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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全民熙]符文之子1~冬日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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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做的太差了.....现在由我来改....
By stamley213

第一行是由黑暗的角落出来的板主说不是我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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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主题

590

存在感

603

活跃日
喵~离线 流動廣告板~~
 8 

SOS团五星级★★★★★

10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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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之子I (作者:全民熙)

第一部:   冬日之剑

第十节:   萝兹妮斯

  群山在俯瞰,苍天在俯瞰。

  不知道这条路伸到何方,也不知道山的那一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只是盲目地走啊走。

  季节在变。

  影子在变。

  “哎呀,我为什么要穿你们下人穿的衣服!”

  “可是小姐……没有其他的衣服了呀。”

  为了迁就这位已是火冒三丈的小主子的脾气,一群侍从围在身边,连连地卑躬屈膝。服侍这么一个刁蛮的小姐到遥远的国度去旅行,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无厘头的闹剧,但是主人都允许了,做下人的只能敢怒不敢言。

  或许是上天对这场闹剧的惩罚,他们在旅途上,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麻烦和状况发生。不幸中万幸的是,一直没出什么大的纰漏,他们此刻已经结束旅行,踏上了归途。

  “拿别的衣服来!我可是伯爵的女儿!你们要搞清楚,我怎么能穿着这种衣服出门,会有损我爸爸颜面的。”

  如果此刻他们是在他们自己的国家安诺玛瑞这种担心不是没有理由。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离自己的国家还有将近十天路程,那些喜欢评头论足的王公贵族离这里还有十万八千里。

  “可是小姐,这里是郊外,根本没有地方可以买衣服呀。”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国家?”

  这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伯爵的小女儿,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所到之处都应该像安诺玛瑞的首都卡尔地卡那样,大街上到处都有琳琅满目的高级服装店。如果让她穿着那些破旧的衣服,她宁可一辈子都不出门,但是碰到这种倒霉的事情,自己也很是无奈。

  前一天夜里的一场雨,路面上积了不少水,满是泥泞的道路走起来十分吃力,于是他们在湖边暂时停下来休整。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的疏忽大意,本该关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门忽然开了,小姐的衣箱滚了下来,整个的掉进湖里。结果萝兹妮斯的裙子都被泥水弄得斑斑驳驳,面目全非。这次旅行中全权负责萝兹妮斯起居的老资格侍女薇拉则发誓,如果被她查到谁是罪魁祸首,就要将那个人的手腕掰折。这个女子骨骼粗壮,个子高大,体重也超出了一般男子的一倍,因此,他发下的那个誓言变为实际行动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换下来嘛。”

  救星出现了。伯爵一行人从镇上赶来了。虽说这位小姐刁蛮成性,但也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乖乖地听话。培诺尔伯爵十分疼爱自己的这个女儿,平常都用萝兹这个昵称称呼女儿,只要是女儿的要求,都会竭力地满足她,但是,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女儿不懂规矩没教养,即便是同下人之间的纠葛,也会处理得非常公正,不偏不倚,因此,身边的下人都非常尊敬这位伯爵。

  “爸爸,可是这一件已经脏了……”

  她想用半是撒娇的口吻抗辨几句,但是马上意识到这对她父亲不起作用,便无可奈何地接过了薇拉递上来的衣服。也难怪我们的小姐如此排斥这件衣服,这是作杂物的少女凯蜜儿的衣服,但毕竟是伯爵府的下人穿的衣服,也不像萝兹妮斯所说的那样凌乱破旧。

  萝兹妮斯虽然换上了那件衣服,但几乎没有装饰的及膝短裙,仍然使这位一贯衣着华丽的千金小姐心存不满。恰巧看到与自己同样年纪的下女凯蜜儿就站在自己旁边,便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那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快滚开!不要让我看到你这个倒霉的家伙,真是气死我了!”

  凯蜜儿连忙一溜小跑地从马车后面绕了过去。也是,自己居然和小姐穿这一模一样的衣服,也难怪小姐发脾气。这个时候最好离小姐远一点比较安全。

  “萝兹,小心又弄脏衣服,快到马车里面去。”

  只有爸爸的话,萝兹妮斯才会当成正确的来接受,所以听到爸爸这么说,马上点了点头,打开了马车门。薇拉走过来噌地把她抱起来放进了马车里,随手关上了车门,接着掉转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是一支拥有三辆马车的庞大的队伍。以伯爵的尊贵身份之所以离开安诺玛瑞,不辞辛劳来到奇瓦契司共和国,是为了走访夫人认识的几个比较有势力的选侯商讨几件大事。奇瓦契司的*势一向处于不安定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有的*被颠覆,过去精心编制的关系网随时可能支离破碎。培诺尔伯爵的庄园,如果不包含安诺玛瑞的殖民领地提亚,便与奇瓦契司相接,因此,同这个国家的关系问题,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南部安诺玛瑞自古以来盛产葡萄和杏仁,还有令美食家垂涎三尺的松露(蘑菇的一种),这块土地也因为这些特产而享誉大陆。威严耸立的帕诺萨山脉横向穿过南部安诺玛瑞,山的两头分别叫做亚拉松和贝克鲁兹。两个地方都拥有着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和美丽的山间风光,以及丰富的南方特产,因此难分伯仲,不相上下。

  培诺尔伯爵的庄园就在贝克鲁兹。奇瓦契司也有许多富有的财主,不可能不贪图各种美食带来的无限商机。为了贸易往来而开辟道路,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无比重要的。虽说国王的权利至高无上,但是这方面的权利历来都是直接掌握在领地的主人伯爵手中的。

  伯爵不在的那一段时间负责照顾队伍的秘书修走了过来,恭敬地低下了头。伯爵问道:

  “怎么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当然。主人的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嗯,还比较顺利。”

  修点了点头,接着换了个话题。

  “我已经派人打探过了,到达提亚的边境还需要三天的时间。入境之后,就可以找个像样的地方让小姐舒舒服服的休息了。”

  安诺玛瑞与提亚相接壤,提亚无意得罪大国,因此,在培诺尔伯爵面前,不管是军哨的骑士还是各地的领主都是毕恭毕敬的。

  “是啊,这次走的比较远,落兹一定已经十分疲倦了。这孩子平常很少出远门的。”

  “不管怎么说,她坚持下来了,好好休息一下,可能会令她性格平和起来的。”

  修的话并不属实,萝兹妮斯会温柔对待的人屈指可数。修在其中只能占得半个席位,但是出于明确的职业意识,他并不介意。

  泥泞的路面较之前有了明显的好转,马车队伍又开始往前赶,打算在天黑之前到达这邻近最大的城市克瓦雷。虽然与那里的领主没有什么交情,不可能在城堡中过夜,但应该有几家好一点的旅店落脚。到了那里之后,伯爵打算先买些好吃的东西慰劳一下郁闷的萝兹妮斯,顺便还可以进一步确定一些不十分确切的情报。

  “看,快看那个家伙!”

  “小东西,怎么就一个人,也不让大人领着。”

  “是从哪来的?”

  克瓦雷虽说是个大城市,但格局严谨,住在里面的人可以一眼识别出外地人。这个地方不属于交通要道,外地人的数量并不多,因而更容易辨认。

  更何况,他们是今天入城的外地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庞大队伍。三辆马车配上十二个骑士,看似主人模样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骑着一匹出众的白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一班人马的去向,不用说,肯定是克瓦雷最有名的“红花大门”旅馆。

  包括克瓦雷在内的奇瓦契司中南部地带,盛产一种名为“番红花”的高级香料,在当地的出口商品中占有不小的比重。“红花大门”旅馆中最为有名的料理就是以“番红花”为底烹调的熏制鲑鱼。当然那也反限于商人带着满车的熏制鲑鱼从沿海地区进城的时候。

  “看起来,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几个城里人聚在一起说,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他们议论焦点的是一个少年,缓慢地走在这繁华街头。看他的穿戴不是很褴褛,不像是个乞丐,这一点使他们更加疑惑不解。这个少年如此引人注目最大的一个原因,却是他携带的物品。

  那分明是一把剑。白色的剑鞘,也不知是用何种材料铸成的,商店的照明灯照在上面,瞬间的功夫竟泛出五彩斑斓的色彩。这把剑对眼前这个孩子来说却太大,也太贵重了。虽然配了挂剑的腰带,由于刀身过长,腰带几乎成了一种摆设。少年也只是把那把剑用胳膊夹住,十分吃力地在地上拖着走。如此张扬,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是一个孩子,带着那样一把剑,对于他是个不小的负累。

  注视着那个少年的不只一般的老百姓,他走过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充满好奇心的眼球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其中,包括几个身份诡秘的人。

  培诺尔伯爵府年幼的侍女凯蜜儿因为不胜萝兹妮斯的纠缠,干脆躲到了街上,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为小姐买到新衣服。边走边打听,一路闲狂觉得十分惬意的凯蜜儿也看到了那个配剑的男孩,可能是因为从未见过这种景象的原因,凯蜜儿的眼神好像粘上了那个少年,到后来,竟不知不觉地跟在他身后。当那个少年驻足望着街上的一幢房子时,凯蜜儿也跟着停下来,少年看着的是一家看起来有点破旧的旅馆。对于一直生活在伯爵府的凯蜜儿来说,住在那种房子里面的十有八九是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流氓或小混混之类的人。而眼前这个少年却不像那样的人,便不由得对那个少年说:

  “喂,那种地方很危险,不适合像你这样的孩子。”

  少年没有马上回过头来,而是极其缓慢地将视线移到了凯蜜儿的脸上。正对上少年的眼睛,凯蜜儿觉得心头猛然地缩了一下。尽管这少年看上去跟自己年龄相仿,却有着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眼神。

  过去的十二年,因为身份的需要,习惯了察言观色的凯蜜儿,练就了一双很会识别人的眼睛。少年的眼睛深深的陷进眼眶里,显得阴沉沉的。好像不单是因为忍饥挨饿,或是吃尽苦头。那眼神里藏着一抹散不去的阴影,天真的凯蜜儿看不懂藏在里面的内容,那种眼睛,只有经历过磨难,看到过残酷场面的人才会拥有。

  “没关系的。”

  少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了一声,便转身进了旅馆。

  这已经是波里斯离开哥哥的第五天。哥哥卖掉妈妈的遗物换回来的钱还剩下一些。这短短的五天,波里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也深切体会到曾经哥哥的存在是多么大的一种慰藉与依靠。这种想法并不是一朝一夕间形成的,但当波里斯真正面对失去哥哥的这一现实的时候,想象与现实之间巨大的反差,仍然让他难以接受。

  第一天,为了省钱,波里斯到一户人家行乞。女主人先是用十足怀疑的眼神审视着他,直至确定他是个无家可归的小要饭的,才施舍了一碗状似粥的东西。待波里斯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之后,女主人便安排他在杂物间睡了下来,到了夜里,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他虚情假意的叫波里斯安心休息,便回了房间。

  由于思绪复杂久久不能入睡的波里斯,隐约听到了男女主人的窃窃私语。他们一致认为这孩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讨饭的,现在专门有一种人,带那些走丢的孩子找到父母,在从他父母那里狠敲一笔钱。如果我们把这孩子交给他们,说不定能捞到点好处。万一找不到他的父母怎么办?那就或者卖到雇拥兵团里去,或者卖到实行奴隶制度的安诺玛瑞。听上去,无论是何种渠道,都不会是亏本的买卖。而女主人好像被自己的男人说动了。

  波里斯等到他们夫妇睡去之后,蹑手蹑脚地从杂物间溜了出来,因为怕他们发现而追赶,波里斯整夜都没有停下来,一直在向前走。

  现在的波里斯,听到鸟儿挥动翅膀的声音都会胆战心惊的。这跟以前的波里斯判若两人。以前还住在贞奈曼庄园里的时候,时常跟哥哥一起去猎鹧鸪鸟,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猎到一两只。现在,到了夜晚,想生一堆火,他按照哥哥教导的那样尝试了好几次,可是纵使他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可恶的火苗好像是故意捉弄他,还没等柴禾燃起来就已经灭掉了。只好紧缩着身子度过寒冷漫长的一夜,第二天继续赶路。方向也无从辨别。可称得上是唯一一件遗物的冬霜剑越发沉重了。一整天都吃不到像样的东西。跟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捉来吃的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好像都消声匿迹了,别说是小动物,就是个鸟蛋,连影子都看不到。随手摘下来的果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吃到嘴里又酸又涩,但他来不及考虑这些,吃得一干二净。

  又过了一天,运气不错的波里斯发现了一个小镇,但是始终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该是借宿人家呢,还是找一间旅馆住下。最终他哪都没去,买了一小块面包,在偏僻的地方找了个人迹罕至的角落过夜。由于秋收还没有全面开始,堆积粮食的仓库空着。空荡荡的粮仓里,连一捆稻草都找不到。可波里斯对于这些早已麻木了,啃了几口面包之后,躺在又硬又冷的地上合上了眼睛。

  天还没有破晓,波里斯就从睡梦中醒过来。突然伴着胸口处一阵疼痛,一行清泪滑了下来。他拼命忍住了突如其来的眼泪,张开干涩的嘴,又啃起了面包。

  波里斯已经放弃了要去找姑婆的念头,毕竟生长在奇瓦契司,他也知道属于对立的两种政派的亲戚,相互间不存在往来的可能性。

  那我究竟应该往哪走?经过反复思考得出的结论是,自己无路可走,无处可去,如果有哪户人家愿意收留我,哪怕是当个佣人也好。在目前的处境下,什么出身,自尊心之类的东西早就已经不重要了。自己答应过哥哥,一定要活下来,只有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想找事做,还是到大一点的城市比较好。波里斯便把之前听说过的克瓦雷定为目的地,在第五天的时候到达了克瓦雷。

  “请给我一间房。”

  负责掌管旅客资料的是这家旅馆主人的女儿,今年十八岁的塔妮亚。当她看到一个小家伙自己走进来,学着大人的口吻跟她要房间住,觉得新鲜极了,不禁好奇地问: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

  少年还小,但听他说话的口气又不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而且他的声音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塔妮亚犹豫了一会,耸了耸肩膀,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那给你一间便宜一点的房间,你看怎么样?”

  “就这样吧。”

  “是五额索,房间在厨房旁边,虽然床不大,但你睡足够了。”

  波里斯拿出事先就已经数好的银币地给了她。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他觉得钱袋子还是不要随便拿出来。

  看着塔妮亚接过了钱,波里斯压低了声音犹豫地说道:

  “然后,还有……”

  个性爽朗的塔妮亚对眼前这个只身出来旅行的少年怀有浓厚的兴趣,操着较以前亲切的声音回问道:

  “还有?”

  “我是说,您知不知道什么地方需要像我这样的……不给钱也可以,只要供我吃住就很好了。”

  波里斯在某种程度上,跟耶夫南是一样的秉性,多年的上流生活,让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求人。所以,这样的话要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听了这话塔妮亚不禁睁大眼睛,重新看了他一眼。

  “你是想找事做吗?”

  “是的。”

  “啊哈……”

  波里斯第一次扬起头认真看了塔妮亚一眼,想着如果自己也有塔妮亚这么大该多好。塔妮亚也在望着波里斯的脸,凭借生意人特有的眼光,她觉得波里斯不像是平民家庭里走出来的孩子。

  “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吗?”

  听见塔妮亚说出这种意想之外的话,波里斯紧张地回答:

  “是的,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

  “有些什么地方需要人手这个我也不太确定,不过上次听铁匠铺的傅宁叔叔讲起过,他那里好像需要一个助手,我再帮你问一问吧,如果那里不行,就找那些在这里出入的商人吧,他们有时候也需要人给他们作些杂务。”

  眼睛望着顶棚自言自语好一阵的塔妮亚接着讲下去:

  “其实呢,像你这般清秀的孩子,好像很是讨那些有钱的太太夫人们的喜欢呢。”

  波里斯没再抬起头看塔妮亚,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脸上,眼皮垂了下来。望着默不做声的波里斯,塔妮亚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总之一有什么好消息,我会马上转告你的。你先去休息吧。”

  波里斯深深地点了一下头,之后就进了房间。塔妮亚偏着脑袋想,这孩子有没有吃过晚餐呢?

  “所以说,买不到啦?”

  凯蜜儿很害怕看到与自己同龄的这位小姐的脸,因为小姐到现在还穿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自己在城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买成衣的商店,真不知道该怎么交待。

  “那你就不会找找别的地方?这么大的一个地方,难道都没有衣服买吗?这里的贵族都穿些什么呀!”

  “因为这里是郊外,所以小姐……像小姐这样身份的人穿的衣服都是要定做的。”

  “哼!”

  穿着下人的衣服,哪里都去不了,萝兹妮斯只好躺在床上生闷气,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萝兹,是爸爸,可以进去吗?”

  虽说女儿还小,但是因为爸爸已经把她当作淑女来对待,所以不能被爸爸看到自己的这个样子。萝兹妮斯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回答说:

  “可以,爸爸。”

  门开了,萝兹妮斯一眼就看到爸爸胳膊上搭着一件全新的连衣裙,而且是自己最喜欢的草绿色,一看就知道是不折不扣的高级货,萝兹妮斯又惊又喜的叫起来:

  “爸爸!”

  尾随而来的秘书修关上了房门,培诺尔伯爵开口到:

  “我的小淑女因为没有衣服而着急,所以爸爸马上就去弄了一件回来,怎么样,喜欢吗?”

  已经接过连衣裙在身上比划的萝兹妮斯,脸上已经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喜欢,很喜欢。”

  “那赶快换上,跟爸爸去逛一逛,多见识见识才能做个真正贤明的淑女。”

  “是。”

  伯爵走了出去,萝兹妮斯在凯蜜儿的帮助下脱去那件令她厌恶的裙子,换上了新衣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萝兹妮斯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约约的微笑。

  浅柠檬色的头发随意的垂下来,绿色的眼珠放射着宝石般的光芒,自己竟是如此美丽,美得自己都暗暗地吃了一惊。不单纯是因为崭新的连衣裙,更是因为阴霾的心情终于雨过天晴。凯蜜儿也在一旁拍手叫好,迎合着小姐的情绪。两个人欢欢喜喜地来到了楼下。

  伯爵已经在下面做好准备等着她了。伯爵翻身骑上了马,萝兹妮斯在下人的帮助下,两腿放在一侧也坐了上去,然后很不解地问:

  “可是爸爸,这件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凯蜜儿明明说只看到了成衣店的呀。”

  “爸爸就是在那家成衣店买的。”

  萝兹妮斯的眼睛睁得溜圆。

  “那怎么可能……”

  “其实这件连衣裙是别人定做的,爸爸只不过用双倍的钱把它买下来。”

  “哦。”

  萝兹妮斯这才释怀地笑了笑,然后十分舒适地靠在拉着缰绳的爸爸的怀抱里。

  一行人马出发了。秘书先生修和三个护卫骑士跟在伯爵后面。凯蜜儿望着他们走远,心里暗暗地羡慕起小姐,伯爵是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自己的爸爸呢,只要有几个钱就到外面喝得酩酊大醉,而且已经在几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没有半点消息。自己刚刚懂事就卖到贵族家里当佣人,对他也没什么感情。

  “喂,喂……开一下门。”

  准备来找少年的时候,塔妮亚才发现自己有多糊涂,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敲门前塔妮亚认为,少年肯定睡得很熟,所以不会那么快应门,没想到里面马上有了回音。

  “你快出来一下,铁匠铺的叔叔想见见你。”

  看来少年根本就没有睡下。往外走的时候塔妮亚向波里斯问起他的名字。

  “叫……波里斯。”

  “我呢,叫塔妮亚。”

  本能地觉得,不能说出自己贞奈曼的姓氏。塔妮亚也没有刨根问底,直接把他带到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在那里有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在喝着啤酒,个子高大,胳膊尤其粗壮。

  “傅宁叔叔,就是他。”

  男子用眼角的余光把波里斯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道:

  “这么瘦弱,你,能承受铁匠铺的活吗?”

  波里斯根本不知道铁匠铺要干些什么。本想下意识地点点头,但还是照直说: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铁匠铺都做些什么活。”

  “呵。”

  叫傅宁的这个男子放下了啤酒杯,波里斯感觉到他的眼神又在他的身上扫了一遍,然后说道:

  “不像是个会说谎的骗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哪个家族的?最近发生械斗了?”

  “……”

  波里斯阴郁的眼神让傅宁觉得十分熟悉。

  尽管傅宁只是个铁匠,因为有几次机会做过用于战争的武器,所以对战争了解得很透彻。这所谓战争,主要是发生在统治阶级之间,无论谁胜谁败,对平民百姓来说影响都不大,因此像他这样对战争敏感的人还是少数。奇瓦契司虽说已是共和国时代,但依然是不折不扣的阶级社会。平民连基本的选举权都不具备。

  “不想说?”

  傅宁察觉到波里斯的沉默,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端起酒杯喝光了剩下的酒。

  “明天一早到铁匠铺来,先试试,如果适应不过来,就撵你走。”

  波里斯老老实实地接过了他的话,但塔妮亚却喜上眉梢,因为她了解傅宁叔叔的脾气

  这么说已经是通过面试了。

  “喂,你还不赶快说谢谢?”

  经不住塔妮亚一再催促,波里斯低下头表示了谢意,然后被塔妮亚拉回到了房间。塔妮亚嘱咐波里斯在房间等,不一会从厨房盛了满满一碗温热的汤回来。

  “你还没吃晚饭吧?喝点汤吧。”

  汤料很丰富,可以看到沉在碗底的蔬菜和肉片。波里斯怔怔地望了塔妮亚一会,还是接过汤碗喝了起来。塔妮亚扑哧笑了一声说道:

  “喂,你应该养成表达自己谢意的习惯。”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在责备波里斯,塔妮亚已经敏感地从波里斯的眼睛里读到了这些。

  “谢谢……你,姐姐。”

  虽然有点难为情,波里斯还是从口袋里取出干瘪的面包片蘸着汤吃了下去。塔妮亚只是面带微笑看着他。

  吃了点东西,身体逐渐有了点温度。塔妮亚端着空碗出去之后,波里斯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当中。

  铁匠铺那地方是制作农具或是武器什么的,干的肯定都是些粗重的活,可这些都不成问题。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和磨难之后,他在心里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教训。此刻,正是这些经验让他不得不苦思冥想。

  我可以信任他们吗?

  假装恩人接近他们,夺取贪慕已久的宝剑,还要把自己卖到兵团的那一帮人,借口为他安排住处,却在他身上做发财梦的那一对夫妇,就连身边亲近的人,面临危机的时候也可以背叛对方。

  塔妮亚姐姐和傅宁叔叔虽然看起来很和蔼可亲,但也不能保证他们是无私的,对他没有丝毫的企图。越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越是阴险毒辣。

  波里斯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坐了起来。傍晚时分,波里斯拿起剑,避开在服务台忙碌的塔妮亚姐姐,来到了大街上。他想去找找,那个铁匠铺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可能的话再打听打听那个铁匠是否正直,他实在不愿意再冒险了。

  刚刚来的街上,波里斯就差点被突然冲过来的四匹马踩在脚下。骑士们无视街道上的人群,莽撞地驾着马狂奔而来。人群犹如惊慌的蚂蚁四散逃开。

  “吁——”

  波里斯还没来得及避开就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就在那一瞬间,有一匹马就在他的正前方停住了。由于惯性,马还不停地踢腾着两条腿,一下踢到了波里斯的肋下。他勉强缩着身体,躲到了一边,但是疼痛的感觉迟迟没有消退。

  “干吗?挡我们的路,你想找死啊?”

  说他挡路,简直就是诬陷,刚才根本就不是他的错。当波里斯忍着疼痛站起身的时候,看到四个盛气凌人的家伙坐在喘着粗气的马背上,迫近眼前。他们好像专门为了惹是生非而出现在这里,彼此之间交换着龌龊的笑容。

  “竟敢挡本大爷的路,还不赶快跪下求饶,愣愣地看什么!”

  周围的人群被他们嚣张的气焰吓住,只想着让自己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波里斯还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况,他还不习惯于向别人低头。

  “很抱歉妨碍到你们,但是,各位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骑马也是不对的吧?”

  “什么?”

  “听听,那个杂种在说什么,是不是头脑不清醒啊?”

  骑士们以一种无辜的表情做着虚假的笑容,其中一个人这时说道:

  “大哥,要不您去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清醒清醒,怎么样?”

  “我正好有这种打算。”

  在最前面冲过来的那个人,高高地举起了鞭子,不由分说地抽向了波里斯。

  啪!啪!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来不及躲闪的波里斯的背和肩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这对一个小孩子的体质是种超负荷的考验。波里斯晃晃悠悠地跌坐在地上,为首的那个骑士再一次扬起了鞭子,皮开肉绽的痛楚又一次清晰地袭来。鞭子梢滑过脸庞,嘴角也溢出了血。

  “大哥,你的教训还真灵,自己就跪下了!”

  看到波里斯倒下来,其中一名男子幸灾乐祸地说到。另一个男子附和到:

  “清醒了没有,小子?不想变成僵尸的话,赶紧跪下来求我们!”

  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塔妮亚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来到大街上,却目睹了这样一个无理取闹的场面。塔妮亚不由得火冒三丈,但是束手无策。她很清楚,冒冒然地得罪这些所谓的贵族们,后果将是谁都不敢想象的,没人知道她将面临什么。犹豫不决的塔妮亚冲进旅馆叫到:

  “爸爸,爸爸,你在哪!傅宁叔叔!你们快出来看呀!”

  波里斯觉得周围很嘈杂,令他懊恼不已的却不是来自肉体的疼痛,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羞耻心。他看了看系在腰间的冬霜剑,如果我要是个大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挥舞这把剑该有多好,不,如果哥哥此时此刻在我身边,只要耶夫南在的话……

  这一切不过是毫无实际意义的愿望而已,两样都只是虚幻的,不着边际的。他用剑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颤颤微微的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但是波里斯仍旧一言不发地,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没有辩驳一句,也没有向他们屈服。

  “还真是个狠角色……”

  这时,有一个人翻身下马,冲着波里斯走过来,看起来是四个人中辈分最小的一个。他来到波里斯的跟前,一把揪住波里斯的领口,抡起波里斯向旅馆的柱子砸过去,由于力道太猛,柱子都被震动了。

  “像你这种臭要饭的,以为自己骨头有多硬,就该这么教训,她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和贵族对抗!”

  咣!咣!

  又是两下。接着那个家伙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住了波里斯的脸,不断地在手指上加力。硕大的手掌覆盖住波里斯的整张脸,强韧的手腕把波里斯的脖子折向一边。在波里斯的脖子几乎被向后折断的时候,再次被那个家伙撞向柱子。由于强烈的冲击,波里斯头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怎么样,这次彻底清醒了吧?”

  “……”

  铁匠傅宁和塔妮亚冲到了大街上,恰巧看到这一幕。就在这个耿直的汉子要冲上前去帮忙时候,从背后传来一个人威严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转过去,今天真是撞了鬼了,是骑士们在这里聚会吗?五匹马整齐地停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高档服装,骑着白马的男子,他正坐在那里向另外四个骑士大声斥责着。塔妮亚认出来,这个人是今天进城来的外国贵族。

  “你说什么?”

  正在殴打波里斯的那个男子转过头来。这时候伯爵一行人中的两个人翻身下马跑过去,把他推到一边,扶起了波里斯。

  而这一切,波里斯完全不知道。

  由于头部被猛烈地撞击,波里斯甚至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就那样虚软无力地任由那两个人扶着。

  “你是什么东西,来干预我们的事情?”

  用鞭子抽打波里斯的那个家伙刚想反问几句,就被伯爵毅然决然的声音压了下来。

  “我不是本地人,但是我决不会任凭你们这些无赖当街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不想尝到苦头的,马上在我眼前消失!”

  “呦呵,口气倒不小。”

  一场决斗避免不了地要发生了。可以听到纷纷掏出武器的声音,一副剑拔*张一触即发的架势。围观的人们尽管都在向后退去,却没有人离开,显然谁都不愿错过一场好戏。

  塔妮亚和铁匠傅宁不便上前搭腔,只能在一旁静静的观望着。

  事态并没有按照好事者的期待演变下去,发展成一场激烈的械斗。因为不过几招的功夫伯爵一行人的优势便昭然眼前,尤其是中年伯爵精妙绝伦的剑术,更是一口气把对方两个人打下马来,还非常巧妙地避免了造成重伤。被打下马的两个人开始还不住地谩骂着,但是看到自己的同伙纷纷败下阵来,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灰头土脸地逃到一边。伯爵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赶快牵你们的马,离开这里!”

  他们明白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已经是万幸了,只好一声不吭地照着伯爵的话去做,不敢有半点的违抗。

  “快把孩子驮上马,再去找个大夫来!”

  接到伯爵的命令之后,有个人领命似的低下了头。他四下看了看,走到塔妮亚面前询问附近有没有大夫。塔妮亚用一种自己也搞不懂的苦涩的口吻告诉他:

  “大夫就没有,你往前面那个胡同拐进去,第三家住着一个药剂师。”

  把混乱的场面安排稳妥之后,伯爵调转马头,走向被修抱着的萝兹妮斯。目睹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争斗场面,萝兹妮斯睁大了眼睛,显得惊慌失措。

  “没关系,萝兹,一切都结束了。爸爸不是常常教导你吗?遇到这种不人道的事情却不闻不问的人是没有资格当贵族的。你要记住,贵族有多少权力,就有多少相对的义务。”

  萝兹妮斯望着被一个骑士抱上马的波里斯。少年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因此,他没有听到萝兹妮斯当时所说的一句话:

  “我讨厌这个脏孩子!”

  但是不管萝兹妮斯说了些什么,伯爵一行人就这样带着重伤的波里斯离开了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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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冬日之剑

第十一节:   荆棘路

  波里斯在一阵呻吟声中醒过来。他睁眼看到一间顶棚上贴着花纹壁纸的房间,朦胧间仿佛有一种错觉,似乎回到了隆哥尔德的家里,回到了妈妈的房间,妈妈的床在自己幼小的记忆里留下的那一抹温馨袭上心头,牢牢地占据着他的所有感官。

  波里斯很用力地吸着鼻子,想从中嗅到一丝妈妈的气息。

  尽管已从昏睡中醒过来,但是因为眼睛浮肿,根本没办法很清晰的看到所处的环境。在意识回到他的大脑的第一时间里,首先想到的是——

  “我的剑呢?”

  刚想起身便被一双手压了下来,那双手的主人一边把一块湿毛巾敷在他的眼眶上,一边说:

  “剑?”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波里斯企图再次撑起身子,却遭到那双手无情的镇压,紧接着,那双手又开始解自己肩膀上缠着的绷带。波里斯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听声音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却有一双足以与同龄男子抗衡的手。

  “你老老实实地躺着,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

  波里斯只好乖乖地躺在那里,等着,直到她把自己身上的绷带解开,帮他清理伤口,然后再缠上干净的绷带。

  经过这一番清理,身子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波里斯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旁边有个肥胖的中年女子在拾掇着换下来的脏绷带和水盆。一个佣人打扮的人把那些东西拿了出去,中年女子好像早知道波里斯看着她,突然正视着波里斯的脸。

  “家住哪里啊?”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波里斯眼前闪现出妈妈房间的影像,晃得他头晕目眩,于是闭着眼睛回答:

  “我没有家。”

  “那你是流浪儿?不像啊,老实点告诉我,不会害你的。”

  中年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不太友善,但也不像是有什么恶意。

  “有家也回不去,就等于没有。”

  “哼,听起来,你也是那种把自己当作悲情小说主人公而离家出走的小孩吧?”

  中年女子这番出乎意料的话,让波里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传达什么内容。

  “其实都是些家境好的家伙,闲得发慌就玩离家出走的把戏,不知道家其实是最温暖的地方,偏偏还找些特别荒唐的理由,什么爸爸只疼弟弟不疼自己,所以不想回去,要不就是伤了妈妈的心,没有脸面回去等等……”

  “……”

  “快点老实说,是谁家的孩子?你身上的衣服是上流的,而且手上除了握剑的痕迹之外,皮肤还很嫩,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伯爵虽然好意救了你,但是不可能总把你带在身边。还是回家去吧,回去解开滑稽的误会去吧。”

  波里斯开始想,这位大婶是不是小说看得太多了。为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波里斯换了个话题。

  “您是说……伯爵?”

  中年女子边给他盖上被子边说:

  “是啊,是伯爵……喂,这个国家没有伯爵的吗?救你的那位是安诺玛瑞的贵族培诺尔伯爵。你应该知道伯爵是什么人吧?”

  还没等波里斯说什么,门被推开,出现了一张少女的脸。

  “薇拉婶婶!”

  尽管波里斯对这张脸已没有丝毫的印象,可是姑娘还记得他。她姗姗地走进来,瞟了一眼波里斯。

  “你看,早告诉你,进那种旅馆肯定要出事的。”

  凯蜜儿瞥见波里斯肿起来的眼睛,轻轻地咂了咂舌,但对于能够再次遇上这位冷漠的少年,凯蜜儿似乎很高兴。凯蜜儿接着说道:

  “无论如何,多亏我们主人那个时候恰巧经过那里,小姐好像吓得不轻,不过已经没事了。嗯……你还走吗?”

  波里斯觉得有点奇怪,如果说一开始那个中年女子的质问属于理所当然的话,那凯蜜儿只不过还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况且凯蜜儿的语调仿佛是在期待着自己做出否定的答案,真的让他觉得很奇怪。

  薇拉婶婶在旁边突然插了一句:

  “那是当然的啦,凯蜜儿,主人还要尽快回到庄园去呢。”

  凯蜜儿对薇拉的话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这个……如果有地方可回的话,当然,毫无疑问是要回去了。”

  因为凯蜜儿平常形影不离地跟在萝兹妮斯的左右,薇拉估计她肯定听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就开始好奇地刨根问底。

  “主人是不是有什么决定啊?萝兹妮斯小姐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其实呢,这些都是不太准确的事情。”

  “这个孩子……不,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总之……是不是已经查出来是哪家的孩子了?”

  波里斯瞬时紧张起来,他望着凯蜜儿的眼睛,可是凯蜜儿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哎呀,我要去找小姐了,不然她找不到我又该发脾气了。”

  说着,凯蜜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波里斯微微地笑了笑。

  “再见。”

  波里斯重新见到冬霜剑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从混沌的睡梦中醒过来以后,他发现冬霜剑被一块黑布包裹着,就放在床下面。

  从前一天的晚上一直到醒来,波里斯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晕乎乎的头脑中突然记起了跟塔妮亚的约定,这才觉得有必要跟一直照顾自己的这些人说些什么了。恰好在这时候,薇拉带着伯爵的口讯来通知波里斯,伯爵请他跟他们父女共进晚餐。

  眼睛已经消了肿,身上的伤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被领去的地方,是这间旅馆里只有上等房才配备的客厅兼小餐厅。推门进去,就看见伯爵和萝兹妮斯已经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正愉快地聊着什么。站在旁边,可能是薇拉和凯蜜儿。

  “快过来吧。”

  伯爵率先开口招呼他坐下,萝兹妮斯也用不太僵硬的语气说到:

  “快来呀。”

  长桌周围有好几把空椅子,波里斯一时拿不准主意要坐哪里。伯爵看出了他的疑惑,指了指萝兹妮斯旁边的座位。

  “就坐在那里吧。”

  食物被端了出来,与用餐人数相比,这是一顿算丰盛的晚餐,先是切成薄片的火腿和抹上白色奶酪的面包,沙拉上来之后,开始上主菜。餐桌中央放着一块大面包,波里斯从伯爵父女的动作中看出,那块面包的唯一作用是用来清理盘中的渣滓,这让一直过着半饥半饱生活的波里斯觉得奢侈。

  把切碎的兔肉用作调料的装在瓷盘里的料理,零星地撒着整粒胡椒的贝克鲁兹腊肠,略微泛着酒红色的切得很薄的羊肉等等,搭配着红葡萄酒端了上来。面对这让人眼花潦乱的菜式,波里斯表现出一付处变不惊的样子,用餐前,简单的向伯爵致了谢。

  用餐快要结束的时候,端上来了一盘煎蛋卷。父女俩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伯爵说:

  “你尝尝这个,就会了解我们贝克鲁兹真正的味道了。”

  波里斯不知道这普通的煎蛋卷里是什么东西,切下一块送进嘴里,脸上立刻出现了很奇怪的表情。他嚼到一种切得很厚的蘑菇,味道非常稀罕,柔柔的,湿湿的。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浓郁而独特的香味在嘴里蔓延开来。看到少年的面部表情在转变着,萝兹妮斯不失时机地介绍说道:

  “是松露,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很有名的。”

  虽然第一次品尝,但还是可以充分地感觉到是一道珍味。波里斯对萝兹妮斯的解释,点头表示感谢。站在萝兹妮斯身后的凯蜜儿撅了撅嘴巴。

  萝兹妮斯不时地抬起头看看波里斯的吃相。讲得明确一点,是在看他熟练地使用刀叉,以及正确的用餐礼仪。看到这些,萝兹妮斯像吃了一颗定心丸,逐渐安下心来,因为她觉得,这个少年起码不会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令自己难堪。

  这一顿久违了的丰盛的晚餐,使波里斯的心情松弛了许多,品尝着饭后甜点和茶,他戒惫的心理却一直没有放松。正在喝白兰地的伯爵把所有下人打发走之后,终于开口了。

  “我还没有跟你正式介绍过,我是安诺玛瑞南部地区贝克鲁兹一半土地的主人,伯爵凯尼米德·培诺尔,这个孩子是我的独生女儿,也是我的继承人萝兹妮斯·培诺尔。”

  听到如此正式的开场白,波里斯顿时慌了手脚,对方这样诚恳地自我介绍,出于礼节,自己不得不亮出自己真正的身份。波里斯怀着侥幸的心理——伯爵是个外国人,但愿他没有听说过自己的家族,而且自己家族的名声又不是很显赫——忐忑不安地告诉伯爵:

  “我叫波里斯·贞奈曼。”

  可是出乎波里斯意料之外的,伯爵马上反问他:

  “是隆哥尔德的那个贞奈曼家族吗?”

  这下后悔说真话也来不及了。虽然犹豫再三,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伯爵露出惊讶的神色。

  “听说是在整个奇瓦契司都很有名望的武士家族……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吗?”

  幸亏伯爵没有像那个酷爱小说的大婶,做出荒诞无稽的猜测。在这种情形之下,波里斯除了坦白没有其他的选择。但是他也没有过多的形容,只是简单的说:

  “父亲去世了,现在由叔叔管理家中的事务。”

  “是这样……”

  萝兹妮斯的阅历跟常识,还无法理解波里斯所说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爸爸去世了,由叔叔掌管家中事务,那他完全可以寄养在叔叔那里呀!如果事情真像萝兹妮斯所想的那样,波里斯那句话应该改成:爸爸去世了,所以家中的事务由叔叔管理。但是波里斯在叙述的时候,那两件事并不存在因果关系。

  过了一会,伯爵表示明白似地点了点头。他时常出入奇瓦契司,对那里存在着的痼疾性问题还是有所了解的。

  “也是因为政治上的分歧吗?应该是这样的。”

  “……”

  国家的耻辱就这么轻易的被一个外国人揭露出来,赤裸裸的放在面前,波里斯不禁脸红了。虽说还是对政治不太敏感的年龄,但是所谓的共和政是以这种形势实现的,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听说安诺玛瑞施行王政,是不是比共和政略胜一筹呢?

  “那以后,你打算投靠哪里呢?”

  波里斯决心如实地回答。

  “还没有定下来。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位铁匠大人,他愿意收留我,所以想到他那里试试运气。”

  萝兹妮斯听见波里斯这样称呼打铁的,忍不住扑哧地笑出了声。这种稀奇的对话让她觉得愉悦,当然,面对一个家庭破碎流离失所的同龄孩子,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优越感也是她心情好的原因之一。

  “那你是说,要去给铁匠当助手,以前对那类事情了解吗?你觉得你会喜欢吗?”

  一直住在隆哥尔德的小少爷,怎么可能知道打铁的事?对于伯爵的第一个问题波里斯摇摇头表示否定,但对第二个问题,波里斯回答得不是很肯定。

  “可能从现在开始,就要尝试去接受它,喜欢它。”

  一直在一旁含笑不语的萝兹妮斯忽地插进来说道:

  “爸爸,那这个人是贵族吗?贵族要去干铁匠铺的活吗?”

  “不是这样的,萝兹,这个国家与安诺玛瑞不同,是没有贵族的。只有长时间承袭下来的选侯和议员,由他们来选拔管理国家大事的人。”

  萝兹妮斯由于身上背着继承领地的重任,平常爸爸也教给她不少东西。萝兹妮斯又提出疑问:

  “那国家的土地怎么办呢?没有贵族谁去管理呢?”

  “领地有它世代相传的主人,但他们也不是贵族。大部分领地的主人都会从选侯或议员中选择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人,去支持他们,反过来又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因为土地领主掌握着投票权,得到他们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总之,领主是得势,还是衰败,所依靠的选侯或议员在国家的地位是很重要的,一且他们失势,那么领主也会跟着倒霉,所以才会发生领地主人变更的情况。”

  伯爵只顾自己的解说,好像把之前和波里斯的谈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波里斯一边暗暗想着这位外国伯爵对自己国家的事情了解得很深,一边重新提起了那个话题。

  “这一段时间真是打扰了,承蒙照顾,不胜感激。我想就此告别去铁匠那里,本来说好了早上见面的,再耽误下去怕没有脸面见铁匠师傅。”

  伯爵暂时没出声,只是用平静的目光凝视着波里斯。本来在东想西想的萝兹妮斯也受了爸爸的感染,一起望着波里斯。

  直到波里斯被两人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伯爵单刀直入地说:

  “波里斯·贞奈曼?如果我说让你不去铁匠铺,而是跟我们一起去安诺玛瑞,你觉得怎么样?”

  波里斯只觉得很突然,萝兹妮斯更是一副闻所未闻的惊讶表情。用充满惊恐的表情对着爸爸说:

  “爸爸!他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回我们家?”

  伯爵微微一笑。

  “决定权在他手里,我只是提了个建议罢了。”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陷入思维混乱中的波里斯,在伯爵父女对话的这一空档,才得以收拾起自己凌乱的思绪,迫不及待地问:

  “很抱歉,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想听理由是吗?你必须愿意,我才讲给你听,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你。”

  波里斯垂下眼帘,但没过多久,便重新昂起头颅,十分肯定地说:

  “我要听!”

  伯爵也毫不犹豫地一气说道:

  “想利用你!”

  波里斯倒吸了一口气。

  “您是说……利用?”

  波里斯从这个陌生的贵族对他给予意外的殷切热情时,就已经怀揣着些许的疑惑,甚至于进一步提出要自己跟他们一起走的时候,就已经毫不迟疑地断定这个人是想要利用自己。

  波里斯本来打算从对方的解释当中推论出这个人究竟想要利用自己什么,但是对方给出的毫不相干的答案,令波里斯始终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伯爵的眼睛闪烁出异常神秘的光芒,其中包含着丰富的内容,还不是缺少生活经验的波里斯可以看得懂的。

  “到了这一步,我就不需要隐瞒了。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很富有,又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再没有什么乞求,可是天意弄人,我有件棘手的事情正需要像你这般年纪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无所谓,而且,我知道你有一把非常棒的剑,这就更好了。”

  波里斯的眼睛散发出与他的年龄格格不入的寒光,仿佛一触即发,他继续以极其周到缜密的姿态聆听着对方的话。

  “在很久以前,萝兹还没有出世的时候,我就和一个朋友在众人面前打了个赌,就是两个一旦结婚生子,在孩子满十三岁的时候让他们比剑,败者要满足胜者的一切条件。可是萝兹出生以后,我却把这件事淡忘了。”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波里斯更加集中注意力,不愿漏掉一个字。

  “就在去年,我又听到了和我打赌的那个朋友的消息,结婚后他生了两个儿子,很不幸的是,老大是个白痴。知道我生了个女儿之后,就加紧训练他的二儿子,如今是同龄人之中首屈一指的剑术高手。他想要的只有一个,就是我女儿萝兹,他想让我的女儿嫁给他的白痴儿子。”

  “天啊!”

  听到这里,萝兹妮斯吓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杯子和餐刀掉落在地上。下人们不在,没有人收拾这狼狈的局面。萝兹妮斯的恐惧仍在延续着,脸色发青地追问着爸爸:

  “爸爸,那是真的吗?把我嫁给白痴?”

  伯爵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以我的名誉和姓氏向你保证,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不要担心,萝兹。”

  父亲坚定的语气好像是一剂镇定剂,让萝兹妮斯安心不少,从父亲刚才的话里,她似乎明白了父亲想收留这个孩子的原因,他会怎么说?她不放心地盯着波里斯。波里斯开口说道:

  “那您是想让我跟那个少年比剑吗?可我并不是伯爵您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去跟他比剑呢?”

  伯爵从女儿身上收回目光,调转头正色道:

  “这个你不用考虑,就说你是我在很早的时候收的养子,一直在外地生活,这次是接过来一起住的,另外也有很多方法,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要告诉我对于这个建议是赞成还是反对就可以了。如果你同意就随我到安诺玛瑞去,我会像亲生儿子一样待你。但是剑术训练可是很苦的,因为你要战胜的对手毕竟练了很久,不过时间不会很长。到明年樱花凋落之前,大概是在四月到五月间。如果成功的话,我必然会好好地答谢你,我可以让你恢复以前的生活。”

  “那如果输了呢?”

  “怎么,已经想到那么远了?不要担心,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惩罚你的,只要无声无息地离开就可以了。那样的话,可能我会为了萝兹,不得不使一些卑鄙的手段。我希望能够在遵守诺言的范围内,解决这件丑恶的事情。”

  波里斯的脸部肌肉麻木了,他明白,这件事不单纯是报答伯爵的救命之恩那么简单,实质上是站在对等的立场,与伯爵作一桩交易。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波里斯觉得有点悲伤。萝兹妮斯有一个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出面帮她解决的父亲,而自己呢,只有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人可以给他依靠,更没有人可以代他做出决定。在这个肩负着莫大的权力和财力的外国贵族面前,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无家可归的寒酸小子。

  波里斯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只不过是很偶然地受到您的恩惠,您对我没有丝毫的了解……”

  伯爵显然料到了他的问题,不假思索的说:

  “贞奈曼家族从上一代开始,便以剑闻名于世,这一点我也有所耳闻。你还小,可能没有过多的接触到这方面的训练,可是血统是骗不了人的。还有你手中的那把剑,确切地说,我是在看到你那把剑之后,才具体地想到了这个计划。我相信,可以拥有这样的剑,这个家族的子孙也一定很有天赋。”

  “可是,对于您所谓的天赋,我自己都还不能确定。”

  “是吗?可以先试验一段时间,如果不行,我可以放弃。其实我之所以会选择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你的贵族出身——当然奇瓦契司是没有贵族这种说法的——,而且你目前无家可归。如果要找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很简单,但是要找一个像你这样与萝兹年龄相仿,从小接受过贵族式教育的孩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到了安诺玛瑞之后,你马上就要以我的养子身份出现,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贵族化,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教导那些平民孩子贵族的礼仪排场。”

  伯爵停顿了一会,又强调了一句。

  “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任何有失礼节或让萝兹难为情的事情。”

  伯爵用这句接近于警告的话结束了自己对波里斯的交待。

  波里斯陷入沉思当中,有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其中还包括因为不能遵守同塔妮亚姐姐和傅宁叔叔的约定而引起的不安。

  一直到昨天,自己还是个无处安身立命,不敢幻想有明天的可怜小子,可是现在,还是同样的自己,却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不得不做出一种选择。现实的生活尚且如此变化无常,人们还凭什么去畅想未来,设计未来,并且为未来的生活做准备呢?这一切,有意义吗?

  安诺玛瑞,在他的相像当中是个十分遥远的存在,这种遥远不光是空间距离上的感受,对于他的人生更是如此。再说,伯爵为他设计的新生活到处都布满了挑战和考验。如果自己成功了,就可以得到相应的报酬,如果失败了,自己真的能够轻易的离开吗?

  相比较而言,作铁匠的助手,这样的生活远离了大风大浪,可以带给他平静和安宁,他是这样想的。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这种生活散发出来的魅力,更加让他为之动容。如果可以这样躲起来生活,就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牺牲。

  可是他还这么单纯,才十二岁,就这样否定生活的一切美好和无限的可能性,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对一切新事物的好奇心和对未来漫无边际的憧憬,确实与波里斯之间是存在着一定距离的,但是在伯爵的提议中,却有一点,实实在在的打动了他的心。

  离开奇瓦契司!

  离开这片土地一段时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请……带我走吧。”

  首先,可以避开勃拉杜的追击,然后就是可以得到心灵的独立。这片土地曾经无情地夺去了爸爸和哥哥的生命,而且这种死亡的气息充斥着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现在如此,以后也将如此。

  他想逃离这片土地,并不是为了忘却爸爸和哥哥的死,而是不甘心自己无法从这残酷的命运当中摆脱出来。这是一种愤怒,气闷和委屈,为什么自己只能这样生活?他并没有要求过什么样的生活,可单单因为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就要被卷进这多灾多难的生活里,要做出莫大的牺牲,从素未谋面的姑姑,到生命里最爱的人——耶夫南·贞奈曼。

  自己真的可以,不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吗?波里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好,这样很好。那先回去休息吧。”

  伯爵在拖长的尾音后面又附加了一句:

  “如果你想,可以到铁匠铺告个别。”

  波里斯站起身,对伯爵父女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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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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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冬日之剑

第十二节:   安诺玛瑞

  低矮的丘陵含蓄地弯曲着,延绵不断地在他们身后连成一片。展现在眼前的就是安诺玛瑞的土地。走出奇瓦契司所在的贝壳半岛,从东北、东南方向环抱着贝壳半岛并影响岛上气候的卡图那山脉,一行人进入了横向穿过被赐福的绿色大地的帕诺萨山脚下,那一片秀美的疆域。

  怀抱着无数泉水和高原的帕诺萨山脚下,星罗棋布着众多大小不一的领地和区域,无不享受着南部温和的气候带来的舒适与惬意。要说其中最美的地方,大部分生活在南部人的意见还是比较一致的。那就是亚拉松与贝克鲁兹两个地方。前者是沿着西面山脚开拓出来的一片平原,盛产的葡萄酒;后者以东面陡峭地形为中心,向四面延伸,出产的松露驰名各地。

  而这两个最佳,恰恰是让人头痛的问题,两地人满怀的自豪感是何等的不可亵渎,要是冒冒失失地在他们面前挑起这个敏感话题,搞不好落得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但是站在普通游客的立场,不去理会这些麻烦的问题,饱览这片秀丽的风光则不失为上上策。当地人也可以从游客们惊叹的表情和连连的赞扬声中感到无上的光荣,一举兼得,何乐而不为呢。

  从这个方面考虑,波里斯实在不是一个可爱的游客。从马车徐徐地进入贝克鲁兹的那一刻起,萝兹妮斯一直留心观察着波里斯的面部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到让主人翁满足的表情,但是波里斯让萝兹妮斯的这个愿望一直落空。少年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睛虽然流连在车窗外秀丽的风景上,但是脸上没有丝毫感兴趣的表情,嘴里更没有一句赞美的词句。

  “嗅,真扫兴。”

  真是无趣。还不如去逗逗凯蜜儿,寻她的开心呢。也许是暂时性的,萝兹妮斯丝毫没有因为即将多出一个弟弟(或是哥哥)而表现得兴致勃勃。

  “喂,你看着我。”

  波里斯没有改变原来的姿势,只是把视线转向了萝兹妮斯,只见穿着一件肩部和腰部,还有下摆处都嵌着粉红色装饰线的淡棕色连衣裙的萝兹妮斯,学着成*子的姿态,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只有凯蜜儿清楚,小姐是真正无聊得发慌了。

  “你说你十二岁?我也是十二岁,那我们谁当小的呢?”

  萝兹妮斯以为,这个问题一定会引发出一场十分有趣的争论,每一个环节都在她的考虑之中。他肯定会争着当哥哥……那就和他比出生的月份,如果不行,就以在家里的时间比他长为借口跟他抬杠,万一他要是一再坚持呢?那就主张他是*的,自己是亲生的。

  可是,波里斯望了一会儿萝兹妮斯之后,只简单地说:

  “无所谓,如果你喜欢,我叫你姐姐。”

  萝兹妮斯非常喜欢无论什么事情,都按照她的预想进行。身边的下人和下女对萝兹妮斯这样的秉性十分熟悉,常常为了迎合她的心情,只说她乐于听到的话。当然,萝兹妮斯一直被蒙在鼓里。

  总之,这类模棱两可的回答,没有符合她的设想。萝兹妮斯微微皱起了眉头,又展开,不由自主地说道: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我是4月8日。”

  “7月12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如意算盘又泡汤了,波里斯根本不上她的当。凯蜜儿偷偷看了萝兹妮斯一眼,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偷偷地笑起来,因为她从萝兹妮斯的脸上读到了不甘如此受挫的有趣的表情,这可是很少见的。

  第三次的失败终于使萝兹妮斯忍不住提高音量说道:

  “反正生日这东西没什么意义,我们又不是亲兄妹,重要的是我们……”

  这时望着窗外漂亮的银杏树的波里斯,转过头说:

  “好了,我知道了,就当是我比你大好了。”

  萝兹妮斯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

  “噗,哈哈哈哈哈……”

  凯蜜儿发出一阵暴笑,明知道结果会被小姐掐大腿,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随同八名骑士在外面骑马赶路的培诺尔伯爵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笑声,欣慰地对秘书说:“孩子们好像相处得还不错。”

  “可能是。”

  “真是万幸。”

  伴着培诺尔伯爵和秘书先生对车厢内情况的误会,马车沿着秋意正浓的溪流走了片刻,又过了一条彩虹形状的石拱桥。石桥的栏杆上纤细地刻着培诺尔家族的玛格丽特雏菊家徽,显得古朴而精致。

  柔和的光线把流水渲染成金[x]。绿色的,[x]的叶子把自己依附在溪水温柔的怀抱当中,自由自在地戏着水。灿烂的阳光飘飘摇摇的洒下来,照在圆润而清秀的厚柏树叶上,照在细长而饱满的月桂树叶上,随着婆娑的枝叶跳起欢快的华尔兹。树丛中飘过来一阵森林的气息,透过马车的门窗流泄进来,仿佛在耳边诉说着什么,来吧,快来吧,这里就是四季都在放射着金色光芒和浓郁芳香的贝克鲁兹丛林。

  “先去禀报一下,就说我们已经到了。”

  接到秘书修的命令,两名骑士朝城堡策马而去。天上有一抹悠闲的云彩正在俯视着这一队人马,一辆四头马车是萝兹妮斯的专用马车,其余两辆马车上载着随行的侍女和从奇瓦契司带来的很多礼品。

  马车转过了最后一道弯,终于,被藤树的蔓藤装饰得异常精致漂亮的,贝克鲁兹珍宝般的建筑培诺尔城堡展现在众人眼前。

  建筑物以浅棕色为主色调,从墙面突起的圆柱形塔楼的塔顶被漆成典雅的深褐色。培诺尔城堡虽然只有四层高,但是,一百二十五间房子,三处巨大的厅堂,可容纳二百多匹马的马厩,这一切无不在默默的显示着这座城史无前例的伟大。具有这种规模和设施的城堡,除了首都之外,在安诺玛瑞再找不出第二个。这座培诺尔城堡就是彰显贝克鲁兹雄厚财力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培诺尔伯爵财富的最好注解。

  由于提前通报,正门外已经有十几个佣人在恭候着,一位看上去有点女主人派头的女人也在中间。

  伯爵翻身下了马,下人们走过来打开了马车门,萝兹妮斯脚一沾地,就跑到母亲的身边,之后下车的波里斯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城堡的雄伟壮观,便一眼看到狭长的连衣裙配着一条绿色方形披肩的女人,正好对着培诺尔伯爵说道:

  “那么说,是这个孩子……”

  伯爵小声说了些什么,女人便直勾勾地看着波里斯,那是一种瞬间就能置对方于慌乱之中的,毫不掩饰的眼神。

  这样也好,可以免去用一套繁琐的礼节去打招呼。伯爵夫人轻声地责备着萝兹妮斯,穿着裙子还到处乱跑,萝兹妮斯与在马车上截然相反,乖巧地一言不发,可能是摸准了妈妈的脾气,知道撒娇行不通。

  停了一会,他们进了城堡。

  波里斯从第一眼就觉得伯爵夫人是一个相当难相处的人。身材不像有过孩子的女人,身体纤瘦虚弱,甚至有些病态。长得倒是很漂亮,可是眉间狭窄,容易给人留下怪癖的印象。鲜少看到她笑,大概是个严肃而一丝不苟的女主人,侍女们在她面前也都是小心翼翼的。这样的伯爵夫人和毛毛燥燥、活泼可爱的萝兹妮斯之间,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相似之处,只有那一头浅柠檬色的头发。

  被下人安排到某房间里的波里斯,还没有把椅子坐热,又被叫到宽敞豪华的接待室。伯爵、伯爵夫人和萝兹妮斯都已经换上了居家服,坐在那里等着波里斯。看到穿着外出服的只有自己,波里斯觉得很不自在。屋里一名佣人都没有,波里斯走过去坐了下来,空气里夹杂着莫名的尴尬,桌子上放着饼干和热茶。

  伯爵夫人首先开了口。

  “事先接到了通传,大概的情况都已经听说了,住在这里的这一段时间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不要太拘谨。”

  一番话说得虽然很得体,但感觉不到一点诚意,十分干涩,多了点形式,少了点感情色彩。萝兹妮斯似乎也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微微笑着说:

  “母亲,我很早就想有个哥哥,所以,我决定当妹妹。”

  “是吗?”

  对待女儿的口吻,也丝毫没有伯爵对待萝兹妮斯时的那一份浓情蜜意,可能是过于强调礼节性的东西真情实感反而被冲淡了。波里斯不由得觉得这位夫人的出身应该很不简单。

  这时伯爵发话了。

  “你在这里的这一段时间,就称呼我父亲,称呼这位夫人母亲,这样方便些。你是奇瓦契司共和国格班斯克地方一个没落的领主坎布·艾库丹的小儿子,在你五岁的时候被我收为养子,但一直随生父生活在一起,妈妈去世得早,记不得她的样子,因为今年爸爸突然去世了,所以才搬过来这里生活。”

  听着自己的过去,被别人编成故事娓娓道来,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某些部分竟与自己真实的过去有些一致。伯爵接着讲道:

  “知道你来这里的经过的人,就只有我的秘书修,看护过你的侍女薇拉,萝兹妮斯的随从凯蜜儿,还有在奇瓦契司救你的时候在场的凯利柏、德雷麦尔、克罗米尔斯。可是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就只有在座的我们夫妇和暂时成为你妹妹的萝兹妮斯。不管在什么情形下,无论什么人问起你的过去,都要按照我刚才说的那样回答。”

  萝兹妮斯歪着脑袋,仿佛是在置疑波里斯是否真能守住秘密。其实,这件事要说是个纯粹的秘密有点牵强,因为已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哪怕是一小部分的线索。波里斯估计,伯爵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事情传到城外去。

  “我刚刚说的,都记住了吗?”

  波里斯低声回答:

  “是的。”

  伯爵夫人在旁边搭腔说:

  “孩子还小,可能记不住,呆会还是写下来给他吧。”

  “我正有这个想法,可能修已经写好了。”

  “那很好。”

  说话的间隙也没有人喝茶或是吃饼干,一点也不像一家人。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波里斯之前也有过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被这个家庭疏远的感觉,还是真正让波里斯体会到了一丝悲凉,尽管如此,波里斯已经下定决心,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勇敢地走到底。

  “那你帮波里斯安排一下房间,最好不要离萝兹妮斯的房间太远。啊,就那间房吧,月光塔二楼的那个房间。”

  听了伯爵的安排伯爵夫人显得有些惊讶,但还是马上说:

  “知道了,就按照您说的办吧。”

  连萝兹妮斯也睁大了眼睛,波里斯不明白月光塔二楼的房间到底是怎么样的房间,听说房间给他住,竟然会引起这样的波澜,他也不想明白。伯爵重又看着波里斯说:

  “我会尽快为你找一个剑术老师,那之前你先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养养身体。今天就先这样,明天让萝兹带着你这个哥哥到处走走。这里地方太大,稍不注意,很容易迷路的。”

  最后一句话里,包含着伯爵对待自己的慈爱,这反而让波里斯觉得不习惯。事实上,从小到大,波里斯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过慈祥的父爱。虽然伯爵只是无意中对他流露出温情,并没有针对性,但还是让波里斯的心漏跳了一拍,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萝兹妮斯突然说道:

  “爸爸……父亲,哥哥也需要佣人的,对不对啊?”

  顾及到妈妈在旁边,萝兹妮斯说话时比较拘谨,在波里斯的面前,伯爵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伯爵点头微笑着。

  “看样子,我们萝兹已经开始为哥哥着想了,这个爸爸已经替他想到了,你就不用操心。明天上午,我打算把波里斯介绍给下人们,到时候再让哥哥自己挑一个,好不好?”

  谈话结束了,伯爵夫人摇响了铃铛,正在待命的侍女们走进来整理着茶几上的东西。

  在向自己的“新父母”点头告别之后,波里斯随着下人回到了房间。

  在离开他们的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波里斯顿时觉得浑身虚软无力。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一晚之后,明天就要搬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也不知道月光塔二楼是个怎样的房间,让伯爵夫人和萝兹妮斯那么诧异。

  现在住的大概是客房。房间收拾得很整洁,随时都可以住进来。床上铺着被单和夹被,还有一床冬天用的貂皮被子。精致秀气的小桌子盖着一件蕾丝花边的罩衣,就连边缘处都细致地刻有花纹。椅罩上也都装饰着精巧的小花边刺绣,是用金线和白线绣上去的三朵白色玛格丽特。

  衣柜里面倒是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两件衣服,一件睡衣,一件居家服,后者可能是我明天要穿的衣服。现在身上的这一件衣服是外出穿的,很不方便,刚才想换下来又没有合适的。呆会反正要同他们一起吃晚餐,波里斯索性换了衣柜里的衣服。波里斯坐在床上,却止不住地紧张,于是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

  直到那时,波里斯才看见那扇关着的窗户。虽然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但在波里斯的眼里那扇窗显得无比亲切。波里斯走过去推开了窗户。

  窗外吹来一阵清清爽爽的风,取代了房间里淡淡的霉味。波里斯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窗前,木然地向外望去。

  从这里看,来时经过的蜿蜒的道路,把守在道路两旁的茂密的小树丛,以及远处清清亮亮的溪水,只一眼,尽收眼底。城堡近处的庭院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再望过去,便是含着露珠的玲珑的丛林。这里真是让人流连的地方,如果以后可以自由地走动,一定要出去好好地走一遍。

  那里也会有记忆中的角落吗?同哥哥嬉戏玩耍的…

  “……”

  其实,这里与家乡是完全不同的。奇瓦契司的大自然是原始的,粗糙的,是没有经过任何人为的修饰的。在这里是见不到那一番景象的,眼光所到之处,都是一派散发着浓郁人性魅力的景象。可这一切对于他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遥远,它的美丽与他无关,就像萝兹妮斯一样,都是另一个世界。

  俯瞰下去,映入眼帘的是向两边延伸开来的巍峨壮观的城墙。虽然是从二楼看下去,还是高得有点晕眩。完全不同于从远处眺望过来时的感觉,是那样坚固,那样庞大。

  他想象着从外面看这座城堡的情景,自己所在的这个窗户一定只有一个点那么大。其实,存在本身,就是十分渺小虚无的生命现象。

  培诺尔城堡给他的感觉,同他对新生活的想像丝丝入扣,分毫不差。他是那样渺小,而无法估量的现实又是那样茫然一片。

  在这全新的生活当中,是否能找到一个宁静的角落,释放出积压在心里的闷气呢?

  这里是一方陌生的土地!

  第二天早上刚在房间吃完早餐,波里斯没来得及跟伯爵去见下人,就出人意料的先迎来了萝兹妮斯的访问。她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脸因为兴致盎然胀得通红。

  “早餐吃得好吗?哥哥。”

  萝兹妮斯可能觉得第一声哥哥叫起来有些别扭,难为情地笑了。

  波里斯也觉得不好意思,回答得十分羞涩。

  “嗯……还好。”

  “爸爸让你跟我到处走走,对不对?我们走吧!先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然后还有好多地方,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当然,萝兹妮斯一味得亲切,就有点不真实了,果然,他翘起下巴不忘加上一句,在波里斯看来,这个动作十分可爱。

  “你只要乖乖地跟着我,就不会迷路的。”

  他们从高高的顶棚上缀着大型花式吊灯的走廊穿过。看到早晨的阳光从一排窗户妩媚地透进来,光顾着走廊的边边角角。窗户不同于波里斯住过的那一间房,是用玻璃制成的,开得很长很高。窗框的投影在两个少年少女以轻盈的步履走过的地毯上定格着,形成了一张网。

  从上面看下去的时候,培诺尔城堡的四个角,刚好构成一个正四边形。每个角上都有一座往外部突起的楼,因此被称为塔楼。在城堡内这四座塔楼被走廊贯穿着,月光塔位于城堡的南端。

  萝兹妮斯这一天连凯蜜儿都没有带在身边。她跑过去亲手把两扇高高的房门打开。与伯爵一家人接待他的会客厅相比也丝毫不逊色的客厅映入波里斯的眼帘,只是比那间会客厅小了一半。

  房间的四面墙被漆成花生酱的颜色,处处装饰着裙摆状弯弯曲曲的花纹,并且鲜明地镶嵌着金[x]的线条。顶棚上,数十盏水晶灯被擦得雪亮。茶几和柜子,美丽外观的椅子,摆放着几本书的书架,每一件家具都精致而优雅,错落有致的摆放在房间的各个地方。地上铺了一层装饰着白色和紫色百合花纹的高档绒毯,踩下去格外松软舒适。

  一直到现在,不曾对贝克鲁兹秀美的自然风光或培诺尔城堡的雄伟气势做出过任何反映的波里斯,想到自己将实实在在地住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心情不由得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他慢慢走过去,环顾着四周,然后站在客厅中央,就那样转过头去,看着萝兹妮斯。

  萝兹妮斯一直在留意着波里斯的表情,这时候仿佛捕捉到了某种讯息,会意地笑了笑。这时凯蜜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胆怯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小姐,请原谅,我这么没记性……”

  建立在两个同龄女孩之间的鲜明的主仆关系,就波里斯而言,是十分不情愿看到的,但以自己的立场又不好介入。

  幸好今天萝兹妮斯的心情比较好。

  “算了,今天我要跟哥哥一起走,你就跟在后面吧。”

  过了一会他们打开了客厅内侧的两扇门当中的一扇,正如之前想到的,果然是一间卧室。细致的装修和高档的家具,是之前住了一晚的房间所无法媲美的。萝兹妮斯抢先走在前头打开了衣柜,里面挂满了上乘的衣服。虽然萝兹妮斯不是有心的,但是此刻,她明显以一种恩赐者的姿态,沉浸在愉快的情绪当中。

  “等哥哥有了自己的佣人之后,会告诉你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

  对于衣服,波里斯并不像萝兹妮斯有着饱满的兴趣,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卧房比客厅小,但在波里斯觉得已经绰绰有余,可以同时放下五张床。

  萝兹妮斯与一身裙装极不相称地踮着脚尖,说道:

  “这个房间在整个安诺玛瑞,除了我父母的房间,是最好的。本来我想要这个房间的,可是爸爸说我还小,等我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再把它送给我。到那个时候哥哥已经不住这里了,所以这个房间铁定是我的,哥哥暂时住着,一定要爱惜哦!”

  经过这一段时间,哥哥这个称呼好像粘在了萝兹妮斯的嘴上,叫得十分亲热自然。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巧妙的映射着波里斯不久就会离去的内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可以如此轻松地面对这场变故,现在是要好的一对兄妹,到了来年便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参观完月光塔二楼之后,彼此还很陌生的兄妹俩,又走了很多地方,走得两条腿又胀又痛。萝兹妮斯的引导没有一定的章法可循,完全是随兴所至,一会儿介绍了望口,一会儿又把他领到每一件客房参观,甚至走到了培诺尔庄园的厨房,结果被侍女们非常委婉地将他们俩撵了出去。

  饭厅很值得一提,那里有三张可以各容纳三十多人共同就餐的长形餐桌,中间有一张圆桌,装饰得十分华美。不过伯爵一家人很少在这里吃饭,通常都是在比这里小很多,也温馨很多的小餐厅进餐。

  “是不是都逛完了呢?”

  凯蜜儿提醒了一句:

  “还没有参观书房呢,这个时候伯爵应该出去巡视那些闲置的领地,不会在书房,是不是可以看看呢?”

  萝兹妮斯赞同地拍手叫好。

  “这是个好主意,哥哥,我们去书房看看吧,那里有好多好多的书呢。”

  这个波里斯也知道。他不由得想起爸爸生前坐在书房里的情形。家里的那个书房只要爸爸在,永远都是禁止入内的场所,在那里,爸爸对执事涂尔克下达各种自己听不懂的指示……

  很奇怪,波里斯对自己忽然会怀念起严厉冷漠的爸爸而感到很奇怪。这不同于来自哥哥的那一种感受,爸爸的存在从正面见证着自己的过去。

  书房在三楼。推门进去,波里斯还没开始欣赏一屋子琳琅满目的书籍,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故。萝兹妮斯气鼓鼓地冲到其中一个书架前,伸出手指厉声叫道:

  “兰吉艾,你又在这里随便翻看爸爸的书!”

  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从他的穿着可以看出是个佣人,手里正捧着一本厚重的书。

  年龄应该同自己差不多。被几缕浅蓝色头发覆盖着的额头饱满而英挺,仿佛在昭示着他的倔强,抑或是对于某种信念的执著。一张脸相当的清秀俊美。他不同于波里斯在安诺玛瑞见到过的任何一个人,他的存在在这片和煦美丽的土地上,简直是个异类。

  清新而明朗。

  他面对火冒三丈的萝兹妮斯,不慌不忙地合上了书,然后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盯着陌生的波里斯。

  当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波里斯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惊奇,如果不是因为太阳光的照射而变了颜色的话,他的眼睛确确实实在泛着深红色的光芒。他惊讶这世上居然会有这种颜色的眼睛。仿佛镂刻着的红宝石,少年红色的眼睛比自己想像中更加美丽。

  “竟敢躲在这里偷看爸爸的书!”

  萝兹妮斯从少年的手里一把抢过那本还没来得及放回书架的书,用力摔倒了地上。凯蜜儿急忙拾起书本,封皮的一角被摔皱了,凯蜜儿不安地企图用手去抚平,当事人萝兹妮斯却无视于这一切,而是用手指戳着兰吉艾的额头。

  “你要有点分寸,你信不信我会向爸爸告状,把你从这赶出去。

  波里斯很好奇,这个明明是下人打扮,却拥有着非常高尚的姿态的少年,会怎样为自己辩白呢?但是少年的回答大大偏离了波里斯的期待,他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

  “很抱歉,小姐,我错了。”

  其实还能期待什么样的回答呢?少年的语气不是完全被屈服了的顺从。长时间被捧为公主,看惯了下人们低三下四的姿态的萝兹妮斯,也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一点。

  萝兹妮斯的不满情绪没有平息,但她还是退了一步,瞟了一眼波里斯说到:

  “今天,当着哥哥的面,我不跟你计较,下回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会如实地告诉爸爸。”

  哥哥这个词对于眼前的少年,应该是个陌生的字眼,可是兰吉艾丝毫没有表现出好奇的神色,鞠躬告别之后,从波里斯的身旁走了出去。凯蜜儿跑过来,把书放回到了书架上。萝兹妮斯这才察看起那本书来,看有没有被摔坏。

  “怎么,不会有什么事吧。”

  萝兹妮斯一直认为,作为城堡的小主人,每一个下人都应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可是去年初,爸爸从卡尔地卡带回来的这个少年始终无法让萝兹妮斯称心。

  表面上看起来,他对你服服帖帖的,不管多过分的要求都不会违抗你,但是萝兹妮斯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甚至从心底里无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使我不得不向你屈服,但是你无法左右我的思想,少年的眼神所传递出来的这种讯息,让萝兹妮斯很不痛快。

  主人今天有没有发脾气,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整天揣摩着主人的性情,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千方百计哄主人开心,运气好呢,还可以得到主人的几句称赞或是犒赏什么的,那层牢固的关系,客观地摆在那里,由不得你不承认。主人想赢,自己就一定要输,主人自以为是,自己就要装傻充愣……这一类型,才是萝兹妮斯喜欢的理想的下人模样。虽然兰吉艾与萝兹妮斯是同龄人,但毕竟二者之间的关系是不可逾越的,他想用这样的方式与萝兹妮斯保持对等的关系,这只能让萝兹妮斯更加讨厌他。

  但是,兰吉艾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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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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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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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SOS团五星级★★★★★

13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符文之子I (作者:全民熙)

第一部:   冬日之剑

第十三节:   自闭儿

  “参观完了吧?那就到此为止,回去吧!”

  经过兰吉艾这一闹,萝兹妮斯高涨的情绪突然之间冷却下来,已经提不起半点情绪继续带着波里斯游玩了,就这样冷冷地转过身走了出去。

  其实波里斯对书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再一次环视这一间书排得满满当当的书房时,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或许这个书房相比只从中获取必要知识的伯爵而言,更加适合像兰吉艾那样,躲在这里博览群书的人。

  “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是我在七年前收的养子波里斯·培诺尔,从今天开始,他将在这里生活,你们要像对待萝兹妮斯那样,细心伺候他。”

  “是,主人。”

  老执事马尔库作为佣人代表回答了伯爵。波里斯之前就听说这个老人是奇瓦契司出身,所以一直对他存有戒备之心,对方倒是毫不知情。

  聚集在城堡第二大厅里的被雇佣工人,一边听着伯爵的话,一边打量着站在伯爵身边的波里斯。伯爵的一只手搭在波里斯的肩膀上,在旁人看来就像亲生父子般亲密无间。

  与夫人和女儿浅色头发不同,伯爵是一头黑发,此时和暗青铜色头发的波里斯站在一起,使两人看起来越发像一对父子,甚至有几个下人在怀疑,波里斯是不是就是伯爵的私生子呢?

  众人的目光令波里斯很难堪,但是这同即将面临的新生活相比,不算什么,波里斯顶着众人的目光,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自己马上就要开始一段艰辛的生活了,不能因为这点状况就自乱阵脚,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勇敢,一定要谨慎。

  “那,你就在这些人当中选择一个你喜欢的吧,要不然你把你的要求告诉我,我帮你物色一个适当的人也可以。”

  波里斯不愿跟年纪大的人呆在一起,这样一来就要时时刻刻小心自己的言行举止,比较受拘束,如果跟自己的同龄人在一起,就算犯个错误,惹些小麻烦都好对付。

  “我希望是和我同龄的人。”

  波里斯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眼神却在搜索着站在最边上的兰吉艾。

  其实也不是一定非他不可,他过于机灵,波里斯倒是更偏向于有些傻头傻脑的人,但是波里斯又按耐不住自己想要去了解他的冲动,这跟好感又有点区别,更近似于好奇。他与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也正是这种不同牢牢地牵制着波里斯的心。

  伯爵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但马上改变了心意。

  “站在最边上的那个孩子叫兰吉艾·罗杰克兰茨,你是想要他吗?”

  波里斯一时拿不定主意,但最终还是想了解他的好奇心占了上风,肯定的回答:

  “是的。”

  从进入大厅开始,一直到拍板定下来的那一瞬间,兰吉艾始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对波里斯的关注。伯爵招了招手,兰吉艾慢慢走向前来,对他鞠了个躬。

  “你好,少爷,我叫兰吉艾·罗杰克兰茨。”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波里斯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才能充分理解了萝兹妮斯的感受。因为,他也觉察到了隐藏在他假模假式的顺从背后,丝毫不肯屈就,连起码的尊重都不愿给予的对方语气。

  “这位是波里斯少爷,好好伺候着吧,从现在开始你放下一切杂务,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服侍波里斯。”

  “是,主人。”

  对伯爵说话的口气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可伯爵并没有计较小孩子这种琐碎的思想。

  下人们各自散去,伯爵把执事马尔库留了下来,然后用手势把两个孩子也打发走了。

  两人肩并肩地来到了走廊上。兰吉艾说道:

  “少爷,我们先回房间吧,为了便于您在这里的生活,我必须先把您应该知道的事情告诉您。”

  听着兰吉艾冷冰冰的话语,波里斯也是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嗒,嗒,嗒,嗒,这两个各怀心意的少年在回房间的途中,偶然地发现两人的步伐节奏总会有意无意地一致。兰吉艾有意识的调整着自己的脚步,波里斯放慢速度配合他,这回兰吉艾的步伐变得更加缓慢。

  快到房间了,波里斯突兀地说:

  “如果这样造成了你的困扰,那让我先走好了。”

  没等对方有任何反映,波里斯加紧脚步抢先推门进了房间,然后转过身去,注视着兰吉艾随后跟进来,带上门走到华丽的客厅的中央。兰吉艾正视着波里斯说道:

  “您先坐。”

  两人相视而坐,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半晌,波里斯说道:

  “我有点渴。”

  兰吉艾马上站起来,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银制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托盘上端了过来。盛满了水的水晶杯子一直递到了波里斯的跟前。

  “请喝水。”

  波里斯觉得,这一切有点像一出木偶剧。一字一句不断重复着观众们再熟悉不过的台词,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角色,仅仅是为了最低限度的诚意,却丝毫没有感情可言。波里斯端起杯子喝水,然后对兰吉艾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开始说吧。”

  “就从伯爵一家人的生活开始讲起吧。”

  每每看到兰吉艾的红色眼球,波里斯的心情都会很奇特。这时耳畔传来了兰吉艾沉静的声音。

  “主人每十天都要去视察一回领地,每两个月旅行一次,最常去的地方是卡尔地卡,然后就是跟主人有松露贸易上的往来的外地一些地方。旅行时间一般从五天到一个月不等。在城堡的时候,上午主要是在书房,下午或者跟夫人聊天,或者跟萝兹妮斯小姐出去散步。主人很喜欢打猎,经常和骑士们到附近的山上狩猎,也有几天不回来的时候。伯爵对周围的人很和气,可是谁要是不守规矩,也不会轻易原谅的。”

  好像机械地罗列着早已背好的台词,声音里毫无生气。波里斯没有打断他,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夫人几乎不外出,平常会在城内的沙龙里刺绣,也会边晒太阳边写信。夫人习惯早睡早起。可能您也看得出来,夫人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即使是一点小差错也有可能大发雷霆,所以,请您见机行事。”

  波里斯知道兰吉艾已经说得很委婉。也许伯爵夫人对下人确实很刻薄,对于自己,这个要暂时充当儿子的人,肯定也是毫无例外的。

  “萝兹妮斯小姐呢……”

  兰吉艾拖了拖尾音没有继续说下去。波里斯还清楚地记得早上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猜想您已经充分地了解了。”

  没想到他就一句话带过了,看情形兰吉艾这个人对摆脱困境,绝处逢生很有一套。接下来,他又说了,关于以后经常去到的房间和大厅的用途,关于这个房间里各种物品的使用方法,关于下人们的品行,关于领地的构成,关于特殊的仪式……

  “到了下个月,夫人过生日的时候,会从各个地方来很多客人,大多数是夫人的本家克雷杉侯爵家族的亲戚和嫁到那个家族里的几位夫人太太。还有从首府来的贵宾,生日聚会会持续两天左右,晚上还有舞会,请问少爷,您的舞跳得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波里斯迟疑着说不出话来。奇瓦契司没有贵族,各地的支配者之间相互勾心斗角,忙于永无休止的派系战争,歌舞升平、欢歌笑语绝对不属于奇瓦契司,再加上贞奈曼家族很早就失去了女主人,波里斯根本没有机会学到这些。

  但是波里斯不想盲目地说不知道。在波里斯举棋不定的时候,兰吉艾先开口说道:

  “看来您对这些不太熟悉,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教您。”

  这更加意外的话,已经让波里斯听得瞠目结舌。可是兰吉艾依然是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过了一会,兰吉艾的话结束了,两个人又回到了最初沉默不语的状态中。

  波里斯很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又担心因自己一时的疏忽莽撞,暴露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于是选择继续沉默。就在那时,波里斯想到一个办法,可以问问他的情况。

  “在我来之前,你在城堡里都作些什么事情?”

  “主要是伺候伯爵。”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去年初,已经有一年半了。”

  “那之前呢?”

  “住在卡尔地卡。”

  这句话有点蹊跷,当然,波里斯没去过卡尔地卡,可是他知道到那是很遥远的地方。虽说是安诺玛瑞的首府,却偏离了这个国家的中心,更接近于北方。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来到了这里?看着兰吉艾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波里斯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波里斯想起了以前听说的穷人的故事,听说在那里有人把孩子卖到富人家里当下人。

  “你的父母还在世吗?”

  兰吉艾没有权利拒绝波里斯的问题,主人的问题不能不回答。在那一瞬间,波里斯看着兰吉艾的那张脸,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是换作别人在问这个问题,他是决不会回答的。

  “不太清楚,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还在,现在怎么样,我也不能确定。”

  波里斯知道如果自己继续这个话题,是会伤害到兰吉艾的,但是他的好奇心已经让他全然不顾及这些,继续问道:

  “那……你现在是一个人?”

  刚开始兰吉艾的眼睛分明是温暖的深红色,此刻却散发出一股寒意。兰吉艾用降低了一节的声音回答:

  “有一个妹妹,靠主人善意的安排,也住在这座城堡里。”

  再这样问下去,波里斯担心会让兰吉艾产生逆反心理,从而招致他的反感,于是终止了这次谈话。

  过了四天,波里斯也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

  可能是因为下定决心要尽快适应这里的缘故,进展很快。他已经可以在城堡里自由地走动而不用担心迷路,对待下人也自然了许多。

  同萝兹妮斯相处得也不错。萝兹妮斯只是情绪变化比较快,组成她性格部分的基因本身是刁蛮任性的,除了这些,其他也没有那么糟糕,波里斯已经得出了经验,只要保持适当的度,就不会出现不愉快的事情,

  波里斯早早地领悟出,惹恼了萝兹妮斯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无尽的麻烦。

  再加上萝兹妮斯也知道波里斯会在这里,完全是为了自己,对待波里斯也就格外和气,这倒是让那些很少看到小姐温柔一面的侍女们大感意外。

  伯爵夫人几乎不离开房间,因此可以放心不用应付她。无聊的时候,波里斯就靠自己房间里书架上的那几本书打发时间。其实不是特别有趣的书。处于一种责任感,他觉得很不安,如果还不抓紧时间练剑怕履行不了那个约定。由于伯爵还没有物色到出色的老师,剑术教学一直拖延着。

  冬霜剑依然被一层黑布包裹着保管在床底下。他只是在前一天晚上把它拿出来看了一遍。

  对于自己来说,这还是一把很沉重的剑。头脑中依稀地浮现出哥哥熟练地挥舞这把剑的样子。因好多错综复杂的原因,那已经成为遥远的幻影。他把剑重新放回去,之后没有再把它拿出来。

  “波里斯少爷。”

  吃过午饭,波里斯正在无聊地翻看着一本乏味的书。这时候兰吉艾过来找他请假。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去看我的妹妹。”

  波里斯本身不是特别依赖下人,而且这种请求也不是第一次,所以马上答应了他。突然他的脑袋里萌生起一种自认为很有趣的想法。

  “我也想一起去。”

  看着兰吉艾脸上的表情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这次他犹豫了良久,好像波里斯请求去看的不是他妹妹,而是一件珍藏很久的宝贝。

  这又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请求。如果他提出反对,波里斯也不会勉强他,但是波里斯如果伯爵或伯爵夫人告状的话,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在经过了一番思量之后,他又犹豫了一阵,最后十分不情愿地说:

  “……好的。”在去往目的地的途中,兰吉艾突然问道:

  “少爷,请问您是绅士吗?”

  “什么?”

  搞不清楚他想要说什么,兰吉艾却马上自圆其说到:

  “我愿意相信您是。”

  整个房间还不到波里斯的卧房的一半大小。一张床,小衣柜,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便是里面全部的家具。有个少女拉过其中的一把椅子,背对着他们坐在窗前。

  一头金黄的头发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灿烂夺目的光彩,但是耳根以下被什么东西剪掉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少女心爱的头发被剪断相信一定是一件心痛的事情。听到有人进来,少女并没有回过头来。

  “兰兹美”

  终于少女对哥哥的声音有了反映,她那瘦削的肩膀略微颤动了一下,艰难的,她把整个身体转了过来。兰吉艾凑过去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波里斯被那张脸震撼了。从哥哥的美貌中可以想象到大致的情形。略微瘦长而苍白的脸,好似还未成熟的郁金香,少女的美包含着纤细和柔弱。可是震慑到波里斯的并不是她的美丽。

  她的脸毫无生气,没有丝毫的表情。

  纤细的眉毛和眼眸以及脸颊和嘴唇在任何声音和情况前都纹丝不动。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蜡人,况且她的眼眸中没有确切的焦点,即使听到哥哥的呼唤,看见哥哥也是如此。

  “少爷,您坐在那边椅子上吧。”

  波里斯很慌张,好像看到自己不该看的某些东西,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他和兄妹俩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三步左右。兰吉艾半跪在地上,握着妹妹的手,一字一句缓缓的对她说着话。

  那幅画面被温馨包围着,不光是自己,而是无论谁也不能轻易破坏的光景,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兰吉艾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手,跟她聊着天气,城堡里发生了什么事,今天吃了什么,什么事使他高兴,兰兹美今天过得怎么样等等一些平常小事。接着说起了今天遇到的一切美好的东西。

  中间还会提出一些问题,可是妹妹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兰吉艾也不会等他的妹妹回答,直接跳过去开始另一个话题。

  听着这些,使波里斯觉得自己在偷窥着别人的内心世界,兰吉艾低沉的声音仍旧不急不徐地陈述着自己今天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受。他所说的这些可能不完全都是他真实的内心,但是波里斯还是为兰吉艾眼中折射出来的温暖美好的东西触动了。毕竟这在平时冷若冰霜的兰吉艾身上,是根本找不到的。

  他还提到了波里斯,都是些好话,不好的事情在妹妹面前都会隐藏起来。

  “兰兹美,最近好像心情不错,头发也长长了不少,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又能有一头长发了。太阳光也不能晒太久,这样不利于健康。现在到床上睡一觉怎么样?把关于米罗·阿兹齐那的梦作完,上次是找到了爱琳和克丽斯提娜,这次是不是该找齐里安了?”

  米罗……这又是什么?可能是兄妹之间可爱的秘密之类的吧,还是女孩子喜欢的那一种。

  兰兹美好像点头答应了,兰吉艾站起来抱着妹妹走到床边,对一十二岁的孩子来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是在又轻又弱的兰兹美身上是不成问题的。

  把妹妹抱上床,体贴地为她盖好被子,再把床帘拉下来,等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兰吉艾才转身向着波里斯说到:

  “少爷,我们回去吧。”

  波里斯还停留在那些温馨的场景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犹如从睡梦中惊醒的人,迟疑着站了起来,先走了出去。

  兰兹美今年十岁。兰吉艾在城堡里充当下人伺候别人的时候,兰兹美只是接受着照料。因为小儿麻痹后遗症,脚有点跛,而且还有轻微的自闭倾向,所以不要说当侍女去服侍别人,自己就是个离不开别人服侍的病人。

  这个可怜的少女跟他哥哥一样,拥有着同样出色的样貌。当伯爵收留这对无家可归的兄妹的时候,兰吉艾便提出自己可以不取任何薪酬,但要帮他照顾妹妹的要求。结果伯爵接受了这个要求,这样兰吉艾得以在伯爵身边伺候他,兰兹美也在这个城堡得到一席之地,在侍女们的照顾下生活着。

  兰吉艾深深地疼爱着妹妹,无论什么事情都是优先妹妹,伺候主人也肯卖力气。萝兹妮斯觉得有一个哥哥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这种想法,有一部分原因就来自兰吉艾对妹妹的一份情意。

  “你看到那个家伙了?我就不喜欢她,真的很讨厌。”

  萝兹妮斯的情绪在上完家庭辅导之后,好像特别糟糕,辅导一结束就马上拉着凯蜜儿来到了哥哥的房间,得知兰吉艾被爸爸叫走之后,口没遮拦地脱口而出对他妹妹的嫌恶,这让首先挑起话题的波里斯都觉得有点无地自容了。

  “为什么不喜欢?”

  “你不觉得她像个白痴吗?整天只是愣愣地坐在那里,游手好闲,还连累别人……”

  萝兹妮斯的话突然间停了下来,可能由白痴这个词联想到了自己搞不好就要嫁过去的那一家的儿子。不管怎么说,萝兹妮斯用摇头皱眉的动作,重复表现着自己不愉快的心情。

  “那种人真是讨人厌,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每次看到她涣散的眼睛,我就想打她一拳。”

  波里斯一直以为兰兹美是个哑巴,所以对萝兹妮斯的话感到意外。

  “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看上去像个患者。”

  “是患者又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懒了,其实她只不过是一条腿有病,其他地方好端端的,可是整天都呆在房间里,不读书,不刺绣,也不学点什么。她哥哥还把她当块宝似的藏起来,谁想去看她还不愿意呢。”

  这个时候,萝兹妮斯叙述当中的那个哥哥敲门走了进来。波里斯害怕萝兹妮斯会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可是很意外的,萝兹妮斯停了下来,像是故意的,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啊,对了,爸爸终于找到哥哥的剑术老师了,今天吃过早饭爸爸告诉我的。”

  “真的?”

  这是与萝兹妮斯的谈话中得到的最有价值的消息了,不用波里斯问,萝兹妮斯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

  “大概明天上午会来,据说是有点特别,所以哥哥还可能要吃点苦呢,虽然技术一流,但性格好像很怪。”

  “哦……”

  这些信息在没有见过面之前是无从考证的,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以前哥哥有过两位剑术老师,这些都是哥哥后来对他讲的。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因为每个人的领悟能力不同,所以对于别人是最差的老师,对于自己可能是最好的,反过来也有可能。

  耶夫南的第一个老师,就是属于最差型的。父亲费尽心机找来的这个人,跟耶夫南极其不合,经常闹别扭,技术只在原地踏步。第二个人比起之前送走的那一个,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很适合耶夫南,两人非常合拍,哥哥后来能够具备日趋月长的实力,那个人是功不可没的。

  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尽管后来哥哥的技术超过了老师。他们还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师徒关系,拜别了那个人之后,哥哥也不再需要什么老师了。

  突然,萝兹妮斯语出惊人:

  “我要跟爸爸说,我也要学剑。”

  “……”

  萝兹妮斯有了想法是拦不住的,波里斯只是忧虑,以她的性格能坚持多久。

  神秘的核桃先生

  波里斯吃过早餐,便城门外走去。因为他想到,一连几天都窝在家里,身体有些僵硬,剑术老师来教他时,一时适应不了有可能会吃不小的苦头。

  出了城门口沿着道路慢慢的步行,前面有一片树林,他一直走到了树丛深处。这段距离并不长,坐马车也不过转瞬功夫就到了,走起来却是相当长的一段路。还好,在早晨爽朗的空气的陪伴下,走起来不会觉得枯燥,相反倒是十分惬意。

  特意没有把兰吉艾带出来。带在身边确实有很多便利之处,但很难得有属于一个人的时间。波里斯本来也不喜欢跟很多人相处。

  走着走着,看到好多树上挂满尚未成熟的果实,他仔细一看,认出这是核桃树。

  天气已开始转凉,逐渐步入秋天,应该有熟透的果实,但是很难一眼就能找到。地上由于落叶长时间堆积,十分松软,他暂且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并且开始盘算着如果可以找到熟透的核桃,他想爬到树上去看看。

  如果在以前,肯定已经缠着哥哥把他驮到树上去,但是现在,即便有这种欲望,也因为担心自己的这种举动很可能被视为不得体,只不过想想罢了。也不是馋嘴,想吃核桃,只是单纯地出于少年的一种本能,看到诱人的果实结满枝头,便马上有了想要去摘取的冲动。

  突然,从头顶上方霹雳啪啦地落下十几个核桃。波里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躲到一边向树上望去。

  一开始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没过多久便觉出来有什么东西在他自己的上方快速地来回移动,只是无法确切地看到那个东西的样子。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惧,会不会是什么不平常的怪物或是野兽之类的东西呢?会不会是像在碧翠湖中见到的那种魔鬼呢?

  但是,待他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现在是明亮的早晨,而且只要走出去五六步就是可以看到大路,大路上不时有马车经过。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是万万不可能有他想的那种奇怪的事情的。可能是自己的神经过于紧张,过于敏锐。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于是发出自嘲的笑声。就在这时候,从树上传来一种声音。

  “喜欢核桃,是吗?”

  分明是人的声音。波里斯看到树上一下子掉下这么多核桃,开始是一阵惊异,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咯咯地笑起来。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这是自从哥哥死去之后发出的第一个会心的笑容。

  “你在下面把核桃归拢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波里斯对那命令式的口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映,就有核桃犹如阵雨般从他的上方哗哗地落下来。不只是从一棵树上,周围的一片树上都有核桃落下来。坚实的果实,一步砸到他的头上,身上。这种阵势,别说是拣核桃,就是抱头逃窜都来不及。

  忽然之间,那犹如雨注般的阵势嘎然而止。接着,响起一阵脚登在树干上的声音,眨眼的功夫顺着树干滑了下来。波里斯向后退了几步。那个噌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随着这个声音有一个绿色的身影出现在波里斯的眼前。

  “哎,你也是,叫你把核桃归拢一下的,你怎么不动手?嗬,还蛮多的,喂,过来帮帮忙,搞不好要花掉我一天的时间呢。”

  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丝毫不着边际地自顾自说着。他是个大约有190公分左右的高个子,颀长的身材配以褐色的头发,头发浓密且蓄得很长,被高高地束了起来。后背上系着一把西洋剑。

  外面套了一件也只有下雨天才能派上用场、大得出奇的僧袍,也许正是因为那个僧袍的缘故,他在树上的时候无法看清他的轮廓。因为僧袍是绿色的,当他在树上活动时,叫人分不清哪是树叶,哪是僧衣。波里斯还是头一回看到穿这种颜色的僧袍的人。

  感觉到波里斯的异样的眼神,那个男子抽动着满是短短的胡须的下巴,对着波里斯笑了一下,然后慢慢腾腾地把身上的僧袍脱了下来。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快往这里装核桃吧。”

  这时波里斯注意到一件特别让人吃惊的事情,头上的核桃树上还有很多尚未成熟的果实,但是被打下来的却都是熟得透透的果实。那些结结实实的果实,好像用脚尖轻触一下,壳就会自行脱落的样子,落得满地都是。波里斯拣起其中一个,用惊奇的眼神看着。看到这个情景,那个男子突然大声叫起来。

  “小子!不要用手碰带皮的核桃,即是要得皮肤病的!”

  与这个相似的说法,好像从哥哥那里也听说过。波里斯连忙把手中的核桃丢掉,把手背过去藏在后面,眼巴巴地望着那个男子。

  不管怎么说,在一番迂回曲折之后,将近七八十个核桃被装进了他的僧袍里。那个男子把僧袍迅速地卷起来,扛在肩上,朝前面的大路昂首阔步地走去。

  波里斯越看越觉得那个男子很有趣,于是紧随其后,边走边问。

  “您这是要去哪里呢?”

  “前面那座城。”那人扬起手朝大路那边指了一下。

  “去那里做什么呢?”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那您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在整个贝克鲁兹,如果把它数第二的话,就没什么地方敢称第一的……,不对不对,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称老大的。那是一座最豪华,辉煌的城,怎么你居然不知道?嗯,叫什么来着?”

  波里斯觉得这个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很有可能是定于今天早晨到来的那个剑术老师,但因为不知道波里斯的身份,对待他就像对待偶然在路上预见的平常人一样,他们之间的对话因为没有任何顾忌而显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当然,波里斯是比较喜欢这一种类型的对话的。自己又不是什么真正的伯爵的儿子,被人称作少爷,毕恭毕敬地对待着,反而使他有些不安。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剑术老师的话,波里斯觉得还是和这个人拉近点距离,增进点感情比较好。波里斯决定继续用这种方式跟这个人交流,便跟在他后面边走边问。

  “那这些核桃是要用来做礼物的吗?”

  “当然,到别人家访问,总不能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没有,两手空空进门吧?”

  “那您想,主人家会喜欢这种礼物吗?”

  “如果因为不喜欢客人送的礼物,而表现出对客人不欢迎的人,是没有资格当主人的。那种家伙就该没有家,在马路上沿街乞讨。”

  “那是不是说,不管送什么东西都可以呢?”

  “倒不是这个意思,自古以来,送礼还是有些讲究的……”

  于是,那个男子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有关礼物的由来呀,送礼物的方式呀,送礼物时应该注意什么呀等等。等到他的长篇大论行将结束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城门口。波里斯很想捉弄一下这个人,于是把守城门的士兵叫了过来。

  “你去跟爸爸通报一下,就说客人到了。”

  “啊,是,少爷。”

  一个守城门的士兵按照波里斯的吩咐,跑步进了城门去。波里斯歪着脑袋,想观察一下那个男子的面部表情,但是因为个子的差异十分悬殊,歪着头很难看到他的脸。

  “看什么呀?”

  即便是知道了波里斯的真正的身份,那个男子依然没有什么顾忌,说话的口气较之前丝毫没有什么改变。波里斯这才恍然大悟,其实眼前这个人已经明白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少爷,主人分赴让您和客人到接待室,主人和小姐在那里等着。”

  他们两人跟在仆人的后面,开始沿着走廊走。这家伙的穿着十分褴褛,除了外面披着的僧袍,里面都是些由于时间久远而破烂溜丢的衣服,因而与这装饰得十分华丽的走廊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比,显得非常不和谐。波里斯想起以前也听哥哥讲起过,那些有真本事的人总是有些与众不同,他们的行为常常令人感觉怪异。剑术特别出类拔萃的人里面,不乏这种怪人,就一厢情愿地把眼前的这个人归到那类人的群体里。可是,这个人似乎怪的有些过分。从扛在肩上的僧袍里已经有不安分的核桃开始掉了出来,一个,两个,三个……。掉在地上的核桃有的因为熟透了,直接脱去了外面的衣服,也有的就那样嘟噜嘟噜的滚落到走廊的某个角落里,但是这个家伙根本就不去理会,甚至做出一副丝毫不知道核桃掉落这一情况的样子,继续阔步的行进。

  一开始,波里斯有意识的假装不在意,但是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甚至于可以看到走过他们身边的,那些侍女正捂着嘴巴哧哧偷笑。又过了一会,这些侍女干脆跟在他们后面剑那些核桃,波里斯转过头去,他们就像小偷被主人发现了一样,悄悄的躲起来,等到波里斯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又有人出来拣起几个又跑掉。作为贵族家庭里的侍女,他们这样做并非是因为缺少吃的,短了喝的,只是出于少女的一种性格上的本能,看见那些可以吃的果实就那样被丢弃,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意图,波里斯还是很明白的。

  等到他们到达接待室门口的时候,装着核桃的僧袍已经空了一大半。在他们走过走廊的那一段时间里面,那些调皮的核桃从僧袍里掉出来,碰到地板发出接连不断的声音,就连波里斯也忍俊不禁。

  “快请进。”

  打开接待室的门,伯爵亲自起身迎接他们,伯爵夫人由于身体不适,用餐时间没看到她的人,此刻,接待室里还是没有她的身影。萝兹妮斯睁着一对充满了好奇的眼睛满怀期待的凝视着眼前这个扛了一袋核桃的男子。

  波里斯忧虑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只见那个男子把装着核桃的袋子从肩上放下来,所有人都没有反映过来,就那么唐突的把核桃袋子伸到伯爵的面前。

  “衷心感激您的招待,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请不要嫌弃。”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礼节方面都做的无可挑剔。但是,那所谓的礼物的内容和外观却实在让波里斯感到尴尬。他还没有看到过客人送礼物的。……

  伯爵也没有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没有当众翻开那个袋子,只是很郑重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就让仆人把那个袋子拿下去。但是就在伯爵把袋子递给仆人的过程中,有一颗可恨的核桃当的一声掉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天啊!”

  瞬时,萝兹妮斯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惊异的表情。那个男子瞟了一眼萝兹妮斯,以一种完全不同于跟波里斯说话时的口吻,对萝兹妮斯说道:“这是一种神秘的果实,小姐。像小姐这样人每吃到一颗就会长大一岁,只要吃上八个,一夜之间就能长成二十岁的姑娘了。”

  听到这一席话之后,萝兹妮斯显得更加惊恐,愣愣的看着那颗掉在桌子上的核桃果实。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当然,萝兹妮斯也不是不知道核桃为何物,但是,现在的这颗核桃因为还没有脱去最外面那一层皮,不同于平常见到的那些表面凹凸不平,但摸起来无比光滑,有着淡褐色的外壳的果实。这对于没有任何野外经验的萝兹妮斯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两者联系在一起的。

  况且这一番话出自被称为出色的剑术老师的口中,在她幼小的心里不免生成一丝疑惑。

  波里斯发现萝兹妮斯因为过于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颗核桃身上,望着那颗核桃的眼睛几乎有些呆滞了。波里斯勉强忍住了就要迸发出来的笑声。明明就是不久前从树林里摘来的核桃,却冠冕堂皇的给它冠上神秘的果实的名字,而且说的如此镇定自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波里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先生,,您是怎么知道萝兹妮斯今年十二岁的呢?”

  “这个嘛,这个很简单,看一眼不就都知道了。你也是十二岁对吧?”

  波里斯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心想,可能是事先向伯爵了解过。

  伯爵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痴迷于那颗核桃以及那个男子关于那核桃的那番话,心里觉得这个男子真的会逗孩子,一袋平常的核桃,竟然在瞬间化身为神秘的果实。仆人们见主人如此郑重其事,在拿着果实出门时显出恭恭敬敬的样子。

  萝兹妮斯偷眼看了看其他人的眼色,缓缓地把手伸向那颗孤零零的落在桌子上的,充满神奇色彩的核桃。波里斯非常斯文地阻止了她的这种意图。

  “就那样直接用手去抓,是要得皮肤病的。”

  就要触到核桃的手在波里斯的话结束的同时打了个哆嗦,马上离开了那颗无辜的家伙,然后用更加惊奇的眼神端详着那东西。对于波里斯来说就不是在说谎了,因为不可以用手去碰核桃最外面那一层皮,这是千真万确,不容置疑的。

  稍候侍女端上来热气腾腾的茶,伯爵开口了。

  “那么灰特拉先生,这是我的儿子波里斯,这是我的女儿萝兹妮斯……”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分别指了指他的两个儿女,介绍给客人。

  没等伯爵的话结束,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子突然摇摇头说道:

  “其实呢,灰特拉不是我的真名字,只是我到了这个地方以后自己取的临时的名字而已。”

  “那您怎么称呼?”

  伯爵自始至终对待这个穿着十分落旧的男子非常斯文有理,尽管他的装扮与这个华美,富丽堂皇的接待室是那样的不相称,而且他回答明显地表露出对伯爵的不尊敬。

  “真是很抱歉,我不能亮出我的真实名字,因为有某种信念上的原因,使我无法向别人说出我的真名字。”

  “那么是不是可以继续称呼您为灰特拉呢?”

  “那样不行,不一样的生活环境就应该有不一样的名字。嗯……你说,渥拿特怎么样?这个好像不错。”

  到了这个时候,萝兹妮斯也该识破那个谎言了,但是她依然对那颗神秘的果实的功效充满了好奇,致使她陷进自己的想象世界里无法自拔,对他们的谈话听得不是很仔细。

  “那就随您的方便吧,不管怎么说,能够见到您很高兴。就拜托您以后好好指导我的孩子们。”

  “您是说,还有您的女儿是吗?”

  伯爵脸上露出很为难的笑容,看了一眼萝兹妮斯说道。

  “是这样的,您只要在教学的时候让她在旁边看着,懂个一招半式的也就可以了。”

  听了伯爵的解释,渥拿特先生也大概的了解了主人的要求。依照萝兹妮斯的性格,她是无法忍受让自己美丽的双手长满老茧,浑身酸疼的,因此她无论如何不会愿意接受剑术训练的。让她只当旁观者,也许是苦苦的哀求她的父亲的结果。

  “如果您想今天就开始,那我吩咐仆人领着您到练习场……”

  “不用那么着急,学习呢,从明天开始,今天呢,先彼此熟悉一下。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必须求得您的原谅,我在教学的时候,对待学生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的,这是我向来的教学方针。”

  伯爵很痛快的表示可以接受。两人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之后渥拿特先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波里斯说道:“先到你的房间谈一谈,然后将脸转向萝兹妮斯说:“丫头呢,一会再谈。”

  萝兹妮斯还是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丫头!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她觉得很生气,但毕竟是爸爸允许的事情,自己也不能说什么,显得无可奈何。渥拿特先生跟伯爵点点头,就让波里斯领着自己去他的房间。

  “你看你的头发什么样子?留起来了就利索点,把它扎起来。”

  来到房间,刚刚落座渥拿特就对波里斯劈头来了这么一句。渥拿特的头发尽管高高束起,长度还是到了腰际线处,而波里斯的头发充其量稍稍地过了肩,因此就觉得没有必要扎起来。但是先生还是不由分说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头绳,把波里斯的头发也高高地扎在了脑后。这下可好,又多了一个活生生的渥拿特先生。

  “哈,你看,这样好看多了。”

  兰吉艾过来问要不要用茶,渥拿特就说:“怎么这里,是不是只提供茶水啊?我可是最讨厌被水灌个饱的。”过会又说:“去拿点可以吃的东西来吧。”兰吉艾出去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盘已经剥了皮的,拾掇得干干净净的核桃仁。

  “这是厨房的一点心意,让我送给先生。”

  波里斯想到刚才跟在他们后面拣核桃的那些侍女,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兰吉艾略微有些吃惊,自从几天前他见到波里斯以来,好像还是第一见到他这么轻松的笑容,不过嘴上还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渥拿特先生跟兰吉艾说道:

  “嗬,你这家伙还说是侍从,看德行却像个少爷。怎么,你要不要也跟我学学剑啊?”

  波里斯越来越觉得这个剑术老师跟自己心目中想象的那个形象对不上号,随便什么人都会问“要学剑吗?”,这成什么体统?他曾经听哥哥说过,一般拥有出色的剑术的人是不会随便地把自己的本领传授给别人的,他怎么见人就传艺呢?真是不可思议。

  兰吉艾很有礼貌的回答说:

  “我的主人没有下达这样的任务。”

  “呵,真是。”

  接着就自言自语,什么兰吉艾自己把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福气踢掉啦,命里注定的就是没办法啦等等,说着说着,猛地一下子靠坐在椅子上说道:

  “月光塔?这个名字很好。”

  波里斯再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座塔的名字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老师本来就是无所不知的。”

  “……”

  波里斯心里渐渐升腾了一团疑云,怀疑这个家伙会不会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呢,刚想到这里,那边渥拿特又抛出来一句话:

  “你,跟刚才那个丫头不是亲兄妹吧?”

  这一次,不只是波里斯,就连兰吉艾都觉得有点意外。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波里斯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的,就像您说的那样。”

  “那个丫头是伯爵的亲生女儿,那你就是伯爵的养子喽?”

  波里斯这一次简直是惊愕!这个人的反映怎么会这么快?

  “是的。”

  “波里斯,波里斯?是不是奇瓦契司出身?”

  就连这个属于伯爵为他营造的过去先生也知道,波里斯更加惊愕了。但波里斯依旧点头称是。渥拿特好像从中得到了鼓励,说出来的话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那你说,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这家伙,是要跟我玩游戏吗?

  波里斯沉默不语,很意外的,兰吉艾开口了。

  “是因为少爷跟小姐的年龄相同。”

  渥拿特看了兰吉艾一眼,点了点头。

  “是啊,你还真是有点头脑。那你说,我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个同岁的呢?”

  “那个嘛……”

  这个问题兰吉艾也无法做出确切的回答。他会不会是从伯爵那里听来的呢?兰吉艾想了想,那是不可能的。渥拿特见对方答不上话,便自己回答道:

  “那我告诉你啊,那是我的超能力。”

  “啊?什么超能力?”兰吉艾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对方。

  “超能力,不懂?就是是一种很特别的能力,可以猜到别人的年龄等等。”

  “那您知道兰吉艾多大了吗?”波里斯有些将信将疑,想再验证一下,当场考考先生。

  渥拿特凝神望了望兰吉艾,回答波里斯说:

  “也是十二岁,按月份比你大。”

  波里斯回过头去问兰吉艾:

  “兰吉艾,你是几月份生?”

  兰吉艾也十分吃惊,迅速的做了回答:

  “是二月份。”

  又对了。这一回波里斯无法掩藏自己的惊异之情,接着问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呢?只是用眼睛看的吗?还是凭借自己的经验……”

  “经验,什么该死的经验,我只要对一个人的脸看上一眼,就像看到树木的年轮一样,可以准确无误地知道来这个人活了多少年。”

  波里斯不经意地问道:

  “那萝兹妮斯比我小的事情,您也应该清楚了吧?”

  这其实是在试探他,想摸摸他的底,萝兹妮斯称呼自己为哥哥。这时渥拿特却皱着眉头,忽然大声叫到:

  “你竟然想戏弄老师!那个孩子比你早出生三个月!”

  再也没有提出反论的余地了。波里斯是七月份生,而萝兹妮斯是四月份生,刚刚好大波里斯三个月。

  过了一会,渥拿特先生舒展开紧锁的眉头,十分柔和的对波里斯说:

  “哼,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资质,如果肯好好练的话,会成为优秀的剑师的。”

  这一次又是凭着什么这样说的呢?波里斯反问道:

  “这个也能看得出来吗?”

  “说什么呢?我这么说完全是针对你刚才跟我撒谎的事情。”经渥拿特这么点破,波里斯的脸不由马上红了。

  跟这个家伙对话,凭借小聪明是完全行不通的。简直摸不透这家伙的思路到底是怎么样地。

  波里斯抗议道::

  “撒谎跟剑术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么,你以为那些有名的、优秀的将士都只是靠挥舞手中的剑就能成就的吗?当然不是这样的,不只是剑,还有用斧头的呢。总之,并不是擅长使用手中的武器就可以成为出色的将士的。最重要的是灵敏的直觉,和比对手超前的意识。没有这种头脑的人,也可能成为剑术的拥有者,但是这些人如果遇到有勇有谋的人,肯定会败下阵来的。一个走惯了笔直的道路的人,走进弯弯曲曲的小路会迷失方向;擅长在平地作战的人,遇到斜坡或者是水战,肯定会无功而返,不战而败的。”

  波里斯觉得老师的这一番话说的花哨且不实用,语速倒是惊人得快,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他关于剑术的第一西高谈阔论,波里斯便暗暗的想:还是听这个家伙讲完也无妨。波里斯怀着这种想法望着渥拿特。渥拿特抓起一把核桃仁塞进嘴里,嚼得嘎吱嘎吱作响,一边继续说道:

  “头脑灵活的人善于应变,必须先读懂对手的动作,才能先做出对应的有效攻击。那些头脑反映快的人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说谎!你以为谁都会将谎言编得无懈可击吗?想骗人又不得其法的人数之不尽。举个例子说,刚才那个丫头,我说那一番话,你可能不相信,但是对于那个想早日长成大姑娘的丫头来说,有很大的诱惑力,所以你看,她被我拉下水了吧?”

  波里斯听得瞠目结舌,萝兹妮斯想快些长大当姑娘?她原来是这种人?

  兰吉艾由于不同于波里斯的原因,脸上现出很新鲜的表情,他居然把萝兹妮斯小姐说成丫头?

  还没有从这一意料想不到的状况中摆脱出来的两个少年,接下来又受到一次结结实实的冲击。渥拿特把塞进嘴里的那一把核桃人全部咽下去之后,把剩在盘子里的那些也分两次消灭掉了,接着,突然伸了个懒腰:

  “啊——今天话说得太多了,没有讲完的,等到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说吧。我有些疲惫了,要去眯一会觉了。”

  “……”

  对于他们的回答他根本就不去关心,只自顾自地,倒在干净整洁的床上,睡去了。

  没讲完的等想起来的时候再说?

  就在刚才听他那一番雄辩的时候,波里斯就想着会不会是他临时起意,编出来哄我的呢?到了现在这个家伙终于原形毕露了。这个家伙所谓的教学是连一定的体系框架的随意的方式,也不管这种方式的教学质量如何。

  “少爷……要不要再拿点核桃仁过来呢?”

  波里斯摇了摇头。端着空盘子走出去的兰吉艾的嘴角漾起了一种不明原因的微笑。

  波里斯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渥拿特的大脚,他的脚板就像青蛙的脚,脚趾之间有很宽的缝隙。

  催促安诺玛瑞的核桃成熟的秋天,也准确无误地光顾了奇瓦契司。望着窗外日渐染上橙[x]的落叶,勃拉杜说道:

  “夏天走了。”

  有个人朝桌子上的烛台走过来,一一点亮了插在烛台上的三根蜡烛,黑暗中浮起三个光圈。

  “所以说,是有成果喽?”

  “是的,主人。”

  隆哥尔德贞奈曼宅邸的书房同贝克鲁兹培诺尔城堡的壮观的书房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这里很暗。培诺尔的书房开了很多窗户,且都是玻璃窗,可这里的窗户只有那么一扇。

  勃拉杜关上了那扇窗户。想到这个书房跟以前相比,唯一的变化就是更换了主人,勃拉杜不由得笑了笑。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借着蜡烛的光芒读了起来。读毕,把纸放下来,就看着把这个带过来的那个人。

  贞奈曼家族的执事涂尔克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哼……”

  对于这个家伙而言,贞奈曼家族的主人是哥哥还是弟弟,是无所谓的。反正都一样,他不过是个奴才。想一想,这个执事从前跟布尔拉一向都很合拍,可是他对原来的主人背信弃义,投奔到了现在这个主人的门下。

  “那么说,小家伙去了安诺玛瑞的?”

  “那个贵族看起来分明就是安诺玛瑞出身,只是因为在旅馆利用了假名字,无法知道他确实的身份,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快打探到这个人的身份的。”

  勃拉杜如此费尽心机寻找波里斯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马上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冬雪神兵是不是在小家伙身上?”

  “这个还不清楚,因为他的哥哥耶夫南至今音讯全无。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个被推断是波里斯的孩子身上,有一把套在白色刀鞘里的硕大的剑。”

  “应该是冬霜剑,没错。”

  涂尔克现在不再称呼优肯的两个儿子为少爷了。

  既没有老婆,又没有儿子的勃拉杜没有下令修筑宅院,也没有指示扔掉哥哥的东西,似乎对那种事情毫不在乎。在优肯曾经使用的书房里办公,在他用过的桌子前,用他握过的笔写字,在他曾经休息过的床上睡觉。

  过去的管家涂尔克收过来继续任用,家里面的佣人全都没有换掉,只是把优肯亲手带出来的士兵进行了一次清洗,除去逃跑的,其余全部都杀掉了。

  仆人和侍女在那个夜里逃走了大半,剩下的数量还不及优肯在的时候的一半,可是勃拉杜好像连这也不在意。对于他来讲,用来打扫房间,打理宅院的佣人的存在,简直都不值得他去关心。

  由数百个士兵把守森严的宅邸,看起来十分荒凉。坎恩选侯借给他用的魔法师琼格纳已经回到了选侯的城里,但是由他召唤的怪兽克里格尔摧毁的屋顶至今都没有修复。能够住进去都已经是很令人欣慰的事情了。经过琼格纳几天几夜倾力帮助,通过强力的净化之后,才勉强把克里格尔的毒液消除干净。

  谢了顶的房子一直在漏雨,如果照这样下去,到了寒冷的冬天肯定要吃到不小的苦头。可是勃拉杜似乎丝毫不想在这栋房子里安享生活,或者说好像期待这这栋房子继续被摧毁,直至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根本不过问有关修补房子的任何事情。

  被克里格尔的毒液消蚀过的石头墙仍在不不简写地脱落着,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危房。

  “很好,继续追踪那个小子,还要打探耶夫南的行踪,搞不好另外半个在他身上也说不定。”他说的“另一半”显然是指那神奇的盔甲。

  “知道了,主人。”

  涂尔克在次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听着门被关闭的声音,勃拉杜用手支起了下巴。

  烛光在眼前轻轻的摇曳着。也不知道是墙上哪里裂开了缝,风从缝隙中吹进来摇曳着大火光。由于对房子不闻不问,也无从知道。可是望着烛光,他的嘴角在逐渐上扬,直到成了类似微笑的表情。

  “哥哥,还在为我抢占了他的房子事生气啊?”

  烛光略微地往上窜了窜,再一次摇摆起来。嵌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的,勃拉杜的发黄的眼珠,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烛光。长长的影子在他背后像一对翅膀忽隐忽现。

  “如果你想,就坐坐吧,可以直接坐到我身上,幽灵不是都可以这样的吗?”

  对着空气中虚妄的幽灵说着话,勃拉杜的脸上莫明其妙地浮现出苦涩的表情。

  事实上应该是丰收的秋天。勃拉杜终于如愿以偿,实施了处心积虑很久的一件事情。总是压迫着自己的哥哥死了,哥哥的后代们也成了无家可归的野孩子,姐姐的亡灵不再出现在自己的梦魇里。

  勃拉杜很遗憾没有亲手杀掉自己的哥哥,但是那个背叛了自己的主人的执事,代自己了却了一桩心事。仔细想一想,这个执事也是个不懂何为义气的混蛋。在那种情况下,可以把刀叉进自己主人的背里,再把人投进湖中,这对于奇瓦契司人来讲,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最终还是托了这个家伙的魔法的福,自己才可以了却这桩心愿。这个家伙其实早已经知晓那个红眼恶魔的存在,要是再耽搁下去,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就连琼格纳也受了那个家伙的恩惠。唯一可恨的就是,由于在混乱中丢失了马匹,让两个侄子跑掉了。他们带走了家族的传家宝物,得到它是他发起这次行动的目的,但至今宝物仍然下落不明。

  目前还摸不清注这个家伙的底牌,但是把他带在身边,还是很有用处的。这是一种骄傲,很长时间以来效忠自己哥哥的人,现在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也充分地满足了他的报复心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某一角落总是觉得凉飕飕的。

  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又不确定究竟少了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一股风吹进来,很冷很冷。他觉得总是提不起精神,虽然这分明是一场重大的胜利。

  为了下个月的选举,忙着做最后阶段准备的坎恩选侯也送来了祝贺胜利的亲笔书信和用纯金锻造的大块头的礼物。毫无疑问是连同那句“望早日找回冬雪神兵”的话一起送来的。要说被勃拉杜霸占的贞奈曼宅邸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一进入口便能一览无余的,摆放在大厅正面的那一面钟。

  构成时钟的躯干的辉煌灿烂的纯金支架,摆在过去优肯所驾驭的贞奈曼宅邸里也会显得不协调,更何况摆在这栋如同废墟的房子里,更加不顺眼,看了叫人不舒服。更让人受不了的是钟声。

  钟声响彻整个宅院的每一个角落。该敲九下了。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有没有吃过晚餐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很清醒的记得时钟在不久前响了八下。好像自己的生命只是在那钟声里慢慢的滑过。

  ……

  最后一响的余音徐徐消失的时候,烛光再次不安分的扭动着躯体,忽然间灭了一支。

  “哥哥,你是不是也对那面钟感到厌烦?”

  勃拉杜的声音像回音一样,在空荡荡的书房响起。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十二点,浅浅地睡去的波里斯,由于感到了一阵寒气醒了过来。想重新盖上被子入眠,但是此时瞌睡虫早已不知去向。

  那个奇怪的老师在这个房间的床上睡了足有四个小时,被兰吉艾艰难地叫醒之后,又吵闹着要去看萝兹妮斯,不得不劝解一番。波里斯觉得这个人倒是很有趣,但至于能不能把剑教好,却没有多少把握。如果学不到切实的功夫,肯定征服不了那个为了萝兹妮斯出战的少年。

  一定要赢吗?

  对于波里斯来说,这是个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如果没有伯爵一家人的帮助,他万万享受不到现在这种安逸的生活,而是在追踪者或是强盗的眼皮底下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光是凭着这一点,他也要把伯爵的恩惠铭记在心,有朝一日自己有了本领,一定要来报答。

  但是……冷静地说,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绝不像波里斯想得那么好。伯爵说过,最好的结果是赢,不过输了也没办法。这桩交易的条件并不是十分优越,但不管怎么说,先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竭尽所能地作一番,如果不行,自己也无可奈何。事实上,对波里斯过分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做出什么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是很荒诞的。把还没有具备实力的波里斯带回来,完全是伯爵的决定。

  这或许是一个荒唐透顶的计划。

  可是为什么,自己要想那么多呢?自己不过是仅仅为了生存,选择了一条不能不选择的道路。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活下来。万一波里斯失利,伯爵违背当初的诺言想要惩罚自己的话,他是不应该有着什么“我会负责任的,我甘愿受罚。”之类的傻念头,而是赶快逃跑,以保全自己。自己并不是为了让伯爵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而是纯粹为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现在先不要想那么多,加紧努力吧。练就过硬本领才是最重要的。

  能把剑学好,从长远来说,对自己是很有利的。而且他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能随心所欲地挥舞这把剑——如同哥哥身体的一部分的冬霜剑。他希望自己能强大起来,这样的话剑就不会被人抢走,而且可以不受任何人的约束而生活下去。不依靠任何人,也不会给人带来任何烦扰。

  波里斯从床上起来,下床寻找放在床底下的那把剑。

  他把手伸到床底下去摸索,但是平时能摸到的剑并没有一下就进入手中。他把胳膊伸得更长,仍无法摸到。因为床太大,所以把胳膊伸到床的斜对角不太可能。放到哪边了?

  波里斯换到另一边继续去摸那把剑,但他变得越来越紧张。从脸颊和鼻子某种东西正在往下淌。直至现在他都不知道什么叫冒虚汗。

  “……”

  终于,摸到布块并将它拉出床外。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他爬到床底下,但毫无用处。

  没有,哪儿都没有。

  放在那里的冬霜剑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部 冬日之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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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14楼
发表于 2007/10/01 | 编辑
你真強哦 都更新完了=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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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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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3 

SOS团新手

15楼
发表于 2009/01/04 | 编辑
LZ有第二部么。第一部看过了,游戏也出第二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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