚安」,此时叭的一声,灯熄了。
那就睡吧!我盖上了棉被。

就在这个时候,灯又亮了。日光灯叭叭叭地闪着,正在稳定光量。咦?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窗外是跟刚刚一样漆黑的夜空。
我支起上半身,朝比奈也用两手拉住盖被的一端起了身。
那端整而童稚的脸上满是困惑的表情,两只眼睛对我投来「?」的记号,我当然没办法回答她。
长门站在那边。跟刚才一样,手摸着墙上的开关。
我觉得那张脸不像平常的长门,好像带着近似感情的东西,我定定地看着那张白皙的脸。那是明明想传达什么讯息、却又因为某种内心纠葛而无法畅所欲言的表情,细微到除非长期看惯了这家伙的面无表情否则会无法辨认。虽然我不敢保证不是我的心理作祟。
旁边响起吸取空气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只见朝比奈正要操作戴在右手手腕上的液晶手表。
「咦?不会吧……咦?真的吗?」
我瞄了她的手表一眼。那不会就是所谓的TPDD之类的东西吧?
「不是,这只是一般的电波手表。」
就是那种按照标准时间电波自动对时的东东吗?朝比奈很高兴地微笑着说:
「太好了,我们回来了。我们出发的时间是七月七日……的晚上九点半过后。真是太好了……呼!」
她发出了打从心底松了口气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长门就是那个长门。如果要以有没有戴眼睛来区分的话,她确实就是后来那个稍微软化了一点的长门有希。见到三年前的她之后,我终于了解了。眼前的长门,确实比我被春日带去文艺社团教室时见到的长门多了一点变化。那种变化之细微,大概连她本人都没发现吧?
「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长门用丝毫不带感情的语气,对一脸茫然的朝比奈说:
「将选择时空间内的液体结合情报冻结,置于已知时空间连续体的符合点,然后解除冻结。」
她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那就是现在。」
朝比奈作势要站起来,两边膝盖却又瘫软了下来。
「难道……怎么会……有这种事……长门同学,你!」
长门默不作声。
「怎么了?」我问道。
「长门同学——让时间静止了。可能把这个房间连同我们的时间冻结了三年之久,一直到今天,才解开时间的冻结是吧?」
「是的。」长门应了一声,点点头。
「真不敢相信。竟然可以让时间静止……哇哇哇——」
朝比奈全身无力地瘫着,吐了口气。
我心里想着,看来,我们是平安地回到三年后了。光看朝比奈的反应就可以确定,因为她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这倒无所谓。我就姑且相信从三年前回到原来的时间的理由,甚至让时间静止这种把戏吧。现在的我已经具有足够的包容力,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大体上都可以接受了。这也好,遇到的都是好事,但是——
我并不是第一次造访长门的家。一个多月前,她曾经邀请我来过,但是当时我只到过客厅,并没有进入这间客房,也不知道她家有这样的房间。所以,嗯也就是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着长门。长门看着我。
也就是说,当我第一次来访,听她谈起电波之类的事情的时候,隔壁房间里正躺着另一个『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照逻辑推演不就应该是这样?
「是的。」长门说。顿时一阵晕眩席卷而来。
「……喂,总之,你在那个时候就知道大概的发展了?包括我,包括今天发生的事情?」
「是的。」
站在我的立场来看,我和长门第一次见面,是在春日想到要成立SOS团的那个新绿季节。可是长门却早在三年前的七夕那天,就已经见过我了。对我而言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她却告诉我已经过了三年。我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我跟朝比奈此时变成了哥俩好,两个人都一脸茫然。我一直觉得长门很有一手,可万万没想到她甚至会让时间静止。这么一来,她岂不是无敌女超人了?
「也不尽然。」
她做出否定的动作。
「这一次是特别的,是特例,是紧急模式。鲜少发生,除非有相当重要的事。」
至于那个相当重要的事就是我们了。
「谢谢你,长门。」
我先谢过再说。虽然我只能这样表达谢意。
「无所谓。」
一点也不和蔼可亲的长门点点头,然后把那张画着几何图案的短笺递给了我。我接过来一看,纸质很明显地差了许多,就好像纸张放了三年之久会变成的感觉。
「对了,关于这张短笺上的图案,你能念给我听是写些什么吗?」
我若无其事地问道。我不认为有谁能念出春日所写的胡乱讯息,所以自以为这应该只是一个玩笑。
「我在这里。」
长门回答道。我顿时虚脱了。
「上面是这样写的。」
我有点陷入混乱。
「难道……那些地画(注:位于秘鲁纳斯卡平原上的巨大图案,据推测两千年前已经存在,是南美洲古文明之谜)或者像符号之类的东西,该不会都是某种外星语言吧?」
长门没有回答。
我跟朝比奈离开了长门的家,一起在月明星稀的夜空下走着。
「朝比奈学姐,你要我前往过去是有什么意义吗?」
朝比奈做出拼命思索的样子,最后抬起头来,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
「对不起。我……其实……嗯……不是很清楚……我就像……最末端……不是,下层……不,就像实习生一样……」
「但是你却待在春日身边?」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被凉宫同学逮去参加社团嘛。」
她有点闹别扭似的说。朝比奈学姐,你这样的表情也好可爱哦。
「我只是听从该说是上司或者是上头的人……的指示。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代表什么意义。」
看着羞答答的朝比奈,我心想着:那个所谓的上司,会不会就是大人版的朝比奈啊?这是个没有根据的想法。我所认识的未来人只有正常的朝比奈和她,也难怪我会这么想。
「是吗?」
我歪着头嘟哝着。
可是,我还是不懂。既然那个大人版的朝比奈是前来给我暗示的,那么她应该知道我们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才对。可是,她好像也从未告诉现在这个朝比奈任何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唔——」
再怎么想破头也没用。朝比奈不懂的事,我更不可能猜得透。长门也说过,时间移动有各种不同的过程之类的。未来应该有属于未来人的规则或法则吧?希望哪天有人能教教我,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时。
我跟朝比奈在车站前分道扬镖。娇小的人影一再地对我致谢,同时无限婉惜似的离去了。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我才开始往回家的路上走着,这时我才注意到我把书包留在社团教室了。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八日。就我的认知而言,确实是第二天,但是以我的肉体来说,似乎已经有三年又一天没到学校了。空手上学的我直接前往社团教室,找到自己的书包之后走向教室。朝比奈可能比我早到吧?她的书包已经不见了。
到了教室后,看到春日已经坐在教室里,一脸正经地眺望着窗外,浑身散发出等待外星人哪天降临似的气息。
「怎么了?打昨天起你就显得很忧郁。半路上乱捡有毒的香菇吃吗?」
我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春日刻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只是因回忆而忧郁罢了。我在七夕的季节有一些回忆。」
我不禁感到不寒而栗。可是至于是什么回忆——我并没有追问。
「是吗?」
春日又把头别开,观察云的变化。我耸了耸肩。我不想去点燃*的引线。只要是有见识、有常识的人,都会采取这样的行动。

放学后,文艺社教室又成了SOS团的地下基地。
春日只丢下一句「把竹叶处理掉,已经没用了」就走人了。被丢在桌上、写着「团长」的臂章显得格外落寞。唉,明天她一定又会变回原来那个脑筋不正常的女人,交待我们做一些不合情理的事情。她就是这样的人。
也没见到朝比奈,教室里只有长门有希以及跟我下棋的古泉。我敌不过热切从事「传教」活动的古泉,答应让他教我如何下西洋棋。
本来我以为古泉是因为黑白棋下得不好,所以才带西洋棋来的,不过看来我是推测错误了。古泉下西洋棋跟黑白棋一样,功力奇差无比。
我一边用自己的骑士吃下古泉的棋子,一边看着面无表情却津津有味地盯着棋盘的长门的测脸。
「我说长门啊,我完全不懂耶,朝比奈确实是未来人对吧?!」
长门慢慢地歪起了头。
「是的。」
「可是,我对于前往过去和回到未来的过程,总觉得有些前后矛盾的感觉……」
那是当然的。要是说过去和未来没有连续性的话——如果我们前往三年前,在那边一直沉睡,然后回到现在的话,那么我们现在所处的「这里」应该就跟我们出发的来自「昨天」的世界不相同了。可是就结果而论,我却赋予了春日不该有的智慧,而这个智慧把春日引到北高来,更让她对人类以外的生物产生兴趣……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如果我没有前往三年前的话,或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再加上从大人版朝比奈的语气听来,她似乎对事情知之甚详。也就是说,过去和未来确实是有连续性的。这跟之前朝比奈的说明是互相矛盾的。我再这么笨,起码也会动动这种小聪明。
「因为没有矛盾的公理式集合论,是不能证明自己的无矛盾性的。」
长门淡淡地说道,然后露出「这样说明应该很足够了吧」的微妙表情。你可能觉得这样说明就很够了,但是我却一点都听不懂。长门仰起她白皙的脖子,看着我说:
「到时候就懂了。」
说完,她就回到她一向坐惯的位置,重新投入书的世界。倒是古泉这时开口了:
「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我的国王被你的城堡给将军了,真是伤脑筋啊,我该逃到哪个地方呢?」
古泉一边说着,一边抓起黑色国王,倏地放进他制服的胸前口袋里,然后像魔术师一样摊开两手:
「偌,我的这个行动哪里有矛盾呢?」
我一边用手指头玩着白色城堡,一边想着:我既不想陪你玩像傻瓜一样的禅问游戏,也无意说一些抽象而无聊的话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所以,我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总之——春日不折不扣是一个矛盾的人,这点毋庸置疑,而这个世界也一样。
「况且国王对现在的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比较具有重要性的其实是皇后呢。」
我将白色城堡放到黑色国王消失的棋格上。皇后骑士8。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我只希望别再是让我太伤脑筋的事情了。」
长门没有回答,古泉则一脸微笑地说:
「我觉得平安无事是最好的,难道你觉得有事情发生比较好吗?」
我哼着鼻子,在胜负表上写有我名字的栏位上画了一个○。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8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神秘信号

果然如我所预期,春日在期末考期间就从忧郁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言一行又变得任性无比。至于我,则被反作用释放出来的忧郁色彩传染,陷入一片愁云惨雾。尤其是每当考卷一发下来,情况就更形恶化。大概只有谷口能够共享我的忧郁吧?他是我在期中考期间,一块儿以最低空飞越红字雷达扫描的好战友。人这种生物,往往都希望有一个至少比自己笨的人存在。只要有这种人在身边,相对地就会觉得安心许多,虽然以现实角度来看,真的没什么好安心的。
坐在我后面、同样也参加考试的春日,不知道为何却时间很充裕似的,总在考试结束的三十分钟前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真是气死我也。
一般而言,考试期间所有的社团活动都必须中止,一直到今天放学后才能重新展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SOS团在没有任何人请托的情况下竟然全年无休,昨天和前天都还照常营业。学校建立的理论,似乎不适用于SOS团的社团活动。那是当然的,这个团队从开始的第一步就是一个错误。这个谜样的团体根本不是社团活动,所以不遵守规定也完全没问题。这是春日的理论。

前几天也一样。难得在我的学习欲望达到最高点的绝佳时机,却被春日拉住袖子,硬是带到社团教室去。
「你看看这个。」
春日边说边指给我看的,是之前从其他社团抢来的电脑屏幕。
我没办法反抗,只好乖乖地看了。绘图软件显示出一些我看不懂的涂鸦。在一个圆圈当中,有一些好像喝醉酒的绦虫蜷曲在一起形成的鬼东西,不知道是图是字还是什么象形文字,看起来就像幼稚园小朋友画出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率直地问道。
春日的嘴巴顿时嘟成尖尖的鸭子嘴:
「看不懂喔?」
「不懂,一点都不懂。相较起来,今天的现代国文考试还比较好懂。」
「你在鬼扯什么?现代国文的考题不是很简单吗?那种问题连你老妹也能考满分。」
这种话听了真教人火大。
「这是我们SOS团的徽章。」
春日回答,露出完成了伟大成就似的得意表情。
「徽章?」我问道。
「没错,徽章。」春日说。
「这个吗?这种东西看起来就像熬夜一整晚、连续两个月连休假日也要上班、一直升不上去的副科长,一边喝小酒解宿醉一边走路留下来的脚印。」
「你看清楚啦!你瞧,正中央不是画了SOS团吗?」
经她这么一说,我仔细一瞧,这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起来也不能说不像SOS团、但是又不敢大声肯定是什么东西。以上我到底用了几个否定句呢?我自己是懒得算了,哪个吃饱没事干的人帮我算一下。
「最闲的不就是你吗?反正考试时你也不念书的。」
刚刚我还充满想好好念书的冲劲。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事实倒也是这样。
「我想把这个登在SOS团网站的首页。」
经她这么一提,我想起确实是有这个东东。虽然是只有首页的可怜网站。
「上站人数一直没有增加,我觉得好遗憾哟。也没有什么神秘的MAIL寄过来。都是因为你从中作梗的关系。我本来想用实玖瑠的*图片,来招揽客人的说。」
朝比奈所有的女侍照片都是属于我的,我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到。这个世界上,可是真的有用钱买不到的无价之宝啊。
「你制作的这个网站,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完全没有能够炒热气氛的东西。所以我就想到了,如果贴上SOS团的象征之类的东西,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干脆就从网路上撤掉吧?不小心点进这个白痴网站的人,实在太可怜了。既没有内容、也没有更新,有的只是写着「欢迎光临SOS团网站」的图档、邮件地址还有造访人数资料。造访人数不但没有达到三位数,当中还有九成都是春日自己进入去充场面的。
我望着春日启动的浏览器上,映出我亲手制作的网页。
「写些你的日记如何?记录业务内容是团长的工作吧?连太空船的船长都要写航行日记的。」
「不要,那太麻烦了。」
我也不想做那种麻烦事。就算真来描写一整天的活动内容,恐怖也只有长门看了什么样的书、我和古泉下棋赢了几局、朝比奈今天也一样可爱、或是春日你给我闭上嘴乖乖坐好之类的无聊事吧?写起来就让人不怎么快乐的事情,怎能巴望看的人会觉得愉快呢?所以,我不做这种对任何人而言都不算娱乐的蠢事。
「我说阿虚,你把这个徽章贴上网站的首页。」
「你自己做吧!」
「我不知道怎么弄嘛!」
「那就自己去查呀!遇到不懂的事就要别人去做,那你永远也学不会。」
「我可是团长耶!团长的工作就是下命令。再说,要是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包下,那你们不就没事做了吗?多少也动一动你的脑袋嘛!只会做别人交待的事情,人类是不会进步的。」
到底你是要我做还是不要我做?请正确使用文法!
「别罗嗦了!反正你做就是了。我可不会被你这种狡辩耍得团团转。会喜欢聊这种废话的,只有西元前那些闲闲没事干的希腊人啦。哪,快点!」
春日那种像凌晨时分的乌鸦一样聒噪的声音,再继续听下去会伤我的耳朵,所以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启动HTML编辑器,将春日大画家所画的、像小孩子打发时间时信手涂鸦的图案缩成适度大小,然后贴在档案上,直接上传。
我重新整理浏览器做确认。完全没有必要存在的SOS团徽章,似乎已经在网路世界留下了它的足迹。我瞄了一下造访人数的数字,还是保持两位数。再这样下去,这个网站可能会成为专供春日观看的网站了。真不想让人知道,制作这种白痴网站的就是我本人。

每天因为这种杂事而被挑起的忧郁心情,总算在今天告一段落,明天起就要开始短暂的休息了。这个休假的名称叫做温书假。这是暑假之前的准备期,大概也是为了让老师有时间在我的试卷上打上大大的红×。
可恶,真是不爽。
老是烦闷也于事无补,于是我前往SOS团不仅霸占、甚至将其秘密地下组织化的文艺社教室。至少看看朝比奈,还可以调剂一下我的心情。
长门默默地看着书,古泉面露微笑地一个人下着象棋,朝比奈穿着女侍服为大家服务,春日不时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要不就是又叫又跳,而我则不断地听着她的聒噪,这样的场景是最近常有的模式。
说是最近,其实我觉得打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我怀着沮丧的心情敲了敲门。我原本期待会听到朝比奈用发音不甚清楚的声音回应着「哪位」,没想到从教室涌出来的,却是春日马马虎虎虚应的声音:
「请进!」
走进一看,竟然只有春日一个人。她将手肘支在团长桌上,操作着利用威胁手段让电脑研究社乖乖奉上的电脑。
「怎么只有你一个?」
「有希也在啊。」
长门确实坐在桌子一角,摊开书本、一如往常化身成一动也不动的装饰品。那家伙就像是这个教室的附属品,所以不用算进去。她并没有答应要加入SOS团,而且她真正的头衔是文艺社成员,不过,现在还是改口为妙。
「搞什么。只有你跟长门哦?」
「是啊,有什么不满吗?我是这里的团长,有话就对我说吧!」
如果要把我对你的不满一一列举出来的话,可是会将一张A4纸的两面都写得满满的哦。
「我才失望呢,还敲什么门,害我以为一定是有客人来了。不要混淆视听好不好?」
我只是小心谨慎一点,以避免不小心撞见朝比奈换衣服的场面啊。因为那个糊里糊涂又可爱的可人儿,总是记不住要把门上锁。
再说,哪有什么客人?哪种客人会造访这间教室?
此话一出,春日带着轻蔑的表情凝视着我说:
「你不记得了吗?」
我不由得猛然一惊。不会是要说三年前的七夕那件事吧?
「不是你干的好事吗?在没有获得我许可的情况下。」
到底是什么事?
「就是你贴在社团教室大楼的公布栏上的海报呀!」
啊,是那个啊?我不禁安心地吐了口气。
为了让学生会承认SOS团的存在!我曾经凭空捏造了一套活动方针。我认为「寻找神秘事件的团体」这种名号太不具说服力,为了让SOS团存续下去,所以我以烦恼咨商室的名义向学生会提出申请。虽然结果是被执行部的那些人问说脑袋是不是有问题,最后不了了之就是了。
但是,我已经用手写的方式制作了海报。我不记得内容写了些什么,大概是「接受咨询」之类的吧。因为好歹是费尽苦心制作的,所以我把它贴在最显眼的公布栏上。我料想,反正不会有看了海报想来SOS团咨询的那种头壳坏掉的人。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到目前为止,连半个委托人都没有,这真是太理想的情况了。
话又说回来,难道春日还记得这件事,真的在这边等客人来吗?今天回去时顺便把海报撕下来好了。如果真的有学生找上门的话,那可是挺麻烦的呢。
我心中暗自下了决定。这时春日一边滚动着滑鼠,一边说:
「倒是你过来看看这个。我觉得很奇怪,会是电脑出了问题吗?」
我站到春日旁边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映着的是我们SOS团的网页,但是跟我所做的网页有点不一样。春日所画的涂鸦似的徽章,仿佛经过皱褶处理似的扭曲了,而计算器和标题也不翼而飞。我试着按重新整理,结果还是一样,依然显示出好像打上马赛克似的异常图档。
「不是这边电脑的问题。可能是放在伺服器里的档案乱掉了。」
我对网路不是很清楚,但是至少懂这一点。因为我用浏览器看过存在硬碟的网页,发现是正常的。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我也就不清楚了,因为这几天我只是检查有没有信件,并没有看网站。今天打开一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种状况该到哪里去申诉啊?」
用不着申诉,修改是很简单的。我从春日手中抢过滑鼠来操作,将所有储存起来的首页档案,覆盖过位于伺服器上的同名资料。我试着重新显示。
「咦?」
网站仍然有问题。我反复操作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看来,是发生了我无法解决的电脑技术方面的异常现象。
「很奇怪对不对?是那个吗?就是传闻中的病毒或骇客之类的吗?」
「不会吧?」我否定了这项推测。我很难想像,会有人闲到想入侵没有跟任何地方连结、也没有人会看的网站。
「气死人了。会不会是有人对SOS团发动网路攻击?到底是谁啊?被我揪出来的话,一定要在不经过审判的情况下,判他三十天的社区服务!」
我把视线从装腔作势骂着人的春日身上移开,看着仿佛穿上了不透明光学迷彩服的长门。我心想,这家伙应该可以帮忙想想办法吧?我擅自在心中将长门定位为一个电脑高手,虽然我从来没看过她操作电脑。不对,或许该说除了看书之外,我没看过她做其他任何事。
这时,响起敲门声。
「请进。」
春日回应了一声,进门的是古泉。他带着一如往常的清爽笑容。
「啊,真是难得,朝比奈还没有来吗?」
「二年级不是还有考试吗?」
我们一年级期末考最后一天只考三堂,大家干脆回家就好了,干嘛每个人都聚集到这里来啊?难道我的朋友就少到这种地步吗?还有,春日怎么没有针对敲门一事责骂古泉呢?
古泉将书包放在桌子旁边,从橱柜里拿出跳棋游戏的棋盘,然后看着我,一副邀我来一盘的表情。我摇摇头,古泉只好耸耸肩,一个人开始玩起跳棋。
真期待喝到朝比奈泡的茶啊。

咚咚。
又有人敲门。当时我正坐在团长桌子前,和FTP软件展开奋战。春日就站在我后面,不时发出牛头不对马嘴或是灵机一动想到的点子之类的要求,强迫我做解答。
所以那个敲门声,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救命恩人。
「请讲!」
春日大声地说。门打开了。按照顺序来说,来人应该是朝比奈吧?
「啊,对不起,我来迟了。」
恭恭谨谨地道着歉现身的,就是无翼天使朝比奈。
「因为第四堂课还有考试……」
她一边说着一些根本没必要说的理由,一边有点犹豫似地站在门口附近。但不知为何她仍不进来,却吞吞吐吐地说:
「嗯,那个……」
我们的视线都集中到朝比奈身上。发现连长门都看着自己的朝比奈,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说:
「那、那个……我带了客人来。」

这位客人叫做喜绿江美里,是一个温顺内向、感觉很清纯的二年级女生。
现在她把视线固定在朝比奈所泡的茶水的表面,头也不抬地坐着。朝比奈像在陪伴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并没有换上女侍装,让我觉得有点遗憾。
「这么说来,你——」春日带着面试官似的表情,咕噜咕噜地转着原子笔。面对两个二年级学生,她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说:
「希望我们SOS团,帮你寻找行踪不明的男朋友?」
春日将笔夹在上唇,交抱着双手,做出思考事情的动作,但是我比谁都清楚,她是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该怎么说呢?已经乐观地认命说绝对不会有人上门,没想到来进行烦恼咨询的第一号人士就出现了。对春日而言,这应该是值得雀跃的状况吧?
「是的。」喜绿学姐对着茶杯说道。
我跟长门还有古泉在一旁看着。春日面对两个二年级学姐,装模作样似的嘟哝着:
「唔——」
同时对我使了使了使眼色。
我深深地痛恨起自己的多事。我干嘛制作那种海报啊?我在上头写着什么东西来着?接受无法对他人诉说的烦恼咨询……是这样的吗?但是,我没想到会有学生把它当真,平常人照理说会一笑置之吧?
但是不管是否当真,至少喜绿学姐看了海报之后,似乎把SOS团的活动目的误解为烦恼咨询室或无所不办的便利大师了。如果按照字面来看的话,真的会解读成这样的意思吗?啊,我想起来了。我所捏造出来的活动内容是——「解决学生在学校生活方面的烦恼、咨商服务、积极参与社区回馈活动。」就目前而言,没有任何一项内容是跟SOS团有关的。除了到草地棒球大赛中搅和过一次之外,我们什么成果也没有。
但是,喜绿学姐似乎因为看到了我突发奇想写下来的海报,而发现到我们的存在,进而在苦恼之余找上了同学年的朝比奈。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前来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大概就是这样。
好,关于她的烦恼——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上学了。」
喜绿学姐不和任何人对望,目不转睛地看着茶杯的边沿说道:
「他是个很少请假的人,但是连考试都没来参加,这未免太奇怪了。」
「打过电话了吗?」春日问道。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嘴角露出笑意吧?她紧紧地咬住圆珠笔的尾端。
「是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都没人接。我甚至到他家去看过了,但是门是上锁的,也没有人出来应门。」
「嗯嗯。」
幸灾乐祸的人真是不可取,然而春日现在却散发出愉快得几乎要唱起歌来的气息。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个幸灾乐祸的小人。证明完毕。
「你男朋友的家人呢?」
「他一个人住。」
喜绿学姐仍然对着茶说话。我想,她的个性就是没办法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吧。
「之前听说他的父母都住在国外,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联络。」
「哦?国外?加拿大吗?」春日问。
「不是,我记得是宏都拉斯。」
「哦——宏都拉斯啊?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我怀疑你知不知道那个国家在哪里?嗯……是在墨西哥下面吗?
「屋里感觉不出有人,我利用晚上的时间去拜访过,里面也是一片漆黑。我好担心。」
喜绿学姐很刻意似的淡淡说道,接着用两手捂住脸。春日扭曲着嘴唇说:
「嗯。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
胡说八道!你是不可能了解一个恋爱中少女的心情的。
「话又说回来,你竟然会找上我们SOS团。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动机吗?」
「嗯,他经常谈起你们!所以我就记住了。」
「啊?你的男朋友是谁?」
春日问道。喜绿学姐说出了那个男学生的名字。我觉得似曾耳闻,但是又觉得并不认识他。春日也皱起眉头。
「他是谁啊?」
喜绿学姐以微风般轻柔的声音说:
「他说过跟SOS团有邻居之谊。」
「邻居?」
春日抬头看着天花板。喜绿学姐环视着歪着头的我和朝比奈,还有古泉和长门,只是视线一直不跟我们正面相对。然后,又看着茶杯说:
「因为他是电脑研究社的社长。」

我完全忘了这号人物。原来是那个可怜的社长啊?就是那个被拍下对朝比奈进行性骚扰的相片(屈于强权之下),春日以此要求他让出一台最新机种的电脑(出于无奈),最后甚至还要他含着泪水帮我们装配线路的那个电脑研究社的可怜学长。不,没必要怜悯他吧?有这么一个气质绝佳的女朋友,什么事情应该都可以抛到脑后。对了,当时那个即可拍收到哪里去了?
「嗯!我知道了!」春日三两下就接受了委托。「我们会想办法的。喜绿学姐,你真是太幸运了。你是第一个委托人,所以特别给你免费的优待!」
如果收钱,就不算是校内服务活动了。但是,这真的是事件吗?那个社长不会只是躲起来耍自闭而已吧?我是不知道有喜绿学姐这样的女朋友,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不过我想这种家伙不必特别理他,等他自然痊愈就好了。
我当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喜绿学姐将他的住址写在便条纸上,然后踩着实体化的幽灵般步伐离开了教室。
我等目送她到走廊上的朝比奈回来之后,开口说道:
「喂,你这么轻易就接下这个任务适当吗?要是没办法解决的话怎么办?」
春日喜滋滋地转着圆珠笔。
「没问题的。那个社长一定只是罹患慢了两个月发作的五月病(注:指每年于四月入学、入社的新鲜人,容易产生的精神不安定症候群)。我们只要潜进屋里痛殴他几拳,再把他拖出来就没事了。简单得不得了。」
她好像真的这么认为。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问正在重新泡茶的朝比奈说:
「你跟喜绿学姐熟吗?」
「不熟,从来就没有交谈过。她是隔壁班的,所以顶多在上共同课程时打过照面。」
与其来找我们咨询,其实去向老师或警方报告就可以了。唔,会不会是已经说过了?但是没有人理她,所以她才找上朝比奈?我想应该是这种情况吧。
悠闲地喝着茶的我们没有任何紧张感。春日极度地兴奋,看来她是打算再卖力地召募委托人,一个一个来解决。她一边哀叹这学期所剩的时日不多,却同时又强行要求启动发送传单的第二弹计划。这个就免了吧!
长门叭的一声阖上了书,因为我们获派前去进行春日交待的调查工作。

电脑社社长独居的地方是一栋雅房公寓。从坐落的地点来看,主要的住户大概以大学生为主吧?那是一栋不好也不坏的三层楼建筑物,色调看起来不算新也不算旧,非常地普通而平凡。
春日手上拿着写着地址的便条纸,大步走上阶梯。我跟其他三个人只是默默尾随在夏季水手服的后面。
「就是这里吧?」
春日站在铁门前面,确认门牌上的名字。喜绿学姐告诉我们的男友姓名,就插在塑胶盒里。
「没办法打开吗?」
春日旋转着门把,确认门的确上锁之后,便按下门铃。这样的动作顺序是不是颠倒了?
「你觉得从后面爬上阳台怎么样?打破玻璃应该就进得去了吧?」
我祈祷她只是开玩笑这样说的。这栋建筑有三层楼,况且我们也不是闯空门的少年犯罪团体,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有前科啊。
「对了,去跟管理员借钥匙吧?只要说我们是他朋友,担心他的安危,应该会把钥匙借给我们的。」
我知道你最擅长扮演别人的朋友了。话又说回来,这位社长,你一个人独居,竟然没有配一把钥匙给女朋友吗?这就好像只留下茄子的蒂,却将整颗果实给丢掉一样。
锵。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回头一看,只见长门默默无言地握着门把。
「……」
长门那像液态氦的眼睛凝视着我。她慢慢地拉开门,通往房间的门便打开了。屋内原本停滞的空气,不知道为何竟然伴随着一股寒冷气飘到我们脚边——我有这种感觉。
「咦?」
春日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半圆形。
「打开啦?我还真没注意到呢。啊,随便啦。那我们进去吧,我想他一定躲在床底下,大家等下就合力把他抓出来俘虏。如果他激烈抵抗的话,可以将他毙命也无所谓。最坏的情况,只要把浸泡在蜂蜡里的脑袋交给委托人就可以了。」
她似乎对自己从对方手中抢来电脑一事,半点罪恶感都没有。又不是莎乐美(注:圣经故事中一位公主之名,受母亲唆使而要求父亲砍下施洗者圣约翰的头颅。这段故事被王尔德改编成戏剧,因而闻名于世),就算要了他的脑袋也不知道要放哪里。
当仁不让地涌进房间的我们,发现雅房里空无一人。连一只蟑螂都没有。春日检查了浴室和床底下,但是没找到半个人影。房间只有长门的公寓——而且是她的客厅的四分之一左右大小,不过和长门家里那种一无所有的萧条模样相较之下,他的生活水准却又是她的四倍之高。书架、衣橱、类似矮茶几的桌子和电脑桌,都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我打开窗户检查阳台,只看到一台洗衣机。
「真是奇怪了。」
春日一边在床上跳着,一边不解地歪着头。
「还以为他会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的。会不会到便利商店去了?阿虚,你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给这种自闭男躲吗?」
你就这么肯定电脑社的社长在耍自闭?难道不可能到中南美一带去旅行吗?或者真的跑去躲起来了?来这里之前,应该去问问社长就读班级的导师才对的。
我望着排列在书架上的电脑相关书籍,突然有人拉住我的衬衫背后。
「……」
长门面无表情地仰望着我,把下巴往旁边一抬。那是什么意思?
「还是出去比较好。」
长门轻声地对我说。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听到长门讲话。春日和朝比奈没有发现异状,但是古泉却把脸凑到我耳边来……
「我也有同感。」
别说得这么正经八百的,很恶耶。但是古泉带着掩饰什么事情的笑容,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地说:
「这个房间让我有种奇怪的异样感。我知道有一种感觉跟这个很类似。虽然类似,但是本质上却是不相同的……」
春日一边擅自打开冰箱,一边说着:「发现莳菜麻薯(注:把莳菜粉加上水和砂糖,凝固后撒上黄豆粉食用的日本甜品)!有效期限到昨天耶。太可惜了!我们把它吃掉吧!」一边将包装袋撕破。朝比奈战战兢兢地被迫吃春日递给她的便利商店零嘴。
我也很自然地压低了声音!
「类似什么样的感觉?」
「闭锁空间。这个房间闻起来有跟那边一样的味道。不,味道只是一种比喻,应该说是触觉吧?一种超越五感的感触。」
我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出于反射地吐槽——你是超能力者喔?说起来,这家伙倒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超能力者。
长门以几乎没有撼动空气的声音嘟哝:
「发现次元断层。有人启动了位相变换。」
我听得懂才有鬼。
我很想这样告诉长门。我担心万一长门突然露出悲哀的表情来,我可能会当场吓得腿软,所以还是别说的好。唉。
无论如何,看来我们还是最好立刻撤退。我对古泉和长门打了个暗号,把头转过去看着正贪婪吞食半透明麻薯的春日。

当所有人离开公寓之后,春日以肚子饿为由,宣告今天就此解散,便一个人回家去了。喜绿学姐委托的事项因此暂时搁置,大家的思维也因为春日一句「总会有办法」的不负责任发言而暂停,今天就这样无疾而终。
她大概已经感到厌烦了。
还没吃中饭的不只是春日,不过我佯装要回家,却在跟所有人分道扬镖之后,心浮气躁地等了十分钟,然后再度回到社长的公寓。
三个团员已经聚在一起等我了。无所不知的外星人和爱讲大道理的超能力者,脸上带着已经解开所有谜团似的表情,但是朝比奈却一脸茫然: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瞒着凉宫同学再集合……」
她愕然地抬眼看着我,望向长门和古泉的眼神露出强烈的不安色彩。我决定让自己这么想——最期盼等到我的是朝比奈。
「他们两个人好像很在意刚刚那个房间。」我回答道。「是这样吧?」
面带微笑和面无表情的两个人同时点点头。
「我想,再去看一次就会解开谜底了。对不对,长门同学!」我说。
长门没答话,只是飘然地往前走。我们紧跟在后。不发出任何脚步声地爬着楼梯的长门,无声地打开社长家的门,无声地脱下鞋子进到屋内。
一点也不宽敞的房里,光是容纳我们四个人就已经客满了。
「这个房间的内部!」
长门切入主题:
「在限制条件模式下,独立产生了局部性的非侵蚀性融合异时空间。」
我等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继续做说明。讲这种好像随便翻翻字典、挑几个字眼串起来的句子,没有习惯随身带字典的我,怎么会听得懂啦?
「就感觉而言,很类似闭锁空间。闭锁空间的发生来源是凉宫同学,但是这边却有着不同的味道。」
古泉为长门做注解似的说道。真是一对好搭档。你们不妨试着交往看看。也教教长门一些念书之外的兴趣吧。
「关于这件事,请容我以后再慢慢考虑,倒是现在我们可能有事情要做。长门同学,社长会行踪不明,是因为异常空间的关系吗?」
「是的。」
长门举起一只手,做出抚摸眼前空间的动作。
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我的背,刺激着我的脑干。或许我该说「等等」来制止她吧?但是在我还没发出这两个音节之前,长门就以录音带快转二十倍速似的声音嘟囔着什么,突然间,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间起了变化。
「呜啊?」
朝比奈吓了一跳,扑到我身边来,两手紧紧抱住我的左手臂。但是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好好地去享受这难得的触感,只是拼命想要确认自己置身何处。
唔,我刚刚是在社长小小的房间里,绝对不是这种怪模怪样的地方,不是这种弥漫着土[x]的烟雾、几乎看不到地平线的宽广平坦空间。是谁把我带到这种地方的?
「解析入侵密码。这里和一般空间重叠,只是位相稍微挪移了一些。」
长门如此解说。唔,大概只有这家伙办得到这种事吧?也大概只有古泉,能跟这样的长门正常地对话。
「好像不是凉宫同学的闭锁空间。」
「似是而非。不过部分的空间数据,却混杂有类似凉宫春日发出来的干扰讯号。」
「到什么程度?」
「可以置之不理的程度。她只是一个触动关键。」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跟朝比奈默契十足地被排除在外。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觉得庆幸。如果这两人能直接把我带回原来世界的话,那就更阿弥陀佛了。
朝比奈紧紧依偎着我,战战兢兢地环视四周。看来对她而言,这个空间并不是她预料到的。我也一样把视线转向四面八方,仔细地观察着。虽然还能呼吸,但是吸多了这种土[x]的烟雾,对身体不会有害吗?地板的冰凉隔着袜子传到脚底。不知道该说是地板还是地面?土[x]的平面一望无际,永无止境地延伸到远方。没想到那个六叠左右的房间,竟然附带这么广大的收纳空间。这是异次元空间吗?唔,我早就想过,也该出现这种风味的东西了。这种时候,我倒是挺冷静的。
「电脑社的社长就在这里吗?」
「好像是。这个异空间发生在他房间里,他大概是不小心就被闭锁起来了吧。」
「他在哪里?没看到他人啊。」
古泉只是微笑着看着长门。这可能是个信号吧?只见长门举起一只手。
「等等!」
这次总算来得及。我对正经八百地停下手来的长门说:
「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至少我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
「不做什么。」
长门像个会说话的玻璃艺术品一样,静静地回答,将指向斜上方七十五度左右的手指头握紧,改为伸出食指,然后说了一句话:
「请现身。」
我把视线望向长门的指尖指着的前方。
「嗯——」
我不由自主地嘟哝了一声。
土[x]的烟雾缓缓地卷起漩涡。那是一粒粒构成烟雾的粒子,仿佛就要聚合为一似的漩涡。我觉得我们好像是入侵人体的病原体。怀疑这种土[x]的漩涡可能担任白血球般任务的想象,不自觉从内心涌现。只有朝比奈的手的温度,抚慰着我的心灵。
「我感受到一股明确的敌意。」
古泉悠哉的语气中,感受不到一丝丝紧张的气息。像故障的人工智慧机器人般站着的长门,也保持伸出手的姿势纹风不动。可是,我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感到安心。这两个家伙似乎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我可没有。朝比奈好像也没有自卫能力,一直躲在我后头。真希望在这种时候,她能拿出一些来自未来的宝物。难道你没有光线*之类的武器吗?
「我们严禁携带武器。太危险了。」
朝比奈的声音颤抖着。我能理解。就算让「这个」朝比奈带武器,如果只是派不上用场倒还好,只怕她还会忘在*上哩。本来以为长大[x]之后她便会有所改善,但是仔细想想,大人版朝比奈也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可能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神经大条吧。
当我想东想西时,烟雾的形状慢慢变成固体。我相信这应该也有某种道理吧?我并不想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了解到土[x]的块状物即将形成什么样的形体了。
「……咿!」
唯一感到害怕的是朝比奈。唯一方面是那个东西的外形看起来确实让人不怎么舒服,而且在都市里也鲜少看到了。我最后一次在乡下奶奶家的门廊底下看到,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你知道一种叫做蟋蟀的昆虫吗?
如果你不知道,真希望能让你看看我眼前的景象,相信你一定能够巨细靡遗地看清楚它的构造的。
因为那是一只全长三公尺的蟋蟀。
「这是什么东东啊?」我问。
「是蟋蟀吧?」古泉说。
「那还用你说?我在念幼稚园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昆虫博士耶!就算没有看到实物,也还懂得区分瘠虫和纺织娘。先别说这个了,这到底是什么?」
长门嘟哝着说:
「这个空间的创造者。」
「这家伙?」
「是的。」
「难道这也是春日干的好事?」
「有其他原因,不过起头的人是她。」
正想问是怎么一回事时,猛然发现长门一直不知变通地死守着我的吩咐。
「……你可以动了。」
「好的。」
于是长门才放下了手,直勾勾地看着正逐渐实体化的大型蟋蟀。全身呈褐色的厕所蛐蛐,正欲落到距离我们数公尺远的地方。
「喔!虽然不是很尽如人意,但是我的力量在这里好像也有用武之地了。」
古泉的一只手上,拿着一个有手球一般大小的红色光球。那是我自从在某地看过一次之后,就不想再看第二次的红球。好像是从他掌心冒出来的。
「威力大概只有闭锁空间的十分之一。而且,我本身似乎没办法变化自如。」
不知道为什么,古泉将他那张已经让人看腻了的笑脸转向长门:
「根据你的判断,这样足够吗?」
「……」
长门没有反应。我再度问道:
「倒是我说长门啊!那只昆虫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社长又在什么地方?」
「那是情报生命体的亚种。它企图利用男学生的脑部组织,以提高生存几率。」
古泉将手指头抵在两眉之间,看起来像在思索着什么,也像是集中意志力。他抬起头来问:
「难道说,社长就在这只巨大的蟋蟀里面?」
「没错。」
「这只蟋蟀是……我懂了。它是社长所想像的恐惧对象吧?只要打倒这只虫,就可以破坏异空间,对不对?」
「对。」
「还好是这么容易理解的暗喻。既然如此,事情就很简单了。」
不过在我看来既不容易理解、也不是那么简单。请你们用我跟朝比奈能够理解的方式做说明吧。
「现在似乎并不是恰当的时机?」
别把语尾往上扬!别笑得那么优雅!把那个红球丢到别的地方去!还有,想办法救救紧紧环抱住我腰部的朝比奈。再这样下去,我会冻未条(注:忍不住、受不了的意思)的啊!
「呀——」
朝比奈不但一直颤抖,甚至还限制了我的行动范围。这样一来,我怎么逃得了呢?
「没那个必要吧?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我莫名地有这样的信心。这好像比追捕『神人』更好玩呢。」
结束实体化过程的蟋蟀,似乎就要一跳冲天了。不知道它能跳几公尺远?不如来测量一下距离——还是免了吧。
我生闷气似的说:
「赶快解决它呀!」
「明白了。」
古泉将红球往上一抛,像打排球时的发球动作一样用力捶下。正确无误地飞弹出去的红色排球,正面击中妖怪蟋蟀,发出像纸汽球破裂一般的声音。攻击的方式固然愚蠢,对方好像也没什么脑袋。本来已经有心理准备,以为它至少会反击一下的,没想到蟋蟀既不逃也不跳,更没有发出轰然的怪声,只是静静地待在那儿。
「结束了吗?」
古泉问道,长门点点头。还真的是三两下就解决了。
巨大的蟋蟀扩散成原来的烟雾状态,然后又渐渐变淡。不断晃动的土[x]烟雾也消失了。脚底下也恢复了冰冷的触感。
不知道算不算是英勇除妖的奖励?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我所熟悉的制服的男生,正是仰躺在地上的电脑研究社社长。
他保持着仿佛从椅子上滑落的姿势,紧闭着眼睛躺在电脑桌前。看起来应该还活着。蹲在他旁边的古泉,拿手抵在他的颈动脉上,然后对着我点点头。
长门站在书架前面,凝视着站在床边一脸茫然的朝比奈和我。
这是一间公寓雅房。我心里想着:哪来那么大的空间啊?
不管那么多了,事情发展至此总算值得庆幸。不管是灰色的还是土[x]的,我已经不想再被闭锁在宽广的空间了。

「大约是两亿八千万年前的事。」
如果把长门所说明的宇宙怪电波,经过简单扼要的浓缩的话,就是以下这段文字。
对于不知道是二或三叠纪时落到地球上来的「那家伙」而言,当时地球上并没有可兹依存的生物。失去依靠的它为了自保,于是决定冬眠,一直到地球上产生可以让它存在的情报集合体为止。
「地球上并没有适合它生存的方法。于是它将生物活动冻结,进入睡眠。」
不久之后,地球上诞生了人类,人类则创造了电脑网络。这个幼稚(据长门说)的数据情报网虽然不完整,也足以作为生长的苗床。但是也由于不够完整,所以那家伙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可是,后来发生了促使它清醒过来的事情。被输进网际网路的某个引爆剂,对那家伙而言就形同闹钟一般。这个讯息具有一般数值所无法测量的情报,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资料,是属于异世界的档案,那正是它殷殷期盼的依存物……
长门淡然地结束了这段说明。
一边说话、一边敲打着社长家电脑的长门,叫出了SOS团的线上网站,将破损的SOS团徽章显示在画面上。
「凉宫春日所描绘的图像是个契机,它变成了一道门。」
「……SOS团的徽章,成了你说的那东东,或是召唤魔法图之类的关键吗?」
「是的。」长门点点头。「SOS团的这个徽章如果换算成地球的尺度,大约拥有约四百三十六太拉(注:国际单位制词头,符号为T=10的12次方)的资料。」
哪有这种事?那个影像数据连一万Byte都不到呢!可是长门却淡淡地说:
「不适用于地球上的任何一种单位。」
「好高的几率啊。信手捻来的徽章竟然就完全符合,真不愧是凉宫同学。这种天文数字对她来说根本不够看嘛!」
古泉似乎真的感到由衷佩服。可是我却真的感到由衷害怕。你问我在害怕什么?
春日的行为,大致上都只是灵机一动想到的。成立SOS团是如此,召募社员也一样。因为朝比奈适合当吉祥物,因为古泉是转学过来的,而长门则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但是朝比奈是未来人,古泉是超能力者,而长门则是外星人之类的东东。太巧合了。事实上,古泉说这一切并不是出于偶然,还说什么这是因为春日这样希望之类的蠢话。其实我也差一点就要相信了,但是这样不成。因为我自己是一个单纯的平凡人,这就足够作为反证了吧?按照古泉的逻辑说来,我没有隐藏的电波档案不就太奇怪了吗?我的推论照理说应该成立才对的……
但是,万一我一直认为毫无意义的春日的行为,其实都有其另一面的意义的话呢?而且,还是连她本人也不知道的意义。譬如她偶然想到、自己创造出来的文字,竟然成了传达给外星人的讯息。如同让一只猫随便在键盘上乱敲,竟然就打出一篇有意义的文章。这样的几率到底有多高啊?
这个轻易地突破几率统计的障壁、下意识找到正确解答的凉宫春日,如果是基于需要跑腿小厮而让我加入SOS团的话倒还好。嗯,是的。这总比去想我本身具有谜样内存的设定要好得多。我有吗?我有某种不知名的疯狂神奇能力或者来历吗?
所以她才选上我?会不会事实上我具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害怕的是接下来这件事——

我是什么人?

我学古泉耸了耸肩。算了,我的任务我自己最清楚。说简单一点,我是SOS团唯一的良心。一定是的。就本质而言,我跟其他三名团员是不一样的。我是为了说服春日,让她过正常的高中生活而存在于SOS团的。我的使命,就是让那家伙停止非法的社团活动,并且自行解散社团。仔细想想,那正是通往世界和平的捷径——不,是唯一的一条道路。
与其按照春日的想法改变世界,不如着手去改变春日的内在,这样还比较简单些,而且也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
不过,要是我没有给那家伙奇怪的灵感启发的话,或许就没有SOS团了。嗯,这叫Case by Case。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刮目相看。至于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非这么做不可,我自己也不知道。
姑且把这件事搁在一旁。
「那么,结果那只蟋蟀是什么东东?」
如果不先把这个问清楚,事情就没完没了了。长门以仿佛吐出二氧化碳时顺便发声的语气说:
「情报生命体。」
「是你的支援者的亲戚吗?」
「是很早以前分支出来的。起源是相同的,但是因进化过程不同而灭亡了。」
这么说来,它是地球上唯一的残存者了。何必非要在地球上冬眠呢?到海王星那一带去睡不就得了?冻成冰块应该可以睡得更香甜吧。
没想到网路的发达,竟然成了邪神一族的温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对着瘫坐在地上的娇小学姐说:
「朝比奈学姐,未来的电脑会进化到什么程序?」
「啊……」
朝比奈张开嘴唇,随即又阖了起来。反正又是禁令,所以我并不期待能得到答案,但是回答的却另有其人。
「到时这种原始的情报网应该已经废弃了。」
长门直截了当地说。她指向电脑:
「即使是地球人类这种程度的有机生命体,也很容易制造出不必抑赖记忆媒体的系统。」
长门将视线移向一旁的朝比奈,只见她一脸铁青。
是这样吗?
「那个……嗯……」
朝比奈含糊地嗫嚅着,低下头去。
「我不能说……」
她的声音像是在呻吟。
「我并没有被赋予权限去否定或肯定。对不起。」
没这回事,你真的没有必要道歉的,反正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喂,古泉,你干嘛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
为了解救朝比奈,我企图改变话题。嗯,有什么话好说呢?对了。
「有件事很奇怪。」
我等着大家把视线*到我身上。
「当春日画那个愚蠢的图案时,我也在场,但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啊。为什么春日完成那张画时,那家伙没有出现?」
回答的是古泉。
「因为那间社团教室早就异空间化了。几种不同的要素和力量互相倾轧抵消,反而使那个地方变得很正常,也可以说是处于一种饱和状态。因为各种东西都融在其中,容量已经满了,所以再也没有任何余地容纳别的事物。」
什么歪理?文艺社团教室为什么会变成那么可怕的魔窟?我之前都没发现到。
「因为一般人并没有不必要的感应器。我觉得那里是无害的,大概吧?」
唉,如果夏天也能感到清凉倒还好,可是要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变得阴阳怪气,或者开始四处寻找上吊用的绳子的话,那就敬谢不敏了。
「不用担心,我跟长门同学还有朝比奈,都会竭尽全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因为你们三个人如此努力,所以事情才没有恶化吗?
古泉脸带微笑,歪着头两掌朝上,好像在说「你说呢?」
我把视线移回电脑画面。看着遭到破坏的SOS团的徽章时,不知为何想到了一件事。我操控滑鼠移动游标,来到画面下方。
「呃!」
出现了造访者计数器。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个东西是正常的,上面显示出一个数据。我最后一次看时还不到三位数,而现在我们SOS团网站的造访人数统计,却将近……个、十、百、千……将近三千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是谁把它散播出去的?
「生命连结到处延伸扩张。」
长门静静地说:
「这个情报生命体就是这样增殖的,非常幼稚而笨拙。这是一种把自身情报Copy到看过网站的人的脑内,促使限定空间产生的机制,需要非常多的人。」
「那么,看过这个的……将近三千人,他们都跟社长的遭遇一样吗?」
「也不尽然。这个召唤徽章的数据已经破损,实际看过正确情报来源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大概是伺服器出了问题,不过反而救了不少人。
「大约有多少人?有多少因为连结奇怪的网站,而看到原本图案的笨蛋?」
「八个人。当中有五个是北高的学生。」
这么说来,这八个人也都被吸进土[x]的时空当中了。创造者不只是蟋蟀,也有可能是其他含有某种隐喻的东西。我想——唔,应该需要去救他们吗?一来古泉正在询问长门那些家伙的地址(我已经不惊讶长门为什么会知道了),而且朝比奈好像也打定主意要跟他们两人同行。我想,我不去也不行吧?最糟糕的人是春日,但是将这个魔法图似的东西送进网路的人是我,我最好还是自行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为了让我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半夜睡不好觉。
姑且不论北高的被害人,想要救出其他三个人,看来是得搭上新干线了。

之后。
放完温书假,只消等待暑假到来的社团教室里的一幕。
我告诉春日,那个社长已经来上学了。
「哦,是吗?」
她只丢下这句话,就飞奔离开教室,现在大概在学校的餐厅里大快朵颐吧?古泉和朝比奈都还没有来。
顺便告诉大家,春日想出来的那个SOS徽章,已经由长门修改后重新贴上了。这次上传的又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今后上网观看的人最好睁大眼睛看。跟春日画的蹩脚图案几乎没有多大差别,但是只要你注意比较,应该就会发现上面写的是「ZOZ团」。只要有些微的差异,就不会跑出奇怪的东西来,这才是关键所在。
我很想在这次的网站上加上警语:「别轻易连结不熟悉的网址。」不知道这个构想如何?
我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茫然地望着坐在桌子一角、看着满满都是数字的专门书籍的长门。
我不知道这家伙何时发现到春日的召唤画像,不过我怀疑破坏资料的就是这家伙。
另外一件事,就是针对这个事件前来求救的喜绿江美里学姐。刚刚我到电脑研究社的活动室去问过,得到的答案是那个社长好像没有女朋友。虽然为自己失去了几天的记忆一事而苦恼,但是却显得精神奕奕的社长是这么回答我的。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当我提到喜绿学姐的名字时,他也只是一脸茫然。这个社长不像是演技好到这种地步的人。
我很怀疑。
喜绿学姐前来SOS团,真的是来委托事情的吗?仔细想想,时机也未免太巧合了。春日画了图,我把它贴到网站上,看到那个图案的少数人,被带到情报生命体什么东东的异次元去,我们问过前来求助的喜绿学姐,然后前往社长的家,之后,想办法击退了那个怪物。
仿佛是安排好的剧本,而中心人物总是长门。不管这个万能的外星人终端机,是如何驱策喜绿学姐把事件带到我们手上来,就算过程再怎么冗长,我也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
或许她认为透过帮助委托人的游戏,多少可以消除春日心中的无聊和郁闷。像这种小事,就算不把我们牵扯进去,长门一个人应该就可以解决的。她平常总是这样吗?该不会她总在不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暗地里防止某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扬起了长门的头发和书页。白皙的手指头轻轻地压住书页,雪白的脸庞低垂,一双眼睛专注地追逐着文字。
或者,把我们卷进事件当中是长门的希望?在冷清的屋里生活好几年的这个外星人制造的有机智慧机器人,看似不带任何感情,事实上会不会也是有感情的?
比方说,觉得一个人很孤单寂寞。

139

主题

303

存在感

108

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19楼
发表于 2006/09/05 | 编辑
孤岛症候群

眼前景象让我愕然得连肩膀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的我整个人趴在地上,连起身都没办法,为映在自己眼前的模样感到十分惊愕。我之所以无法动弹,是因为背上好像被放了个沉重的秤砣,我没办法将它移除。但是我连这件事都不放在心上。保持着破门而入的姿势、压在我身上的古泉,看到这个房间的景象时大概也跟我一样惊讶吧,快点下去——我甚至没办法想到这件事。我愕然的程度真的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了。
怎么可能?没想到真的会发生,这可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怎么办?
窗外一片金光。数秒钟之后,雷鸣的重低音传到了我的腹部。不折不扣的暴风雨,从昨天开始就席卷了整座岛。
「……怎么会?」
我听到一个嘟哝声。那是跟我和古泉一起冲撞这个房间的门,然后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和我们纠结在一起滚倒在地的新川先生的声音。
古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我滚转向侧边,支起上半身。
再度凝视着这个我到现在都还难以置信的景象。
告近门边的地毯上,有一个人就像我刚刚一样倒在上头。他就是天亮之后仍然没有下楼到餐厅来的这栋宅邸的住户,同时也是这里的壮年男主人。从他一身和昨天跟我们道别后上楼时相同的打扮,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在这个盛夏的岛上,毫无必要地老是穿着整齐的西装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正是刚刚嘟哝着的新川先生的老板,是这座岛和宅邸的所有人……
多丸圭一先生。
圭一先生带着惊愕的表情横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动是正常的,因为他好像已经死了。
我怎么会知道呢?关于这点是一目了然。刺在他胸口上的东西似曾相识。那是昨天晚餐时,跟大量的水果一起放在水果篮里的水果刀的刀柄。
我可以跟你打赌,那把刀柄的下方一定是一片金属制的刀刃,否则那种东西是无法直立在张大嘴巴一动也不动的人的胸口上的。也就是说,刀子正刺在圭一先生的胸口上。
一般人被刀刃刺中心脏,一定活不了吧?
而现在圭一先生的状态就是这样。
「哇……」
我听到被我们破坏的门后,传来一个小小的恐惧叫声。我回头一看,只见朝比奈用两手捂着嘴巴。站在朝比奈背后的长门,撑住她畏缩地往后退的肩膀。随时随地都面无表情的长门把视线投向我,然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当然,凡是我们所在之地,这家伙一定也在。
「阿虚,难道……那个人——」
春日似乎也感到很惊讶。从朝比奈的旁边把头探进房间里的春日,瞪着一双黑暗中的猫咪一样的眼睛,凝视着长眠的圭一先生。
「死了吗?」
难得她用那么小的声音说话,而且声音中还带着几许紧张的色彩。我回过头正想说些什么,见到古泉顶着一张不知道把他那永远微笑着的表情藏到哪里去的困惑脸色。女侍森小姐也站在走廊上。
唯一有一个人,是昨天一直在宅邸里,现在却不在场的。
圭一先生的弟弟多丸裕先生不见了。
被撞开的房间内,有一个不能说话的主人和一个失踪者。这代表什么意义呢?
「我说阿虚……」
春日又说话了,脸上带着让我觉得陌生的不安表情。我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她就要依偎到我胸前了。
闪电又起,将整个房间照亮。昨天刮起的暴风雨已经渐渐平息。狂涛随着打雷的声音冲击着岛屿,制造出骇人的音效。
这里是一座孤岛,还有暴风雨,再加上密室,密室里躺着一个胸口被刺了一把刀的宅邸主人。这就是我眼前的景象。
我不得不想着。
喂,春日。
制造出这个状况的人是你吗?
我回想起SOS团全体总动员,结果却沦落到目睹这种情景的根本原因。
想起还没放暑假前那天的事……
……

当时是盛夏的七月中旬左右。简直让人想放太阳一场长假的酷热仍然持续着。
我一如往常坐在用来当成地下总部的文艺社社团教室里,喝着朝比奈冲泡的热茶。我虽然从过去的期末考试结果中重新振作了起来,但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补习,心情实在没办法放轻松。这时候,只有逃避现实一途了。
一眨眼之间,我想到几个告诉自己所有的现实都不过是谎言的理由。正当我犹豫着该选哪一个的时候——
「请问……怎么了?」
我从穷凶恶极的异形军团在补考前一天从月亮背面降落,将国会议事殿堂整栋击垮的虚拟想像当中醒来。
「看你一脸严肃的样子……是茶不好喝吗?」
「没这回事。」
我回答道。你泡的茶依然是来自天上的甘露。虽然茶叶是廉价品。
「太好了。」
穿着夏季女侍服装的朝比奈,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她露出安心的微笑,于是我也回她一个微笑。你的喜悦同时就是我的喜悦。就算徐福到了蓬莱山,只怕他也得不到胜过朝比奈微笑的万灵仙丹吧?我现在的心情比摩周湖的湖水更透明澄澈,脑袋里甚至充满了天使们吹奏管乐器的景象……
我很想仿效怀抱着满腔诚挚对着小鸟传道的圣方济各(注:圣方济各修道会的创始人)般诉说我的热情,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不是因为嫌没有意义的修饰用语太麻烦,而是一个碍事的家伙用轻快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大家好啊!期末考怎么样了?」
古泉一边转着放在桌上的Monopoly游戏(注:一种买卖公司及不动产的游戏)的转盘,一边问我这种多此一举的问题。拜他所赐,我再度时空跳跃到月亮背面,躲在卫星轨道上想办法让自己的思维静止。你一个人乖乖地在那边玩Monopoly就好。学学躲在房间角落里静静看书的长门,向她好好看齐吧!
摊开像是百科全书的精装书,坐在折叠椅上的长门,顶着一张像穿着夏季水手服的玻璃面具一样的脸孔,连大气都不喘一下似的把视线落在书页上。从某方面来说,她是一个数位化的存在,偏偏又酷爱吸收实体情报,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
话说回来,我们社团成员现在怎么都这么闲啊?
学校的营业时间也早就缩短,上午就结束了,为什么大家还聚集在这种地方呢?我自己也是,但是我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呢!要是一天不喝一杯朝比奈的茶,我就会像行尸走肉一样。拜此之赐,星期六日往往必须要遭受戒断症状的折磨。
这是开玩笑的啦。余岂好辩哉?只是我进高中之后学到了一件事,就是总有人会把玩笑当真。这是这几个月来我切身体会到的,所以铁定错不了。玩笑和正经的界线最好要区隔清楚,否则恐怕会遭到不测。
就像我现在一样。
我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从福利社请调来的火腿面包,决定拿来当茶点。
在距离放暑假开始倒数计时的这个时期,我们像猫聚会一样聚集在这里是有理由的才怪。我敢这样断言。本来这就是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成立的SOS团,若要勉强说来,没有理由正是理由所在。要有理由那就伤脑筋了。与其去做一些愚蠢的事情,保持无意义的现状还比较不会让人头痛。因为这样就不需要思考了。
「我也趁现在来吃便当好了。」
手脚利落地帮自己也准备了一杯茶的朝比奈,拿出一个很可爱的便当盒,坐到我的对面来。
「不用在意我,我在学校的餐厅吃过了。」
人家又没问,古泉却很干脆地婉拒了。而长门的读书欲则似乎比食欲旺盛许多。
朝比奈一边戳着用香松画出微笑脸孔的白饭,一边说:
「凉宫同学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问我也没用。大概在哪个地方抓蝗虫吧?毕竟现在是夏天。
古泉代替我回答:
「刚刚我在学校餐厅有看到她。她的食欲真是好得叫人赞叹。如果她吃下的分量都变成营养的话,真难以想像会转换成几尔格(注:Ergon,希腊文中的工作,意指人类精神能量的单位)呢!」
我才不想计算这种东西。如果她继续关在餐厅里,一直待到傍晚就好了。
「不可能吧?她今天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宣布。」
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何能那么开朗啊?那家伙的重大宣布,从来就不会是什么造福社会的好事。你的记忆容量不到五英寸FD(软碟)吗?
「而且,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古泉四两拨千斤地说:
「唔,为什么呢?我可以回答你,不过凉宫同学应该会想要亲口说出来吧?如果我抢先说出来而坏了她的兴致,那可就是个大问题了。我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我也并不想听。」
「是吗?」
「嗯,因为从你的语气听来,那个笨蛋家伙可能又在企划什么愚蠢的事情了。我不知道我的心灵安宁还能保有几分钟的寿命,但是我可以确定现在已经不怎么安宁了……」
正当我要继续说下去时,被砰的一声粗暴的开门声给打断了。
「很好,大家都到齐了哦!」
春日的眼睛像光谱分光器一样闪着光芒。
「因为今天是开重要会议的日子。我本来打算处罚比我晚到的家伙,永远当踢空罐游戏的鬼呢!看来你们也渐渐产生团队精神了,这是非常好的事情!」
不用说,我当然没听过今天是开会的日子。
「你还真是悠闲呢。」
我本来是想挖苦她的。
「你听好了,到学校餐厅吃饭的决窍,就在于要等到快打烊的时候再去,那时候欧巴桑就会多给一些。不过时机是很重要的,如果在等待的当儿全部卖完就没戏唱了。今天真是个幸运的日子啊!」
「是吗?」
以鲜少到餐厅吃饭的我的立场来看,即使有人满脸得意地提供这种缺乏价值的情报,我也只是听听就算了。
春日一屁股坐到团长桌上。
「算了,那种事情就别说了。」
「是你先起头的吧?」
可是春日不理会我,指名道姓叫着规规矩矩用筷子吃着饭的朝比奈。
「实玖瑠,说到夏天就想到什么?」
「咦?」
捂着嘴巴咀嚼的朝比奈,一口吞下可能是她自己做的菜。
「夏天吗……嗯,盂兰盆会……吧?」
这个充满古典风情的答案,让春日不停地眨着眼。
「『盂兰盆会』?那是什么东东?你搞错什么了?我不是问你那个,我是说,提到夏天,我们不是会立刻联想到某个名词吗?」
什么跟什么啊?
春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
「暑假!暑假!这还用怀疑吗?」
这种思考未免太直线型了。
「那么提到暑假呢?」
春日提出第二个问题,然后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制造计时音效「滴答、滴答」。
朝比奈受到她的影响,开始惊慌失措地思索着。
「嗯,那个,是……是海!」
「没错没错!已经很接近了。那么提到海呢?」
这算什么跟什么?联想游戏吗?
朝比奈歪着头说:
「海、海,嗯……啊,生鱼片?」
「完全不对!等你想到时夏天已经远离了。我想说的是,暑假一定要去合宿!」
我瞪着古泉那张让人越看越生气的笑脸。这就是你所说的重要宣布吗?
「合宿?」
我带着问号嘟哝道,春日用力地点点头。
「没错,合宿。」
有参加社团的人或许都会办个合宿什么的,但是我们做那种事像话吗?难不成要我们去某座深山里抓不可能找得到的UMA吗?
我依序看着朝比奈、古泉以及长门,看到他们分别露出惊讶和微笑以及什么都没有的表情之后说道:
「合宿啊……什么的合宿?」
「SOS团的。」春日说。
「我是问,我们去做什么?」
「去合宿。」春日说。
啊?
为了合宿去合宿。
那不就跟头痛很痛、悲伤的悲剧或者拿烤鱼去烤一样的道理吗?
「有什么关系?也就是说,这次活动的目的和方法是一样的。再说,头痛不就是很痛苦吗?有人头痛还很舒服的吗?」
我不知道是春日的日文程度有问题,还是标准语变成河内腔(注:大阪东南部的一种方言)了,不过问题在于合宿本身吧!
「你打算去哪里?」
「我打算去孤岛,而且是加上『远洋』这个形容词的孤岛。」
我倒没有听说暑假的心得报告有《十五少年漂流记》这本书啊,她到底是看了什么才想到这个主意的?
「我想过几个候选的地方。」
春日喜形于色。
「我本来一直在苦恼,不知道去山上好还是海上好。一开始我觉得去山上比较方便,但是被困在暴风雪侵袭的山庄只有冬天才有可能,而且难度太高。」
去格陵兰就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了……不,问题在于为什么需要做这种事?
「你为了想被困住,而刻意跑到山庄去吗?」
「是啊!因为不这样就不好玩了。不过现在姑且把雪山给忘了吧!我们换到冬天的合宿活动再去。这个暑假我们要去海边,不对,是孤岛!」
别一意执着于孤岛。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一方面是我反对也是白搭,而且在这种季节里,海洋是相当有魅力的地方,再说,那个远离陆地的孤岛什么的,应该也有完善的海水浴场吧?
「当然罗!古泉,我说的没错吧?」
「嗯,我想应该是有。虽然是一个没有管理员,也没有烤玉米摊贩的自然海水浴场。」
我带着充满疑问的眼神,看着立刻点头附和的古泉。你干嘛帮她背书啊?
「那是因为啊——」
古泉正待说明,却被春日打断:
「因为这次的合宿场地,是古泉提供的!」
春日把手伸进桌子里面摸索了一阵,然后拿出一个素色的臂章,上面用麦克笔写着「副团长」几个字。
「因为这项功绩——古泉,希望你感到荣幸你连升两阶,我任命你为SOS团的副团长!」
「恭敬不如从命。」
恭恭敬敬地接过臂章的古泉,斜眼看了我一眼,对我眨了眨眼。我可要言明在先,我可是一点都不羡慕哦。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谁想要啊?!
「就这样。这可是四天三夜的豪华旅游哦!大家赶紧提起精神做准备!」
春日露出一脸宣布事项就此为止的表情,似乎认定我们都已心服口服。事情当然不会是这样的。
「等一下。」
我为了代表朝比奈和长门发言,往前踏出一步。
「地点是哪里的岛?招待?那是什么东东?古泉为什么要招待我们?」
被春日定义为谜样转学生的古泉固然是个奇怪的家伙,但是在他幕后的那个叫做「机关」的愚蠢组织就更可疑了。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带到某个地方的研究所,企图把春日或长门这些人拿去做活体解剖啊?
「我有一个非常有钱的远房亲戚。」
古泉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他是一个钱多到可以买下一座无人岛,还能在那边盖别墅的有钱人。事实上他也盖好了别墅。那座宅邸前几天才举行过落成仪式,但是没有熟人愿意大老远跑到那种地方,所以他邀请亲朋好友前去拜访,结果这个任务就落到我头上来了。」
那座岛就那么怪异吗?我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鲁宾逊飘流记》里面的故事。
「不是,本来只是一座小小的无人岛。我们也快放暑假了,再说如果要旅行,SOS团一起出游应该会比较好玩。而别墅的主人,似乎也很欢迎我们前往。」
「就是这么回事!」春日说。
她露出让我们感到困扰时经常会浮现的笑容。
「是孤岛耶!而且是大宅邸!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情况呢!我总有一种我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使命感。这可是最适合SOS团合宿In Summer的舞台啊!」
「为什么?」我问道:「你最喜欢的探访神奇之谜的活动,和孤岛的豪宅有什么关系?」
可是,春日已经一个人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当中了。
「四面环海的远洋孤岛!而且还有别墅!古泉,你的那个亲戚可真是善解人意啊!嗯,我觉得我一定可以跟他很谈得来。」
能跟春日谈得来的人,毫无例外都是一些变态,所以那座豪宅的主人一定也是个大变态吧?如果真的谈得来的话啦。
我不知道长门是否听到了春日宣布的内容,至于朝比奈则停止了用餐,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用担心,实玖瑠。你想吃生鱼片的话,那边的生鲜鱼产可以让你爱吃多少、就吃多少。我说的没错吧?」
「我去沟通看看。」古泉说。
「事情就是这样。」
春日再度从团长桌里拿出一个素色臂章。真不知道她准备了多少个。
「前进孤岛!我相信那边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等着我们。至于我在那边的任务,我已经确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麦克笔在臂章上写字。那几个潦草的笔迹,看在我眼里像是「名侦探」三个字。

「我想听听你有什么企图?」
「没什么企图。」
别脸不红、气不喘地否定我。
宣布完重大事项后深感满足的春日离开了,朝比奈和长门也离开了社团教室回家去。留下来的只有我和古泉。
古泉用手指头拨起长长的浏海,说:
「是真的。就算我不提议,凉宫同学一定也会找个地方去,对不对?因为暑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难道你宁愿到山上去找土龙(注:一种形体类似蛇,但胴体较粗的幻想生物),而不愿到海边走走?」
「什么叫土龙——算了,别真的说明给我听,这个我至少还懂。」
「三天前左右,我偶然在车站前的书店里遇到凉宫同学。我看到她聚精会神地查着日本地图,而且还翻着另一本以未知生物为专题的神秘杂志。」
探索UMA合宿旅行啊?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春日那个人,她总让人觉得好像真的会发现什么诡异的事情,颇为可怕。
「我就说吧?凉宫同学好像打算去抓个东西回来喔。依我的感觉,她好像把比婆山脉列为第一考量。既然如此,那到海边去做日光浴,对我们所有的社员而言应该都是最大公约数的幸福吧!再说,我心中也有个目的地。」
竟然就那么刚好有个目的地。话又说回来,在海边观赏穿着泳衣的女社员,跟大太阳底下在山里面健行,确实有着桃花源和地狱之别。
「关键在于那是一座私人拥有的无人岛,正是所谓的闭锁的轨道。」
这点我当然要问。直接问清楚自己不明了的事情,是上上之策。
「什么叫作『闭锁的轨道』?」
古泉露出的笑容并不惹人厌,要是觉得惹人厌的话,那就是看的人本身眼睛有问题。我也晓得这个道理。
「或许有一点意译的味道……」古泉带着微笑,顿了一下说:「说闭锁空间会比较适当一点吧?」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有哪里可笑了,只见古泉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是开玩笑的。所谓的闭锁轨道是推理用语,指的是和外界断绝直接接触的状况。」
用更大众化的口语解释一下吧!
「这是在古典推理剧当中,登场人物被安排的舞台装置之一。举例来说,譬如我们在严冬前去滑雪……」
对了,春日不也说过雪山什么的吗?
「到雪山上合宿倒还好,但是假设当时下起破了有史以来纪录的大风雪呢?」
如果要去那种地方,当然事先就要注意气象预报。
「那就伤脑筋了。我们被暴风雪和积雪所阻挡,没办法下山,而且也没有人能够到山庄来。」
想想办法吧!
「什么办法都行不通,所以叫作闭锁。而在那种状况下,事件发生了。我想,最普遍的要算是杀人事件吧?于是舞台就此诞生了。犯人和其他所有人都没办法逃出建筑物,也没有新的登场人物能够从外面进来,更别说是警察了。因为如果靠着科学方式来揪出犯人的话,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跟往常一样,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啊,抱歉。也就是说,凉宫同学这次的主题,就是要成为那种神秘状况中的当事者。」
所以选择孤岛?
「是的,孤岛。我在想,她应该梦想着一座孤岛因为某种理由被闭锁,而在众人无法逃离的状况中发生连续杀人事件吧?以闭锁轨道而言,吹着暴风雪的山庄或是暴风雨所袭击的孤岛这种公权力没办法介入的舞台,堪称是推理领域的双璧啊。」
「我觉得你好像挺乐的样子。」
春日失控的行径并不限定于夏天,但是你也不用在一旁推波助澜吧?我可不是因为没有拿到副团长的宝座,而大动肝火哦。
「因为,其实我也很喜欢那种舞台。」
我无意找这个滥好人的麻烦,但是请容我说句话:我可一点都不喜欢。
不过,古泉并不理会我个人的偏好,以读论文般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想想『名侦探』那三个字吧。照理说,过着普通人生的人只要继续过着平凡的日子,很少会被卷进奇怪的杀人事件。」
「说的是。」
「但是推理性故事里的名侦探们,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被卷入无法理解的事件当中呢?你认为原因何在?」
「因为不这样就没故事可写了。」
「没错,非常正确的答案。这种事件只存在于虚构的、非现实的故事世界当中。但是在这边说那些现实主义的话就太煞风景了,因为凉宫同学似乎就是想投身于虚构的世界当中。」
仔细想想,那家伙就是因为这样才成立SOS团的。
「想要遇到那种非现实而神秘的事件,就必须到适当的场所去才行。因为创作里面的名侦探们都是这样被卷进事件当中的。也就是说,必须成为事件的当事者。想要坐在家里等着事件上门,那就只有骨肉至亲当中有了不起的警察,或者主角本身就是警官,或是等待几部系列作品问世才有可能。」
有道理。我知道长门喜欢SF,没想到古泉竟然喜欢悬疑推理。至于春日,应该是两种都喜欢吧。
「外行人想要扮演侦探的角色,首先就要在不经意的——一下被卷进发生在四周的事件,而且要明快地加以解决。」
「总不会就那么刚刚好,身边正好发生事件吧?」
古泉点点头说:
「是的,现实不会像故事情节一样发展。在学校里发生让人兴味盎然的密室杀人事件,那种几率是微乎其微的。所以,凉宫同学一定是想到容易发生类似事件的场所去。」
「本末倒置」这句成语在我脑海里闪烁着。
「而那个场所就是这次合宿的舞台——孤岛。不知道为什么,一般人都认为这种场所最适合作为杀人事件的剧场。」
哪里的一般人啊?你的一般还真是小众。
「换言之,奇怪的事件总会发生在名侦探出现的地方。那并不是出于偶然,而是被称为名侦探的人,都具有召唤事件的超自然能力。我只能做这种推理。不是因为发生事件而制造出侦探这个角色,而是侦探这个角色先存在,所以才导致事件发生的。」
我以误踩了海牛时的眼神看着古泉:
「你的意识清醒吗?」
「我总是保持适度的清醒。名侦探或闭锁轨道之类的事情并不是我的想法,我只是将凉宫同学的思考模式直接表达出来而已。」
要怎么做,那家伙才会成为名侦探啊?如果说她自导自演整个事件,同时扮演犯人角色和侦探角色的话或许还可以。
「不过,我认为这总比去找土龙或大脚要好多了。我只是跟凉宫同学提到,我认识的人在岛上盖了别墅,正在召募访客而已。当然,我并不期待发生杀人事件。」
古泉那爽朗的笑容总是叫我看得一肚子气。连他耸肩的动作也让我火大。
「我只是提供凉宫同学一项小小的娱乐而已。否则,谁也不知道她会为了排遣无聊想出什么名堂来。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们事先安排好舞台还比较好处理。」
「我们?」
我不悦地说道,古泉刻意缓颊似地回答:
「这件事跟『机关』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虽然我的确提出了报告。我虽然是一个超能力者,但终归也是一个高中生。其实合宿也没有什么不好,很符合高中生应有的生活。跟亲密的朋友一起旅行,不是很令人雀跃的一种活动吗?」
要是春日只是为了单纯地旅行而雀跃的话倒还好。如果选择普通的温泉地,或者与陆地相接的海岸的话,我也没有异议,可是为什么偏偏要选座孤岛?她可是春日耶!搞不好还会召来两个左右的台风。
算了,再怎么夸张,我想那家伙也还不至于疯狂到引发杀人事件吧?否则北高早就尸横遍野了。我觉得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陷入沉思当中。
夏天到海上度过四天三夜。那边有白色的沙滩,太阳应该也会照得人通体舒畅吧?果真如此,现在这种酷暑也许也可以稍微忍耐一下了。太阳加油啊!
对了。从现在开始,我得为好好欣赏朝比奈穿泳衣的迷人模样做点准备才行。

别墅的主人很大方,说住宿费用全免,连伙食费也不收,我们只需要付往返的船费。
于是,我们在港口的渡船搭乘处集合,等待上船的时间到来。
春日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去合宿。昨天才举行过结业式,也就是说,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古泉和他的亲戚似乎随时欢迎我们去,但是一开始放假就马上远行,这真是春日性急的最佳表现。本来想在不用看到春日脸孔的情况下,悠哉悠哉过我的暑假的,现在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这全都是因为凉宫春日这个人存在的关系,也是她的意义所在。
「好久没搭渡船了。」
春日斜戴着护目镜,站在防波堤旁边眺望着铅灰色的海面。她一头黑色的发丝在粘腻的海风中飘飞着,人就排在登船处的最前面。
「好大的船啊!这么大的船竟然能浮在水面上,真是不可思议。」
两手提着旅行包的朝比奈,抬头看着船身感叹地说道。她穿着白色的夏季洋装,头上戴着一顶草帽,样子十分可爱。一丝不苟地将帽子的带子绑在下巴,正是朝比奈的作风。她那像小孩子一样的双眸闪着光芒,看着中古的渡船,就好像那是一艘从遗迹当中被挖掘出来的古代苇草船一样。或许在她那个时代,船并不是浮在水面上的。
「……」
后头的长门带着一脸茫然,凝视写在船腹的企业名称。很难得地,长门并没有穿制服,而是穿着格纹图案的无袖上衣,手里黄绿色的洋伞落下一圈淡淡的影子,浑身散发出体弱多病的少女刚出院似的气息。真想找地方去买台即可拍,将她给拍下来,应该可以高价卖给谷口。
「天气这么好,真是太好了。可以说是绝佳的航海天气啊!虽然搭的船舱是二等舱。」古泉如此说道。
「正适合我们的身份啊。」
船舱也是不怎么舒服的大房间。虽然航行时间很长,但是想要搭个人舱房,对我们而言还早了十年。这终归只是一场高中生的合宿旅行。
本质上的问题,是这次的旅行既不是合宿集训也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为了合宿而合宿,不能算是有意义的活动。一般来说,社团合宿不是都需要一个率团的顾问老师吗?SOS团并没有带团的老师。因为我们是未获校方许可的社团,要是有带团老师反倒让人惊讶了。在北高要是没有顾问,连同好会的名义都无法获得认可。照我的推断,就算有老师愿意当SOS团的顾问,我想春日也会觉得不需要。因为要是她觉得有这个必要性的话,一定早就从哪里绑架一个来了。就像我们当初被绑架来一样。
我伸了个大懒腰,这时朝比奈慢慢地走进我旁边。她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圆更大了。
「那么大的船是怎么浮起来的?」
怎么浮起来的?除了浮力之外,当然没有别的办法了。朝比奈原先存在的时代,难道没有教物理的课程吗?
「哦,是吗?浮力。说的也是。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哦?」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朝比奈一个人一脸认真地直点着头。
让我试着问问看吧!只是问一下应该无妨。
「请问——朝比奈学姐,未来的船是以划时代的方法浮起来的吗?」
「唔,你认为我能说吗?」
被她这么一问,我不禁摇摇头。我完全不这么想。我改变问题再度问道:
「总有海吧?」
朝比奈轻轻地抓住帽沿,歪着头说:
「嗯,有,是有海。」
「那太好了。」
我不知道她是来自近未来还是远未来,总之地球没有完全变为沙漠,比什么都更振奋人心。如果那边的海水成份比现在干净的话就好了。
我本来想要从未来人的身上,打听到有益的情报的。
「阿虚!实玖瑠!你们在干什么?时间到了!」
春日大声呼喊,通知登船时间已到。

话又说回来,今天集合时我迟到了。早上我正要出门时,觉得运动提包拿起来格外地重,我狐疑地打开来看,里面没有换洗的衣物和盥洗用具,倒是躲着老妹。昨天晚上一个不小心说溜了嘴,老妹察觉出我要跟春日他们一起去旅行,便叫嚷着:「我也要去!」我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才让她听话,没想到她竟然策划暗渡陈仓。我将老妹从包包里给揪出来,质问她把里面的东西藏到哪里去了。时而安抚、时而逼问行使缄默权的老妹,花掉了我不少时间:「再不说出来,我就不买礼物给你,我要把买礼物的钱,充作SOS团员在游艇上的商店买便当的费用哦!」
聚在二等舱房通铺一角的SOS团,一边吃着我买来的便当,一边聊着天。其实说话的永远都只有春日和古泉。
「还要多久才会到?」
「以这艘游艇的速度来算,这是一趟约六小时的行程。按照计划,对方会在我们抵达的港口等我们,然后再换搭专用快艇航行三十分钟左右,到时就可以看到孤岛和耸立在上头的别墅了。我也没有去过,所以不是很清楚那边是什么情形。」
「一定是很奇怪的建筑物吧?你知道设计的人叫什么名字吗?」春日问道。
「我没有问那么多。我记得他好像说过,是请有名的建筑师一手打造的。」
「我好期待哦。」
「如果能符合你的期待是最好了,但是我没有事先看过,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一个会想要在无人岛上盖私人别墅的人,盖出来的建筑物应该会有某些特殊之处吧?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古泉是这样说,但是我并不特别这样希望。如果设计图是如春日所愿一样的设计,那么我想那大概是连熬了三个晚上、加上酒精中毒、意识已经朦胧的设计师一边打瞌睡一边画出来的吧?
我可不想住那么奇怪的屋子,一般的旅馆就好了。只要早餐时能提供烤海苔加生蛋的纯日式餐点就可以了。如果取了某某馆之类的名称的话,搞不好会让春日不惜化为杀人犯,也要引发某些事件吧?
「岛!宅邸!没有比这个更适合SOS团的暑假合宿了。这么一来,这个暑假就踏进完美的第一步了。」
我们团员围着雀跃不已的春日,只能默不作声。

除了在船上随波晃荡之外无事可做,于是我们就照古泉的提议,玩起抽鬼牌的游戏。从头输到尾的古泉负责去买五人份的罐装饮料。我接过饮料,默默地喝着。
我实在没办法不去意识到,在前头等着我们的孤岛或什么馆所带来的不吉利感觉。朝比奈似乎也有同感。
两口就干完果汁的春日说:
「实玖瑠,你的脸色很难看,晕船吗?」
「不是……那……啊,或许吧。」
朝比奈回答道,春日又说:
「那可不妙,你到外头去透透气比较好喔。到甲板去吹吹海风就会好的。哪,我们走吧!」
说着她就拉起朝比奈的手,微笑着说:
「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推下海去的。嗯……或许这也是个不错的点子。突然从船上消失的女乘客。」
「啊?」
春日用力拍拍朝比奈变得僵硬的肩膀:
「骗你的啦!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至少也要整艘船撞上浮冰,或者遭到大章鱼的袭击才够刺激。我才不会只为了好玩,就希望大家出事呢!」
待会儿,我先去确认一下救生艇的位置吧。我当然不认为这么大热天的,冰山会出差跑到日本近海来,但是未知的水栖怪兽从某个地方冒出来,却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我用视线告诉古泉:要是有妖怪冒出来,你可要负责击退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读我的视线的,竟然回我一个微笑。而长门则只是凝视着墙壁。
春日径自滔滔不绝地说道:
「事件最好还是发生在孤岛上!古泉,我的期望不会落空吧?」
「没有明文规定什么样的事件才算事件。」
古泉圆融地回答道:
「我也希望有一趟愉快的旅行。」
古泉脸上露出心口不一的人特有的含糊微笑。虽说这是他惯有的表情,但是我定定地看着这个超能力者,想要看清楚那张微笑面具底下的真面目。不过,我立刻就放弃了。这家伙的笑容跟长门的面无表情一样,都没办法提供任何情报。真是的,他们多少也该表露一些喜怒哀乐的情绪嘛!不过,不用像春日那么明显啦。
春日一边唱着自己胡乱编的旋律,一边催促朝比奈离开船底。朝比奈多次回头看,一脸希望我也跟着去的表情,不过我担心是自己的错觉,又怕就这么得意忘形地跟上去会破坏春日的兴致,所以便作罢了。
就算春日再怎么疯狂,在朝比奈落海之前,她总会助她一臂之力吧?我仰望着天花板,心中这样祈祷着,便拿包包当枕头躺了下来。早上要早起,我决定利用这段时间睡一下。

我觉得仿佛在梦中做了什么奇幻的事情,但是在记忆沉淀之前就被叫醒,接收到来自春日的命令电波:
「睡什么觉啊,笨蛋!赶快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心认真合宿?在去程的船上就这样睡,以后要怎么办哪?」
在我睡着期间,渡轮好像已经抵达转乘的小岛了。我觉得自己好像遭到无可挽回的损失。
「第一步是最重要的。你太欠缺享受事物的心情了。你看看大家,期盼合宿活动的心情都化成眼中的光芒满溢出来了!」
我顺着春日手指着的方向,看到开始抱着行李准备下船的三名仆人。
当中一个面带微笑的少年说:
「算了,凉宫同学,他是在为合宿养精蓄锐。搞不好,他打算今天彻夜思考怎么娱乐大家呢!」
我一边听着古泉多此一举的打圆场,一边观察着像自动人偶一样的长门的脸,和朝比奈小动物一般的眼睛,寻找她们眼中所谓的光芒。
「已经到了吗?」我嘟哝道。
长达几个小时的船旅,在场的都是SOS团的成员。不,姑且不管其他人了,但是我竟然任自己的欲望摆布,睡了一场大头觉,就这么错过了我跟朝比奈在优雅的船内可能发生事情的大好良机。
哎呀,真是太扫兴了。我能让难得的暑假就这么过了吗?到目前为止,我的所有回忆就只有抽鬼牌。在船上不是应该发生某些更像样的事情吗?譬如在海风轻柔的吹拂下,两个人互诉衷曲的悠闲时光?
我很想一把抓起贪睡几个小时之前的我的胸口,狠狠踹上一脚。
我顶着半清醒、半沉睡的脑袋,不断地在心里自我批判。
啪!
一阵闪光照得我天旋地转。我把视线朝声音的出处移过去,只见朝比奈拿着相机。露出楚楚可怜的微笑娃娃脸天使说:
「嘻嘻!我把你刚睡醒的样子拍下来了。」
脸上净是恶作剧成功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的表情。
「我也拍下了你睡觉的样子。你真的睡得很熟耶?」
顿时,我浑身充满了活力。朝比奈偷拍我的理由何在?会不会是她实在太想要我的相片?不会是想把放了我的相片的可爱相框摆在枕边,每天晚上睡觉前跟我说一声「晚安」吧?这个好。就这么想吧!
真是的,真想要我的相片的话,要多少张我都可以给你的呀!就算把不知道塞在家里哪个地方的相簿,整本都奉献给你也没有关系。
可是,就在我想提出这个建议时,朝比奈却把手上拿着的即可拍相机交给了春日。
「阿虚,你在鬼笑鬼笑什么?看起来简直像个笨蛋一样,劝你还是别那样傻笑的好。」
春日露出想把事故现场拍摄到的独家相片出售给某家报社似的表情,将相机塞进自己的行李里面。
「我请实玖瑠担任这次SOS团的临时摄影师。可不是拍我们玩的时候的照片哦!我要的是可以把我们SOS团的活动纪录留传给后世子孙的宝贵资料。可是这个丫头,老是照个人喜好拍一些没用的东西,所以以后都要遵从我的指示。」
那么,我的睡脸和刚睡醒的脸有什么资料性的价值?
「我要把一点合宿的紧张感都没有、顶着一张笨脸睡觉的你的相片流传出去,让后世引以为戒!听好了,团长没睡,底下的人却睡得直打呼,这是违反道德、纪律以及团规的!」
春日顶着一脸天知道是在笑还是生气的表情瞪着我。我知道,就算问她什么时候订出所谓的团规也无济于事。反正不会是什么明文法规,姑且就让我把她的话付诸流水吧!
「知道了啦!反正你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想睡脸被乱涂鸦,就不能比你早睡对不对?相对的,如果我比你晚睡的话,应该也可以在你脸上画胡子吧?」
「什么话?难道你想做那种小孩子的幼稚行为吗?我可言明在先,我是个很警醒的人,就算睡着了也会反击的。还有,对团长做出那种愚蠢行为的团员,会被判死刑的。」
喂,春日,目前在一些先进国家采用死刑制的其实占少数。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想法?
「为什么我得评论别的国家的刑法?问题不是发生在外国,是发生在待会儿我们要去的那个不可思议的岛!」
我一边祈祷着千万别出事,一边将自己的包包拉过来。
船只猛烈地晃动着,可能是进入靠岸的准备阶段了。其他的乘客也三三两两地走向通道,朝着出口附近移动。
「不可思议之岛啊……」
我们要去的岛是什么样的岛啊?至少别是突然浮上水面、或者突然就流走的岛屿就好了。
「不用担心。」
古泉仿佛洞察了我的心思似的点点头。
「那里没有什么特征,只是一座远离陆地的小岛而已。既没有怪兽,也没有疯狂的博士,这点我可以保证。」
这家伙的保证一点用都没有。我无言地以视线询问顶着一张白皙脸孔的长门。
「……」
长门也无言地回答我。要是真的有怪兽出现,会帮我们打败它的应该是这家伙吧?有劳你了,外星人。
船身再度剧烈地晃动。
「啊!」
长门不动声色地扶住失去重心、差一点跌倒的朝比奈。

管家和女待正等着下游艇的我们。

「嗨,新川先生,好久不见了。」
古泉朗声说道,举起一只手打招呼。
「森小姐也是。有劳两位前来接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然后古泉回头看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的我们,以舞台演员刻意表演给二楼观众看的夸张动作摊开两手,脸上的嘴巴则咧得比平常大了四倍。
「我来介绍,这两位是在我们即将前往叨扰的宅邸服务,并负责关照我们的新川先生和森小姐,他们的工作分别是管家和女侍。啊,看他们的打扮应该就知道了。」
要知道还真的蛮容易的。我再度看向那两个鞠完躬就纹丝不动的异形。我想这种状况,只有用「目不转睛」来形容才够贴切吧?
「让各位久等了,我是管家新川。」
穿着三件式黑西装的白发、白眉、白胡须的老绅士打了声招呼,再度行了一个礼。
「我叫森园生。我是女侍,请多多指教。」
站在他旁边的女性,也以同样的角度低下头去,然后又以同步到让人怀疑他们已经演练过N次的时机一起抬起头来。
新川先生尽管好像上了年岁,从容貌上看来却年龄不详,而叫森园生的女侍看起来也是年龄莫辨。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年纪,是因为刻意装年轻吗?或者只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娃娃脸?
「管家跟女侍?」
春日措手不及似的嘟哝着,我的心境跟她差不了多少。我不知道在日本竟然真的存在着这种职业。我一直以为这种职业只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早就已经化石化了。
原来如此。站在古泉身后,一副毕恭毕敬模样的两个人,看起来确实很像管家和女侍。符合的程度之高,至少在听到他们自我介绍之后,确实会让人心有戚焉地想:「啊……是这样啊?确实很像。」尤其是身为女侍的那个——叫做森小姐来着的?那个女人怎么看都像个女侍。因为,她身上四平八稳地穿着女侍的衣服。这些话出自每天在文艺社社团教室里看着女侍打扮的朝比奈的我的口中,所以大家大可相信。而且新川先生和森小姐的服装不像春日只为了没意义的游戏而找来,看来纯粹是出自职业上的需求。
「哇……」
朝比奈发出呆滞的声音,带着惊讶的眼神凝视着他们两人——从某方面来说,应该是凝视着森小姐。一半是惊讶,30%是困惑,而剩下的20%是什么呢?我觉得好像带着些许的羡慕。搞不好在春日的强制下,她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对真正的女侍产生一种憧憬了。
这时候的长门既没有发表任何感想,脸孔也丝毫没有改变,只是将她那对旧石器时代的黑曜石制的箭头般的眼睛,定在那两个担任具有大时代意义职业的人身上。
「那么,各位——」
新川先生以歌剧歌手般的浑厚男高音邀请我们:
「我们已经备好了船。前往我家主人等着的岛屿。大概要半个小时左右的行程。那边是座孤岛,若有任何不便,请各位见谅。」
森小姐也一起行礼致意。我莫名地觉得全身搔痒。我实在很想告诉他们,我们并没有伟大到需要他们如此慎重其事地对待。难道古泉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公子?本来我认为这家伙只是个不定期发功的超能力者,难不成他有着一回到家就会被下人尊称为「少爷」的显赫家世?
「我一点都不在乎!」
春日以仿佛要将我脑海里打转的所有问号一口气打散的豪迈声音说道。定睛一看,春日露出了一张成功地从白痴赞助者那边榨取到大笔资金的骗人电影制片般的笑容。唔——
「那才像是孤岛啊,不要说半个小时,几个小时我们也去,远洋上的孤岛正是我要的状况。阿虚、实玖瑠,你们也高兴一点吧。孤岛上有宅邸,甚至还有怪异的管家和女侍哦!这样的岛,找遍全日本大概也只剩下第二座吧!」
不会有两座的。
「哇!好棒……好期待啊!」
先别管按照春日的要求死板地嘟哝了一声的朝比奈了,春日竟然当着本人的面用「怪异」这个形容词,真是太没礼貌了。但是他们两人也只是盈盈地笑着,搞不好他们真的很怪异也说不定。
唉!怪异的是整个状况才对。而且要说怪异,我们SOS团的怪异程度也不落人后,所以也不该批评别人。不过,并不用事事都让春日洋洋得意。
我望着和新川管家谈笑风生的古泉,凝视着两手合拢、含蓄地站着的森小姐,然后漫不经心地把视线望向远方的海面。风平浪静,而且晴空万里。现在应该没有台风要来。
到底我们能不能平安无事地再度踏上日本本土的土地呢?
长门悠然的扑克脸,看起来是那么地值得依赖。我真是没用啊。

新川先生和森小姐带我们前往的地方,是距离游艇出港处不远处的一座栈桥。本来我一直想像着会看到一艘小船,没想到我们到达的地方竟然停着一艘随着海浪晃动、仿佛飘浮在地中海上、如诗如画的私人游艇。这艘游艇豪华的程度,让我根本不想问它有多少价值。顿时,我产生了一种上船之后非钓它一只旗鱼不可的心情。
都是我在这边茫然出神惹的祸。姑且不管一跃就跳上船的春日,看到船就大惊失色的朝比奈和淡然发愣的长门,都已经在古泉的护卫下上了船,这个任务本来是我想担任的,现在就算再懊悔也唤不回逝去的时间了。
我们被带到船舱去,还来不及惊叹船上为什么会有这种西式客厅之前,游艇就已经缓缓地出港。这几年来从事管家工作的人似乎都须有游艇执照,现在正在开船的就是新川先生。
顺带一提,森园生小姐就坐在我的正对面,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仿佛船内的装饰品一样。时髦而充满危险的女侍模样。我觉得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比春日让朝比奈在社团教室里穿的还薄了一些,不过不巧我对女侍服装业界非常陌生,所以不是很清楚。
心情忐忑不安的好像不只是我,朝比奈也一样,打从刚刚她就一直瞄着女侍的衣服,显得坐立难安。难道她想实地见识女侍为何物,作为在社团教室的行为参考吗?她就是这么一个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别执着认真的人。
长门正对着前面,一动也不动。古泉则带着悠然自得的表情,保持他一贯的笑容。
「真是艘好船。安排个钓鱼的计划也不错吧?」也不知道他是在向谁提议。
至于这时的春日——
「对了,那栋建筑物叫什么来着?」
「您的意思是?」
「是不是取了黑死馆或斜顶屋,或者竖琴庄、绷织城(注:分别取自推理小说作家小票由太郎、岛田庄司、骷川哲也、国枝史郎的作品)之类的名称?」
「没有。」
「有没有藏了许多奇怪的陷阱,或者设计房子的人死于非命,或者有住进里面一定活不成的房间等等让人胆战心惊的传闻?」
「这倒没有。」
「那么,是不是宅邸的主人戴着面具,或是里面住着有点搞笑的三姐妹,或者最后全部人都消失了之类的?」
「没有呢。」管家又补上一句:「目前还没有。」
「这么说来,今后发生的可能性很高罗?」
「或许吧。」
这个管家是不是在唬弄人啊?
船只出发的同时,春日就爬到控船室,和新川聊起上述的对话。从混杂在引擎和波浪声之间隐约传来的谈话内容看来,春日对孤岛上的宅邸似乎有着过度的期待。话又说回来,这家伙干嘛一直要求一个远离陆地的小岛具有那么多的怪异特质?只要游游泳,悠哉悠哉地闲晃,加深朋友之间的友爱之情,然后心情愉悦地踏上归途不就够了?我恳切地这样期盼着。
或许已经太迟了。
没想到居然会出现管家和女侍,这比在市民游泳池被蓝鲨鱼咬到更出乎我想像之外,所以就算有戴面具的主人或其他言行举止怪异的客人,我也早就不觉得惊讶了。古泉这小子,下一次到底打算祭出什么惊奇盒啊?
「哇!看到了!那就是馆吗?」
「是别墅。」
春日那巨大的尖叫声轰然作响,化成一阵雷鸣刺进我的心房。

那栋别墅之类的,其实看起来很普通。
太阳慢慢地往西方倾斜,但是距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别墅笼罩在日暮当中,仿佛闪着光芒。毕竟我一直认为,反正别墅什么的这辈子跟我铁定无缘。
盘踞在陡峭山崖上的建筑物,看起来就像是有钱人盖在避暑地一带的建筑。构造没有特别可疑之处,也不像是将欧洲的古老城堡移建而来的,更不是墙面上爬满藤蔓的红砖洋房,也没有高耸的怪塔连绵其上,更别说像忍者之家一样藏有鬼魂了。
果然,春日脸上露出本来以为是炸猪排、一入口才知道是炸洋葱似的怆然表情,定定地看着那栋别墅(照春日的说法是间洋馆)。
「嗯,跟我想像的差好多。外表也是个重要的因素耶,设计这座宅邸的人有没有去参考前人的资料啊?」
我跟春日一起站在甲板上,观赏岛上的风景。我是被春日从船舱里给硬拉出来的。
「阿虚,你觉得怎样?明明是座孤岛,房子却盖得这么普通,你不觉得很可惜吗?」
我是这么觉得。大可不用跑到这种地方盖别墅吧?想到便利商店,搭上自家用的快艇往返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是半夜肚子饿了,要到什么地方找吃的啊?再说,好像也没有饮料自动贩卖机。
「我是说气氛的问题啦!我一直认为它是那种阴森鬼魅的馆,照这个样子看来,完全只是个幽静的度假地而已嘛!我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到有钱朋友家的别墅来玩。」
我一把拂开春日被风吹散,刺痛着我脸颊的头发。
「这才叫合宿啊。你想做什么特训?像冒险家一样去探险吗?还是想模仿漂流到无人岛时的情境?」
「啊,那就好。我这就把岛上探险列入行程当中。搞不好,我们会成为第一个发现新种动物的人呢。」
糟糕,我竟然说出了增强春日眼中光芒的话。求求你了,岛啊,可千万别跑出没有必要的东西来。
正当我向覆满绿意的小岛诚心祈祷的时候。
「这一带的岛屿,好像都是因为远古的海*山爆发而隆起形成的。」
古泉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走出来。
「姑且不论新种动物,搞不好会跑出个古代人残留下来的土器碎片什么的。也有之前日本人在航行途中顺路上岸来的遗迹。很有戏剧性吧?」
我觉得古代的故事和全新的别墅之间好像没有任何关联性,不过对于寻找土龙和挖穴我也是敬谢不敏的。兵分两路会不会比较好?春日跟古泉去当岛上的探险家,我跟朝比奈还有长门在海边闲晃。真是Nice Idea。
「咦?那边有人!」
春日所指的方向,是一座看起来像是刚建好的小码头。可能是这艘快艇专用的码头,并没有其他船只停泊。一道人影站在像防波堤的地方的前端,朝着我们挥手。看起来是个男性。
春日反射似的挥了回去。
「古泉,那个人就是馆的主人吗?看起来挺年轻的。」
古泉也一边挥手一边说道:
「不是,是我们之外应邀前来的客人。大概是馆主的弟弟吧?之前我只见过他一次。」
「古泉。」我插嘴道:「这种事应该事先说清楚嘛,我先前都没听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客人。」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古泉不慌不忙地闪了过去。
「可是不用担心啦!他是个很好的人。当然,馆主多丸圭一先生也是好人。」
据说那个多丸圭一先生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盖别墅,是为了充作夏天的临时居所,是一个相当异想天开的人。他是古泉的远房亲戚,相当于这家伙的母亲的堂兄弟之类的。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不过,听说他在生化科技的领域成果丰硕,现在才能够过着优渥自得的生活。他一定拥有庞大到不知道该怎么用才好的财富。否则,我想他是不会盖这种别墅的。
朝着专用码头驶去的快艇慢慢减速,来到可以看清楚人影表情的距离。这个人一身打扮非常年轻,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吧?可能是多丸圭一先生的弟弟。
管家是新川先生,女侍是森园生小姐。
剩下的就只有压轴的馆主多丸圭一先生了
登场人物就只有这些吗?

回头想想,我们一大早就在船上摇晃了几个小时之久,拜此之赐,我到现在还觉得地面在晃动。
那个青年带着快活的笑容,上前迎接暂时从快艇回到地面的我们。
「啊,一树,好久不见了。」
「阿裕先生也一样,谢谢您特地跑来。」
古泉回应道,紧接着便一一介绍我们。
「这些是在学校里非常关照我的几位朋友。」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关照过你,但是古泉逐一指着排成一列的我们。
「这位清纯的少女是凉宫春日同学,是一位难得的朋友。平常总是自由自在、非常豪爽,她的行动力非常值得我学习。」
这是什么介绍词啊?我的背部不禁冒出了冷汗。喂,春日,你也一样。干嘛顶着那副假面具毕恭毕敬的啊?难不成是晕船让你的脑组织受损了吗?
但是,春日却露出让人脑缺氧的正经笑容说:
「我姓凉宫。古泉是我的团……不,是同好会中不可或缺的人材。邀我们到岛上来玩的也是古泉,他是值得信赖的副团……不,是副会长。嘿嘿。」
古泉无视于我全身直冒的寒气,继续介绍其他的成员。譬如——
「这位是朝比奈实玖瑠同学。如您所见,是一位可爱又美丽的偶像学姐。她的微笑已经达到了实现世界和平的水准。」
或是……
「这位是长门有希同学。学业成绩非常好,堪称是前所未见的知识宝库。个性有点沉默寡言,不过这也正是她的魅力所在。」
他滔滔不绝地念着这些肉麻的档案内容,当然我也逃不过古泉那婚姻介绍所档案似的夸张言词的攻击,不过这时候我宁愿略过不提。
带着果然不愧是古泉亲戚般的微笑,阿裕先生说:
「欢迎光临,我是多丸裕,只是一个在哥哥公司帮忙的小雇员。我曾经听一树多次提到各位。他突然转学,让我很为他担心,现在知道他交到了这么多好朋友,真是太欣慰了。」
「各位。」
新川先生开朗而厚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回头一看,只见抱着大包行李的管家先生和森园生小姐正从船上下来。
「这边太阳太强了,请大家先移驾到别墅去吧?」
阿裕先生一听便点点头说:
「说的也是。哥哥正在等着各位,把行李带进去如何?我也来帮忙。」
「我们不要紧的。请阿裕先生帮忙新川先生和森小姐,他们好像在本岛那边采买了许多食材。」
古泉笑着说,阿裕先生也回他一个微笑。
「那可真让人期待啊!」
在一阵客套的寒喧之后,我们在古泉的带领下,朝着山崖上的别墅前进。
事后想想,这时候就已经有一般奇怪的气氛产生了。
唔,说起来这也算是马后炮吧。

如同富士山第八缝口的登顶路似的阶梯尽头,就是别墅的所在位置。说来对春日很抱歉,但是眼前确实是耸立着一栋不折不扣的别墅,而不是她所期待的某某馆或日式大宅院。
三层楼的白色建筑物,给人一种平板的印象,大概是因为横向体积实在太宽的缘故吧?我甚至想要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房间。我想,大概可以同时住进两支足球队伍没问题。别墅坐落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将茂密的树林砍伐掉之后辟出来的土地,可是那些建筑材料又是怎么运到这种地方来的?大概需要有一点规模的人力作战吧?有钱人做的事真让我摸不着头绪。
「往这边请。」
古泉仿佛实习管家似的把我们带往玄关。大家在这里排成一列。就要跟豪宅的主人面对面了。紧张的一瞬间。
只有春日,像是一匹不合群的马般独自突出行列之前。我很清楚她心里盘踞着难以形容的期待,连她的舌头似乎都在一吸一吐。朝比奈模样可爱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心想着让对方有很好的第一印象,而长门则一如往常,像陶器制的招财猫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着。
古泉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同时很自然地按下了大门附近的对讲机。
有人应门,古泉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遍寒喧用语。
等了几十秒,门慢慢地打开来。
不用说,站在眼前的是既没有戴着铁面具、也没有戴着奇怪的帽子和太阳眼镜、更没有突然袭击我们、也没有用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高深言辞让我们摸不着头绪的、非常平凡的大叔。
「欢迎!」
我不知道叫多丸圭一的先生是不是什么暴发户或什么富翁,但是眼前这个平凡的大叔穿着高尔夫球衣配上工作裤,张开一只手做出延请我们入内的动作。
「一树,还有各位,我等好久了。老实说,这里可真是非常无聊的地方,住到第三天就觉得厌烦了。曾经应邀前来的除了阿裕之外,就只有一树了。啊呀!」
圭一先生的视线滑过我的脸,再经过朝比奈、春日、长门。
「一树,你这一群朋友真是可爱啊!我听一树说过,没想到都是一些比传闻中更漂亮的人。各位让这座荒凉的小岛蓬荜生辉呢!太欢迎了。」
春日盈盈笑着,朝比奈低头致意,长门则一动也不动,三个人有三种不同的反应,但大家都以仿佛看着明明是世界史的时间,却出现在教室里的音乐老师似的眼神,面对摆出衷心欢迎我们到来的肢体语言的圭一先生。过了一会儿,春日往前踏出一步说:
「非常谢谢您今天招待我们以这里来。能够住在这么华丽的别墅,真是我们的荣幸。我代表所有的人在此献上谢意。」
她以宛如朗诵作文般的语气,而且比平常高八度的声音说道。这家伙打算在合宿期间都这样装模作样吗?我倒认为在她剥下羊皮、露出尖牙之前,先把头上的透明面具给丢掉比较好。
多丸圭一先生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吧?
「你就是凉宫同学吗?咦?跟我听到的传闻差很多嘛!照一树的说法,你应该是更……嗯,该怎么说呢?一树?」
话锋突然转到古泉身上,他依然脸不红、气不喘,丝毫不显狼狈。
「是率直的人吧?我记得我是这样说的。」
「那就这么说吧!对了!说你是一个率直的少女。」
「啊!是吗?」
春日很干脆地将隐形面具给拿下来了。她带着在社团教室以外的地方,鲜少让人看到的极品笑容说:
「别墅主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请容我直截了当地问,这座宅邸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件?或者这座岛有没有让当地人称为某某岛之类的可怕传闻?我对这种事情最有兴趣了。」
别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发表自己怪异的兴趣。应该说,别对主人说些最好发生过事件之类的蠢话。要是被赶回去的话怎么办?
可是,多丸圭一先生实在太宽宏大量了,他只是笑着说:
「我跟你的兴趣大致相同,但是这边还没有发生过事件,因为这栋别墅前几天才刚刚盖好。关于这座岛的来历我也不清楚,但并没有听到特别不好的事情。而且,这原本是一座无人岛。」
他充分表现出人情味,把手伸向后方。
「别站着说话,请进吧!这是西式建筑,直接穿鞋进来也没关系。我想还是先带你们进房间好了。本来想请新川先生充当导游的,不过他好像还在搬运行李,没办法,就由我自己来担任这个角色吧。」
圭一先生说着,便亲自带领我们入内。

真希望能提供给大家别墅内的简图和房间分配表,但是我从小学低年级,就知道自己一点绘画才能都没有,所以还是敬谢不敏了。简单说来,我们住宿的房间全部都在二楼,多丸圭一先生的卧室和阿裕先生休息的客房则在三楼。或许这就表示他们是最亲近的血亲。管家新川先生和女侍森小姐,则在一楼有各自的小房间……
就是这么回事。
「这栋别墅有名字吗?」
春日问道,圭一先生露出苦笑回答:
「目前还没有想过。如果有个名字比较好的话,那我就来征名吧。」
「是啊。取个惨剧馆或恐怖馆的,你认为怎样?而且每个房间最好也都取一个名字!譬如吸血房或者诅咒房之类的。」
「啊,那很不错啊!下次邀请客人来之前,我会准备好名牌的。」
我根本就不想睡在那种听起来好像会做噩梦的房间里。
我们一行人穿过大厅,爬上高级木材制的楼梯到达二楼。屋内的结构就像饭店一样,罗列着一扇又一扇的门。
「房间的大小没有多大差别,不过有单人房和双人房之分。喜欢哪一个房间,请用哪一个房间。」
怎么办呢?我跟谁同房都无所谓,但是我们一共有五个成员,要是分成两间,就会多出一个人来,怎么想都觉得长门会被排除在外。如果我直接公布室友名单的话,我想长门是不会在意的,但是可能会被春日的反拳给瞬间击杀。
「嗯,我想一个人一个房间也不错啊。」
古泉做出了结论。
「反正只有睡觉的时间会在房间吧?要在各个房间之间往来,也按照个人的意思。顺便问一下,门可以上锁吧?」
「那当然。」
多丸圭一先生笑着点点头。
「钥匙就放在房间的床头柜上。这不是自动上锁的门,就算忘了带钥匙出来,也应该不会被关在门外。不过请各位小心保管,别弄丢了钥匙。」
我就不需要钥匙了。即使是就寝前,我也会把房门洞开着。因为等大家熟睡之后,或许朝比奈会因为某种理由而偷偷溜过来。况且,我也没有带什么值得偷的东西,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在这种很容易锁定犯人的状况下企图行窃吧?就算有,那个臭小偷也一定是春日。
「那我去看看新川他们准备的情形。各位可以趁现在自由地在屋内散步,请别忘了确认逃生口的位置。待会儿见。」
圭一先生说完就下楼去了。

春日这样形容对于多丸圭一先生的印象:
「因为不奇怪,反而显得更奇怪。」
「那么要是看起来就奇怪的话,你要怎么解释?」
「就照看的印象啊!一定是个怪人没错。」
总之,照这家伙的主观想法,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奇怪的事情。这种判断标准可能连ISO(注:国际标准组织)也会感到惊讶。将来你可以到JARO(注:社团法人日本广告审查机构)去工作。想必一定可以过着令你满意、每天拼命工作的日子吧?
我们把行李放到随意分配的房间之后,到春日选作她房间的双人房去集合。一个人占用双人房是非常春日式的作为。总之,这家伙的性格跟客套或优雅是无缘的。
三个女生坐在床边,我坐在化妆台前,而古泉则泰然自若地交抱着双臂靠在墙上。
「我知道了!」
春日倏地大叫,我一如往常,做出脊髓反射式的答腔:
「知道什么?」
「犯人。」
春日如此断言道,她的脸上莫名地充满了推理神探般的确信色彩。
我勉为其难地代表其他三个人发言:
「什么犯人?什么事情都还没开始呢。我们才刚到耶!」
「依我的直觉,犯人就是这里的主人。我想,最先会被锁定的目标就是实玖瑠。」
「啊?」
朝比奈好像真的吓到了。她就像一只听到老鹰振翅声的小兔子一般浑身发抖!一把抓住坐在旁边的长门的裙子。长门什么话都没说。
「……」
只是默默地把视线停在半空中。
「我问你,是什么犯人啊?」我再度问道:「应该说,你打算把那个多丸圭一先生塑造成什么样的犯人?」
「我怎么会知道?看他的眼神,就像有什么企图一样。我的直觉通常是很准的。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被卷进让人惊讶的事件当中。」
如果只是单纯的惊喜派对倒还好,但是春日期待的,好像不是附带乱七八糟结局的庆生会那样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冷场演出。
试着想像一下吧。突然剥下大好人的笑脸,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手上拿着切肉的菜刀,企图将住宿的客人一个个开膛剖肚的圭一先生。因为一个不小心,将原本在岛上森林深处的史前墓穴遗迹给弄倒,结果被封在里面的太古恶灵附身,要拿我们当供品而猛烈敲着门的大叔的模样。
「有这种蠢事吗?」
我把伸出去的一只手朝着水平方向移动,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做出「您别挨骂了」的动作。
再怎么说,古泉认识的人应该不会变成这样的。那个叫「机关」的组织总不会全都是一些傻瓜,他们在事前应该已经做过现场勘查了。古泉一如往常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而新川管家、森园生小姐还有多丸裕先生,看起来也跟惊悚人物的形象差太远了。说来春日这次的愿望并不是磁场干扰,而是推理故事,不是吗?
如果会发生事情,顶多是一两个连续杀人事件吧?而且,我并不认为事情会真的那么如她所愿发生。外头天气那么晴朗,海面上也风平浪静。这座岛并非一个闭锁空间。
再说,就算春日再怎么疯狂,应该也不会打从心底希望出现死人吧?万一春日真是那样的家伙,一路上睁只眼、闭只眼陪她走过来的我,那几乎要盈满的、容量很小的忍耐限度,一定会当场爆掉。
春日完全没有看穿我内心些许的担忧,用天真的声音叫着:
「我们先去游泳,来到海边,除了游泳之外还能做什么呢?各位,尽情地游吧!我们来比赛,看谁最先被海水冲走!」
这倒不错。如果海上救难队就在旁边随时待命的话。
可是我们才刚抵达,真的就要行动了吗?难道你就不想稍微恢复一下搭船旅行的疲累吗?话又说回来,搞不好春日根本就不觉得累,可是多少也该考虑到别人一点,别老是以自己为标准做事嘛!
「你说什么鬼话?就算向阿波罗神殿献祭,太阳也不会停下脚步的啦!要是不趁太阳落到水平线之前出发,就太浪费时间了。」
春日伸出两只手臂,勒住朝比奈和长门的脖子。
「哇——」朝比奈翻着白眼尖叫,而长门则「……」的没有反应。
「泳衣!泳衣!换上泳衣到大厅集合!嘻嘻嘻,这两个小姑娘的泳装是我帮她们选的哦!阿虚,很期待吧?」
春日带着「你在想什么我早就看穿了」的表情,不怀好意地露出白皙的牙齿。
「没错。」
我重新振作起精神,挺起胸膛。因为我来这里的目的,有一半就在于此。我可不允许任何人有异议。
「古泉,这边的私人海滩是包租下来的吗?」
「嗯,是的。观光客顶多在沙滩上捡捡贝壳吧?这里很少有人会来,不过水流速度很快,最好还是别游出去太远。如果你刚刚说要一决胜负是当真的话……」
「怎么可能嘛?开玩笑的啦!实玖瑠这家伙,一定三两下就被黑潮给冲走,成了鲤鱼的饲料了。各位,听好了,不要得意忘形游太远喔。请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嬉戏。」
把保护者的任务交给最得意忘形的春日恰当吗?看来我只有鼎力相助了。至少我要小心翼翼,确保自己的视线不离开朝比奈超过两秒钟以上。
「喂,阿虚!」
春日的食指戳着我的鼻尖。
「你鬼笑的脸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别再笑了!你顶多只适合半张着嘴的哭丧脸。我可不会把相机交给你的!」
从头到尾都情绪高昂、目中无人的东方特快车春日,一边笑着一边发号施令:
「呐,大家走吧!」

关于我们|无图版|SOSG WIKI

Copyright © 2006-2024 SosG.Net
Total 0.082226(s) query 8, Gzip enabled,  沪ICP备07006640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