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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 THE OTHERS
第二学期的结业式,平安无事地结束了·
在教室发完成绩单之後,第二学期最後的钟声响遍校园。
一起获得解放的学生们轻吐气息,校舍内充满拉动座椅的声音。
利菜一边从椅子上起身,一边瞥向窗边一角·
原本总是坐著一位毫无特徵的少年座位,今天却空荡荡的。据导师所说.他似乎没有请假.
利菜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安静地定出教室。
她提著书包,走在连接隔壁校舍的走廊上。登上楼梯之後,走向三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比其他问教室更老旧的门板上,挂著写有「美术教室」字样的门牌·
利菜走近教室之後,才发现教室的门半开著。
她从走廊偷偷瞄了里面一下,里头有位少年正面对一张画布。
是药屋大助。
穿著便服的大助,正注视著利菜的画,他看著的不是昨天画的大助人像,是约莫一个月前,
画到一半就放弃的风景画。
那是利菜追寻记忆中的风景所画成的画。没有海、也没有山,那是一幅很平凡、随处可见的街道风景。
利菜小时候,为了回避老是乱发脾气的父亲,与总是哭泣著的母亲,而不断绘画。那是从关闭她的房间窗户外,所看到的夕阳景象。
从充满讨厌声音的家中看到的橘色街道,在利菜眼中,看起来就像是非常幸福的另一个世界·那鲜艳的橘红色,好似把街道的空气也染红一般——
[....]
利菜坐在走廊上成堆的画材上面,她怀抱书包,注视教室里盯着画看的少年,就像过去,第一次看到大助一样.
大助一动也不动,只是欣赏利菜的画,他的侧脸,果然跟平常的他完全不同.
那时候,大助微笑了,是利菜过去从未看过的直率笑容。这时候才想起,那个笑容跟诗歌的笑容或许有点相似,那是忍受著什么、接受了什么,但还是可以笑开来的笑容。
这次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呢——当利菜这么想的时候,大助开口了。
「上次你也是像这样从後面偷看吗?立花同学。」
回过头来的大助脸上,挂著一如往常的笑容。
「……差不多吧!」
利菜站起身,走进美术教室。
「你在混什么啊?怎么连结业典礼也没有来参加?今天可是圣诞夜呢!你不用去约会吗?可怜的孩子。」
利菜说完话後,便陷入一股自我厌恶之中。
我真是个讨人厌的女生……自己明明就很清楚原因……
然而少年的回答却令人意外。
「我有约啊!所以到约定时间之前,才要打发时间。」
利菜目瞪口呆地说道:
「……你一直这样看著画,在打发时间?」
「是啊…」
大助的语气很僵硬。与其说他在迷惘.看起来更像是强忍心中的迷惘。
利菜喃喃说道:
「逊毙了。」
[……话说,立花同学为什么还在学校?]
大助也许生气了吧?他压低著声音说道。
「我也还有事情。」
「什么事?」
「联系未来的重要工作,我可以为此而死喔!」
利菜以带著玩笑意味的口吻说完之後,大助叹了口气
「哼,你才逊呢…」
利菜不悦地瞪向少年。
[为什么?]
[为了将来而死,不就是放弃自己了吗?这样子怎么可能会帅?这不过就是自我满足的愚蠢行径罢了,因为你放弃活下去了,」
「你说什么……」
利菜感到一股怒气街上来,以强硬的口气反问:
「你这种人又懂什么?那我问你,你想说你不怕死吗?」
「不怕啊…因为比起死,还有更让人害怕的东西·」
大助眼神笔直地望向利菜.
利菜忽然想起,以前也听过类似的台词。是她可恨的敌人说过的同样话语。
「更害旧的东西……那是什么?」
「不告诉你。」
大助斩钉截铁拒绝,让利菜相当不悦。
两个人无言地站在原地。利菜根本没有料到可以像这样,再次跟大助一起共度时光。大助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眼前的画,利菜则不时偷瞄少年的侧脸。当利菜注视少年侧脸的同时,她的心中便有一点点带著热度的感觉苏醒过来——
我说药屋啊——
大助在利菜开口之前,先喃喃说道:
「我认为只要还活著,总有一天会有办法的……一
大助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那是利菜过去看过,让她第一次对眼前的少年产生兴趣的笑容。
「那个时候,当我看到这幅画时,就想到这件事情。只要还活著,或许就有实现梦想的一天。所以我——」
大助的笑容突然一沉。
「不过,看来好像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真相,也只会在这里犹豫……就算我还想见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好好跟她说话。早知道会这样,一开始不要遇到她就好了……]
利菜以为大助哭了,但其实不然。他脸上表露出来的,是愤怒的表情。想必他无法原谅害怕诗歌的自己吧?或者是在诅咒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命运呢?
利菜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瞬间冷静下来,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人的本能会让自己远离未知的存在,而利菜正是人类会本能性畏惧的附虫者。
「沒錯,就算活著,也根本就沒有好事..」
利菜的呢喃,空虛地融入在寂靜的美術教室後,消失了。
那是利菜與同班同學藥屋大助最後一次交談。
5·OO THE OTHERS
『叶芝…叶芝站到了。下车的时候,请留意脚边——]。
还没等到广播结束,强劲的冲击波便吹垮了车站月台·
*门与数名防风眼镜人被吹飞出去,以白色面具隐藏面容的人们,接二连三地冲进车站。
「车站的守卫应该不只这些!在剪票口附近先重整一下态势!]
打头阵的,是一位戴著狗面具的少女。她甩著一头黑发,一直线穿过月台。
但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看到半个类似敌人的身影.
不光是敌人,甚至没有半个乘客和车站人员的影子.简直就是无人车站.
……真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少女虽然在心中咋舌,却没有停下脚步。
一天之中,只有三班单线列车行驶至叶芝市。而且.因为利用国营铁路的路线,所以必须穿过两道剪票口.
虽然有好几种交通手段能够进入叶芝市,但依照前特别环境保全事物局员--(蝉蝉)的陈述,这些交通手段全部都受到监视,或者备有妨碍他人入侵的手段·搭乘*也是一样的情形,但既然都要开打,当然要尽可能毫发无伤地抵达目的地。(虫羽)选择了*,就算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也不可能在人潮众多的车站里面直接作战。
(虫羽)因此成功进入叶芝市。
但是,当他们穿越无人的剪票口时,全员都察觉到这特别反常的状况
——敌人的数量太少了。
只是这份不安,在他们冲出车站的下一秒便烟消云散。
「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白面具集团最前面的利菜,以枯哑的声音呢喃道。後方的伙伴们也发出动摇的骚动声。
叶芝市的异样光景拓展在眼前。
街上布置著在这个时节随处可见的圣诞树,视野所及的所有商店都装饰得非常华丽。头顶上吊著挂有小灯泡的装饰品,并以一定周期,交互闪烁著红白色灯光。在稍微有点距离的西式点心店前面,摆著一个豪华的双层式圣诞蛋糕。
猛然一看,还会觉得这里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市镇。
但让利菜们害怕的,是街上行人的身影。
所有人都不发一语,踩著机械式的步伐。身著西装的上班族、穿戴制服的学生甚至有一家人出游,或者情侣同行逛街的身影…可是却没有半个人开口。所有人都以空泛的眼神望著前方,缓慢地在街上徘徊。
活力十足的圣诞音乐充斥在街道上,搭配著游魂般移动的人潮,如此不搭调的景象,就像活生生的人造音乐盒般诡异。
视野中的人们,毫无疑问地全是缺陷者。
[....]
包含利菜在内的白面具人们,全都呆立现场。
利菜忍不住冲出车站,抓住穿著西装,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青年肩膀
「你是……谁?」
就算碰到这么突然的事情,青年依然毫无反应。
「我在问你是谁啊?」
提高音调也没有用,对方只是以毫无情感的眼睛凝视利菜,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吗?」
硬是将对方转向她。
利菜粗鲁地推开青年,青年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只是缓缓地站起身子,再度往某个方向走去。
利菜咬著牙,直视著某一点。她的视线前端,有对疑似*的身影。其中一位是从未见过,
身材略胖的中年女性。另一位,则是之前在海滨公园被(郭公)打成缺陷者的小女孩。
利菜唤住小女孩,然而对方只是瞄了一眼,就牵著应该是她母亲的手.迳自前进了,
利菜茫然站著,哑口无言。
「我……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子吗……」
背後人有说道。利菜就算不用回头,也很清楚感受到伙伴的畏惧。
利菜狠瞪著少女消失的方向,语气低沉说道:
「别开玩笑了……谁要变成那样子啊……!」
「可…可是……」
听到伙伴们软弱的声音,利菜忍不住回过头训斥:
「你们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不就是为了尽量减少变成这样的人吗?只要特环存在.成为缺陷者的附虫者就不会减少!我们不是来这里输的,是来赢的!」
(虫羽)的成员被利菜的魄力压倒,全都沉默下来。
[(虫羽)过去的伙伴们,一定也在这座城市的某处。难道大家忘了吗?忘记无法守护他们的悔恨?我绝对不会忘记,因为牺牲了大家的梦想,我才能活到现在!」
利菜拉低嗓音,继续说道:
「我跟成为缺陷者的大家约好了,总有一天要救出他们,并替他们找到容身之处。我是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而来到这座城市,大家也是一样吧?有著绝对不容许退让的梦想!那不应该是在这里放弃掉的东西!就是因为有著比任何事物都还重要的梦想,我们才会来到这里的,对吧?]
聆听完利菜的话语後,白面具们抬起头来,彼此互看,随後以微妙的神情走到利菜面前。
[……你说得没错,要是在这里退缩,过去所有的抗争都会付诸东流。]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就算变成缺陷者,我们也还有(冬萤),只要拥有从缺陷者状态中复苏的她,我们就还有希望。]
「对,我们的工作是救出在这里的伙伴们,并且尽可能减少特环成员人数。剩下的事情(萤)一定会想办法的……」
利菜听到伙伴们不断提起诗歌的名字,心中产生一股不安·
诗歌当初对利菜说明前因後果时,利菜或多或少猜到诗歌复苏的理由。如果她的推论没错,这个隔离设施,应该不是诗歌从缺陷者的状态中重新振作的原因之一--
一道清脆的拍手声,传进正在沉思的利菜耳里·
白面具们个个绷紧神经,望向声音的来源方向。发现一位青年,伫立在毫无生气的街道上。
利菜看见如同病人般的苍白脸色、无框眼镜、身穿漆黑西装的身影,眼神立刻直觉性地锐利起来.
「土师……圭吾!」
土师似乎是听到利菜的呢喃。他停止拍手,以食指推了推眼镜,露出轻薄的歧视笑容。
[(虫羽)的各位,欢迎来到都市型隔离设施『东—33』地区,俗称『GARDEN』的地方——哎呀,我真是吃惊呢!还以为你们看到这座城市的光景後会丧失战意……看来,我似乎太小看瓢虫的统率能力了。虽然是我的敌人,不过你确实了得·」
「……你这是做什么?竟敢一个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找死吗?」
土师听到利菜的话,扬起嘴角。
「虽然我本人总是受到死亡吸引,但我要给你的答案是“NO”我只是突然想起没有好好跟你说过话,所以才来的。」
青年抬超手臂,制止正打算大叫:「你别闹了!」的利菜。
「缺陷者们,够了。消失吧!」
当青年声音响起的同时,周遭的人群猛然回过头来,瞬间,又迅速地往某处离去。
「怎…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只有命令才能够推动他们。失去梦想的人,甚至无法凭自己的意志踏出任何一步。你可以试试看对他们说“去死”,保证你眼前马上就会出现尸堆。」
白面具们听到土师满不在乎的说话态度,当场脸色大变。
不消一分钟,车站前便完全没有人烟,只剩下(虫羽)和土师而已。
「比起我们许多的隔离设施,这里算是相当异类的。住在这里的,除了大量的缺陷者们,就只有一边对外界隐瞒此一事实,一边进行研究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协助者们。实际上,研究如何让附虫者恢复成正常人类的实验设施的确存在,只不过,目前算是毫无贡献的状况啦!」
土师的嘴角,露出轻蔑的浅笑。
「话说,这里的主要目的是用来观察失去梦想的人,也就是观察缺陷者们的活动状态罢了。就某个层面来说,你们并不会看到太过刺激的实验内容,这样也算是幸运吧?啊,对了,关於(冬萤)是在这里从缺陷者的状态中复苏的情报,那是假的…那是为了引诱你们出现的疯言疯语。美丽的瓢虫,我想你应该能预料到这一点吧?」
利菜盯著取笑自己的土师,首先产生的情绪并不是愤怒,而是疑问。
失去梦想,忘记一切的缺陷者;还有身为让附虫者变成缺陷者关键的(虫);然後,被这种(虫)吸引住的附虫者们。利菜对这一切都感到质疑,而这些问题,也是过去总是占据在她脑海角
「喂,你说……想跟我聊聊是吧?那请你回答我。」
利菜瞪著土师,将心中的疑问全数抛出。
「我们到底是什么?会啃食我们梦想的(虫)又是什么?我们到底为了什么在这里..?]
过去——过往至今所活著的日子里,利菜不知道自问过几次?害怕有朝一日,或许会食尽自己梦想的(虫),也害怕世人的目光…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之下,不断地为这些问题烦恼。
「这些问题很滑稽。就我所知,也只是些空穴来风的消息,没有任何可信度。就算这样然想要知道吗?」
上师的回答让人相当意外。利菜无言地点点头。
[这座城市就是答案。失去梦想的人们毫无所求,却能够接受一切。只要附虫者持续增加,就会不断有人失去梦想。你认为…这样持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你们眼前所处的花园就是答案。有三个愚蠢的人,妄想让花园填满整个世界,好让自己称王,就只是这样而已。」
——利菜的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
旁边的伙伴们,似乎没有理解土师话中的含意,只是愕然地彼此对看。
眼前一阵昏暗,有如挨了一记闷棍般的打击,让利菜头晕目眩。
「——那么…」
这个(虫),到底又是谁生出来的—
土师挡在利菜发问前,说道:
「但是,这种事情并不重要。至少他
[...咦?」
叫做(郭公)的男人,他完全不介意。」
土师在利菜眼前转了个表情,镜片後方的眼神,似乎瞬间变得柔和许多。
「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问他答案,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公务员,必须避免做出危害自己立场的言行举止。」
利菜发现土师的表情已经恢复原样。
这家伙……是在消遣我吗?
利菜咬牙,在心中呼唤了自己的(虫).
一只瓢虫从利菜的黑发中出现,瞬间变成庞然大物。
「在解决(郭公)之前,先干掉你吧!」
(虫羽)的成员们也紧随著利菜,分别叫出自己的(虫).
土师笑了。
「哎呀,(虫羽)的公主依然是这么英勇,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就跳进我们布下的陷阱。」
转眼间,许多以防风眼镜遮住面孔的人们,从城镇的各个死角中出现。看板後方、大楼顶楼及转角、车站屋顶上,利菜的视野迅速被大量戴著防风眼镜的人们填满。
「哼……如我所料,我会把你们全部一起解决掉!」
利菜露出豪迈的笑容。
但是——
「樱架东高中的美术教室吗?说起来,还真是令人意外的据点呢
土师的一句话,让(虫羽)全体目瞪口呆。
「既然(冬萤)不在这里,就一定是在那里了吧?」
[..为什么……」
利菜错愕地低语。
土师愉快地眯起眼睛。
「你知道什么叫做双面间谍吗?(蝉蝉)真的很能干呢!她原本是真的想要背叛的。不过,一旦我对她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後……就让我知道你们的据点位置了。而且,我也透过昨天游乐园里发生的事情,知道你们跟(冬萤)接触了,」
利菜的心跳不断加速,现在…诗歌一个人留在美术教室里——
「我原本的目的就是(冬萤)无论如何,我都想知道她从缺陷者状态中复苏的方法。只是用一般的方法捕捉她,就会重蹈四年前的覆辙。所以,我在等她出现破绽的时候……等待她内心最软弱的时刻到来。就在这时候,你自己跑进我的掌握之中,简直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不用我刻意去安排计画,机会就自己降临啦!」
压低嗓音,面带微笑的土师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
诗歌……!
防风眼镜人们朝愕然的利菜飞扑而去。
在丧失梦想的花园中的一战,揭幕了。
「既然这样……我马上就将你们全部收拾掉!大家上!」
白面具人们收到利菜的命令後散开。
而防风眼镜人们则各自冲向自己选定的对象,利菜面前蹦出三名战斗员。
只靠三个人就想阻止我?
利菜笑了。
突然,她警觉到周围异常的气氛。
若非战斗经验像利菜如此丰富的人.可能便无法发现。利菜的瞳孔里,映著一副意有所指而窃笑的土师。
从持有*的青年肩头上望去,可以发现天空上的一个黑点。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利菜察觉到敌人的真正意图,眼神变了。
防风眼镜人们突然远离(虫羽)
为了保护因此疑惑的伙伴,利菜移动自己的(虫)到前面。
下一瞬间,某种东西以超乎常理的速度飞到(虫羽)头上;两架战斗直升机,伴随刺耳的噪音出现在上空。
利菜仰头望向朝著他们挺起机*的直升机,怒吼道
「看我把这些玩具打成废铁!(七星)!」
巨大瓢虫张开双翅。
完全解放的冲击波,将射下来的*全数反弹回去。躲在瓢虫後方的伙伴们发出惨叫声。
高速与瓢虫擦肩而过的战斗直升机,在利菜背後失去平衡,冒出黑烟後坠落至街道上。
不惜牺牲自己梦想的利菜,现在已经无所畏惧。她甚至可以感受力量自体内泉涌而出·
利菜转身,重新面对眼前的敌人。
「土师圭吾!首先就是你!」
对其他防风眼镜的人们视若无睹,利菜锁定土师之後,解放(虫)的力量。
青年似乎没有料到利菜有著如此压倒性的气势,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他连忙采取回应动作.但根本来不及躲避。
有如飞弹直击般的大爆炸,烧遍站前广场·
「呼……哈啊……」
这是利菜使尽全力的一击,土师不是附虫者,只是普通人类。就算是侥幸,也不可能获救。
——然而…
[..难得今天是圣诞节,你还是穿著这种大衣吗?稍微打扮一下,如何?」
缺乏紧张感的声音,从旁响起.
不论敌我,所有人都面带惊讶地回过头去.
[你敢说我,这些不就是你连同*,一起帮我准备的吗?]
利菜看到这身影,一股怒气爆发.
[(郭公)...]
少年身穿自己已经看惯的漆黑色大衣,以肩膀扶著土师站在那儿。他全身已经跟绿色的郭公虫同化,甚至连倒竖的头发都微微变色·没有被机械制的防风眼镜遮住的嘴边和脖子上,出现无数条如同刺青般的绿色线条。
「总之,先向你道谢,刚刚确实很不妙。」
「所以我才要你别老是强出头,打不死的蟑螂出现在前线,只会碍事啦!」
(郭公)对土师大肆抱怨之後,放开了他。
「主打戏当然不能看录影版,而是要看现场啊!你说是吧?]
推好眼镜,面带微笑的土师背後,排排站著数名防风眼镜人。
相对於包含利菜在内,只有十个人左右的(虫羽),特环在数量上占尽优势。然而被逼急的附虫者,往往会爆发难以估计的力量。所以双方都很清楚,目前的局势算是难分轩轾。
「来得正好,现在的我连你都打得过,只要消灭你,就可以灭掉特环……!」
利菜很清楚,绝对没有人可以替代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能力最强的附虫者(郭公)只要打倒眼前的少年,便可以一口气削弱特环这个组织。到那个时候,(虫羽)才会获胜,才是多数附虫者获得自己容身之处的时刻——
(郭公)不耐烦地咋舌·
「你还在说这种话啊……」
利菜对少年泼冷水的态度感到极度不悦。当她正要反驳时,却被土师的声音阻断·
[(郭公),不用再放水了。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据点,不仅如此,还多附赠一个(冬萤)喔
「你刚刚说……放水?」
利菜原先打算凭著一股怒气发动攻势,却因为发现(郭公)的样子骤变而暂时忍住。
「…你说什么?」
因为戴著防风眼镜,看不到少年的表情,但他似乎相当吃惊。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对负责监视工作的你有点过意不去,但身为双面间谍的(蝉蝉)发现他们的据点,还足以轻易到让人傻眼的方式得知。现在,(兜)应该正和另一个人前往那里。」
[....]
[不过..你应高早就知道(虫羽)的据点了吧?]
土师用调戏的口吻说道,然而他的眼睛后方的细长眼睛,却以完全相反的眼神直视少年。
(郭公)沉默不语.
「你们罗罗嗦嗦地在讲些什么啦!该不会是忘了大敌当前吧?」
利菜大喊,并驱使瓢虫朝(郭公)等人吹出扇形状的暴风。
(郭公)和土师,以及其他防风眼镜人们一口气散开,(虫羽)成员们抓住这个机会,攻向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队员·
(郭公),你别再对(冬萤)视而不见了!」
土师向降落在远方瓦砾堆上的(郭公)说道:
「你和(冬萤)都已经没有办法再逃避!你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虫)吃尽梦想。不过,只要得到(冬萤),或许就有机会获救喔!你……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除了像四年前那样,再次捉到(冬萤),并获得自己的容身之处外,我们还有其它选择吗?她一定也无法原谅你夺走她的重要梦想!到头来,你们还是只能彼此伤害!」
(郭公)突然停下动作。
「不要再半吊子了!打倒瓢虫,夺下(冬萤)吧,(郭公)!」
利菜想起诗歌告诉她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当利菜得知,将诗歌变成缺陷者的不是别人,正是(郭公)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怒气加倍。
然而,诗歌却没有对身为仇人的(郭公)有所怨慰。她没有诅咒对方,只是说出自己遭遇的经过。而且,还在一瞬间露出微笑,让利菜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只有这里是你的容身之处。我——这个国家需要你,你所希冀的梦想只存在於此啊!]
土师与一名(虫羽)成员对峙,却仍不断朝(郭公)吼著。
「你有空左顾右盼吗?(郭公)!」
利菜朝僵直不动的少年击出冲击波。
(郭公)迅速举起手臂。
伴随巨响击出的炮弹,贯穿冲击波。两股拥有压倒性破坏力的力量彼此冲击、互相抵销。
「瓢虫……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去救那家伙……不去救(冬萤)吗?」
少年的一句话让利菜感到错愕,她还听到土师咋舌的声音。
诗歌——
焦躁与不安在胸口隐隐作痛,然而利菜却咬紧牙根,怒视眼前的敌人。
「我要先……打倒你!只要能打倒你,只要你不在了,我们就可以实现梦想!」
没错,过去许多伙伴都被前方的少年打成缺陷者。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就是剥夺、践踏了许多人梦想的组织。打倒这不人道的团体,才是利菜的使命与梦想,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退缩。
「……你果然是个大白痴。」
利菜睁大眼睛,瓢虫则呼应少女激动的情绪,奋力张开翅膀。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利菜的头发被强风吹得竖了起来
少年待在原地,没有动作。
冲击波直接命中(郭公)
伴随强大冲击的力量洪流,朝少年狂袭而去。
覆盖少年脸庞的防风眼镜遭到破坏,凄惨地飞了出去。
5.01 诗歌 Pad7
诗歌在寂静无声的美术教室里面,独自看著一幅火红的绘画。
那幅用布盖著,放在教室角落的画,一看就知道是利菜的作品。
画中画著随处可见的傍晚街景,但是却可以唤起某种怀旧情结。
诗歌曾经看过与眼前风景类似的景象。四年前,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杀的诗歌所看到的樱架市是非常幸福的。然而…诗歌无法融入当时的景象之中,只能从旁眺望——
——我想要自己的容身之处。
大助曾经如此说过。若是拥有同样梦想的他,或许会看到跟诗歌和利菜相同的景象吧?
看著眼前画中的幸福光景,却悲伤地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然而,却又如同被火光吸引的昆虫般,有股坠人眼前的街道景象之中的奇妙感受,大助是否也抱著相同的情感呢……?
诗歌目视窗外。
跟利菜的画几乎相同的景象拓展在眼前,非常平稳的橘色夕阳,怀抱整座樱架市。但在远方的天空,却有一团沉重的云朵渐渐侵蚀而来。
大助现在…已经在游乐园等我了吗……?
诗歌愣愣地思考著。
——不可能吧?毕竟我都说「再见」了…
诗歌回想她最後一次看到大助的表情。可能是因为太过吃惊
然而,一双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似乎说明了一切。
诗歌远望窗外的眼眸,流下一行泪。
让大助说不出半句话来。
——早知道…就不要相遇了…
跟大助认识以来,她一直在哭。
就算想见面也见不到…如果知道会因为这种结果而受伤,那么一开始就不该见面。四年前被打成缺陷者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的诗歌却因为孤独…而感到极度苦涩。
昨天在游乐园发生的事情,让诗歌变得胆怯。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诗歌感觉得到,(虫)正逐渐远离她意志所能控制的范围。当时虽然勉强压制住(虫),但若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她也无法预料是否能控制住——
所以,不能再见面了,不可以再去见他。
反正已经被知道真面目了…就算想见面,大助也不会愿意吧?
诗歌与大助相遇、与利菜相识、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杀,然後现在,自己向大助道别.而利菜则前去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决一死战。
我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不仅找回梦想,也与自认很重要的人相遇。但是.当自己就快要失去这两者的时候,却又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助曾经说过这句话。
我也…不知道啊……自己该怎么做才对,我也完全无所适从……
不知所措的诗歌想著,只能让泪水接连滑落。这几天之中,她到底哭过几次了呢?每次都是大助拯救她,或是利菜鼓励著她·可是,现在连这些重要的人都不在身边了,在身边的只有——
一只小小的虫从诗歌的脖子飞出,它那雪白的身躯,轻轻地掠过诗歌鼻尖,停靠在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上。那幅画跟方才利菜所画的夕阳风景画一样,用一块布覆盖著。
诗歌的黑色眼眸犹如受到吸引一般,往画布的方向望去。
[...]
她擦乾眼泪,在自己的(虫)的指引之下,走近画旁边,取下画上的布。
[...!]
那是一幅用铅笔绘制的人物画像。不知道是急忙画出来的?还是凭记忆绘制而出?轮廓并没有打得很清晰。这幅充满魄力的单色画,技巧虽然崭新而过於特异,却可以透过网膜,深深烙印在观赏者的记忆深处。画布角落印著熟悉的利菜签名。
然而最让诗歌震惊的,是画中的人物。那个人的神情与平常不同.显得相当严肃,但诗歌绝对不可能认错——这位令她相当熟悉的人。
「大助……?为什么……」
「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诗歌转过头去。
教室入口站著一个人,诗歌看出那是名穿著漆黑色长大衣的高姚女性。她头上的大防风眼镜跟长长的黑发遮住面孔,几乎完全看不到脸·
「我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监视班的(波江),也是一直监视著你的人…」
「咦……」
「——才怪。」
自称是(波江)的女性语气突然骤变,连声音都判若两人。
诗歌听到这个声音,颤栗的感觉从脚尖传遍到头顶。
「那…那声音…!难道……」
「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疑似紫色的粉末,从以娇艳嗓音说话的女性身上撒落下来。她的脸孔和黑发.还有大大的防风眼镜,全都化成细碎粉末散去.
「哎呀,看來是還沒有呢!沒想到妳竟然還是附蟲者。虧人家還特地安排,讓妳跟有著同樣夢想的孩子碰面呢!」
圓形墨鏡--率先映入詩歌眼裡的,就是這個。
与四年前相遇时,完全没有改变的外貌。
那位女性的头发,在好似连空气也渲染成一片橘红色的夕阳照耀下,散发著不可思议的光泽,墨镜后头笑弯的眼瞳.直视着诗歌,带着红色皮手套的手,悠闲地叉在两旁腰际,形成梦幻又美丽的影像。
[(暴食)——」
诗歌倒吸一口气,双脚仿佛冻僵一般动弹不得。
「我很辛苦耶!那个叫土师的少爷老是是怀疑我.(郭公)弟弟和利菜妹妹的直觉又太过敏锐,不能轻意地接近。」
「你…你在说什……么?」
诗歌发出乾涸的声音。当初明明认为.若是再见到(暴食),要将很多问题厘清·然而现在的自己,却因为困惑和恐惧而无法行动。
(暴食)露出愉快的笑容。
「别这么害怕,我只是来推你一把的。」
[....]
诗歌双手交握在胸前,步步後退,白色的萤火虫则有如守护著诗歌一般:在空中飞翔著。
「只要像我当初那样,为你准备或许能够实现梦想的契机的话,附虫者就可以不断回想起自己的梦想喔!我给你的契机,就是让你遇见——有著相同梦想的附虫者。」
「你……给我的……契机?」
(暴食)那对散发神秘光泽的瞳孔,紧揪著诗歌不放。就如她的名称所述,她的眼神似乎可以将人吃掉。诗歌甚至误以为…眼前的女性正在舔拭嘴角。
「你一定会实现梦想,并且从附虫者的身分解脱……到时别忘记,要让我再次享用美味的梦想喔!这是我唯一的乐趣……也是我活著的价值啊!」
「实现梦想……从附虫者身分解脱……?」
诗歌皱超眉头。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位超脱现实的女性,从头到尾在说些什么。诗歌似乎被女性的眼神给魅惑住,脑袋越来越昏沉。
「现在还不用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用身体去理解的·对自己来说,真正必要的事物……重要的事物到底是什么.]
[--我..我真的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詩歌緊咬雙脣,企圖維持意志.
她想起四年前,還有這幾天的回憶。
曾经经历那么多苦痛,也看过重要的人们承受更严重的伤害。大助因为自己而烦恼,利菜因为自己是附虫者,就得赌上性命而战。
而造成一切的元凶,就在眼前。
「我——」
诗歌拚命虚张声势说道:
「我不会再给你梦想了!我再也不会给任何人…再也不会给你任何东西了!]
女性的眼眸,在墨镜後方露出惊讶的神色。
但是轻浮的笑声,马上又响彻美术教室。
「是啊……这点才是最重要的喔!因为这种心情,会把你的梦想培养得更加美味..]
(暴食)闪亮的头发摇曳著,她以流畅的动作远离美术教室入口·
「要让我看到喔…看到你证明方才这番话的时候……」
「等……!」
诗歌打算追上准备消失的(暴食)。
但是,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她停下脚步。
她吃惊地看向窗外,没有任何变化。
声音仍然持续著,那是有如被强风吹袭的布巾所发出的「啪嚏啪嚏」声响,劲道逐渐增强...
因为太过吵杂,诗歌无法掌握声音来源·
诗歌环顾四周,再度望向窗户。
[...!]
几秒前还空无一物的窗外,出现一团庞大的黑色物体
几支树枝般的椅角,从与粗壮躯体相反的娇小头部冒出。黑油油的身体上,长著四对如大树般的足肢。四枚有如薄膜般的翅膀,正辅助著一看便觉得坚硬无比的两枚前翅,高速振动著。
那是一只非常巨大的独角仙。而且不是普通的独角仙,是近似拥有五支角的巨角独角仙。
受到远比利菜的瓢虫还巨大的躯体遮盖,美术教室变得一片漆黑。
白色萤火虫在呆然伫立的诗歌面前膨胀身体。
巨角独角仙在这之後大大地振翅,掀起一阵狂风,一口气将美术教室的窗户吹破。
「呀---…!」
无法抵抗强风吹袭的诗歌,整个人飞到走廊上。白色萤火虫也可悲的因被吹飞而撞上墙壁。
同时,走廊的窗户从外侧遭到破坏。
带著(虫)的防风眼镜人们冲进校舍,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诗歌当场僵住·
「发现——小萤啦!我们来玩玩吧!」
站在防风眼镜人们前面的人,以不合时宜的开朗声音说道。
那是一个将头发像兔子一般绑在两侧的少女。其纤细的身子,虽然穿著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长大衣,却没有戴上防风眼镜。少女长得美丽,只是略带恶作剧笑容的她,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兔子头少女盯著诗歌,改变了笑容。那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喜悦,而是相当凄凉的自嘲。
「要假装背叛,又要假装成缺陷者,实在是非常累人耶!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我一定要抓到你,然後让土师先生认同我……!」
以一反常态低沉声音说话的少女身旁,有著一只貌似蝉的(虫).那是一只被削去半边翅膀,受伤的蝉。
少女身边,一位戴著防风眼镜的高姚男性,用浑厚的声音叫道:
「在(虫)使用力量之前捉到宿主!就算让她受点伤也无妨!」
看样子,这个男子和兔子头少女是防风眼镜人们的领队
无数附虫者一起袭击诗歌。
萤火虫在动弹不得的诗歌面前,全身散发出白色光芒。
『不要过来……』
诗歌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她并没有说话,自己的声音却非常清楚地响遍走廊。
声音是从白色萤火虫的口器中发出——而那上头,竞长出过去没有的利牙。
防风眼镜人们的动作,就像被看不见的力量压住一般,全都停了下来。
散发光晕的白色花朵在教室与走廊飘落。穿过天花板降下的雪片,在接触到防风眼镜人们的瞬间,发出淡淡的光芒,然後消失·
[坏掉吧……』
诗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地面突然轰隆作响。
除了诗歌站著的地方,整片走廊全都在发出声响後崩毁。
诗歌无声地伫立原地。
防风眼镜人们接二连三地被崩毁的地面吞没,走廊上充满惨叫声。
那个像是领队的高姚男子是唯一迅速後退,而没有碰到雪片的人。
「啧……别碰雪!这雪是——」
「不愧是异种一号的附虫者!不这样就不好玩啦!」
头顶上方传来兔子头少女的声音,她抓著挥动受伤翅膀的蝉飞在空中.一脸嘲笑似地看著逐渐毁坏的教室·
『一切都……坏掉吧……!]
如同机器音的诗歌声音响遍走廊。
走廊上的窗户全都爆炸似地破裂,诗歌身边以外的水泥地面也因为崩毁而变形。防风眼镜人
们从裂开的地板下坠落。
巨大的声音震荡空气,就像是学校本身在嘶吼一般。
地板和天花板好似变化成生物,袭击(虫)群。它们戳穿(虫)的坚硬甲壳,并化作巨大手掌,将(虫)拖进奈落深渊。
白色萤火虫再度咆哮。
接触到雪花的(虫)们,接连不断地发出哀嚎.
白色萤火虫再度咆哮.
接触到雪花的(虫)们,连接不断的发出哀号,他们的身体如自爆一般四散,又伴随着高温热气熔解掉·
「啊哈哈哈!软弱的虫子全都消失吧!」
在化为单方面屠杀场地的教室里面,只有兔子头少女开心地笑著。蝉发出尖锐的鸣叫声,让雪片在接触到周遭之前先行融化。
[(蝉蝉),你这家伙!」
兔子头少女无视高姚男子的责骂声,将视线停在诗歌身上。
「我也差不多该拿出真本事了。可爱的(冬萤),请你为了我,再当一次缺陷者吧!」
「住手……不要……」
诗歌只能拚命摇头,看著眼前发生的惨事。
诗歌……不,(冬萤)之所以会被判定成异种一号而让人畏惧的理由,就是因为她的能力几乎接近无敌。
物质变化——
任何东西,只要碰触到诗歌的(虫)所制造的雪花,都无法保存原本的型态。在雪花飘落的范围之内,诗歌便会让其产生压倒性的破坏力——尽管她本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白色萤火虫自行编织出诗歌的声音。
[我已经不想要容身之处了……』
5·02 THE OTHERS
利菜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管她综合多少情报,都无法接受眼前出现的景象。
——这算什么?
这是利菜第一句想到的话。
过去发生过许多事情。变成附虫者、知道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存在、组织(虫羽)这个反抗团体。在这之後还好几度越过死线,拚命地守护著自己的梦想。
就在这时候,利菜与一名同班少年相遇,并且开始注意起他。虽然那是个毫无特徵的少年,但是他身上某种独特的气息却吸引了利菜。
然後,利菜遇见有生以来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挚友的少女。虽然那位少女总是羞羞怯怯,不太可靠,然而本性却很坚强。利菜因为跟她相遇,感到获益良多。
所以,当利菜知道这两个人在交往的时候: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要是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那么他还真是坏心到极点了!
即使如此,利菜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接受眼前的现实,还有自己的命运。自己这个没啥好事发生的人生,最後结果,想必就是那样罢了。
但是,眼前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太恶劣了!
啊啊,神啊——
利菜脱掉白面具,心想:
你果然是最差劲·最恶劣的混帐——
「……啊哈哈……」
利菜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似乎有著太过生气或惊讶时反而会乾笑的习惯。
「我一直……被你监视著吗……?」
利菜眼前站著一位少年,一直到刚才为止,都应该是可憎敌人(郭公)的少年。
然而现在利菜的眼中,映著完全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虽然和绿色(虫)同化之後的表情相当冷淡,而且头发还倒竖起来,但她不可能看错。从第一次见面以来的这几个月中,利菜一直注意著他。
「你不是应该在游乐园等诗歌吗?药屋……」
退去防风眼镜的(郭公)——药屋大助并没有回答利菜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是药屋大助?还是(郭公)?」
他只是一副悠哉的态度,静静看著利菜。
[至少…在学校的时候是药屋大助。刻意配合开学时期潜入学校,也是为了要执行(郭公)的任务,」
大助的语气跟(郭公)一模一样,他声音压得很低沉,一点也不像大助平常讲话的态度。
利菜清楚地听见自己咬牙的「嘎叽」声。
「你就这样欺骗了诗歌?你应该知道她是(冬萤)吧?」
[....]
大助不吭声,看起来好像咬了咬嘴唇。
「你这样接近她,是想要再次把她变成缺陷者吗?真像是你这种卑鄙小人会想出的手段!或是你没有自信在正面迎战时打赢她?还是说,看著完全不知情而幸福笑著的诗歌,你觉得很可笑,并取笑著她?」
跟大助站在反方向的土师变脸了。
[(郭公),这是怎么回事?你——」
但是青年的话,却被巨大瓢虫的振翅声掩盖过去。
利菜内心充满几乎已经忘怀的激动情绪,那是对於过去逼死母亲
亲所产生过的情感——杀意,利菜的意志已经完全被这股情绪占据。
「我要宰了你……」
瓢虫在利菜呢喃的同时展开双翅。
「唯有你,我一定要亲手宰掉!」
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冲击波轰向大助。
大助迅速举起*,扣下*。远远超过*破坏力的*与冲击波正面相撞!
但是,利菜发出的攻击威力更加强大,遭到粉碎的水泥块连同大助一起震飞。
土师带领其他防风眼镜人们,准备挑战利菜。
[...别过来!」
制止青年举动的,正是叫做(郭公)的附虫者。
少年推开瓦砾、站起身,尽管承受了两次足以粉碎汽车破坏力的冲击波,但是与(虫)同化後的大助,依然是老神在在。虽然半边脸孔流满了血,脚步也软弱无力,少年依然屹立不摇。
「你们都退下。」
土师听到大助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耸耸肩後,命令身旁的防风眼镜人们:
「OK,除了(郭公)以外的人,都回去应付(虫羽)吧……我会待在这里不动,多一名观众观看,应该无妨吧?」
利菜和大助都静静地,没有回应青年的问题。
[...]
利菜感到视线蒙胧,大概是一口气使用过多的力量.消耗掉大量的精神,不过,她依然狠狠地瞪著眼前的敌人,咬紧牙根。
利菜很想说她已经厌倦一切了——但她却还有事情要做·
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件事情本身固然不可原谅,但利菜更不能原谅自己重视的事物受到伤害。
大助夺走了那位只会露出腼腆笑容的少女的希望。
「是你夺走诗歌的笑容……」
少年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利菜再度使出浑身解数释放冲击波。
少年反射性地以生出触角的*迎击,但依然不是对手。他虽然躲在被冲击波掀起的石板後面,但还是抵挡不住,整个人猛力撞上电线杆,
「是你夺走诗歌的一切!」
还有我的一切——
利菜将渗出来的泪水拭去.毫不留情地持续进攻。每放出一次攻击,心里便有股某种东西悄悄失落的感觉。
大助冲到大楼的残骸上,越过冲击波漩涡,并於瓢虫身旁落地,在极近的距离击出*。瓢虫腹部喷出大量体液。
然而利菜却没有倒下,尽管她全身承受著当头棒暍般的冲击,还是持续下令给(虫)。瓢虫如金属棍棒般的足肢打飞少年的身体。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赢?我们三个人不是都有著相同梦想吗?但为什么又是你最强?」
应该已经抹掉的泪水沾湿利菜的脸颊,然而意识早已浑浊,却依旧持续作战的她,甚至无法发现这一点。
「你的梦想,不就是找到一个需要自己的容身之处吗?那为什么没有发现我?而且我也……其实我……!」
「利菜,住手!你要是在持续使用力量的话,会--]
「我可不记得有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
超大型冲击波气团直接命中车站。
大助在危急之际成功避开,车站在他背後粉碎。
而利菜的内心又增加了一块空虚的区块,她几乎没有思考能力.只是凭着战斗本能面对眼前的敌人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郭公)啊……」
到了这个时候,大助的表情才真正蒙上一层阴影。
「我们之中,一定是诗歌最强。」
利菜愣愣地抬起头。
「但是…最弱的确实是瓢虫.就是利菜你。我们虽然还在迷惘,却不会搞错敌人。」
大助的语气带著几分惆怅。
[这是什么意思……」
利菜逐渐消失的意识又被打醒过来。
「不就是你……不就是你们夺走附虫者的梦想吗?夺定诗歌梦想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瓢虫放出冲击波。大助以超乎常人的敏捷动作躲过攻击。
[我们附虫者的敌人,才不是你说的那些...!如果特环会防碍我们的梦想,我早就让它从世界上消失了!如果对我们有差别待遇的人就是敌人的话,我早就把他们全部都杀光了!]
「那你倒是說說看,敵人是誰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啦?為什麼我們非得遭遇這種慘事不可?为什么我...]
利菜心中漸漸空虛掉的回憶,又伴隨著她湧出的淚水逐一浮現。
從最差勁的父親跟溫柔的母親死去開始,被偶然遇見的女性變成附蟲者之後,每天過著害怕失去夢想的生活。雖然利菜表面上假裝很有朝氣,然而卻不讓任何人接近自己,也不去接近任何人;而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却受伤,利菜自己也——
但是,少年说出的一句话,让利菜模糊的意识觉醒过来。
「我们的敌人,不是一直都在眼前吗?」
利菜瞪大眼睛。
旁边的瓢虫「嘎哩」地磨了一下牙。
「诗歌一直默默承受著,不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都一样。她完全没有憎恨别人..也没有怪罪到别人头上。她只是默默地,不断与自己的(虫)抗争。直到被我打成缺陷者的前一秒,她都还是拚死与(虫)搏斗·」
利菜想起诗歌的脸·
我想要容身之处——
当诗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纯粹是祈愿的神情。她对自己的遭遇,还有(郭公).从来没有吐露过任何一句怨言.
诗歌——
利菜重新回想起自己挚友的面容。
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守护诗歌。
诗歌比自己更强几倍、几百倍——
「我……早就已经输了……输给自己的(虫)
利菜笑了。
「不过,似乎发现得……有点太晚了……」
到极限了。
利菜明白自己过去所遇见之人,以及历经过往的记忆,都在渐渐破碎。
视野中的瓢虫亮红著眼,它颤抖著身体,似乎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少年发现情况不对,脸色大变,急忙跑到利菜身边。
「利菜……!」
大助撑住利菜倒下的身体。
利菜一边感受由少年手臂传来的温暖,一边想起自己放在美术教室的画作。在因为讨厌听到母亲哭泣的声音,而埋头於绘画的时光中…所看到的景色——当看著那幅景象的时候,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
「啊啊……到现在才想起来……我真正的梦想……」
利菜一边看著眼前逐渐变大的瓢虫,小声低语:
「我想要……可以享受幸福的容身之处……」
巨大的瓢虫仰天长啸·
5·03 大助 Part5
「利菜!你振作点!」
大助大声地对著臂弯中的利菜呐喊。
利菜空虚地睁著双眼,表情中还是留有一丝情感。
没事,一定不会有事的。利菜是大助过去以来,一直交手的对象,所以大助很清楚,她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已经……没用了。因为那只(虫),已经不听我的话了……]
利菜气若游丝地说著这些话,而她身後的瓢虫不断增大。瓢虫眼中燃烧著反叛的火焰,并且陶醉在解放的欢喜之中,颤抖著身体。
瓢虫再度咆哮。
暴风扫过周围,愕然看著(虫)的举动的防风眼镜人们.以及(虫羽)的成员们,全部都被瓦砾击中。
「可恶,成虫化了啊……!有没有……有没有办法可想啊,土师!」
大助一边保护利菜不被飞来的土石击中,一边向朝自己走近的青年询问。
土师收起*,抬头仰望仍然持续变大的(虫)。
「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半吊子的行为造成的吗?」
大功听到青年平静无奇的话语,无法辩驳。
「她会死在这里。」
土师乾脆地回答:
「那又怎么样?她原本就是敌人啊!你为什么要这么焦急?你该不会……监视者应该要做到与被监视对象保持距离的立场才对,难道你对她有超出职责外的情感存在吗?」
土师冷淡的视线贯穿大助,利菜则是茫然地仰望著大助。
[..你管我。」
青年嘆了口氣。
「算了,也罷,現在不是追究這種事情的時候。總而言之,想救瓢蟲的命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殺了那隻《蟲》。」
大助的心臟「噗通」地猛跳了一下。
殺了眼前的《蟲》,也就是說--
「沒錯,只能立刻把瓢蟲變成缺陷者,就像你過去對《冬螢》採取的行動一樣。那時候,你也是為了保住差點被吃盡夢想的《冬螢》的性命,才殺了她的《蟲》吧?」
利菜睜開渾濁的雙眼,她抓住大助的手,微微加強了一點力道。
大助沒有發現利菜的行為,抬頭盯著眼前的《蟲》。
巨大的瓢蟲已經變得比崩毀的車站還要龐大,而且還持續膨脹著。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戰鬥員們,还有《蟲羽》的殘存者,都無聲無息地凝視瓢蟲的突變。
除了打倒《蟲》之外,別無他法。
利菜抓住握緊*,並準備站起來的大助手臂。
[..留..留在.這裡..」
聽到利菜硬擠出來的話,大助不禁倒吸一口氣。
[很快...就会结束了...再一下下..就好...药屋...]
利菜微笑了。她乌黑的眼眸早已失去亮度,嘴角却露出幸福的笑容。语气不再是起初紧咬著(郭公)不放的瓢虫,而是跟同班同学药屋大助讲话时的立花利菜。
大助凝视眼前少女的笑容,不禁呐喊道:
「……别露出这种表情啦!又还没有结束.·你不是一直都在努力支撑著吗?就算跟特环作战而受伤,你也不曾放弃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露出这种表情啊!既然耍笑,好歹也要笑得像正在画我时那样……」
「喂……我有事…要拜托你……药屋……」
利菜小声地说著,她似乎连近在身边的大助所说的话,也听不见了…少女虽然看著大助的脸,但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看得清少年的模样。
[...拜托你……请你成为她的容身之处……她只剩下你可以依靠了...]
利菜渐渐失去透明光泽的眼睛里,流下一行泪痕·
大助咬紧嘴唇,他想起诗歌最後露出的笑容。
再见——
「我……」
利菜打断大助的话,再度喃喃说道:
「我……真的……是个笨蛋……到了这种时候
利菜笑道,然而大助却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
「利菜……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啦…」
就在大助反问的同时,巨大的瓢虫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