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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月姬秋叶线的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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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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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感受本猫激情的爆发吧!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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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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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好无聊有人有什么不无聊的书看吗
对了下载在此楼文字的最后





 

  醒来时,正躺在医院的床上。
  窗户外,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窗帘正随风摇晃。
  带着一丝凉意的风,告诉我,炎热的夏天即将结束。

  「初次见面,远野志贵,恭喜你康复。」

  头一次见面的叔叔,一边说着,一边跟我握手。脸上的笑容,和四角的黑框眼镜相当合;干净的白色长衣,和他的身材也很配。

  「感觉怎么样?」
  「不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好像不记得了呢。你走在路上的时候,被卷入一起汽车交通事故了。你的胸口被玻璃碎片严重刺伤,能够平安醒来,真是太好了呢」

  白色衣服的叔叔带着笑容,用医生一般的语气对我说。
  感觉……很糟糕。

  「我想睡觉。可以让我睡一下吗?」
  「啊啊,请好好睡吧。现在先不要想别的,好好回复体力比较好。」

  医生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感觉……还是很糟糕。正确的说……已经看不下去了。

  「叔叔,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为什么,你用那样的身体还能笑成这样呢?这个房间也一样,到处都是裂痕,好像现在就要崩塌了。」

  医生叔叔的笑容僵住了一瞬间,但很快就回复笑容,大步的走开了。

  「……脑部果然有异状的样子,跟脑部外科的芦家医生联络一下。另外眼球可能也有损伤,下午以后准备进行眼部检查。」

  医生叔叔为了不让我听到,小小声的跟护士说着。

  「……好奇怪,大家身体里都有。」

  黑色、扭曲的线,散布在医院各处。
  虽然不太懂,不过就算只是看着,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床上也有一条条的黑线在。
  用手指轻轻碰一下,手指前端就这样沉进去了。

  「……啊。」

  用更细的东西碰的话,应该会沉到最深处吧……
  不单是想,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果刀,对准了其中一条。
  丝毫没有用力,刀子就这样沉到了根部。
  我很兴奋,就试着让刀子顺着线划过……

  碰!

  在一声重响之后,床被整整齐齐的分成两半。

  「呀阿阿阿阿阿!」

  睡在隔壁床上的女生被我惊醒,大声尖叫。
  护士们很快就跑来,然后把水果刀拿走了。

  「你是怎么弄坏床的,志贵?」

  在医生叔叔的办公室哩,他把护士小姐们全部支开,独自跟我谈话。
  不过,医生叔叔想要问的似乎并不是破坏床的理由,而是方法。

  「只是对准那条线切而已阿。对了,为什么这间医院到处都是裂痕呢?」
  「不要再说谎了,志贵。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种线。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是怎么弄坏床的?告诉叔叔,我不会生气的。」
  「……就是,对准那条线阿。」
  「……我知道了。我们明天再谈吧。」

  医生叔叔就这样走了。
  结果,根本没有任何人肯相信我所说的话。

  只要对准那条线切的话,不管什么东西都能漂亮的切开。
  不需要用力。
  就像用剪刀剪纸一样简单。
  床也是,椅子也是,桌子、墙壁、地板……都一样。
  虽然没试过,不过……一定,连人体也是。

  大家好像都看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才看得到的黑线。
  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当时身为小孩子的自己根本就不了解。
  那一定是缝线吧。
  就像手术后伤口被缝起来的地方一样,是非常脆弱的地方吧。
  因为,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以小孩子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切开墙壁。

  ……嗯,以前都不知道呢。

  这世界原来只不过是个满是缝线,能够轻易破坏掉的东西而已……

  大家都看不到。
  所以不在意。
  可是我看的到。
  所以很害怕,很害怕,连走路都没办法。
  就好像,我是个全世界唯一的怪人一样……
  一定是这样。
  因为。
  从那开始已经两个礼拜了,却完全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
  从那开始已经两个礼拜了,却完全没有人来看我。
  从那开始,明明已经两个礼拜了,却一直,只有我一个人,生活在满是缝线的世界里……

  不想待在病房里。
  不想待在满是缝线的地方。
  所以要逃离这里,走到没有任何人的遥远地方。
  可是胸口的伤很痛,没办法走很远。
  注意到的时候,我只不过走到了医院对面的草原,根本就没有走多少距离。

  「……咳。」

  因伤而痛的胸口,想做,却又做不到的悲哀,让自己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面上。
  咳、咳。
  没有任何人。
  在夏末的草原之海里,我好像,就要这要子消失了。
  但是,在那之前。

  「你啊,蹲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喔。」

  从后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转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直达腰际的漂亮红发。

  「啊……」
  「不是〝啊〞吧。你长的不高,一缩在草丛里就看不到了。小心一点,那里可是很容易就会被踢到的地方。」

  女人用手指着我,清秀的鹅蛋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在那只能用简单朴素来形容的衣着衬托下,手中那巨大的手提包,和抢眼的红色秀发,分外的让人印象深刻。
  另外……
  记得我在班上的身高是第四名,好像是不应该有长的不高这回事。

  「你说会被踢到,是指被谁?」
  「你是笨蛋吗?那种事一看就知道了吧。现在在这里的人,就只有我和你啊。你以为还有谁在?」

  红发女交叉着手臂,眼睛盯着我,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算了,能在这里见面,也算是一种缘分,要不要陪我聊一下?我叫苍崎青子,你呢?」

  用着彷佛已经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般的态度,她放下了手提包,伸出了手。
  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我回握了那略带冰凉的手,并告知了名字。

  跟那个女人的谈话,真的很快乐。
  她没有把我说的话当作〝小孩子的戏言〞,而是以身为一个朋友的态度,仔细的听我说话。
  我们谈了很多事。
  家里的事。
  因为是个历史悠久的家庭,家里不但有很多繁文缛节,又有一个很严格的父亲的事。
  有一个叫做秋叶的妹妹,非常的安静、害羞,一直跟在旁边的事。
  因为房子很大,一直都和秋叶一起,在森林一般的庭院里,和朋友们一起玩的事。
  ……好像永远不会厌烦似的,讲了很多很多。

  「哦?已经这么晚啦。抱歉了,志贵,我稍微有点事情,谈话就到这边为止吧。」

  女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以为又要变成孤单一个人,我相当的寂寞。

  「那,明天,我会在这里等你的。你就回医院,好好照着医生的话休息吧。」

  红发女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完后,跟我道别。

  明天见。
  明天,还能够像今天一样谈话。
  好高兴。
  从车祸以后开始,第一次,有了正常人一般的感情。

  在那之后,下午到草原去,变成了我每天的例行公事。
  女人只要听到〝青子〞的称呼就会生气。
  好像讨厌自己名字的样子。
  在仔细想过以后,我叫她〝老师〞。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很伟大的样子。

  老师总是很认真的听我诉说烦恼,然后一针见血的提出意见。
  多亏了老师,因为车祸而变的阴沉的自己,好像一点一点的,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所以,我一直在想,说不定她真的是哪个学校的老师也说不定。
  之前那么害怕的缝线的事情,跟老师说了以后,也一定不会再那么令人恐惧吧。

  不过,那种事目前没关系。
  和老师在一起很高兴。
  现在重要的事,就只有这么单纯。

  「老师你看,我做的到这种事情喔。」

  想让她吓一跳,用着从医院里偷偷拿来的水果刀,切开了草原上的一棵树。
  对准那条黑色的缝线,漂亮的将它切成两半。

  「很厉害对不对?只要是看得到缝线的地方,我都可以轻松的切开喔。这种事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做得到呢……」
  「志贵!」

  老师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惊讶,却没有任何一丝的欣喜。
  而她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错愕,慢慢转为严肃,接着……

  啪!的一声,我的脸颊上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老……老师?」
  「……你刚才的行为,非常的轻率。」

  老师用非常非常严厉的眼神盯着我。
  ……虽然不知道理由,不过我知道,刚才做的事,一定是非常要不得的事情。
  因为,老师那严肃的脸,和脸颊传来的痛楚,让我觉得,好悲伤……

  「对……对不起……」

  注意到的时候,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志贵……」

  慢慢的,老师蹲了下来,擦了擦我的泪水。声音里的怒气,在泪水流出的剎那,化为乌有。

  「……你不需要道歉。虽然你的确做了让人生气的事情,那也不代表你就是个坏人阿。」

  然后……轻轻的将我搂进怀里。

  「不过啊,志贵。如果现在没有人骂你的话,你将来一定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所以……我不会道歉。就算这样会让你讨厌,我也不在意。」

  倚靠着老师温暖的胸口,我想……我可以了解老师想表达的东西。

  「……不会。我……并没有讨厌老师。」
  「……是吗,太好了……也许我能跟你见面,真的是缘分。」

  老师维持这样,开始问我那些缝线的事。听我说到那些黑色细线的时候,老师的双手增加了力量,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

  「……志贵,你所看到的东西,本来是不应该看得到的。

  每个物体,都有容易坏掉的地方;因为会坏,所以,我们并不完全。
  你的眼睛所看到的,就是所谓物体的结束……也可以说是未来吧。」

  「我看到的……是未来?」
  「对。你看到的,是物体的〝死亡〞……在这之后的东西,先不要知道比较好。如果你将来真的走到了这条路上,需要知道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告诉你的。」

  「老师,你说的东西……我听不太懂。」
  「没关系,不懂比较好。只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记着,就是绝对不可以随便切那些线。你的眼睛……会让你把生命看的太轻。」

  「……嗯,我知道了。既然老师说了,我就绝对不做……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太好了,志贵,你要好好记得现在的感受。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然后,老师放开了我。

  「可是老师,我只要看到那些缝线,就会很不安阿。因为,只要划过线,那里就会被切开吧?这样的话,在我旁边的东西,无论何时都有可能被我弄坏,不是吗?」
  「……说的也是。关于这个问题,我会想个办法的……反正这个,大概就是我会在这里的原因吧。」

  小小地叹了一口气,老师露出了她美丽的笑容。

  「志贵,我明天有一个礼物要给你。不要怀疑,我一定会让你回去过以前那种普通生活的。」

  隔天。
  与老师在草原上相见的第七天,老师又拿了初次见面的巨大手提包过来。

  「给你。只要戴上这个,你就不会看到那个讨人厌的缝线了。」

  老师给我的,是一副眼镜。

  「可是,我没有近视啊。」
  「别管,戴上就是了。反正那个又没有度数。」

  老师伸出手,强迫性地帮我戴上眼镜。

  然后……

  「哇!好厉害,好厉害喔,老师!我完全看不到那些缝线了耶!」
  「那是当然的。那可是我苍崎青子为了夺走姐姐那个杀人魔眼全力制作的东西呢。志贵,你可不能把它当普通眼镜看待喔。」
  「嗯,我会好好保存它的。不过,老师你好厉害喔!能够把那些讨人厌的线全部弄掉,好像魔法一样呢!」

  「那也是当然的。因为我是个魔法师啊。」

  老师一脸得意的笑着,把手提包放到地上。

  「不过志贵,那些线并没有消失,只是看不到而已。只要拿掉眼镜,你还是会看的到线的。」
  「啊?……真的啊?」
  「是的。那个是没办法治好的。志贵,你不学着和那种眼睛和平共存是不行的。」
  「……不要。这么恐怖的眼睛,我不想要。而且,如果又切了那些线的话,我就没有遵守跟老师的约定了。」

  「啊,你是说不要再切那些线的约定吧?你很笨耶,那种约定不用管啦。」
  「……是吗?可是老师妳不是说,那是很要不得的事吗?」
  「嗯,没错。但是那个力量并不属于我,是属于志贵你个人的阿。」

  风吹乱了老师的长发,老师用双手整理着,脸上的笑容……很温柔。

  「所以,要不要用它,决定权在你。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都无法帮你做决定。志贵,你所拥有的力量,在个人能保有的力量之中,是非常特别的。但是,这种力量会在你身上,也一定有某种意义在。神不会随便将力量给予一个人。就是因为你将来有必须用到它的时候,你才会拥有那个直死之眼吧。所以,你不能够否定它。」

  老师蹲了下来,让视线跟我的高度水平,然后再次把我搂在怀里。
  她的胸口,跟之前一样温暖。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要好好记着。志贵,你的心很正直。如果是现在的你在用它,就一定不会作出错误的选择。我不是要你当圣人。你只要做你觉得正确的决定就好了。在知道犯错后能立刻道歉的你,十年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很优秀的男人的。」

  说到这里,老师放开了我,将手伸向手提包。

  「啊,我并不是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拿下眼镜喔。力量本身并没有善恶之分,使用力量的时机,你自己要好好判断才行。如果你每一次都有仔细思考,那么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志贵,你都不会后悔的。」

  手提包被拿了起来。

  虽然老师什么都没说,不过我知道,道别的时刻到了。

  「……老师,我办不到的,我根本就不了解。在和老师见面之前,我真的很害怕,是因为有老师在,我才能够恢复成原来的自己……我办不到的。老师如果不在的话,我根本就没有摘下它的勇气阿!」
  「志贵,没有心要做的事情就不要做。这种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只会让听到的人不高兴而已。」

  老师的眉头皱成八字,不耐烦似的弹了我的额头一下。

  「……你自己也知道吧?你已经没问题了。既然如此,就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不要想把好不容易拿回来的自我舍弃掉。」

  老师转过身,顺着风,让长长的红色秀发随风飘扬。

  「那就在此道别吧。志贵,不管对什么人来说,人生都只不过是个无底洞罢了。既然你拥有别人没有的力量,就要比别人更成熟一点,知道吗?」

  老师说着,准备要离开了。
  虽然很悲伤,但是因为我是老师的朋友,所以我要站着,好好的为她送行。

  「……嗯。老师,再见。」
  「……不错,志贵。要继续保持这种精神喔。要记得,就算遇到危机,也要先冷静下来,再仔细思考。没问题的,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是一个人也办的到。」

  老师很高兴的笑了。

  风,吹过草原。
  小草们一起摇晃着。
  老师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再见了,老师。」

  我知道,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
  残留下来的东西,就只有无数的言语,和这副不可思议的眼镜。
  虽然只有七天,她却教了我许多重要的事情。
  眼泪,缓缓的留下脸颊。

  ……啊,我真是笨蛋呢。

  我说了那么多次的再见,却连一次〝谢谢〞都没有传达给她。


  不久之后,就出院了。
  出院以后,我并没有回到远野的大房子,而是被送到亲戚家里。
  但是没关系。
  远野志贵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不会有问题。
  我会和新的家族一起,过新的生活。

  远野志贵九岁的夏天已经要结束了。
  在秋天来到之时,回忆这个夏天,我觉得,好像,有一点点长大了……


............................................................................................
                第一章   反转冲动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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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
  在一个完全失去了夏日踪影的星期四,我,远野志贵,要回到已经分离了八年的家。

  「志贵,快一点。要迟到了喔!」

  启子阿姨的声音从厨房传出,越过了墙,传进了耳里。

  「好,马上就去!」

  在大声响应后,对着房间,将双手合十。

  「那我要走了。在这八年间,真是麻烦你了。」

  在诚心的拜过了以后,手里拿着书包,走出这间相处了八年的房子。

  走出玄关,对有间家的房子,做最后的告别。

  「志贵。」

  陪着走出玄关的有间启子阿姨,用带着湿气的双眼,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要出发了。妈妈,你也要保重。」

  既然已经不会再回来,那一句〝我要出发了〞显的有点奇怪。
  但是,这是有间家的规定……所以最后,我也要用这一句,来做最后的道别。

  「这之前,真是麻烦你们了。也帮我跟爸爸道别吧。」

  启子阿姨只是默默地擦着眼泪。
  在这八年之间当我妈妈的她,眼里透露出的,是极度的悲伤。
  这样子的脸,在这八年间,我想……自己一次都没看过。

  「刚回到远野家的生活,可能会很不习惯,要好好加油喔。你身体不好,不要太劳累自己才好。」
  「没问题啦,在这八年之间,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跟一般人一样健康了。别看它这样,它还满会加油的呢!」
  「嗯,这样阿。不过远野家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完全被他们压倒呢。」

  我知道启子阿姨在担心什么。
  从今天起要回去的家,是类似〝庄园〞一般时代错误的建筑物。而能够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当然不是普通的名家而已。事实上,远野家过去也出过不少大董事长、总裁之类的东西。
  不过……对于从八年前就离开那里,寄住在亲戚有间家的我而言,它也是真正该回的家。

  「不过,都已经决定好了阿。」

  ……是阿,都已经决定好了。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我要出发了。到现在为止,真的麻烦你们了。」

  以同样的话作第二次的道别,离开了有间的家。





  「……呼。」
  离开了有间家,走在如往常一般的上学路上,心头却突然涌起一阵感伤。

  ……八年前。
  从几乎要夺走性命的重伤中回复后,远野志贵被送到了身为远野家族分家的亲戚,有间家里来。
  在这之后的八年,一直到高中二年级的现在为止,一直寄住在这里。

  以养子的身分在有间家里过的生活,非常的普通。
  那时候……老师离开的时候所说的〝特别的事〞并没有发生,因为那个特殊眼镜的关系,我也没有再为那些黑线烦恼。

  远野志贵的生活,是真的很平凡。甚至曾经以为,从今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安稳的活着。

  一直到前天。

  对于几乎是被留放在外的我,送来了远野家现任当家主亲自发布的口信:「回到远野家来。」

  「唉……」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事实上,在因交通事故而住院之前,跟远野家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很好。
  ……大概是那些行仪作法、礼教条规,对于还是小孩子的我而言,非常非常的令人讨厌也说不定。
  所以当爸爸说要把我送到有间亲戚家作养子的时候,自己连一点反抗的意愿也没有。

  就结果来看,当初那个决定,应该是正确的。

  不只和有间家的人都相处得很好,身为养母的启子阿姨、养父的文臣叔叔,也都把我当真正的儿子对待。
  对于一直期望有个温暖的家庭生活的小孩子而言,在有间家作养子的生活,真的很幸福。
  所以,对于当初没有反抗的决定,我并不后悔。

  ……除了一件事。
  就是把小一岁的妹妹秋叶,独自一人留在远野庄园的事……

  「秋叶她,不知道会不会恨我啊?」

  那也是当然的吧。
  因为对于独自留在那个大庄园,孤身面对那个顽固父亲的她而言,我是个不顾她的感觉,自己逃走的哥哥阿。

  「……唉。」

  不过,再叹下去也没有用了。
  接下来,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今天放学以后,就要回到分离八年的家。至于在那里会有什么事等着我,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啊,已经四十五分了。」

  学校的上课时间从八点开始,所以八点前没到教室的话,就确定迟到了。

  抓紧背包,开始朝学校冲刺。



  「哈阿、哈阿、哈阿……」

  从家里到学校大概是十分钟左右,所以在到了教室以后,还有几分钟的空闲。
  调整好呼吸,走向自己窗边的位子。
  不过……

  「早安,远野同学。」

  想不到,却有人向我问好。

  「……咦?」

  困惑的转头。刚才问好的女同学,走到我旁边。

  「远野同学,老师刚刚在找你喔。好像要谈你家里事情的样子。」
  「……喔。说是家里的事,应该是指搬家的事情吧。」

  虽然更改住所的手续昨天就办过了,可能还有什么遗漏吧。

  「………?」

  虽然事情已经通知了,班上的女同学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看。

  「啊……早安,弓冢。」
  「嗯,早安,远野同学。太好了,你有好好记着我的名字呢。」

  彷佛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似地呼了口气,她……弓冢五月,轻轻的笑了。

  「同班同学的名字的话,我多少还有印象啦。虽然我和弓冢妳,并没有什么交谈过。」
  「嗯,所以阿,每次我跟远野同学讲话的时候,都有一点不安呢。」

  嘴上这么说着,在她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开心。
  好像……能跟我说话,是这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

  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弓冢只是一直看着这边。

  ……说起来,自己跟她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虽然当了两年的同学,谈过的话却也是屈指可数。
  而且,弓冢五月她,几乎是班上的核心人物。

  有着一头淡棕色长发,及美丽脸蛋的她,不只班上的男性迷恋她的美貌,她平易近人的个性,让她在女生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流言,可以说是典型的偶像人物。
  在这种情形下,在弓冢旁边,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人聚集。她,和没什么社交能力的我,根本是完全相反的人。
  换句话说,对我而言,知道〝弓冢五月〞是很正常的,但是她会记得有〝远野志贵〞这位同学存在,就很不可思议。
  或者,这也是她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呢?

  「远野同学,那个,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
  「好阿。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我会尽量回答的。」
  「嗯……那个,你刚刚说搬家,是要搬到哪里阿……?」

  似乎很难说出口,弓冢小小声地问着。心中的大石头,好像又提了起来。

  「这样问有点突然,不过……你该不会要转校了吧?」
  「啊,没有啦。虽然住的地方改了,不过学校还是没有变。搬了以后我也还是住这附近,并没有什么改变啦。」
  「真的?太好了……」

  好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弓冢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高兴的露出笑脸。
  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会因为我搬家,而有那样子的反应?

  「可是远野同学,你说住的地方改了,难道说你要从有间先生的家里搬出去了吗?」
  「嗯。虽然有点不舍,但是也不能一直麻烦他们……」

  ……咦?
  为什么弓冢会知道这件事阿?
  〝远野志贵住在有间家〞这件事情,这间高中应该只有他知道才对……

  「唷,远野!」

  突然,从教室的门边,传来了无视世间万物的巨大问候声。
  看来,我那位从国中时代开始便无法摆脱的朋友,似乎是来了……

  「哦,这不是弓冢吗?真难得,妳竟然会来和这家伙讲话阿。」
  「……早安,干同学。」

  跟先前比几来,弓冢的声音显的相当没有精神。
  ……也对,弓冢本来就不是能够轻易的跟这种一脸坏学生模样的同学轻易交谈的人呢。

  「不过啊,一早就跟女生单独讲话,远野,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我记得你对女生没什么兴趣不是吗?」

  有彦用它的巨大嗓门说着,一脸疑惑。

  「笨蛋,不要随便听信什么奇怪谣言,我也是个会对女孩子感兴趣的普通男人啦。」
  「哦,那就太好啦!听说现代拥有不正常性癖的人比以往还多,我还以为你也是其中之一咧!」

  哇哈哈哈哈,好似没有极限般的宏亮笑声,传遍了整间教室。

  ……唉。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问自己,为什么我会跟这个人认识啊?
  顶着橘色平头、带着耳环、衣着邋遢、一天到晚逃学、打架闹事更是家常便饭……
  在我们这间以升学为主的高中里,唯一的一位脱序者,就是我眼前的这位同学,干有彦。

  「真是的,你从早上开始就这么吵阿。我这边因为连番际遇,都变成忧郁的蓝色了,你今天就放过我吧。」

  我像赶小狗一般的挥着手,想把他赶开。

  「忧郁的蓝色?远野,你〝那个〞日子到啦?」
  「……不对,我说错了。不只是今天,你一生都别靠近我好了。只要你在旁边,忧郁指数就只会不断往上提升啊。」

  无视有彦,我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伸了一个大懒腰。

  「喂,远野,不要随便无视别人嘛。对别人毫不关心,可是会刺伤别人心灵的唷。」
  「哦?这种事我还是初次听到呢。那,有没有不只是刺伤人,而是直接杀死人的方法啊?告诉我,为了报恩,我会当场对你试用的。」

  「……你太过分了啦,远野。怎么你今天说的话比平常更狠啊?」
  「我不是说我陷入了忧郁的蓝色吗?对别人还可以,对你,我可没有理由跟你好言相待啊。」

  面对我的响应,有彦叹了一口气,摆出一脸悲伤的表情。

  「……真是的,远野你对我好冷淡喔。对其他人就是一副圣人君子的样子,很不公平耶。」
  「哎呀,有彦,你很清楚嘛。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阿。」

  其实,这样子并不算冷淡。怎么说呢……这家伙和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

  「……对了,有彦。身为夜行性动物,到校时间平均在下午两点的你,竟然会有兴致上第一节课,让人很不敢相信呢。到底怎么了?」
  「哇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耶。就算早起,好像也没必要准时到校嘛。我今天还真是奇怪呢……」

  「……我不是问你那个。我想问的是,你怎么会这么早起来?」
  「为什么阿……最近不是一直有些关于晚上的不好传言吗?所以我才把睡觉时间提早嘛。远野你应该也知道吧?就是那个连续杀人事件的事情阿。」
  「……这样阿。这么说起来,好像的确有那种事情。」

  稍微反省一下。
  最近忙着处理搬回远野家的事情,好像跟这个世界的新闻有点脱节了。

  「好像有用了一个很低俗的标题……记得是叫做什么〝连续猎奇杀人事件〞的吧。」
  「不只是那样啦。所有的被害者都是年轻女性,而且我记得两天前好像已经有了第八位受害者。还有,被害者全部都……咦?是被怎样啦?」

  有彦歪着头,努力地想着。

  「………?」

  竟然会去问这个一点记性都没有的家伙,我还真是笨呢。

  「啊,我想起来啦!好像被害者都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排列成什么图案的样子……」
  「……不对啦,干同学。应该是所有被害者身体里的血液,都被抽干了才对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不下去了,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弓冢,开口更正。

  「哦哦,没错没错,那个犯人阿,好像现代吸血鬼一样呢……弓冢阿,妳查的很清楚嘛。」
  「才不是呢。因为事情就发生在这个镇里,新闻又说的很恐怖,我才记得的……」

  ……这样子啊。
  印象中好像是从隔壁镇开始的,想不到已经转移到这里了。

  「……就是这样子啦,远野。就算是我,也不会想在夜游的时候遇到杀人犯阿。所以我才会在早上七点起来啦。」
  「……什么,想不到理由这么普通啊。」

  对于这句话,有彦的反应,就是直接一拳敲在我头上。

  「你说那什么话啊?倒是你,早上应该没有贫血倒地吧?」
  「多谢你的关心,不过目前还没事。而且我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三不五时贫血了。」
  「哈哈,说的也是。你说没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突然。

  彷佛要为早晨的对话加上最后的休止符,上课的钟声响了。

  「……好了,干同学,已经上课了,赶快回位子去吧。」
  在一声〝知道了啦!〞的宏亮回应过后,有彦离开了。

  「那就这样啰,远野同学。」
  「啊……嗯。抱歉,弓冢,没跟你讲到什么话。」

  弓冢不介意的一笑,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了。
  不过,数学老师临走前,却抛了一句话出来。

  「远野,你的数据好像有漏,找时间去事务组一趟。」

  想说应该能很快解决,所以在第三节开始前,我往事务处走去。

  事务处在一楼。
  虽然跟二年级在三楼的教室有一段距离,不过如果用跑的,应该能在第三节开始前回来。

  跑着。
  ……跑着。
  ───碰!

  突然受到冲击,我直接跌在地上。脑部的巨痛,让视线一下子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哎呀,好痛……」

  ……前方传来了人声,是没有听过的女性嗓音。
  看起来,应该是跟哪个人正面撞上了。

  「啊……对不起。妳还好吧?」

  虽然还是看不清楚,总之先跟被撞的人道歉。

  「嗯,我是没事啦……倒是你,有没有受伤啊?」

  谨慎认真的语调,感觉上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不只如此,这位不知道是谁的女性,是很认真的对我付出关心。

  「啊……嗯,我也没问题。」

  站起身。当头痛渐渐缓和,视线也慢慢清晰起来。
  眼前的,是一位女学生。无框的眼镜、利落的短发,给人一种好学生的第一印象。

  「真的没事吗?你的额头,好像整个肿起来了耶。」
  「……咦?」

  把手伸向额头,痛觉神经随即强烈反应。
  跟这个人说的一样,好像真的肿了一块。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呆站在那里,才会撞到的。额头,应该很痛吧?」

  话声中满是歉意,女学生担心的望着我的额头。
  宛如一年级新生般的有礼态度。不过,她胸口缎带的颜色,却是三年级的红色……也就是说,是学姊。

  「不,没关系,错的人是我。对不起,撞到学姊了。」
  低下头道歉。

  「你这么说也是。真是的,不能在走廊上乱跑啦,走廊上偶尔有会有像我一样呆呆看着中庭的人在阿。」
  「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那个……学姊,妳有受伤吗?」

  「没有,只是转了一圈而已。倒是远野学弟你,为了避开我,整个人撞到墙上呢。你真的没事吗?」
  「……原来如此。难怪到现在我还觉得眼前好像有星星在转。」

  这么说起来,用那种速度撞墙,却只有额头踵起来,还真是是幸运啊。

  「……真的很抱歉。不过,学姊以后也请不要这样呆站在走廊上了。」
  「嗯。我以后会小心的。」

  学姊笑着点点头。

  「………?」

  怎么说呢,真是个笑容率直的学姊呢。

  「那么,我要走了。」

  拍拍裤子上的尘埃,打算继续走向事务处。不过戴眼镜的学姊,却一直盯着我。

  「………?」

  对了。这位学姊,到底是谁啊?虽然刚刚撞到时头脑有点不清不楚,但是仔细一看,她也算是个美女呢。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美人,应该早就在班上男生之间有〝三年级有一个戴眼镜的漂亮学姊〞之类的话流传才对。

  「那个……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学姊妳也回教室吧。阿……如果真的有哪理会痛的话,就到我的教室来吧。我是二年三班的远野,如果有受伤的话,我会负责的。」

  好。她坦率的点头。
  明明是学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跟新生讲话。

  「那,如果有事的话,中午我会到你教室去的。不过志贵,就算有急事,也不可以在走廊上跑喔。」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等。
  志贵?
  我……有说出名字吗?

  「咦?我和学姊有见过面吗?」

  听了这句话,学姊在一阵错愕后,大声惊叫。

  「远野学弟,你太过分了!你完全不记得我了对不对?」
  「……啊?」

  不记得……不,应该是不会有那种事。
  如果和这样子的美人有见过面,应该多少有点记忆才对……

  「……这个……」

  学姊现在几乎是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瞪着我。
  那个深蓝色的眼眸,确实有点熟悉……
  这么说起来,好像的确有在哪里互相问过好……吗?

  「……雪儿学姊……吗?」

  带着一丝疑惑,及说错的恐惧,将她的名字说出口。

  「对。太好了,你还记得嘛。远野学弟你啊,只要发个呆,就什么都会忘呢。」

  虽然刚才并没有发呆,但是随便忘记别人名字的我,确实没有回嘴的理由。

  「那就再见啰,中午我会再过去找你。」

  雪儿学姊挥着手,走进自己的教室。
  ……仍然带着一点疑惑,我继续往事务处前进。





  到了中午以后,教室也渐渐的活性化了。

  冲向食堂的男生,把几张桌子并起来当餐桌的女生们,还有手拿着便当漫步走出教室的同学。
  看着他们,感受着这股悠闲,我把买来的三明治和牛奶放到桌上。

  「真是的,远野你还是老样子,吃这么少阿。」
  ……而眼前的损友,也和往常一样,说着同样的话。

  「不过阿,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吃饭还真是无力阿。吃饭的时候没有女生陪,饭的味道都会打折呢。」
  「是吗。想要女生的话,就去跟那边的小团体一起吃阿。我是不会阻止你的啦。」
  「笨??蛋。所谓的女性啊,就像花一样,要楚楚可怜的单独存在才会好看啊。像她们那样子吱吱喳喳的挤成一团,所有的美丽都变成毒气啦。」
  「……被她们听到的话,你会被杀掉的,有彦。」

  幸好,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没听到。

  「没办法。在见过我们学校的那朵花以后,对美丽的判别自然就严格了一点嘛。」
  「……啊?你说美丽的花,是指谁?」
  「那是秘密。我可不想增加自己的情敌啊。」

  有彦嘿嘿嘿的笑着,声音充满了野心。
  看着这家伙的脸,我突然为那朵即将饱受骚扰的〝花〞感到悲哀。

  ……突然。

  一位先前才见过面的女性,推开教室的门,四处寻找以后,直直朝这里走来。

  「啊。」

  那个拿着便当,缓步移动的身影,确实是……

  「午安,远野学弟。我来打扰了,有没有关系?」
  「啊?啊,当然可以……」

  ……雪儿学姊带着笑容,拉过旁边的椅子,跟我们坐在一起。

  「那个……学姊,是不是哪里有受伤?」
  「没有啊。我没有受伤喔。」

  ……那,是为什么会过来?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她笑着回答。

  「我说过中午会来找你嘛。所以我要遵守约定啊。」
  「唔……好像确实是有说过……」

  可是当初的意思是,如果真的哪里有受伤,可以来追讨责任……

  「学、学、学、学姊!!!」

  有彦几乎是飞跃似的站了起来,让倒下的椅子在地板上发出轰然巨响。

  「哎呀,干同学。咦?你和远野学弟认识阿?」
  「啊,我们当然认识啊!这家伙还是小鬼头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了啦!没错吧,远野!我们的友情阿,可是深厚的很啊!」
  「………?」

  啊哈哈哈哈,有彦用力勾住我的肩膀,大声的笑着。
  在那一连串的句子里,连一丝表达同意或反对的空隙都没有。

  看着他这么活跃的夸张表现,我突然觉得,说不定有彦想追的那朵花,其实就近在眼前……

  结果,在有彦的强力说得下,学姊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午饭。
  ……不过,既然连便当都拿了过来,说不定学姊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了吧。

  「咦?干学弟,你一个人住啊?」
  看着有彦自己做的便当,学姊满是惊讶。

  「不是啦,是我和老姊两个。因为老爸老妈不在,所以自然就变成这样而已啦。」

  跟只见过数面的我不同,有彦轻松的展开话匣子,彷佛和学姊相当熟识。

  「对了学姊,妳刚才说是来找远野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嗯,因为下课的时候跟远野学弟相撞了嘛。我是没有受伤,可是远野学弟却撞到头了呢。」
  「哦……因为担心他,所以妳才过来吗?」
  「嗯,就是这样子。」

  学姊的声音很温和,听起来很好听。
  正打算继续安静的听他们对谈,有彦却突然把矛头指向这边。

  「到底是怎么了,远野?会突然撞到人,你不会是又贫血了吧?」

  听有彦的语气,他是认真的在担心我的身体。

  「……不,并不是。我是为了要办搬家的手续,才要跑到事务处的。只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撞到学姊而已。」
  「……这样啊。原来是你自己不小心啊……」

  用着一副〝我了解了〞的表情,有彦叉着手点头。
  听着我们的对话,学姐突然一脸惊讶的插嘴。

  「……咦?远野学弟你要转学了吗?」

  ……真是的,为什么大家只要听到搬家,就会想到转学啊?

  「那个啊,我并没有要转校啦。只是从今天开始要换个地方住,所以要填写地址更换的表格而已。」
  「嗯……也就是说,你要自己一个人住吗?」

  「也不是那样。我只是要回到自己原本的家而已。地点在学校前面那个山坡上面,坦白说,我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实际感呢。」
  「啊,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远野先生的大庄园吧?」

  学姊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一点点的恐惧。山坡上的远野家,对这附近的人而言,似乎有什么特别意义的样子。
  虽然已经有八年没有回去,不过记忆中的远野庄园,确实是夸张至极的大……

  「嗯,是那里没错。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搞错了,不过的确是那样。」

  「……哼。远野啊,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不怎么在意啊。」
  「呵,确实我不觉得好,可是也不觉得坏啊。实际到底是怎样,坦白说,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一定没关系啦,反正我有〝你家〞这个避风港在啊。」
  「唔……你这家伙,我可不赞同你只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跑来我家躲啊。从以前开始,我就很不喜欢你那种不顾别人想法的个性啊!」

  有彦槌着桌子,发出〝咚〞的一声。

  「………?」

  不知道该怎么说,有彦讲的句句属实,这边根本无从反对。

  「干学弟,远野学弟他这么常到你家住啊?」
  「是啊。远野这家伙啊,根本就不管家人,只要一放长假,就立刻逃到我家里来。这小子,明明是寄住在别人家里的,还这么让别人担心。」

  「寄住在别人家……你是说远野学弟吗?」
  「啊……」

  有彦慌忙的遮住自己嘴巴。

  「对不起啊,这并不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事情吧?」
  「不,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继续啃着面包。

  「没关系啊?啊哈哈,说的也是啊。那种事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怎样嘛。」

  有彦高兴的点头,表示了解。

  坦白说,我真的很羡慕他这种自然而然的乐天个性。

  「远野学弟,那个,你跟之前的家人……相处的不好吗?」
  「不是那样子啦,学姊。」
  「对啊,这家伙和有间家的人之间,一点问题也没有啦。虽然这家伙的确是寄住在那里没错,但是他们都处的很好,连我这外人看来都是个幸福的家庭啊。奇怪的是每次一放长假,他还是立刻就逃到我家里来。真是的,你到底是对他们有什么不满啊?」
  「我才没有不满呢。就是因为他们对我很好,所以我才不想在放假时也给他们添麻烦啊。」
  哼,的转过头。
  然后……看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待在旁边的弓冢。

  「………?」

  好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一直无法插入话题之间的样子。

  「弓冢,有什么事吗?」
  暂时脱离有彦和学姊,出声叫她。

  「啊……嗯,有点话想跟远野同学说,那个……现在有空吗?」
  「可以啊。在这里说可以吗?」
  「……那个……」

  弓冢的眼光飘向有彦。
  ……果然弓冢还是有点怕他吧。

  「不介意的话,我想到走廊上讲……可不可以啊?」
  「好啊。那,有彦、学姊,我先离开一下。」

  举手示意后,我和弓冢一起走出教室。





  走廊,是个喧嚣吵闹的地方。但是,这里也有一个特点:只要你并不特殊,人们的注意力,通常不会放在你身上。

  「那……有什么事吗?」
  「嗯……如果弄错了的话我先道歉喔。远野同学,你最近几天的晚上是不是都会到商店街去啊?」

  弓冢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啊?」

  商店街……?
  那种地方,岂止是晚上,连白天都很少经过。
  对弓冢的问题没有印象,反而被勾起了兴趣。

  「嗯……妳说晚上,大概是什么时候?」
  「我只是听说而已啦……好像是过了半夜以后的样子。」

  ……过了十二点的话,那就不可能了。
  就算还有晚上去买东西的可能,也一次都没有在深夜出去过。

  「那,应该不是我吧。我住的家比较严,门禁是晚上七点。如果超过的话,就算你在门外哭也没人会理你。 如果不想要在外面睡的话,就算父母亲死了也要在七点之前回去。」

  正面否定弓冢的问题。
  听了这个回答,她开心的笑了。

  「嗯,我知道。有间先生好像是茶道什么流的大宗师的样子呢。原来不只是对学生,对远野同学也这么严格啊。」
  「与其说是严格,不如说是关心……啊,弓冢,妳对我家的事很了解嘛。难道说妳也是我家的门生?」

  「不是,我对茶道一点也不了解啦。只是有个朋友在那里学,从她那里听说而已。」
  「这样啊……不过弓冢,妳怎么知道我寄住在有间叔叔家?这件事情,上高中以后,我应该还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听了这句话,弓冢露出一副〝我早知道了〞的笑脸。

  「远野同学,你一定不记得我们国中同班对不对?」
  「……咦?」

  国中同班……?
  虽然没有印象,不过的确……那样的话,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弓冢,难道说,那个……」
  「没关系,那个人不是远野同学就好了。对不起,打扰了你的用餐时间。」

  没有让我说完,弓冢五月先一步走回教室。
  没办法……回教室吧。


  走回教室,有彦的宏亮嗓门直接侵袭了我的听觉神经。

  「哟,说完话了吗?」
  「……嗯,只是认错人而已。对了,有彦……」
  「嗯,弓冢和我们的确是国中同学。讲详细一点,国二、国三,再加上现在的高一高二,我们已经同班四年啦。」

  「……你为什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因为你摆出那种脸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故意无视她,想不到你真的完全没注意到啊……我还很好奇弓冢能忍多久呢,她终于说出口啦。」

  有彦拍着我的肩膀,自顾自的发着感叹。

  「啊,果然。刚刚那个女孩子,是远野学弟的女朋友对不对?」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学姊,一出口便是惊人之语。

  「什……学、学姊,妳在说什么啊!才没有那种事呢,我和弓冢之间,连话都没讲过几次呢!」
  「不行不行,想要隐藏是不可以的喔。刚才看你们很要好的样子,我有一点羡幕呢。」

  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学姊脸上发烧,眼睛彷佛星星般的闪烁。

  「学、学姊!有彦,你好歹也帮我一下,跟这个搞错的人说明一下啊!」
  「你在说什么啊?我才不清楚远野和弓冢之间的事呢。我所知道的事啊,只有他们两个一大早就很高兴的一起讲话而已啊。」
  「哇啊,一大早就在学校幽会,远野学弟你们好甜蜜喔!」

  ……学姊已经不知道想到什么奇怪地方去了。

  「………?」

  算了。反正不管学姊怎么误解,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才这么想,学姊又语出惊人。

  「可是远野学弟,不可以对她太冷淡喔。弓冢学妹她,好像有点寂寞的样子呢。你要多在乎她一点嘛。」
  「……学姊,午餐时间快结束了耶。」

  ……已经无力辩解了。

  「嗯。那远野学弟、干学弟,下次再聊喔!」

  学姊笑着走出教室。

  「……呼。」
  好累。

  「远野,放弃弓冢吧。」
  突然。
  用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有彦说着。

  「你说放弃……为什么?」
  「嗯……弓冢啊,怎么看都是很内向的人啊。跟你这种胡里胡涂的人在一起,根本合不起来。太过接近她那种女生的话,对你而言,太危险了。」

  说完,有彦直接回座位去了。

  「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又没有想对弓冢怎么样……」
  用没人听的到的声音说着,我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整天的课程结束后,就到了放学的时间。
  没有直接回去的打算,我靠着窗子,看着中庭发呆。
  因为夕阳,教室被满满的染成一片橘色。
  那种宛如水彩鲜红晕染开来的亮光,让双眼刺痛。

  ……不喜欢红色。
  彷佛连眼球深处都要染穿的色彩,令人想吐。

  这么说起来,自己的身体,对于能联想到血的事物,都不太能承受。
  不,应该说……自己的身体,对血很弱。
  八年前,远野至贵差一点就死了。
  在那个大车祸里,偶然被刺伤胸口的自己,在生死之间徘徊了好几天。
  在医生正确的对应之下,总算从就算死亡也不奇怪的重伤之中,奇迹似的留下性命。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却因为受伤过重,失去了当时的记忆。

  简单的说。

  八年前,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受到了几乎贯穿胸口的重伤,并失去了意识。
  等到恢复,已经在医院病床上了。
  虽然不记得车祸的事,不过胸口到现在还留着当时的伤痕。
  好像是被玻璃破片贯穿,胸口、背后,都有类似烧伤的痕迹。

  其实,我自己也对能够活着感到惊讶吧。
  从那时候起,就因为时常的贫血、头晕,给周遭带来不少麻烦。

  ……父亲会认为不适合继承家业,也是这个理由吧。

  「胸口的伤……」

  在制服之下,胸口中央的巨大伤痕。
  仔细想想,从车祸以后,自己的体质,就变的能够看到〝线〞了。
  虽然现在因为老师给的眼镜而过着正常生活,但是在遇到老师之前,当时的自我,已经到崩溃边缘了。

  自嘲的笑着。
  在道别的时候,启子阿姨说了,远野家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不会有事的。我自己,也不普通啊。」

  重新戴好眼镜,拿起书包。
  总不能一直待在教室里。
  做好觉悟,回真正的家吧。





  走向学校大门。

  ……这么说起来,这还是入学以来第一次从正门离开学校。
  以后不管是来学校或回庄园,都要改从这里出入了。

  「啊,是远野同学耶……」

  正巧,在校门前,遇到了弓冢。

  「啊……妳好。」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被雪儿学姊胡乱讲过的关系,说起话来有点不自然。
  弓冢则是睁着水灵灵的美丽眼睛,盯着我看。

  「嗯……弓冢?我的脸上有沾到东西吗?」

  总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先一步开口。

  「那是因为,远野同学出现在这里很奇怪阿。远野同学的家,不是反方向吗?」
  「嗯……对啊,昨天为止都是那样没错,不过从今天开始就不同了。以后,我就要改住到山坡上的住宅区那边了。」

  「啊,就是早上说的那件事嘛。」

  弓冢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双手合掌,发出〝啪〞的一声。
  嗯……就算把恭维话去掉,那种反应,也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就是这样子。既然弓冢妳也知道,就不用隐瞒妳了。我从今天开始,就要离开寄住的有间家,回真正的家了。」
  「真正的家,就是……山坡上那个远野先生的大庄园吗?」
  「嗯,虽然我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

  听着,弓冢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远野同学其实是山坡上的王子呢。」

  然后,笑声停止,只留下带着一丝感叹的淡淡微笑。

  「不过这样子,本来只有我和干同学知道的秘密,应该很快就会被大家知道了吧……」

  她把视线投向远方。
  投向天空的另一头。
  彷佛凝视着山坡上的那间,远野家的巨大庄园。

  「不过这样没关系吗?虽然是自己的家,也已经离开八年了吧?不会觉得害怕,或者不安吗?」  
  「嗯,不安当然有一点。本来我就不怎么喜欢那里,现在更是像别人家一样了呢。可是,就算是那样……毕竟那里也是我真正的家。回去,才是最自然的吧。」

  更重要的是,只留下妹妹秋叶,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这种事……我做不下去了。
  所以,无论再怎么不安,都一定要回去。

  「……这样子啊。啊,真对不起,占用了你的时间。远野同学,应该很急吧?」
  「不会,我正想慢慢散步回去呢。」
  「这样子啊……」

  不知道怎么了,弓冢突然陷入沉默。

  「那个……弓冢?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出声呼唤。

  「………?」

  不过,她的头依旧没有抬起,只是看着地面。
  不能这样子放着她不管……所以,一直看着她。

  然后。

  「那,那个啊!」

  她猛然抬起头,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嗯,有事吗?」
  「那个,就是……通往我家和远野同学家的路,到上山坡之前,嗯,都是一样的,所以……」
  「这样子啊。那,要不要一起走?」

  「咦?」

  弓冢好像整个呆住了。
  就这样维持固定了几秒……

  「啊,嗯……说的也是呢,既然都是走一样的路,一起走也不奇怪嘛!」

  开心的笑着,她稍微加快脚步,和我并行。


[ 此贴被四月的樱花在2007-12-28 11:08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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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感受本猫激情的爆发吧!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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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二星级★★

1楼
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一边和弓冢谈话,一边回家。

  和弓冢之间的对谈,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却很安稳、平静。
  彷佛,只要跟她说话,就能让心情整个安定下来。

  虽然有彦说了那样的话,但是我还是觉得,弓冢五月是个温和、没架子、只要在一起就能让人安心的女孩。

  「…嘻嘻。」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弓冢露出了笑声。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是。只是从明天开始,我和远野同学的上学路就一样了呢。」

  似乎是真的很开心。
  那不带任何虚假的笑脸,会让看着她的人,也一起高兴起来。

  在今天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就算完全不管气质、或者容貌,单论个性,弓冢五月也称的上是相当可爱。
  之前班上男生这么为她疯狂的原因,我好像…稍微有一点了解了。

  谈话中断了。
  在夕阳之下,两个人肩并肩,无言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如期然的。

  「那个…国中二年级寒假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弓冢开口了。

  「……?」

  摇头。
  说到国二寒假的话,应该是一边待在有间家,一边来学校补课的那个时候吧。
  说记得是还记得,不过实在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果然呢。我就知道,远野同学绝对不可能记得的。」

  弓冢哀叹着垂下双肩。

  「记得吗?我们国中,有两间的体育仓库吧?其中一个是大社团用的新仓库,另一个,是羽毛球社之类的小社团在用的旧仓库。可是阿,这个旧仓库的门一直都有问题,一不小心就不能开了。」

  旧仓库…难道是,体育馆里那个水泥制的小建筑…?

  「啊,那个仓库啊。好像在有学生被关在里面之后,就封闭了吧。」
  「对。那个学生,指的就是当时羽毛球社二年级的社员。」
  「───啊。」

  这么说起来,的确有发生过一些事情。
  那是刚刚过了新年的寒冷冬天。
  正月头三天结束后,不想待在有间家的我,提出了补课的申请,自愿留在学校帮忙。
  不过,也只到下午五点为止。
  因为天色渐暗,值班老师也回去了的关系,不能继续待在教室里。

  过了五点之后,天空变的很暗。
  那天记得还有降雪的天气预报,非常的冷。
  正打算直接回家的时候,却听到仓库那边传来呼救声…
  所以才会过去看看。

  …里面是不是有人?

  这么问了以后,从仓库里,传出了几个女学生的声音。
  好像是在整理器材的时候,因为太冷而关上门,结果就被反锁在里面了。
  因为不管怎么试都开不了门,所以希望我能去请老师帮忙。

  …可是,老师们已经全部回家了,就算现在就打电话,也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吧。

  这天,是真的很冷。
  距离她们练习结束,也已经两小时了。
  在这种就算下雪也不奇怪的气温下,对只穿着体操服,又在仓库里被关了两小时的她们而言,再等一小时,实在是太痛苦了。

  所以,在确认周围没其它人以后,自己拿下眼镜,把仓库门上的〝线〞给切掉。
  在那之后,五位哭的眼睛红肿,泪眼汪汪的女学生,高兴的从仓库里飞奔而出…

  「…这么说起来,的确有发生过事啊。」

  稍稍整理一下模糊的记忆。

  「不过弓冢,妳是怎么知道的?当时那个羽球部的主将,可是用〝这可是关系到社团延续的大事〞来威胁我不说出去耶。」
  「…真是的。远野同学你啊,对于有谁被关在仓库里,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呢。知道吗?我也是那些羽球社社员之一喔。」

  弓冢又叹了口气。
  嗯,同样是社员,也就是说…

  「…我啊,可是记的很清楚呢。虽然现在回忆起来只知道被关在仓库而已,当时可是又冷又暗,非常的不安呢。〝会不会就这样冻死在这里啊〞的,大家都有这种想法喔。再加上肚子也好饿好饿,真的差一点就撑不下去了呢。」
  「嗯…那真的很糟糕呢。」

  没有什么实际感,回应起来有点随便。
  弓冢并没有介意,只是慢慢的,将鲜明的回忆,轻轻的说出口。

  「就在大家都在发抖的时候,远野同学正好来了。还用那种跟平常一样,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语调说着〝里面是不是有人在?〞。我们主将听了,可是非常生气呢。记得吗?」
  「啊,这个我记得。好像是用球棒丢门吧,〝轰〞的好大一声,吓了我一跳。」

  点着头,弓冢笑了一下。

  「可是,听到老师们都已经回家的时候,我们是真的很绝望喔。明明连一分钟都忍耐不下去了,却有可能要被关到明天早上。可是阿,就在我们都觉得已经被全世界放弃的时候,远野同学突然敲了门,还说了一句〝如果帮我保密的话,这门也不是不能开〞。」
  「嗯,再那之后又是〝轰〞的一声。〝如果那么容易开就不需要帮忙了啦!〞的,好生气的样子。」
  「嘻嘻嘻。因为主将她阿,觉得要负起我们大家被关的责任,所以才会那样嘛。可是,在那之后门很快就开了呢。大家都以为是主将丢的棒子起了作用,很高兴的跑出去了,只有我注意到了静静的站在门后面的远野同学喔。」

  弓冢望向这边的眼神,很温暖。
  可是,被用那种眼神看着,却觉的…困扰。
  对我而言,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却被这样子感谢…感觉上,没什么实际感。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哭的很厉害呢。眼睛肿肿的,整张脸都花掉了。看到我这个样子,远野同学,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耶。我说了什么?」

  真的完全不清楚…总觉得好像是在问别人的事一样。
  虽然这样,她看向这里的眼神,却依然充满欢喜。

  「当时啊,你拍了拍我的头,说〝赶快回家,随便吃点东西吧〞的。我还在想,是不是抖的太厉害了,感觉好丢脸喔。」
  「……」

  皱起眉头。
  虽然说的是自己的事,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远野同学当时啊,一定是觉得,只要吃点东西,就能让身体温暖起来了吧。」
  「…可能吧。因为当时才刚过正月啊。」

  那样的话,的确很像是我会说的话。
  不过现在被人这样子提出来,总觉得有点后悔…既然希望人家温暖起来,当时为什么没有说的更正常一点?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这么觉得。学校里虽然有很多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是能在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一定只有远野同学这样子的人而已。」
  「怎么会,你太看的起我了…嗯,就跟雏鸟对第一个看到的人特别亲近一样。当时,我不过是正好帮了妳而已。」
  「绝对没有那回事!我从当时开始就一直相信,只要是远野同学的话,不管遇到什么,都会理所当然的来帮我们的。」

  这么说着,她抬起了头。

  「弓冢,妳对我的评价太高了啦。我并不是那么能够信赖的人。」
  「没关系,因为我是一直这么相信的。所以远野同学,你也这样子相信自己吧。」

  她的眼睛里,充满着温柔、感谢、还有…坚定的信赖感。
  在这种眼神注视下,我也不好再提出反论。

  「…我知道了。如果妳真的这么认为的话。」
  「没错吧?所以当我又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帮我喔!」

  她高兴的说着。

  …有点困扰。
  我并不是如弓冢所想的那般,什么都会的全能者。
  虽然不是,但是…当对方展现了这样的笑脸,却也实在是不能残忍的将这股信赖感完全否定。

  「好吧。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帮忙。」
  「嗯,谢谢你,远野同学。现在讲虽然有点太晚了,不过,当时远野同学跟我讲的那些话,让我很高兴喔。」

  说着,她停下了脚步。

  「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很想要像这样子跟远野同学说话呢。」

  充满回忆的语气。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关系,她的脸庞,似乎带着一点…寂寞。
  学姊曾经提过的,就是指这个吗?

  「…妳在说什么啊。想说话的话,随时都行啊。」
  「不行啦。因为远野同学的旁边,有干同学在啊。而且,我跟远野同学一样,都不习惯互相接触。」

  弓冢和我之间的距离,慢慢的,越来越远。

  「就这样啰,我家在这个方向。所以,明天学校再见喔!」

  带着笑脸,挥着手道别的她,走进了另一条小巷。




  继续走在跟平常不P的回家路上。
  踏着不熟悉的脚步,一点一点的接近那远野家的大庄园。
  周遭的风景,并非完全不认得。
  好歹在八年以前…在九岁之前,都是住在这里的。走在这条路上,绝不是第一次。

  可是,感觉有点复杂。
  很怀念,却也很新鲜。
  不想回家的感觉…先前明明还残留着,现在也已彻底消失无踪。

  在九岁之前住的家。
  等在那里的,除了跟日本不合的大庄园以外,就是妹妹,秋叶。
  那个讨厌我的父亲,远野慎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永眠了。

  因为母亲在秋叶出生之后不久就病死了,所以,现在还真正属于远野家的人,只剩下我和秋叶两个。
  本来应该是身为长男的我,远野志贵来继承家业的,然而,自己并没有那种权利。

  继承远野家,也就代表着要从小接受极度严格的教育。
  因为讨厌被束缚,也不知道被父亲念了多少次。
  所以,在我因车祸而身体虚弱后,父亲便毅然的将我舍弃。

  「虽然是长男,但是我不能让随时都可能会死的人继承家业。」

  从那时开始,远野家的继承者身分,就落到了秋叶头上。本来我努力避免的严格教育,她也一并承受。
  以前…在出车祸之前,一起在庭院里嬉戏的那个秋叶,从那时开始,就几乎没再见面了。

  …八年前的,远野家的生活。
  虽然有点模糊,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一直保留在记忆深处。

  小时后的秋叶,总是安安静静的,常常露出一副怕做错什么的紧张表情。
  偶而和其它人一起游玩的时候,她也总是踩着细碎的脚步,紧紧的跟在我后面。
  长长的黑发,可爱的洋装,让她就像个法国娃娃一样漂亮。

  记得在刚刚搬到有间家的时候,秋叶来探访了几次。不过因为这边常常进医院,所以很难碰到。
  后来,在秋叶被父亲送进全住宿制的学校后,见面的机会,自然就更是稀少。

  这样子…也好。

  和她不同,我已经不是本家的人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外面过这么自由的生活。

  父亲死后,接到了〝回到远野家来〞的通知。
  说真的,那时完全没有回家的打算。
  但是,在远野家里,有秋叶在等我。
  而且丢下她独自一人的自己,对她,确实带着一股歉疚。
  这次答应回去,除了担心她,另外…也带着一点赎罪的心态吧。

  路,到了尽头。
  面对现实的时刻…到了。

  「好大啊…」

  站在远野家巨大的铁栅栏前,叹气。
  这个大小,真的只能用〝异常〞来形容。我想,就算放一两座小学校进去,应该也还有空间吧。
  被众多树木围绕的庭院,已经可以说是〝森林〞了。森林中心,是一间大洋房;稍微外侧一点的地方,错落着几间小房子。
  小时后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在一般家庭住了八年的自己而言,住在这样大小的地方,已经有点接近犯罪了。

  栅栏并没有锁。
  推开它,走向玄关。

  远野家的玄关,设计的相当宏伟,能够相当程度的压迫来访者。
  在钢铁制的双开门旁,有一个不引人注目的门铃在。

  「…好。」

  想办法挥去紧张后,按下门铃。

  叮─咚─

  数秒的静寂后…从门的对面,传来了略带慌张的脚步声。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双开门被打开了。
  眼前所见的,是过去熟悉的前厅,和挂着围裙的少女。

  「太好了。因为有点晚,我还担心是不是迷路了呢…如果太阳下山都还没回来,我还打算去接您呢。」

  少女笑着,鞠了九十度的躬。

  「啊,不是…那个,其实…」

  对习惯众人平等的我而言,少女那恭敬的态度,让人相当的不习惯。
  似乎对这边的反应感到奇怪,少女偏着头,眼神透露出疑问。

  「是…志贵少爷吗?」
  「恩…啊,那个〝少爷〞,可以不用加…」
  「没错吧?真是的,不要吓我嘛。我差点以为又搞错了呢!」

  态度一转,少女用母亲管教小孩的语气说着。
  虽然如此,她脸上却依然带着微笑。
  瓜子脸上的真诚笑容,和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的短发,给人一种温暖的亲近感。

  套在黑色和服上的围裙。
  称呼我为〝少爷〞。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

  「妳该不会是…在这里工作的佣人小姐?」

  面对这边的问题,少女只是微笑着将我拉进门。

  「来,您累了吧?不用介意,赶快进来吧。秋叶小姐正在客厅等您呢。」

  她走向前厅旁的房间。

  「哎呀,差点忘了呢。」

  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转过身,带着笑容对我行礼。

  「欢迎您回来,志贵少爷。从今天开始,还请您多多关照。」

  少女的笑容,像花一般的美丽。
  顺着指示,我跟在她的身后,正式踏入远野家。



  跟着少女,往客厅移动。

  客厅,似乎有些陌生。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久而忘了,还是这八年间改变过内部装潢?
  就像第一次到别人家一样,紧张。

  突然,佣人小姐低下了头。

  「志贵少爷已经带来了。」
  「辛苦了。琥珀,妳可以回厨房去了。」

  佣人小姐的名字,似乎叫做琥珀。
  琥珀向这边点了点头,退出客厅。
  房间里只剩下我,还有…没有看过的两位少女。

  在一段沉默后,先开口的,是其中一位留着长长黑发,拥有一双锐利眼神的女孩。

  「好久不见了,哥哥。」
  「───咦?」

  呆住了…正确的说,思考完全停止了。
  脑中一片空白,连打招呼都忘了。

  这也没办法。
  因为,相隔了八年没见的秋叶,已经跟我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哥哥?」

  她的眼里出现疑惑。

  「看起来哥哥的状况不怎么好。在详谈之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是错觉吗?秋叶的眼神里,似乎带有一点不耐烦。

  「不,不用了。 只是因为那个…秋叶变了好多,所以一时吓到了而已。」
  「过了八年,当然会有些变化,况且我们还是成长期。还是说…哥哥以为这里会一直都是以前那样吗?」

  秋叶说的话里,好像带着锐利的刺。

  「当然不是,只是秋叶妳真的变了不少呢。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这并不是恭维话,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想。
  洁白的脸蛋、长达腰际的秀发、整齐的衣着…以前的秋叶虽然也很可爱,却也无法和现在的她相比拟。
  …可是。

  「是吗。这么说起来,哥哥倒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呢。」

  闭着眼,她冷淡的说着。

  …算了,当初就已经有这种觉悟了。
  对她而言,在这孤独的八年里,我亏欠的…确实太多了。

  「既然身体没问题,那我们继续谈吧。哥哥,你并不知道详细情形吧?」
  「详细情形的话,除了要我回来的事以外,全都不知道。父亲死了的事情,也是从报纸上知道的。」

  一个站在无数企业顶端的人死亡,经济新闻多少会有写到。
  然而,身为他儿子的远野志贵,在他的葬礼结束前,都被亲戚们蒙在鼓里。
  不过虽然没有通知,那被他舍弃的儿子,终究是从一份一百元的报纸上,得到了消息。

  …报纸还真是方便呢。

  「…真是对不起。没有将父亲的事告知哥哥,是我的失职。」

  秋叶低下了头。

  「没关系。反正就算我去了,死掉的人也不会活过来。秋叶妳,不用太介意。」
  「…对不起。」

  虽然秋叶是很认真的道歉,不过…那是真的无所谓的事情。
  葬礼,是无法对逝者忘怀的人们,为了切断感情而做的仪式。对于很久以前就断绝交情的我和父亲来说,没有举行葬礼的必要。

  「要哥哥回来这里,也是我的意思。身为远野家的长男,也不好一直寄住在有间家里吧?」

  回复端正的坐姿,秋叶继续解释。

  「在父亲死亡之后,真正拥有远野家血统的,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人。虽然不知道父亲是为了什么而将哥哥寄住到有间家去,但是现下他也已经去世。所以,哥哥已经没必要继续待在那里了。」
  「…虽然这样也好,不过想不到妳真能说服亲戚他们呢。当初提议让我寄住到有间家去的,不就是亲戚们吗?」

  秋叶淡淡一笑。

  「是啊,可是现在远野家的当家主是我。亲戚们的意见,已经全部被否决了。」

  …真不亏是远野家的当家主。就算还未成年,说的话在亲戚中也有相当份量。

  「虽然很想请哥哥轻松的住下来,可是这边也有这边的规则在。希望哥哥不要像现在这样没规矩。」
  「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啦。现在要我变回以前那样有规矩的人已经很难了,何况我也没那个打算。」

  面对我的反应,秋叶的视线开始转冷。

  「希望哥哥你能在可以达到的范围内尽力。还是说…我做得到的事,哥哥竟然做不到?」

  骇人的冰冷目光,让接触的人身体发寒。
  那种眼神,似乎传达着孤独八年的怨恨。

  「…我知道了。会尽可能的努力。」
  「回到先前的话题。现在住在远野家的,只有我和哥哥两人。其它不相关的人,都已经被请出去了。」

  请出去?

  「等等,秋叶,你说把他们请出去,难道…」
  「哥哥你,也不喜欢在这里看到那些亲戚们吧?虽然大部分的仆人也都解雇了,但是有留下我和哥哥的贴身佣人,所以生活上不用担心。」

  两手环在胸前,秋叶说的彷佛理所当然。

  「妳说没有问题,可是秋叶,作出那种事,不会在亲戚会议上被攻击吗?」
  「…请不要再说了好吗?跟一群人挤在这里比起来,屋子里只有我们在,哥哥你也比较轻松,不是吗?」

  …唔。
  不否认,那样子确实会比较好过。

  「可是妳才刚当上家主,就发布这种暴君般的任性命令,亲戚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父亲以前也没有违抗过他们啊。」

  回答,是一阵冷笑。

  「确实,所以父亲才会把哥哥送到有间家里。可是我也说过了,现任当家主,是从小时候就非常讨厌他们的我。要我再继续听那群人的话,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可是秋叶…」
  「够了,不用担心我!应该要注意的,是哥哥才对。从现在开始的新生活,还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吧?」

  她生气了。声音里,带着相当程度的烦躁。

  「翡翠。」

  随着呼唤,先前就待在房里的另一位女孩子,站到了旁边。

  「话就谈到这里。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就问她吧。」

  被唤作翡翠的少女,对我低下了头。
  相似的发型、相似的脸庞…少女的样子,和先前的琥珀,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是,和开朗的琥珀不同,那没有表情的脸,却让人觉得有点难以接触。

  「她叫做翡翠。从今天开始,就是哥哥专属的侍女。」

  …咦?

  「妳说侍女,也就是说…」
  「说明白一点,就是专门服务你的佣人。」

  不容许怀疑的语气。

  …不敢相信。
  身着女仆装的少女,就站在旁边。
  以后,就要由她来帮忙我的生活起居?

  「…稍微等一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不用侍女吧?自己的事,我自己麻烦就好了。」
  「哦?包括洗衣服、准备三餐之类的,也是吗?」

  …唔。
  秋叶的反击,真的很锐利。

  「既然回到了这里,就请听从我的指示。我不知道在有间家里你是如何生活的,可是从今天开始,哥哥将要住在远野家。所以,请你接受相对应的待遇。」
  「…我知道了。」

  将视线移向翡翠。
  她还是一样没有表情的看着这里。

  就像个人偶一样。

  「就这样子了。翡翠,将哥哥带到他的房间去。」
  「是的,秋叶小姐。」

  翡翠走向这边。

  「接下来,将带您到房间。志贵少爷,请跟我来。」

  她走向前厅。

  「……」

  叹了口气,跟在她的后面,走向自己的即将居住的新地方。




  走到前厅。
  这间洋房,以前厅为中心,左右对秤的,分成东、西两部分。
  依照当初的设计,前厅、客厅就像鸟的身体,而东馆、西馆,就像双翼般延伸出去。
  只是任何一只翅膀…嗯,都有一间医院般大。

  「志贵少爷,请往这边。」

  翡翠走上楼梯。
  看来远野志贵的房间,是在二楼。

  这么说起来,印象中,佣人们的房间似乎都集中在一楼。
  所以,翡翠和琥珀的房间,应该也在那里。

  太阳已经西沉。
  在只点了少数灯火的长廊里,女仆装的少女无言的走在前面。

  「总觉得,像是陶瓷做的世界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像瓷器一样漂亮…可是,却也给人一种冷冷的无机感。
  而无机感的最大来源,就是面无表情的翡翠。
  …真是奇怪的感想。

  「志贵少爷,您说了什么吗?」

  停下脚步,翡翠回头问着。

  「不是,只是自言自语罢了,不用介意。」
  「……」

  盯着我看了一阵子后,她行了个礼,继续前进。
  很快的,到了房间。

  打开门。

  「─────」

  无言,应该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眼前的房间,跟一般高中生会拥有的房间,完全不同。

  「这就是…我的房间?」
  「是的。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是不是需要换一间?」
  「不是,我没有不满啦。只是…」

  高级地毯、书柜;华丽的灯饰、床铺。还有,几乎等同一般家庭客厅的房间面积。
  对一个高中生而言,会不会…太过高级了点?

  「志贵少爷?」
  「…算了,没事。我会很高兴的使用这间房间。」

  翡翠点点头。

  「好的。房间从八年前就没有再更动过,希望少爷您不会有不适应的地方。」

  …咦?
  翡翠的说法,有点奇怪。
  听起来,好像这里原本就是我的房间。

  「那个…难道说,这里就是我以前的房间?」
  「是的。难道不是吗?」

  翡翠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偏着头,似乎在做确认。

  …稍微安心了。
  这个女孩,并不是人偶。她的身上,也有着一般人的感情表现。

  「…算了,说不定真是这样。刚才就觉得对这里有点熟悉,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亲近感,不过都分隔了八年,没有印象也是有可能的吧。

  「不过,稍微有点不习惯呢。到今天早上为止,我都还住在只有六迭半榻榻米的房间里,突然换过来,好像跑进了高级旅馆一样。」

  回复了原本的样子,翡翠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明白您的心情,请慢慢习惯。志贵少爷从今天开始,就是远野家的长子了。」
  「说的也是啊。我会努力,至少不会让外人看笑话的。」

  将背包放在桌上,伸个懒腰。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也只好慢慢习惯了。

  「志贵少爷的行李已经全部放进来了。请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足的?」
  「…没有吧。为什么这样问?」

  翡翠低下头。

  「对不起,只是觉得…行李似乎有点少。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请您告知,我会准备的。」
  「…这样阿。不过,应该是没有少什么东西吧。我的私人物品本来就很少,真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这个背包、这副眼镜…」

  事实上,背包里的东西,也只有教科书而已。

  「反正,不用担心。有这样子高级的一间房间,我已经很满意了。」
  「…好的,我了解了。那么,一小时后,我会再来通知。」
  「一小时后…是晚餐吗?」
  「是的。在那之前,请好好休息。」

  她说着,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不过,虽然要我好好休息,但是在这里,要怎么休息呢?
  时钟指着六点。
  平常的话,现在都会在客厅看电视。不过这间宅子里有没有那种东西,真的很令人怀疑。

  「翡翠,问一个很无聊的问题。这间房子里,有电视吗?」
  「…电视?」

  稍微瞇起眼,她思考着。
  怎么说,好像是个很头痛的问题呢。
  在这么豪华的洋房中,问有没有电视…好像哪里怪怪的。
  翡翠露出了少见的困惑表情,视线在空中漂浮不定。

  「…很抱歉,但是没有。原本暂住在此的人是有在使用,不过在离开时也都将行李带走了,应该没有剩下。」

  听她这样说,脑里突然冒出疑问。

  「稍微等一下。原本住在这的人,到底有多少?」
  「有久我峰分家的长男一家、刀崎大人的三女儿和未婚夫…轧间大人的长男也暂住在这里。期间大约是三年。」
  「…三年啊。翡翠,那已经不能说是暂住,而是定居了吧?」

  没有回答。
  不管居住在此的是怎样的人,身为佣人,也不能说出对他们失礼的话。

  总之,先前逗留在此的亲戚们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了。
  而依照父亲那视现代文化如俗物的想法,也不可能在家里看电视。
  受他影响了八年,秋叶应该也是一样。

  「…算了。反正没有也不会怎样。」

  翡翠保持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佣人的本分,翡翠似乎除了回答问题之外,完全不说话。
  当然,对这边而言,就很无力。
  虽然想试着让这个无表情的脸笑一笑,却有一种怎么努力都不会成功的感觉。

  「没关系。我记得西馆的一楼是书房吧?闲着没事的话我会到那里看看的。」

  依然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房门前,眼神迷蒙,不知道在看哪里。

  「…翡翠?」

  没有回应。
  然后,突然将眼光转向这里。

  「姊姊的房间里,好像是有的。」
  「…咦?」

  一时搞不清楚。

  「妳说有,是指什么?」
  「电视。以前,似乎在姊姊房间里看到过。」

  翡翠说话的样子,好像是在回想好几年前的事。

  「妳说姊姊,指的是不是琥珀?」
  「是的。现在还在这里工作的,只有我和姊姊两个。」

  她们长的确实很像。不过一个总是笑笑的,另一个则总是冰着一张脸。

  「这样子啊。琥珀的话,确实有点像会看综艺节目的人。」

  不过,自己并不想因为看电视,而刻意到琥珀的房间去。

  「抱歉,刚才的话就当做不知道吧。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至少也要遵守这里的规则阿。」

  而且,看电视的话,也不知道会被秋叶说些什么。
  我就做个符合远野家形象的勤勉学生吧。

  「既然如此,我在晚餐之前都会在这里,晚餐时间到了就来叫我吧。翡翠自己也还有事吧?」

  翡翠点头,转过身。
  安静的打开房门,她离开房间。




  晚餐,就像是跟秋叶单独见面的时间。
  翡翠和琥珀,只是站在背后照料,没有一起吃饭。
  但是…对于认为四人一起吃饭理所当然的自己而言,这顿晚餐,有股说不出的紧张感。

  事先说明,远野志贵早已将餐桌礼仪彻底忘记了。
  虽然说还有片段印象,然而人类却拥有将长久不用的记忆从脑内隔绝的能力。
  看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不断皱起眉头的秋叶,更是让这股紧张感提升到极限。

  …想到以后都样过这种生活,真的很沉重。

  晚餐时间结束后,走到客厅。
  那里,只有秋叶一个人,不见琥珀,也不见翡翠。
  典雅的小圆桌上,放上了两个茶杯…其中一个,她正在使用。

  看到我,似乎让她很惊讶。

  「咦,哥哥也来喝饭后茶吗?」
  「不是…只是想跟秋叶说说话而已。」

  用眼神示意她,打扰到的话就回去。

  「既然如此,就不要一直站着,请坐。喝红茶可以吗?」
  「…嗯。好喝的话,什么都可以。」

  虽然比较喜欢日本茶,但是那种任性话还是别说的好。
  秋叶拿起茶壶,倒满另一个杯子。

  坐在沙发上,慢慢将红茶送入口中。
  眼前端正坐着的秋叶,让人有点困扰。
  虽然是来找她的,可是面对面以后要说什么,却完全没想过。

  「哥哥?怎么了,一直不开口。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视线盯向这边。
  那个姿态,与其说是妹妹,反而更像哪个没看过的大小姐。
  …完全无法放轻松。

  「嗯…我在想,在这八年之间,秋叶到底过的怎么样…」
  「那种事不用问也知道吧?哥哥走了以后的生活,只是一直被父亲死盯着而已。」

  手环在胸前,秋叶的眼神里,好像有千言万语。
  …果然只要提到这八年之间所发生的事,就会不高兴的样子。

  「倒是哥哥,这八年之间又过的如何?我寄了不少信过去,似乎连一次回信都没有呢。」

  …唔。
  她的确是寄了几封信来,至于不回信的原因…
  文笔不佳是原因之一,然而真正的理由…是不想再跟远野家有所联系。
  所以,一次也没回过。

  「算了,回信的事就不管了。反正就算哥哥写了,也会被父亲先一步拿去丢掉吧。」

  看我一句话也不说,秋叶轻轻叹了口气。

  「跟那比起来,哥哥,回到八年不见的洋房,有没有什么感想?虽然先前因为年代久远而稍微整修过,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吧?」
  「……」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对这边而言,这个远野家,彷佛就是一间没看过的大房子。
  八年前,那时还是小学生。
  搜寻记忆,虽然知道有洋房,可是每次进去,都非常没有安全感。

  「哥哥?」

  猛然惊醒。

  「啊…抱歉,稍微想了一下事情。那个,虽然秋叶妳说房子并没有变,可是对我而言,还是有点不习惯。对前厅和这间客厅是有点印象没错,可是像走廊、房间,就实在是没有感觉。」
  「…这样子啊。八年,毕竟还是太长了吗…」

  声音中带着遗憾。

  可是,这是事实。
  不论怎么说,远野志贵目前为止所活的日子里,有将近一半的时间没有和这里接触。
  要对这里有鲜明的印象…是不可能的。

  「是啊,隔了八年,所以还要花一点时间才能重新熟悉吧。嗯,既然如此,如果有什么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请不要说这种笨话。如果还要继续无视哥哥那些不规矩的行为,我的眼睛就不会再打开了。」
  「……」

  回想刚才晚餐,在开头拿错刀子的时候,秋叶的视线立刻像箭一样的射过来,令人直冒冷汗。

  「…原来,妳当时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
  「是的,我已经尽可能的让步了…毕竟哥哥是寄住在有间阿姨那里的。阿姨她在分家中是出了名的放任主义者,对于哥哥之前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管教,从刚刚那顿晚餐就很清楚了。」
  「那也没办法吧。无论是我还是阿姨,都没想到我会在回来这里。」

  秋叶小小的震了一下。

  「…是这样子吗。听哥哥的口气,哥哥你,好像是一点都不想回来呢。」
  「笨蛋,才没有那种事。虽然当初稍微迷惑了一下,可是如果不回来,这里就只有秋叶孤单一人了吧?作为哥哥,我不会放着妳不管的。」

  对。之所以会回来这里,那是最重要的理由。
  如果秋叶不在这里,谁会想要回来啊?

  「八年来没有联络是我的不对,可是对于妳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有问题,我是一直挂在心上的。我回来这里,是因为担心妳啊。」

  将视线移开,用言语,确实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
  她似乎是呆住了,低着头,声音变的好小。

  「咦?啊…那个,谢…」
  「不过我好像太杞人忧天了。这八年来,秋叶看起来也过的很好嘛。虽然是安心了,可是也有点遗憾呢。」

  在这里生活,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
  所以过去那个害羞的秋叶才会消失,变成现在这副大小姐模样。

  她慢慢抬起头。

  「…这样吗。无法响应哥哥的期待,我这个不成才的妹妹真的感到很抱歉啊。」

  眼神好恐怖。
  糟糕,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那么,哥哥,你在有间家过的如何?」

  寒着一张脸,她问着。
  强烈的紧张感,刺激着全身的神经。

  「有间家…应该说很普通吧。对我而言,在那里的生活好像比较适合我。」
  「我不是问这个,是问你身体状况怎么样?听说你常常因为慢性贫血昏倒…」
  「嗯,确实在刚从医院出来的一年内是常常出事,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虽然偶而还是会贫血,不过一个月大概也只会发作一次。」

  敲了敲带着旧伤的胸口,示意她不用担心。
  秋叶认真的点点头。

  「可是哥哥,你之前应该没戴眼镜吧?那个,是不是住院以后视力退化了?」
  「……」

  …几乎忘了。秋叶并不知道我戴眼镜,更不知道戴上眼镜的那个理由。
  可是要跟她说明〝线〞,或者眼镜的真正功用,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

  「嗯,稍微有一点吧。因为车祸的关系,眼睛好像变的有点奇怪。可是视力并没有什么下降,所以没关系。」
  「…那就好。嗯,因为从来就不知道哥哥有戴眼镜,刚看到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
  「是吗?不过秋叶,妳当时看起来冷静的很啊。」

  她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那是当然的。相隔八年的再会,我才不会让哥哥看笑话呢。」

  话题持续了一阵子。
  虽然气氛有点僵硬,不过这样子的发展,似乎也不错。

  …只可惜,就在两人的对话渐入佳境的时候。
  突然,另一个开朗的声音,中断了我们的对谈。

  「秋叶小姐,入浴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现在要洗吗?」

  秋叶望了我一眼,稍微思考了一下。

  「已经好了吗?辛苦了,琥珀。我很快就去,妳先离开吧。」
  「咦,好不容易才能跟志贵少爷聊的这么投机,这样子好吗?浴室是不会跑的,可是志贵少爷却会跑掉喔?小姐您可以再多聊一点嘛。」

  琥珀笑的很开心。

  「没关系,又不是以后无法再谈。」

  站起身,秋叶缓缓走向前厅。
  小小的对我鞠躬后,琥珀也跟着离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床已经整理好了。
  应该是翡翠不久前整理的吧。

  感觉有点复杂。
  怎么说…说高兴是很高兴,可是这样子,总觉得自己像个大少爷一样,游手好闲。

  …这时候。

  「志贵少爷,可以进去吗?」

  翡翠的清脆嗓音,和敲门声一同传进耳里。

  「可以啊,请进。」
  「是的,那么就失礼了。」

  翡翠开门走进后,静静地站在门边。

  …沉默。

  这样下去不行啊…
  为了不要让气氛继续僵硬下去,先一步说话。

  「对了。翡翠,谢谢妳。帮我整理床铺的是妳吧?」

  她点点头。

  …又是沉默。

  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开话题啊。

  「嗯,那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或者要传什么话?」
  「不是,并没有什么事。只是秋叶小姐要我过来看看,说不定志贵少爷有什么需要说明的。」

  这样子啊。的确,想要问的事情很多,可是那些大多都是待一阵子后就会慢慢清楚的。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现在必须赶快知道的,应该是…

  「那么,我问一下。这里的门限,真的是晚上七点吗?」
  「是的。正确的说,七点时正门将会上锁,八点时会将这间洋房的出入口全部锁上。十点过后,依照规定,在洋房内的移动也需要控管。」

  听起来好严格。

  「连洋房里都不能走动啊…嗯,我是没什么意见啦,可是会不会有点太严了?我和秋叶都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不用管到这样吧?」
  「…您说的是。可是志贵少爷,这个毕竟是规定,请尽量遵守。最近外面有点乱,志贵少爷你也知道吧?」

  是指有彦说过的吸血鬼事件吧。
  说的也是,在连续杀人事件解决之前,确实有稍微控制一下的必要。

  「还有一个问题…虽然好像没什么关系,可以问吗?」
  「是的,请说。」
  「我想问的是,翡翠和琥珀妳们在这里,到底是在做什么样的工作。可以问吗?」

  她点头。

  「我是跟着志贵少爷,姊姊琥珀则是秋叶小姐的侍女。在这以外的时间,则是进行庄园的管理工作。除了这些,您还想知道什么吗?」
  「…果然是这样啊。」

  无力的垂下肩。
  虽然秋叶说得很理所当然,可是这边毕竟还是个普通高中生。
  被跟自己一样大的女孩子服侍…现在的我,还没有那种兴趣。

  「妳刚刚说跟着志贵少爷…也就是说,妳是我专属的佣人?」
  「是的。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看来只能接受事实了。

  「好吧,我了解了。就照秋叶说的,让妳服侍也好。不过…」
  「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并不算特别吧。只是,可不可以把那个〝少爷〞的称呼拿掉?说真的,光听到就让我背脊发寒。」

  她的眼神透露出疑惑。

  「可是,志贵少爷是我的主人。」
  「所以我才说不要啊。一直到昨天为止,我还过着很普通的生活,现在突然被同年纪的女孩子加上〝少爷〞、〝大人〞什么的称呼,实在是很不习惯。」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点无力,和一点不知所措。

  「叫我志贵就好了,我也会直接叫你翡翠。不用那么恭敬…可以的话,希望能感觉更轻松一点。」

  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翡翠的细眉却垂了下来。
  看起来相当困扰的样子。

  「可是,您是我的雇主…」
  「话不能这么说。翡翠是来处理我做不到的事情的,其实妳比我还要伟大呢。」

  她又叹了口气。依然是那种没精神的声音。
  看来,希望她在短时间内改变称呼…是不太可能。

  「…总之就是这样,在我面前不用太过恭敬。对了,能不能拜托妳,把刚刚的事顺便跟琥珀说一下?」
  「好的,如果志贵少爷这么希望的话。」

  她低下头。
  结果,还是没能把〝少爷〞拿掉。

  「那么我就离开了,志贵少爷。希望您今晚睡得安稳。」

  翡翠微微一礼,转开了门。
  对了,有件事忘了问…

  「啊,稍微等一下。」

  对走出房门的翡翠伸出手。
  正好,碰到了她。

  「!」

  一瞬间。
  真的只是一瞬间。
  翡翠急速拨开了我的手,然后,就像要逃跑一般的后退。

  「…咦?」

  太过突然,言语无法反应。
  翡翠的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可是那个眼神…确实,就像看着仇人一样激烈。

  「那个…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啊…那个,真的很抱歉…」

  声音里,仍带着一丝紧张。

  「那个…我不太习惯,被人碰触身体。所以,希望您能原谅刚才的失礼…」

  肩膀细细的抖着。
  总觉得,我好像做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嗯…真的,对不起。」

  赶快道歉。
  道歉的理由,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看着她受到惊吓的可怜样子,就低下了头。

  「……」

  翡翠没有回应。
  不过,原本紧张的眼神、紊乱的呼吸,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在长久的沉默后,她开口了。

  「志贵少爷并不需要道歉…有错的人是我。」
  「不是啦…虽然好像的确是这样。」

  搔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翡翠则是低下了头,回复了以往的样子。


  「那么…志贵少爷,有什么事吗?」

  对了。之所以叫住她,就是因为有事情要问。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一下秋叶的近况。那家伙,不是进了全住宿制的学校吗?」
  「志贵少爷,那是到国中为止的事。秋叶小姐从今年开始得到了学校的特别允许,从家里登校。」

  「…也就是说,她住在家里,每天通勤?」
  「是的。所以,像今天一样在下午回来的日子,其实是很少见的。秋叶小姐在晚餐时间之前还有课程,所以回来的时间大都是七点左右。」

  这么晚还要上课?

  「妳说的课程…是指什么?」
  「今天是星期四,所以是上小提琴。」

  ───哇。

  「秋叶小姐平常会在晚餐前回到家。如果有事情需要找小姐,可以在晚餐后请姊姊转达。」

  之后,翡翠离开了房间。

  「…上小提琴课?」

  那是在干什么啊。
  又不是哪里的千金大小姐,为什么要做那么麻烦的事…

  「…不对。她的确是个千金大小姐阿。」

  恩,这么说起来,原来那个远野志贵的妹妹,已经彻底成为一位名唤远野秋叶的大小姐了。

  在记忆里,秋叶是个安静的女孩;是个总是用那带着不安的眼神跟在我后面跑的可爱小妹妹。
  小时后的秋叶很胆小,从来就不敢把自己想做的事说出口…那时的她,总是一边发抖一边接受父亲教诲,是个像线一样纤细的女孩子。

  「说的也是。过了八年,大家都变了不少。」

  在这八年间,自己成为了现在的远野志贵。
  秋叶也是在这漫长的八年中,逐渐蜕变为现在这样子的吧。

  八年…很长。

  至今为止所过人生的一半。
  然而在这个小孩成长为大人的重要时间里,我却没有陪伴她。

  「…秋叶,对不起。」

  如果这八年,能够一起度过的话…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

  独自躺在床上。
  分离了八年的家。
  分离了八年的血亲。
  可是,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接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嘴里说着没人能听见的烦恼,慢慢的…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睁开眼睛。

  「嗯?」

  好像,听到了什么。
  看了看时钟。

  两点。

  …还是清晨。
  远野家的夜晚,只听的到时钟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

  好安静。

  「啊?」

  又听到声音。
  从屋子里传来…是前厅那里吧。

  「难道,是小偷?」
  并不是不可能。
  这间洋房里值钱的东西很多,而且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人住着。

  从床上起身,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安静的走出房间。

  慢慢的往大厅前进。
  不能放着不管…如果真的是小偷,秋叶她们都可能会有危险。
  为了不惊动来人,从二楼偷偷观察。

  …看起来没有异状。

  「!」

  不,有人在。
  一个人影,在玄关那边。

  努力的看清楚。
  那个摇摇晃晃走过前厅的可疑人物,是…

  是个黑发披肩的熟悉身影。

  「秋叶?」

  摇摇晃晃的她,没有走向二楼寝室,反而走向一楼的西馆。
  在那里的,记得是琥珀,和过世父亲的房间。

  「…在这种深夜里,她到底在做什么?」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
  确认没有其它异状后,走回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思考着刚才看到的东西。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可疑的事。

  秋叶大概是去找琥珀的吧。
  毕竟是偷看到的,也不好意思直接了当的问。

  「算了,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

  闭上眼睛。
  …然而,在睡着之前。

  在前厅所见到的,秋叶那眼神空洞的身影,却不断的在脑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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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反转冲动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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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的庄园,是个巨大的游乐场。

  像深山森林一般的庭园。
  像高山城堡一样的房子。

  在那个怎么探险都不会腻的世界里,我们高兴的过着每一天。

  那个时候,是无忧无虑的幼年时期。
  我们几个,是兴趣相投的,最好的玩伴。

  每次回头,秋叶总是在身后,挥挥手,她就会很害羞的躲起来。
  嗯,一直都是这样。

  那时候的庄园,就像是个巨大的游乐场。

  像深山森林一般的庭园。
  像高山城堡一样的房子。

  在那个怎么探险都不会腻的世界里,我们,高高兴兴的过着每一天…





  「…早安,志贵少爷。」

  听不惯的声音,呼唤着。
  梦,急剧的消退…留下的,只有即将苏醒时的身体感觉。

  「早上了,志贵少爷。已经是起床的时间了。」

  真是的,不是说过,不要加〝少爷〞吗?
  昨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样叫的话,会背脊发冷啊…

  「嗯…」

  …睁开眼睛。
  翡翠在床边三步远的地方,像个雕像一样的站着。

  「……」

  这里是,哪里?

  「早安,志贵少爷。」

  女仆装的少女低下头。

  「…对了。我回到自己的家里来了。」

  撑起身体。

  「翡翠,早安。谢谢妳把我叫起来。」
  「您不需要这么说。早上叫起志贵少爷,是我的责任之一。」

  她淡淡的,没有表情的说着。

  「嗯,这样啊。算了,这样子也好。」

  就算把标准放严格一点,翡翠的面孔也相当清丽。
  跟自己起床比起来,被这样子的女孩叫起床是很高兴的。

  虽然在看到她冷冰冰的表情后,高兴的情绪也会消失大半就是了。

  …真是无奈。
  如果翡翠有琥珀一半开朗的话,就会更加可爱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似乎注意到这边的视线,她发出疑问。

  「不,没事。只是在看到翡翠的脸之后,想起这里是远野家的庄园而已。」

  从床上站起,伸了一个懒腰。

  「志贵少爷,请注意一下时间。从这里走到志贵少爷的学校大概要半小时,所以您大概只剩二十分钟能吃早餐了。」
  「咦…什么,已经七点多了啊!」

  看到时钟,真的吓了一跳。
  因为昨天半夜有醒来的关系,身理时钟似乎乱掉了。

  翡翠静静的伸出手,指向床边的椅子。

  「学校制服就摆在那里。请志贵少爷在盥洗完毕后,到客厅来。」
  「可恶啊,如果早一点起来就好了…」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抓起制服。

  制服已经洗好,还用熨斗烫过。
  将手穿进袖子里的时候,几乎以为这是全新的。

  没时间理这个了。
  再不赶快,就要迟到了。





  快速梳洗完,走到客厅。

  餐厅里的,是秋叶和琥珀。
  秋叶的制服,是浅上女中,一所有名的公主学校。
  似乎吃完早餐了,她姿势优雅的喝着红茶。

  「秋叶,早安。」
  「…早安,哥哥。」
  「早安啊,志贵。要吃早餐的话,已经准备好了,请到餐厅用餐。」

  和冷淡响应的秋叶成完全对比的,是笑着打招呼的琥珀。

  「嗯,谢谢妳…咦,秋叶吃完早餐了吗?好像已经在喝饭后茶的样子。」

  秋叶的环起手,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那是当然的。我不管哥哥你要几点起床,不过请至少多留一点时间吃早餐。过了七点才过来,是哥哥太懒惰的证据。」
  「…嗯,可是我觉得七点吃早餐还满正常的。不然秋叶妳几点起来?」
  「早上五点。」

  …真厉害。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早起要做什么,不过这的确是让人无法提出反论的完美起床时间。

  「我记得,哥哥的学校距离这里是三十分钟的路程吧?住在离学校这么近的地方,请不要迟到,那很丢脸的。」
  「…唔。」

  秋叶的言语,充满了尖刺…可是,却又正确的让人无法反驳。

  「秋叶小姐,时间差不多到极限了,可以了吗?」
  「…我知道。真是的,第一天就这样。」

  小声嘟哝着,她从沙发上站起。

  「那么,因为时间的关系,我要先走了。哥哥也请努力读书吧。」

  然后,就这样离开客厅。
  似乎是要送秋叶到玄关,琥珀也跟着离开了。

  「秋叶!」
  「什么事,哥哥?」

  她回过头。

  「…好好用功啊。」
  「…我知道。」

  淡淡一笑,秋叶离开了我的视线。

  两手拍拍脸颊。
  秋叶离开时的面孔,不知怎么的一直离不开脑海。
  到底是怎么了?

  「…原来如此。」

  我了解了。
  秋叶刚刚的表情,跟小时候那胆小的她一模一样。
  都带着无奈、厌恶,和…一丝丝的不舍。





  吃过琥珀准备的早餐后,走到前厅。
  翡翠拿着书包,在门前等着。

  「志贵少爷,时间上赶得及吗?」

  拿过书包时,她问着,眼中露出关心。

  「嗯,从这里到学校,用跑的只要二十分钟。现在是七点半,应该还可以。」

  翡翠点点头,似乎放下了心。

  「那么,让我送您到外面。」
  「咦…嗯,谢谢。」

  …果然,还是不太习惯有自己的专属侍女。
  然而在出发之前,一串慌张的脚步声快速从二楼传来。

  「啊,志贵!拜托稍微等一下!」

  琥珀旋风似的跑到跟前。

  「……」

  看到姊姊来了,翡翠稍微走开,静静的站在一旁。

  「嗯?琥珀不是和秋叶在一起吗?」
  「秋叶小姐是撘车去学校的喔,我只有陪到门口而已。而且,今天有东西要拿给你呢。」

  琥珀笑着,晃了晃手上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是昨天从有间家那里寄过来的。」

  这就奇怪了。

  「咦?我的东西,应该都拿过来了才对。因为住在那边的时候,我用的都是他们家的东西,所以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应该只有衣服之类的…」
  「是吗?可是已经寄过来了耶。」

  琥珀将一个二十公分左右的长木箱放进我手里。
  感觉没什么重量。

  「那个…琥珀,我不记得有看过这个东西耶。」
  「哎呀,这个好像是志贵父亲大人的遗物呢。好像有遗言说要将这个留给你。」
  「…是父亲给我的?」

  …越来越搞不懂了。
  八年前将我赶出这里的父亲,为什么会留给我东西?

  「算了。琥珀,帮我把它放到房间吧。」
  「……」

  琥珀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木箱。
  总觉得像一个想要玩具的小孩子。

  〈盯───〉

  不对,根本就是个小孩啊。

  「…我知道了。琥珀妳,很想知道里面装什么吧?」
  「不,才没有呢。只是稍微有点介意而已。」

  …看来,的确是非常感兴趣啊。

  「那么,就在这里打开好了。一、二、三!」

  在轻响中,木箱开启了。
  在里面的,是一条十公分左右的长型物体。

  「…铁棒?」

  没有任何装饰,充满使用痕迹的铁制棒子。
  给我这种东西,看来父亲真的很厌恶我啊。

  「志贵,不是铁棒啦。这个,是水果刀喔。」

  琥珀将铁棒从箱子里拿出。

  「嗯,不是有一种*吗?这个啊,跟那些应该是同样的。你看!」

  她按下末端的小突起,随即从棒里弹出十公分左右的锐利刀刃。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刀子。

  「虽然有点年代了,可是做的很好喔。在里面也有刻上年号,是很精致的刀子呢。」

  琥珀将刀子递过来。

  的确,仔细看就会发现,在握柄之下刻有东西。
  是汉字〝七〞,还有〝夜〞。

  「姊姊,那个不是年号。只写着〝七夜〞两个字而已。」
  「!」

  惊吓的转过头。
  先前一直站在一旁的翡翠,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后方,视线在刀上移动。

  「真是的,妳吓到我了…翡翠,妳这样不行喔。想看的话说一声,我也会给妳看的啊。」
  「啊…」

  翡翠的脸顿时整个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那个,因为那把短刀很漂亮,所以不知不觉就…」
  「很漂亮?这把刀…会吗?怎么看都只是个破旧品。」
  「没有那种事。有这么端正的刃文,相信是很有来历的古刀。」

  看翡翠相当肯定的样子,我也在意了起来。
  这个,或许真的是不错的遗物。

  琥珀在一旁插嘴。

  「七夜…是这把刀的名字吗?」
  「大概吧。虽然我不怎么认为有人会给小刀取名字。」

  不过,看来是很有年代的东西。

  「好吧。反正给我的东西,我一向都是收下的。」

  收起刀刃,放进裤子口袋。
  然后,翡翠出言提醒。

  「志贵少爷,时间还来得及吗?」

  啊,完全忘记了。

  「糟糕,再不走就要迟到了。那么琥珀,谢谢妳把这个拿给我。」

  她摇摇头,笑着跟我挥手。





  走过庭园,向大门前进。
  翡翠无言的跟在后面。

  「翡翠,你是要送我出门吗?」

  她点头。

  「志贵少爷,请问您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还是没办法不在称呼后加上〝少爷〞。
  可是已经没时间了。如果再为了那个〝少爷〞争论,我就一定会迟到。

  「志贵少爷?」
  「嗯…对了,我想大概是四点左右吧。反正我也没参加社团。」

  只要不和有彦玩过头,应该可以在这个时候回来。
  翡翠低下头。

  「我知道了。那么,请慢走,希望您路上小心。」

  …虽然是不太明白要小心什么,不过大概是担心我的身体吧。

  「谢谢。翡翠妳也要加油喔。」

  用好意回复好意,是基本礼貌。
  向翡翠挥挥手,走出庄园大门。




  走下山坡。
  从这里上学,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我们学校的学生,还真是少啊。」

  住在这边的家庭,似乎没什么人在念我们学校。
  早上七点半。
  穿着学生服在路上走的,只有我一个。

  一直走到了住宅区边缘,学生才慢慢的多起来。

  「弓冢…算了,找起来也不怎么方便。」

  昨天跟她分别的地点就在这附近。
  不过,一向不会迟到的她,应该先到学校去了吧。

  脑中浮现她昨天道别时的笑脸。
  距离校门关闭大概还有十分钟。
  想到等等就能看到她的笑容,脚步似乎不自觉的加快了。





  …到达。

  看看时间,还有一分多。这么说,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左右。
  因为途中有几段路是用跑的,所以要再加长一点…这么说,想要慢慢走的话,七点出门大概是必要的吧。

  走进教室。

  「…?」

  教室的气氛不太一样。
  虽然早上一向是很吵杂的,可是今天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事。

  走到自己窗边的位子。
  满脸不高兴的有彦在那边等着。

  「有彦,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啦。只是班上有人离家出走而已。」

  口气很平淡。

  「这样啊…咦,那不是很严重的事吗?到底是谁离家出走了?」
  「那种事我哪会知道啊。反正等第一堂课开始了,就算你不想也会知道的。到时候谁还没来,就是谁离家出走啦。」

  …虽然是了解了,可是有彦的态度好像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似的。

  「有彦,你会不会太冷淡了点?同班同学离家出走,你不会担心吗?」
  「啊?笨蛋,会认真担心那种事的,也只有你这种人而已。班上的人会这么吵,只是因为这事件比较希奇罢了。对我而言,既然不是你或我失踪,我才不管呢。」

  这么说起来,这家伙对于跟自己无关的事一向都很冷淡。

  「不过,在某方面我也有点担心啊。会挑在这个时候离家出走,真是不知道该说他太有胆还是怎样。难道不怕遇到一些有的没的吗?」
  「…啊?你说这个时候,是指什么?」

  有彦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远野,昨天不是才提过?最近不是有连续杀人事件吗?如果我们的同学晚上在外面被杀人魔盯上了,不是很糟糕吗?」
  「不会吧…再怎么说,这种可能性也太…」
  「远野,你回去记得要好好看电视。现在牺牲者已经有八个人,而且没有活口。还有,最好把〝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边〞的想法丢掉。最近的夜晚,是真的很安静啊。会在这种夜晚出门的,只有对危机感完全麻痹的醉鬼和警察而已。这种时候一个学生在外面,你以为会有多安全?」

  有彦的声音,是很认真的。
  认真到让听他说话的我…都被感染到那股不安。

  「…喔,老师来了,你期待的第一节课开始啦。」

  有彦走回自己座位。
  很快的,其它人也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全班只有一个位子是空的。

  而那个位子…是弓冢五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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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二星级★★

2楼
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3

  『就这样啰,我家在这个方向。所以,明天学校再见喔!』

  昨天道别时,弓冢确实是这么说的。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个笑脸…绝对不是一个离家出走的人该有的。

  「弓冢同学今天没来…」

  讲台上的老师,只是把她登记为缺席。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上课。

  可是,我看过昨天弓冢的那个笑容。
  用那种笑容说再见的人会离家出走,实在太不可思议。
  所以,在第一节课即将结束时,自己举起了手。

  「老师。」
  「怎么了远野,有什么疑问吗?」
  「是的。听说我们班上有人离家出走,是真的吗?」

  突然,班上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老师停顿了一阵子后,语带艰难的开口。

  「…的确,我们从弓冢五月的双亲那里,收到了那样的消息。听说她从昨天晚上出门后就没回家,所以才来拜托学校一起寻找她的。」

  说完,老师宣布下课。
  一下子,整间教室开始骚动起来。

  不知怎地,我有不好的预感。
  很痛苦。身体就像跟椅子绑在一起般的动弹不得。
  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希望弓冢不会有事。






  压在身上的紧张感,就算到了午餐时间,也没有好转。
  不过班上的同学,似乎都已经能够将这件事暂时抛开。

  弓冢五月离家出走的事,确实有造成震撼。
  然而对他们而言,这个却也不是能一直维持下去的话题。

  教室就和往常一样。
  感觉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在为了同学的行踪不明紧张。
  现在走到身边的有彦也是…不,他打从一开始就没在关心。

  「喂,远野,去吃午餐吧。」
  「不用了。总觉得没有那个心情。」
  「嗯…算了,这也没办法。你本来就会对这种跟自己无关的事特别在意。」

  拍拍我的肩膀,他走出教室。

  「……」

  跟自己无关的事…吗?
  有彦说的话,刺痛着心灵。
  可是,这也没办法。
  有时候,就算是最要好的朋友,也不一定会认同自己的想法。

  在那之后。
  正打算趴在桌上睡一觉时,熟悉的温和嗓音传进了耳里。

  「咦?今天没有跟干学弟在一起啊?」
  「…学姊,怎么了?又跑来我们教室。」

  学姊晃了晃手上的便当。

  「本来是想跟你们一起吃午餐的…远野学弟,你不吃啊?」

  充满关心的视线,直射在我的脸上。

  「不,并不是不吃…只是现在没有食欲。」
  「嗯?身体状况不好吗?」
  「…可以这么说吧。没关系,学姊就先去食堂吧。有彦应该在那里。」

  她偏着头,似乎思考着什么。

  「真是的,远野学弟你很没精神耶。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不吃午餐的话,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喔。」
  「…是这样没错。」

  可是,没有食欲的话,自己也没有办法。
  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轻轻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那我就带你去一个能平静下来的地方好了。本来是秘密的,不过就特别告诉远野同学吧。」

  抓住手,学姊硬是把我从椅子上拖起来。






  雪儿学姊带我到了一间位于校舍边缘,人迹罕至的教室里。

  「咦…这里是和室啊。」
  「嗯。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所以心情很容易就能平静下来呢。」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学姊,这间教室不是锁着的吗?」

  眼前的教室门把,的确是无法转动的。

  「对。因为只有茶道部的人才有钥匙,所以一般学生是进不来的。」

  说着,学姊从口袋中拿出钥匙,打开门。

  「咦?原来学姊是茶道部的啊?」
  「没错。可是说起来,茶道部的社员也就只有我一个呢!」

  学姊〝呵呵呵〞的笑着,拉着我走到和室里面。

  和室里,是几乎让人以为不是置身学校的,特别空间。
  榻榻米的触感,从窗帘边射进的阳光…似乎都能让人平静下来。

  「刚才我也说过了,茶道部的社员只有我一个。多亏了这点,所以无论是放学或者下课,我都能够像这样子自由使用呢。来,这个给你坐。」

  学姊笑着放好坐垫。

  「我去泡茶,远野学弟你就先在那边等一下吧。」

  …学姊如行云流水般的整理茶具。
  虽然不怎么好意思,但我也只能乖乖坐好。

  「……」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和室有着魔力的关系。
  有关弓冢的事,刚刚明明还在脑中漩涡般转着,现在却可以慢慢的冷静下来了。

  「来,让你久等了。那我们吃午餐吧!其实阿,我本来就有事情想问你,能来这里谈也正合我意呢。」
  「嗯。有事情…吗?」

  疑惑着,将学姊递来的茶送入口中。

  …虽然跟自己无关,不过有间家可是茶道界中有名的一家。可能因为从小耳濡目染的关系,只要是在和室,心情就会比较安定。
  学姊则是面带困扰的看向这边。

  「学姊,怎么了?是不是什么大事?」
  「咦?啊,那个,只是稍微吓到了而已啦,想不到远野学弟能这么快就平静下来。」
  「这样啊?因为我家本来就很严,对于这种在和室正襟危坐的事情早就习惯了而已。对了学姊,妳不是有事要说吗?」

  雪儿学姊一副猛然想起的样子。

  「喔,对了。其实我想要说的,是昨天话题的延续。」
  「…昨天的话题,是指我家里的事?」

  她点点头。

  「如果远野学弟不讨厌的话,我还想继续听。昨天只说到一半而已。」
  「…说讨厌是不会,可是那很无聊喔。听了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无聊也没关系啊。我只是想听一听而已。」

  叹了口气。

  「学姊,妳好奇心很强喔。」
  「说的也是呢。」

  她轻轻一笑。

  「那么远野学弟,你先前说过你要〝搬回自己原本的家〞,是怎么一回事啊?」

  学姊一脸期待的说出问题。
  …算了,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她而言,昨天的对谈一定很难了解吧。

  「…关于这个啊。总之,我可以说是是被断绝父子关系的人。」

  喝口茶,继续说明。

  「九岁的时候,我被卷入一场交通事故,受了很严重的伤。后来伤是治好了,可是身体却变的很糟,动不动就贫血,吃的东西也常常吐的一乾二净。所以为了养生,我就被送到有间亲戚家去了。」
  「嗯…也就是说姓有间的家人,是从远野学弟九岁的时候开始扶养你的,对不对?」

  理解的很清楚嘛。

  「是啊。因为之前就被父亲讨厌的关系,被送到有间家时,我就知道我再也回不了自己的家…也就是远野家的庄园。所以对当时的我而言,我已经是有间家的小孩了。」

  本来是应该就这样持续下去的。我根本没想过,事情会有转机。

  「可是,后来我父亲死了。」

  学姊点点头,神情专注。

  「…父亲死了以后,留在庄园的就只剩下妹妹一个人。因为担心她,所以我才决定回庄园去的。」

  以上,是远野志贵的家庭报告。
  雪儿学姊只是无言的点着头。

  「…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嗯?请吧。只要我知道,会尽量回答妳的。」

  学姊眼镜后的双眼,透露着一股认真。

  「那我就问了。远野同学,是不是很讨厌之前的那个家庭呢?」

  之前的家庭…是指有间家吧。

  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母亲。
  没有看过的建筑物。
  当时,的确是很害怕。
  可是,相处久了以后,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我喜欢他们。对于不在意我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彻底把我当家人般对待的他们,我真的很感谢。可是就是因为如此…」

  …因为这些人是真心的爱着自己。
  所以,不想给他们增加麻烦。
  因为这样,必须尽可能早一点…就算早一天也好,必须赶快回到自己真正的家族里。

  这种念头,从小时候就一直存在。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这样子发誓了…

  「…这样说吧。的确跟有彦说的一样,我对有间家一点不满都没有。他们很善良,我也会响应他们的感情…就这样像演家族戏一样的生活着,我们双方都不会难过。」

  不,应该说很快乐吧。
  甚至可以说,在有间家的家庭生活,是近乎完美的。

  「…可是,毕竟还是不行,对不对?」

  看来,学姊似乎了解了。

  「对。无论生活的多快乐,我就是没办法跨过那条线。在心理深处,我还是认为他们不是我真正的家族,认为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就算想要忽视,这个想法依旧挥之不去…就像诅咒一样。所以,无论怎么样,我都没办法把他们当真正的家人看。」

  学姊沉默了。
  移开视线,很抱歉似的缩着肩。

  「妳看,真的很无聊对不对?所以我说可能只是浪费时间啊。」
  「不,没有那种事。刚才我所听到的,是很有意义的谈话喔。」

  说着,学姊开始吃起自己的便当。
  就像模仿一样,这边也开始把之前买的面包放进嘴里。

  …或许是和学姊交谈过的关系,多少恢复了一点食欲。
  虽然说,最后自己还是连半个面包都没吃完。

  「那么远野学弟。你是不是在烦恼什么事情啊?」
  「咦?怎么突然讲起这个…我没有在烦恼什么啦。」

  学姊皱起两片细眉。

  「嗯…那么只是单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而没食欲吗?」

  然后,紧盯着我的脸看。
  怎么说…真是很深沉的眼神阿。
  让被看的人不由自主的就要开口。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啦…学姊,妳对最近的杀人魔事件,有什么看法?」

  直接说班上有人离家出走似乎太过直接,结果先出口的反而是这个问题。

  「杀人魔事件,是指最近那个吸血鬼的事吧?」
  「…嗯,听说已经有八位受害者了。因为我最近没什么看新闻所以不太知道,学姊妳应该知道一些吧?」

  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学姊好像轻轻震了一下。

  「学姊?」
  「嗯?没有啦,只是对吸血鬼这个单字稍微有点敏感而已…嗯,大家都知道的部分我也知道喔。不过更详细的,我就不清楚了呢。」

  「这样子啊。不过这个杀人魔,好像是个会吸走被害者血液的家伙呢。虽然很奇怪,不过那会不会有什么意义啊?」
  「这个嘛,这种人的想法本来就很难理解啊。可是远野学弟,你不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用吸血鬼来称呼他呢?」
  「…?」

  学姊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被害者血液都被吸干了吗?做出这种行为的人,被加上吸血鬼这种称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听着这边的回答,她突然露出笑容,又提了一个奇怪问题。

  「远野学弟,你知道吸血鬼的传说吧?」
  「吸血鬼的传说…是指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也会变成吸血鬼的事吗?」

  「是阿。你看,那不是应该没有尸体吗?远野学弟,如果犯人是吸血鬼,就应该不会有尸体留下来才对喔。」
  「原来如此,是这样没错…不过学姊,妳很清楚嘛。难道妳相信有吸血鬼吗?」
  「才不会有那种事呢。因为只要有留下尸体,就不是吸血鬼做的啊。」

  她摀着嘴轻轻笑着。

  「可是远野学弟,如果换个想法呢?被发现的尸体,其实是没有成功变成吸血鬼的。如果我们把人分成可以变吸血鬼的、和不能变吸血鬼的两种,能变的人被吸血鬼攻击以后,就不会发现尸体,现在说不定还在哪里活着。至于不能变的,就会那样子直接死掉,然后被别人发现。你看,这不就说的通了?」
  「……」

  学姊脸上的,还是刚才那副笑脸。
  可是现在看着她,明明知道这可能只是个玩笑…可是,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然后,学姊拍了拍我的肩膀。

  「哎呀,不要紧张,只是说笑而已嘛。如果真的有那种事,一定会造成恐慌的啦。我不太喜欢听一些恐怖的话,以后记得不要问我一些类似这种的事情喔。」
  「…明明是学姊自己要说的吧?」

  「呵呵呵,因为我虽然不喜欢听,可是却喜欢吓远野学弟阿。」
  「……」

  …我是不是该恨眼前这个人啊?

  「可是远野学弟,虽然刚刚的是说笑,可是最近的夜晚是真的很危险呢。就算远野同学是男生,也不要随便走出去去比较好喔。」

  实在是分不清楚到哪里为止是认真的,学姊满脸笑容的说着。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收一收,我们准备离开啰!」

  被学姊催促着,我们离开了茶道室。




  午休结束后,第五节课就开始了。
  不过对于古文课的内容,我实在是不怎么听的下去。

  『就这样啰,我家在这个方向…』

  弓冢…

  『…所以,明天学校再见喔!』

  离别的时候,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会说这种话的她,绝对不会就这样离家出走。

  「……」

  有很不详的预感。
  暗夜中徘徊的杀人魔。
  学姊说过的,不要随便在晚上出门。

  「!」

  脑中回忆的画面,慢慢转为一片血红。

  然后。

  慢慢转变成,弓冢五月浑身染血的姿态…

  「唔、啊…!」

  突然发作了。
  视线开始发白,平衡感也越来越奇怪。

  「……」

  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
  好像后脑被钝器用力敲过,意识瞬间模糊起来。

  「糟…糟糕…」

  这个感觉,很熟悉。
  突发性的晕眩,是贫血的前兆。
  再一下子,脑血管中的血液开始凝结,眼前就会是一片黑暗。
  要举例的话,就像是脑部把黑暗用力挤进眼球的感觉。

  「唔…」

  真糟糕…在上课途中发作,这种事明明已经很久没发生了…

  突然想起,刚才的一片血红。
  好深的红色。
  会在这种时候发作,或许是因为像鲜血般赤红的弓冢影像,实在太过鲜明的关系吧…

  身体开始摇晃。
  在逐渐黑暗的视线中,我只能尝试着要抓住桌子之类的东西。

  可是,一切都没有用。
  指尖使不上力。
  接下来,就是垂直倒向地板而已…

  『当我又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帮我喔!』

  很奇怪,在这种时候,脑中却突然想起弓冢说过的话。
  可是那种愿望,实在是不可能。
  因为我根本不是妳所想象的那种,什么都做得到的人啊…





  「真抱歉,有彦…每次都麻烦你。」

  时间是晚上七点,天色早已昏暗。
  有彦半扶着我,慢慢朝校门前进。

  「好啦好啦,反正我对你动不动就倒地的事情早就习惯啦。真是的,我在教室一直等,想不到你竟然在保健室一直睡到学校关门,你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你在说什么啊?过来叫我不就好了吗?根本就没人叫你等到这么晚吧!」
  「吵死啦!如果随便把你这个病人吵起来,天知道你会不会又直接倒地。好了,差不多可以自己走了吧?真是的,赶快回家吧,都已经这么晚了。」

  放开撑住身体的手,有彦独自前进。
  …算了,这本来就是他表达关心的方法。

  那时候。
  我因为贫血倒地,被送到保健室休息。
  原本是认为休息一阵子就好,想不到就这样一直睡到了学校关门前,才被有彦的拳头叫醒。
  所以才会像这样,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移动。

  「喂,远野,你还在干嘛?赶快啦!」
  「…好啦,这就过去。」

  摇了摇还有点晕眩的头,跟在有彦后面。





  在校门前,他转头看向我。

  「好了,接下来自己一个人走,应该没问题吧?那,就明天学校见啦。」
  「谢了,每次都麻烦你,真是抱歉。」
  「别介意,以后一定会让你还我好几百倍的。」

  他咧开嘴,发出招牌式的宏亮笑声。
  …这边只能一边苦笑着,一边往家的方向前进。





  走到了学校边的十字路口。
  虽然才晚上七点,路上却没什么人。
  是因为连续杀人事件的关系,让晚上出门的人大幅减低了吧。
  像现在眼前所见的,就只有一个在远方漫步的女性背影。

  「…嗯?是金发呢。」

  在远方漫步的女性,似乎是个外国人。
  那头在远处也十分明显的金发,随着走路动作左右摇晃。

  眼光,被强烈的吸引。
  就算只看到这样,也能判断她一定是个美人。


  …咚!


  「咦?怎么…」

  突然,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
  喉咙干渴的难受。
  身体发冷,汗水开始流出。


  …咚!


  「唔…啊…」

  脑部强烈的刺痛。
  和先前的贫血不同,意识没有模糊,反而更加清楚。


  …咚!


  「…怎么会…」

  喉咙彷佛要烧起来。
  那个背影。
  只是看着金发女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头就刺痛得厉害。

  不断的喘气。
  思考,没有办法。

  要追上去…就这样子追上去…到她的后面,然后…

  「然…然后?」

  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金发女走进了繁华街,在林立的大楼群中,消失身影。

  「…必须…追上去…」

  没有任何理由,这个想法直接冒了出来。
  双脚往繁华街移动。

  不过,在那之前。

  「…!」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确实…
  在视界的一角,看到了弓冢五月的身影。

  「…弓冢?」

  意识突然清醒了。
  弓冢…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确实是她。
  是在街上走吧?

  「都这种时间了,为什么还在外面?」

  无论是离家出走还是行踪不明,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实在太危险了。
  脚步一转,往她的方向追去。




  弓冢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在人群中移动。

  太远了,看不清楚。
  虽然有看错的可能,总之要先让她停下来。

  「等一下,弓冢!」

  鼓起力气大喊。

  「…?」

  似乎是听到了,她稍微回过头。

  …是她。
  那个熟悉的脸,绝对不会错。

  走在前面的少女确实是弓冢五月,而她的脸上也没有害怕之类的表情。
  可是,看到她面孔的瞬间,却感觉到一股恶寒。

  心脏的跳动加快了。
  后脑开始变重,喉咙也越来越干燥。
  脑部出现刺痛…就跟刚才见到那名金发女时的感觉一样。

  「到底怎么了…好像,很奇怪。」

  身体很热。
  好像得了重感冒一样昏沉。

  就在这时,弓冢又踏出了脚步。

  「不…等一等,弓冢…!」

  一边跑步,一边大喊。
  弓冢没有回头,摇摇晃晃的走着。

  「真是…弓冢!妳听到了吗…!」

  全力鞭策自己燥热的身体。

  然而,却怎么样都追不上她。
  …不管怎么跑,都追不上摇晃走着的她。

  「怎么可能…」

  真的,很奇怪。
  虽然知道如此,却分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用尽全力继续跑步而已。


  不知道跑了多久。
  突然。

  弓冢的背影消失了。
  刚刚还在眼前的,虽然追不到,但一直在视线中的背影,不见了。

  「…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停下来,调整呼吸。
  胸口急速的上下起伏。

  …虽然一直没有注意,不过似乎跑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几点…」

  双手撑在膝上,看向附近的橱窗。
  时间…指向午夜十二点。

  「怎么可能…我跑了那么久吗?」

  虽然不这么觉得,可是时钟是不会错的。
  这么说来,四周繁华街的商店,大部分也都关上了门。

  「…回去…吧…」

  虽然很在意弓冢,可是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追了将近四个小时,呼喊了好几十次,却完全不理我…她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深呼吸了几次,开始走回庄园。




  走了一段路之后,人影就几乎不见了。
  先前繁华街那里多少还有一些,通往庄园的道路上则是完全没有。

  「……」

  〝杀人魔〞这个字眼在脑中响起。
  午夜十二点。
  独自走在街上的自己,对杀人魔而言说不定是个相当明显的猎物。

  「!」

  有声音。
  从建筑物内侧,传出了什么声音。
  人倒地的声音…大概是那种感觉。

  「…从这条小巷子里出来的?」

  记得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那,又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声音只有一次。
  剩下的,只有令人颤栗的,安静。

  …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是在巷子深处,有谁倒地了吗?
  还是风把什么东西吹倒了?

  无论是什么,不走进巷子,似乎是最聪明的选择。

  …但是。
  是刚才不断找她所引发的错觉吗?
  总觉得,弓冢似乎在里面。

  周围半个人都没有。
  如果遇到危险,所能寄托的,只有早上从琥珀那里拿到的刀子。

  …可是,我还是不能无视自己的感觉。

  脑子很清醒。
  对于在有杀人魔徘徊的夜晚,走进一条发出怪声的死胡同有多危险,自己也很清楚。

  可是不管怎样,我都忘不了弓冢昨天的美丽笑容。
  弓冢可能不在。
  可是如果她在里面,而我竟然这样子走过…

  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好。」

  将手伸进口袋,感觉刀柄的坚硬触感。
  虽然可能没有使用的机会,至少在知道有武器后,自己会稍微安心一点。

  而且不管怎么说,远野志贵还有这双〝眼〞在。
  老师说过不能随便使用,但是对方是杀人魔,应该可以原谅吧。

  「…声音,是从这边来的吧。」

  觉悟,已经做好了。
  无论等在眼前的是什么,我会面对它的。




  …咚。

  心脏的脉动,渐渐加快。
  巷子里很安静。
  声音,的确是从深处的小广场里传来的。

  …咚。

  后颈部,有点痛。
  可能是因为极度紧张而痉孪了吧,那种疼痛,就像脊椎要从背后直接飞出来似的。

  …咚。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就是人类的本能之一吧。
  明明什么都没想,却一直觉得危险。

  …咚。

  不要去。
  不要往前走。
  如果去了,一定无法回来。

  …咚。

  可是,已经太晚了。
  走过巷子,我踏进死胡同最后的广场。

  「咕…!」

  并不是自己想发出这种声音。只是除了这个,发不出别的。

  广场里,是一面赤红色的世界。
  手、足,就像垃圾一样散乱着。
  那些,并非是猫或狗的。

  从断面可以清楚看到断骨、碎肉、和暗红色的鲜血。
  那些,是人类的手脚。

  地面、墙壁都沾染了大片红色血液。
  窜进鼻子的沉重味道。
  彷佛雾气般围绕身体的浓烈血腥。

  脸、脸、无数的脸。
  从脖子根部被切断,仍然维持痛苦表情的脸。
  像木乃伊一样干瘪,垂直切成两半的脸。
  两眼被剜出,是男是女都完全分不清楚的脸。

  「……」

  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旁观着他们的亡骸。
  不,那个已经不能称为尸体了。
  用〝对象〞来形容,可能会稍微接近一点吧。

  尸体,有四个。
  无论是哪个,都像是吃剩的残渣般散乱。

  「啊…啊…」

  愕然看着眼前的尸体之海。
  颈后不住刺痛,喉咙干渴,让呼吸就像火焰般炙热。
  指尖震动着,发不出声音的嘴唇,歪曲成奇怪形状。

  这个…是什么?
  现在展现在眼前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好红…」

  对。
  就像将醒时,日光照进眼睛的那种,充满攻击性的红色…

  只是呆呆站着。
  没有发出悲鸣,也不觉得恐怖。
  只是,像看电影中的一幕一样,忘我地注视着眼前的光景。

  因为…
  如果不那样维持冷静的话,眼前的一切,会立刻把自己的理智逼入崩溃边缘。

  突然,墙边的尸体动了。
  不,不对。
  那个并不是尸体。
  跟散乱在地面的手足不同。
  那是拥有完整四肢的,活着的人。

  「啊…」

  看到了,很令人意外的东西。
  跟知道有人活着的喜悦比起来,在这种情形中看到有活人,反而有种异常的不自然。

  可是,既然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就应该,过去帮助他…

  「那个…你还活着?」

  维持着麻痹的感情,慢慢走近对方。

  对方缓慢的爬起。
  然后,从地上那尸体之海中站起的〝他〞,对我抬起了脸。

  那个…干瘪的,带着血的,像殭尸一样的脸。

  「啊───!」

  反射性的向后逃。

  可是跟那样的我比起来,殭尸的动作要快上好几倍。
  发出奇异的,像风吹过洞般的咻咻声,他抓上我的身体。

  咻、咻。

  令人讨厌的声音,突然到了眼前。
  在他喉咙上的,恶心、巨大的洞,随着挣扎不住扭曲。

  「哇、啊…」

  干瘪的脸、干瘪的手,带着巨力重压过来。
  只剩下骨头和皮的声带,随着令人颤栗的咻咻声震动着。

  「哇啊啊啊啊啊!」

  只能够,拼命的将他推开。
  可是,没有办法。

  他的手指,抓上了肩膀。

  「唔…!」

  疼痛几乎让身体跳起来。
  他的手指,就像锐利的尖刺一般。
  所造成的,是几乎连神经都被一并拔起的巨痛───

  「啊、啊啊、啊───!」

  强烈的痛楚,让喉咙发不出别的声音。
  努力想推开他,但是力量差距过大,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殭尸的嘴打开了。
  足以一口咬碎肩膀的大嘴,彷佛嘶吼着不想死一般,靠近我的脸。

  「不───」

  不要,但没有用。
  只剩下骨头和皮的他,正要这样子一口咬下…却突然,崩落了。

  「咦…?」

  巨大的力量,消失了。
  本来只剩下骨头和皮的他,消失了。

  散落着。
  像恶梦一般,成为飞灰,散落一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唔!」

  肩膀传来剧痛。
  刚才被抓上的部分,正在流血。

  这个痛楚,毫无疑问是现实。
  好恐怖的恶梦。
  这种事…明明只应该在恶梦里出现的事,却,不是梦。

  「远野同学,继续待在那里很危险喔。」
  「!」

  背后传来声音。
  僵硬的,转回身。
  在先前进来的巷子口…弓冢五月,正站在那里。

  「弓、冢…?」
  「晚安。会在这里相见,还真是奇遇呢。」

  就像在路边偶然遇见一般,她轻松地说着。

  「弓冢,妳…现在这种时间,妳在做什么?」
  「我只是单纯在散步而已喔。倒是远野同学,你在那里做什么?杀了那么多人,不是很不应该的事吗?」

  弓冢淡淡地笑着。

  「妳说我杀人…咦?」

  稍微看一下周围。
  然后,终于想起自己是身在一个什么样的惨状里。

  在一片血海中。
  远野志贵,就像个杀人犯一样,呆呆的站着。

  「不,不是,这不是我做的…!」
  「可是看起来不像耶。大家都死了,只有远野同学一个人活着,怎么看都觉得是远野同学做的呢。」
  「这怎么可能!我自己先前才被这家伙袭击过…!」

  指向刚才攻击自己的怪物。

  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骨头也好,肉块也好,什么都没剩下…就如同灰尘一般,随风而逝。

  「啊…」

  倒吸了一口气。
  弓冢笑着,嘴角弯成弧形,露出可爱的酒窝。

  「不、不对…这些,并不是我做的…」

  头脑麻痹了,只说得出这种话。

  …不过,我很清楚。
  只是,虽然脑子知道哪里有问题,却因为过度惊慌,什么都说不出口。

  例如说,离家出走的弓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例如说,明明看到了这种惨状,为什么弓冢还能笑的那么轻松。

  「弓冢,我…」
  「嗯,其实我知道喔。远野同学只是出来觅食而已吧?刚刚欺负你真是抱歉,因为我还没习惯做这种事,不像远野同学一样自然嘛。」

  她还是一样,开心的笑着。
  那个笑容,在眼前的惨状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弓冢若无其事的站在巷口,双手不自然的摆在身后。
  就像,在偷偷藏着什么。

  …注意看的话。
  在她的手肘边缘,似乎沾染了一点红色的东西。

  「弓冢,妳…」
  「怎么了?远野同学,你脸色好奇怪喔。」

  她一样,淡淡的笑着。

  「……」

  …不对。
  她,跟那个弓冢五月,不一样。

  「弓冢…妳的手,为什么要藏在后面?」
  「啊,果然被发现了吗?远野同学的观察力一直都很敏锐呢。我啊,从以前开始就很羡慕你这一点喔,志贵。」

  〝志贵〞两个字的发音,被特别加强。
  然后,弓冢将两手伸向前。

  …那是染成一片血红的双手。
  尚未完全干涸的鲜血,顺着手指滴下,发出令人心寒的滴答声。

  似乎在,夸耀那个一般。

  弓冢五月的嘴角,笑得更开了。

  「弓冢,妳的手…」
  「嗯。是我杀了那些人的。」

  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欢喜。

  「什么…」
  「嗯,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喔。我并不是因为讨厌这些人而杀他们的,而是因为我需要他们的血才能生存,不得已才杀人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弓冢说的话,我实在是…听不懂。

  「妳杀了他们…弓冢,真的吗?」
  「就算我说是谎话,你也不会相信吧?还是说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做不出〝这种事〞?」

  …真是不敢相信。

  虽然这么说,可是她说的确实不是假话。
  眼前的惨状…全都是,弓冢五月做出来的。

  「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嗯?这才不是过分的事呢。刚才不是说过了,我并不是因为讨厌他们而杀人的。志贵,你知道吗?为了生存而杀害其它生命,并不是不好的事喔。」

  「妳在说什么…不管是什么理由,杀人就是不对啊!」
  「才没有那种事呢。阿,如果说不对的事,好像有一件呢。」

  眼前的她,笑容依然未减。

  「因为我今天是第一次,还不太会控制…所以在吸血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血给送出去了。因为这样,那个早该消失的东西才会去袭击志贵的。那个,真的很对不起喔,我差点就把志贵你给卷进来了。还好它在什么都没做之前就死掉,真是太好了呢。」

  …身体开始颤抖。

  「弓冢…到底,妳到底在说什么…」
  「呵呵,现在不懂没关系喔。老实说,我现在也还无法确实掌握自己身体的情况。不过,只要再过几天,一定能跟你一样,变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咦?」

  弓冢的脸突然扭曲,跪倒在水泥地上,发出痛苦的悲鸣。

  「唔…啊、唔…!」

  双手扼着喉咙,弓冢咳着,努力的想从胃里吐出某些东西。

  「好痛…果然,还是不能因为肚子饿就随便吸血的样子…必须要更好、更漂亮的血,身体才能适应吧…」

  咳嗽仍在持续。
  呕出来的,是暗红色的、半凝固的血块。

  「咳…咳、啊、哇啊啊啊…?!!」

  弓冢的身体猛烈颤抖着。

  …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虽然什么都不清楚,然而眼前的她很痛苦的这件事,却是绝对的现实。

  「弓冢…很痛吗?」

  走向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不…不要!志贵,拜托,不要过来!」

  …然而,却在她惊慌的呼喊中,停下脚步。
  阴暗的小巷中,只有她近乎哭泣的悲鸣。

  「…不行了,志贵…这样子根本就一点也不好…」

  喘着气。
  疼痛的呼吸,和咳出身体的赤红鲜血一起,持续着。

  「弓冢,妳…」

  我一点也不懂。
  包括弓冢如此痛苦的理由,和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理由。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妳说杀了人,一定是骗人的吧?弓冢…真的那么痛苦的话,必须赶快送妳到医院才行…」

  …伪善者。
  明明知道是弓冢造成了眼前这种惨状,却尽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弓冢…我要过去妳那边了,可以吗?」

  尽可能温和的和她说话。
  不过弓冢只是摇着头,做出更强烈的拒绝。

  「为什么…很痛苦的话,就该赶快到医院去不是吗?」
  「搞错的是志贵你啦…真的是,每次、每次都这样,什么都、不了解…」

  「笨蛋…就算妳这么说,可是从刚才开始,我就什么都弄不清楚啊!」
  「啊…哈哈,对喔,说的也是呢…可是就算这样,你也追着我过来了…」

  她笑了。
  像是要逃走一般,支撑起仍在颤抖的身体,往后移动。

  「志贵…我好痛喔。」

  喘着气,呼吸紊乱的她,发抖着,咳出红色的血。

  「好痛、好冷、好不安…可以的话,真的好想现在就让志贵救我呢…」

  ───可是,今晚还不行。
  这么说完,弓冢站直了身体。

  「…志贵,你再等一下喔。只要再一下子,等我变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吸血鬼之后,我就会去找你的!」

  然后,她急速的向后移动。

  「啊…等一下,弓冢!」

  快步向前。
  可是,已经看不到她了。
  在我跨出这几步的时间里,弓冢已经离开了这条巷子。

  …好快。
  那个速度,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某种猛兽。

  「…弓冢,妳…」

  在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唔…!」

  肩膀上的伤口,刺痛着。
  再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况且,如果被别人看到的话,会更糟糕吧。
  这么想着,回头一看。

  「咦?」

  不见了。
  刚才还散乱着无数尸体的广场,连一丝鲜血都没剩下。
  人脸、脏器、手足…
  就像先前的殭尸一样,化作尘埃。

  「可…可恶…」

  不甘心的拳头,敲在墙上。

  「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在什么都没剩下的黑暗巷子里,只有怒吼,在无意义的回荡…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庄园的玄关前面。
  肩上的伤口,刺痛着。
  熄灯时间以过,庄园里的灯火早已全部关闭。

  「……」

  真是想不到,回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会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这么晚回家。
  秋叶她们一定很生气吧。

  推开厚重的铁门。
  …大厅里没有人的样子。

  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想包扎伤口,可是也不能去吵琥珀他们…

  「…哥哥?」
  「咦───秋叶?」

  声音从二楼传来。
  抬头一看,秋叶正站在楼梯上,双手环在胸前,满脸的不高兴。

  「果然是哥哥啊。真是的,竟然会这么晚才回来,你到底是…咦?」

  正走下楼梯的她,突然停下脚步。

  「哥哥,你的肩膀…是在哪里受伤的?」

  糟糕,可是…也来不及隐藏伤口了。
  秋叶很快的跑了过来,脸色凝重。

  「不、这个是,那个…」
  「哥哥,先不要乱动…伤口只有肩膀吧?」

  「啊,是没错…妳倒是、很清楚阿。」
  「衣服上都沾到血了,一看就知道。哥哥,事情原由我以后再问,现在,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她快速的挽起袖子,然后,开始在肩膀上寻找伤口的正确位置。

  「───!」

  只是手指碰到,身体就几乎要弹起来。
  看来伤口似乎比预料中的还要深。

  「啊…对不起,是不是很痛?」
  「不,没关系…本来是想这么说的,还是不行啊。只是碰到而已,就非常的痛。」

  她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夹杂着无奈、和毫无保留的关心。

  「这样啊…这么深的话,琥珀大概没办法吧。我知道了,哥哥你先到客厅去吧,等一下我会帮你处理。」

  秋叶走上楼梯。





  点起客厅的电灯,坐上沙发。
  肩上传来的疼痛,随着时间经过,渐渐的,越来越难以忍受。

  「久等了。我这就开始看,请放轻松一点。」

  秋叶手上拿的,是再平凡不过的医药箱。
  …虽然不认为会对这个伤口有什么作用,不过至少消毒一下也好。

  秋叶绕到背后,开始处理伤口。
  用剪刀剪开被血浸湿的衣服,再用消毒水清洗露出来的伤口。

  「───唔!」

  好像手指插进身体里的感觉。

  可是,在那之后,痛苦却慢慢减轻。
  不知道是秋叶处理伤口的技术太好了,还是伤口其实比想象中的轻?

  …总之,在数分钟之后,疼痛就完全消失了。

  「好了,已经可以了。剩下的伤口,明天早上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秋叶一边收拾着急救包,一边确认伤口。
  确认已经完全包扎完毕后,她轻舒了一口气。

  …怎么说,还真是意外呢。
  本来还以为秋叶会气急败坏的追问〝在哪里受伤的〞或〝为什么在外面晃到现在〞等等的。

  「…秋叶,妳不问吗?」

  她若无其事的抬头。

  「…哥哥,你是指什么事?」
  「那个,例如我这么晚回家的理由,或受这种伤的理由之类的…」

  …自暴自弃的说出这种话。

  对于今晚弓冢的事,我真的很累了。
  就是因为很累,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

  秋叶轻轻的摇了摇头,在沙发上坐好。

  「虽然不知道哥哥你怎么了,但是我至少也能判断出事情的优先级。对现在的哥哥而言,处理伤口是最必要的,所以我才以它为优先的。」
  「…是吗。好像,的确是这样啊。」
  「真是的,哥哥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样子的人啊?我才不会放着受伤的人不管而去问东问西的好吗?」

  她生气了。

  「…这样啊。对不起,让妳担心了。可是,虽然你帮了我,我还是…」
  「还是不会把事情说出来,对不对?」

  …不愧是秋叶,早就被看穿了。

  「平常我是不会听那种理由的,这次就当做特例吧。哥哥如果不想说,我也不会追究的。」
  「咦…这样子,没关系吗?我明明,这么晚才回来…」
  「…的确我很在意哥哥到底遇到了什么,不过我还是相信你。反正哥哥应该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而且…」

  她移开视线,小声的说着。

  「…而且,面对摆出那种表情的人,还要我去问些有的没的…我根本做不到嘛。」
  「……」

  那种表情…现在的自己,脸色到底是糟成什么样子啊?
  秋叶叹了口气,将双手环回胸前,眼睛直盯着我。

  「所以,事情等哥哥有精神了以后再问。至少休息一晚,脸色应该会稍微好一点吧?」
  「……」

  这次,是这边移开了视线。
  听她说等我有精神再问是很高兴没错,可是弓冢的事,并不是明天早上就能跟别人说的。

  结果,什么都无法告诉秋叶。
  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没办法直视她。

  「秋叶,我…」
  「够了!真是,不要一直都是那种表情好吗?这一次就特别放过哥哥,请回房间去好好休息好不好?反正哥哥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似乎在说话前就知道这边想说什么,秋叶不耐烦的起身,往前厅走去。
  …我只能坐在沙发上,目送着她的背影。

  然后,突然发现了。
  秋叶之所以那么快就出现在前厅,是因为…她一直在等我回来。
  一个人,在这么晚的时间里,独自等候着。

  「…秋叶。」
  「什么事,哥哥?」
  「…谢谢妳。抱歉,让妳担心了。」

  似乎很惊讶,秋叶的脚步停了下来…不过很快的,又开始移动。

  「我、我才没有在担心哥哥呢。如果你还有说这种话的余裕,倒不如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在秋叶的怒气中,门被用力的关上。
  客厅里,剩下我一个人。

  「呵…秋叶她,也是个很难懂的家伙呢。」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很关心我。

  「应该不会做危险的事…吗?」

  秋叶相信着我,所以做出了那种判断。
  可是,先前所经历的场面,确实是很危险。

  散落在巷子里的尸体。
  两手沾满血的弓冢五月。

  「…唔。」

  光是回想,就会全身发冷。
  没办法…时间已经很晚了,回房间去吧。





  换好衣服,倒在床上。
  巷子里的一切,陆续的在眼前浮现。

  『嗯。是我杀了那些人的。』

  弓冢这样说着,彷佛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我需要他们的血。』

  所以杀了他们。
  就像吸血鬼一样…

  『只要再一下子,等我变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吸血鬼之后…』

  …想不太起来。
  弓冢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好累…」

  疲惫充满了整个身体。
  就这样,在脑里充满了弓冢的情形下,慢慢的闭上眼。

  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个。
  就是,弓冢所说的事都是事实,巷子里的人,全都是她所杀的。

  可是,虽然如此。
  对我而言,印象最深的,并不是这个令人颤栗的事实,而是她离开之前所说的一句话。

  『志贵…好痛…真的,好痛喔…』




............................................................................................
                第二章   反转冲动 III
............................................................................................

  炎热的夏天。

  蓝色的天空,和大朵的云。
  轻轻摇晃的风景和…越来越不清楚的蝉鸣。

  蝉的叫声。

  …吵的,让人想自杀。

  广场里,有蝉脱掉的壳。
  太阳,就像快要来到身旁一般,燃烧着广场。

  在炎夏的某个热天。
  就像,世界变成了一个大平底锅一样。

  …有哭声。

  是秋叶在哭。
  她的脚边,倒着一个小孩子。
  白色的汗衫染上大片鲜红,一动也不动。

  我,就这样看着他。
  两手跟倒地的小孩子一样红。

  不,不对。
  这双手,是因为他的血而红的。

  「秋叶───!」

  高大的男人们来了。

  「怎么会这样───」

  男人们把秋叶带走。
  男孩还是倒在地上。
  我一个人被留下来,被男人们抓住了鲜红的双手。

  「是你杀的吧───」

  男人们大声叫着。
  叫着杀了小孩子的,我的名字。

  只有两个字。
  男子们包围着两手血红的我,不断的叫着,那两个字。

  〝志贵〞───






  眼前,转为一片苍白。
  那是几乎要将眼睛破坏掉的,强烈的白───

  「志贵少爷,请起来,再这样下去起床的时间就要过了。」

  …呼唤自己的声音。

  「翡翠…?」
  「早安,志贵少爷。」

  眼前九十度鞠躬的翡翠。
  从窗户直射进来的秋阳。
  这里毫无疑问,是自己的房间。

  「翡、翠…」
  「志贵少爷,您身体状况不太好吗?」

  似乎觉得有什么异状,翡翠提出疑问。

  「不…不是,那样子的…」

  只是,做了一个很怀念的梦…虽然内容想不太起来。

  「到底是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她偏着头,脸上似乎写满了问号。
  可是,就算跟翡翠说了也没有意义吧。

  今天的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努力回想。
  然后,浮现在脑中的…是几乎令人瞎眼的炫目白色,和剧烈流出的阴暗红色。

  ───总觉得,好像是很糟糕的梦。

  「志贵少爷,怎么了?」

  翡翠的眼里,有着一丝担心。

  「…不,没事。我已经起来了,翡翠妳,就先到餐厅去吧。」

  翡翠点点头,走向门边。
  然后,在开门之前,突然转过身来。

  「志贵少爷,有一件事想请问您。少爷您昨天,是几点回到家的呢?」

  翡翠的表情,有点奇怪。
  虽说还是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在那之上,似乎还有着什么。

  「咦…昨天,那个…总之是很晚吧。」
  「…依照志贵少爷所说,原本是应该在下午四点回来的,似乎跟原来时间有点差距呢。」
  「…啊。」

  想起来了。
  这么说起来,昨天确实跟翡翠说过会在傍晚回来。

  「嗯,那个…对不起,因为刚好有些事情,所以昨天没办法准时回来。从今天开始会好好遵守的,这次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不,志贵少爷没必要这么说。毕竟遵守主人给的行程,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

  一边开门,翡翠清澈的目光直射在我的脸上。

  「所以,以后如果还有类似情况,请至少先联络一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应该都有联络的机会的。」
  「…说的也是。抱歉,从今天开始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好的。那么,我先离开了。」

  说完,她走出房间。

  「…难得看到翡翠生气呢。」

  虽然她平常都没有表情…不,就是因为没有表情,所以才能这么清楚的给人〝生气〞的感觉吧。
  那个感觉,好像我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一样…

  「…好了,该起来了。」

  套上衬衫,撑起身体。

  ───就在这一瞬间。
  身体,剧烈的疼痛着。

  「唔…!」

  疼痛…这个疼痛,并不是从肩膀的伤口传来的。
  是从更深处,似乎和心脏的鼓动声一起,鸣响着。

  「啊…唔…」

  紧抓着衬衫,努力忍耐这股痛觉。

  「呼…」

  …总算,稍微平复了。
  身体并没有什么异状,是突发性的发作吧。

  「胸口的、伤…」

  隔着衣服,触碰着胸口。
  就在那里,有着巨大的伤痕,就算在已经完全治好的现在,偶而也会像刚才一样刺痛。
  照医生所说,精神上的痛楚会引发肉体上的疼痛,让已经完全治好的伤口再次发作。

  如他所说,平常胸口会痛,也都是在看到车祸、或者动物尸体的时候。
  似乎是因为,跟〝血〞或〝死〞有关的事,会让我想起八年前那场车祸的关系吧。

  「…是昨晚的关系吧。」

  红色的小巷子。
  笑容满面的弓冢五月。

  然后,又突然的───

  「唔…!」

  胸口,好痛。
  弓冢的事情,没办法离开脑海。
  可是,实际该怎么办,或是该做什么,我一点概念都没有。
  真要说我能做的事,只有…继续过着那属于远野志贵的,日常生活吧。

  「可恶…」

  憎恨着无力的自己,从床上起身,换上制服。
  然后,离开房间。  





  在客厅里的,是秋叶和翡翠。
  琥珀的话,大概在厨房准备我的早餐吧。

  「早安,哥哥。」

  端坐在沙发上,秋叶一边打招呼,一边观察这边的脸色。

  「嗯,早安…昨天真是抱歉。」

  回应她,走向餐厅。
  不只是因为没有慢慢说话的时间…就我自身而言,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的余裕。
  不过秋叶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我离开吧。

  「哥哥,我有话想跟你说…可以稍微等一下吗?」
  「…好吧。没有什么时间,所以请尽快。」

  坐上秋叶正对面的沙发。

  「那我就直说了。」

  秋叶身上,开始散发出家主的森严气势。

  「哥哥,你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没什么啦,只是在街上乱走而已。是有点太晚了没错,不过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不想跟她说谎,只好尽可能的模糊带过。

  「就算只是在街上走,也要注意才是。毕竟哥哥你还未成年,请尽量不要在晚上出门。更何况,最近的夜晚很乱…」

  心头猛然一震。

  〝很乱〞,指的是在夜晚徘徊的杀人魔。
  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
  吸干别人血液的杀人魔…那个感觉,跟昨天的弓冢,简直一模一样…

  「…这种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可是哥哥你的身体,并没有办法让你乱来…」

  秋叶的谈话还没结束。

  「…如果哥哥又像昨天一样,用那种非常…非常疲倦的样子回来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如果有什么烦恼的事,请说出来好吗?或许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只要我可以的话…」

  虽然没想过。
  但是弓冢。
  她,说不定,就是那个杀人魔。

  「哥哥?你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吗?」
  「咦───嗯,有、在听。」

  听的到秋叶的声音。
  可是,自己的脑子里,却完全都是弓冢昨天的身影。

  说话声停止。
  秋叶盯着我的脸,压迫感越来越强。

  「看起来,哥哥似乎完全没有说的打算呢。」
  「嗯。毕竟跟秋叶,没有关系。」

  现在,除了弓冢以外的事,都不想思考。
  想赶快变成独自一人,所以…想也没想的,说出了这种话。

  秋叶的脸色瞬间刷白。

  「…哥哥,无论如何,你都只打算依照自己的方式处理,是不是?」
  「……」
  「我了解了。那么请自便。只是,哥哥如果这么期望的话,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然后,她离开了客厅。

  「志贵少爷。这样真的好吗?」

  始终站在一旁的翡翠,开口了。

  「…妳是指,哪一个部分?」
  「秋叶小姐是很在乎志贵少爷的…只是,小姐她很少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可能没有让志贵少爷了解她的意思…」
  「不,她表达的很清楚。只是,现在头脑乱成一团,没有办法…真的,很对不起她。」

  翡翠没有再说话。

  「志贵,早餐好了喔───!」

  然后,琥珀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站起身,走进餐厅。





  跟昨天一样,翡翠一直送我到了门边。

  「志贵少爷,您今天大约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嗯,今天星期六,大概中午…不,应该傍晚吧。要稍微找一下东西。」

  她点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请慢走,路上小心。」

  挥挥手,往学校前进。





  …在学校的时间,实在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弓冢五月依然被登记为缺席,大家似乎也都没有在意她。

  时间就这样流逝。
  中间,有彦和雪儿学姊似乎有来过几次,也不太放在心上。

  就这样到了中午的放学时间。
  走出校门,开始在各地寻找弓冢的身影。





  太阳开始西沉。
  夕阳,把眼前的一切化作鲜红。

  无论在街上走了几次,都没有发现弓冢的身影。

  「……」

  不甘心。
  可是,并不是因为找不到她而不甘心。

  两天前。
  在这条路上,做出约定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当我又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帮我喔!』

  对于这么说的弓冢,我没什么思考就回答了。

  〝只要是我做得到的,就一定帮忙。〞

  那真是不负责任的回答。
  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连她…又痛又冷,承受着无数痛苦的她,都找不到。
  所以,很不甘心。

  「……」

  太阳正在沉下。
  虽然不想承认,想要找到弓冢,似乎真的必须等到晚上才行。

  「跟翡翠说过,会在傍晚回去…」

  回想起早上她生气的样子,还是不要再迟到比较好。
  所以…虽然时间有点早,不过就先回庄园,冷静的想看看吧。





  「欢迎回来,志贵少爷。」

  回到家,翡翠立刻出来迎接。

  「我回来了。嗯…翡翠,秋叶回来了吗?」
  「秋叶小姐的话,目前正在学校办手续,短时间内无法回来。晚餐的话,小姐交代过可以先吃。」

  在学校办手续?
  算了,毕竟秋叶的学校是个有名的公主学校,或许有办什么奇怪手续的必要吧。

  「我知道了。那么,晚餐前我会待在房间,时间到了再过去。」
  「好的,请好好休息。时间到的时候我会去通知的。」






  ───晚餐结束后,独自躺在房间的床上。

  时钟指向九点。
  远野家的门限是晚上八点,也就是说,现在已经不能外出。

  「……」

  可是,门限并没有强制性。
  如果真的想要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出去。

  寻找弓冢,绝对是很危险的事。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是个能够轻易杀人的家伙。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不管她。

  「…出发吧。只是思考,是不会有结果的。」

  换好衣服,将刀子放进口袋。
  然后,尽可能不被发现的,走出房间。

  前厅的灯已经关了。
  看起来很暗,很寂寞…然而,对想要偷溜出去的人正好合适。
  悄悄的走下楼梯,来到玄关。

  ───突然。

  「哥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的秋叶,在出门的前一刻叫住了我。

  「秋叶…妳回来了啊。」
  「嗯,刚刚才到。倒是哥哥你在做什么?连衣服都换好了,是不是要出去哪里?」

  秋叶直盯着这边。
  眼神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昨晚明明已经受了那种伤,哥哥今天还是要出去呢。」

  她只是用带着不安的澄澈双眼,看着我。

  「对不起。因为朋友有了危险…所以,我不能就这样不管。」
  「…是吗。虽然不希望,可是就算我阻止,哥哥也还是会去吧?」

  看起来,秋叶实在是很了解我呢。

  「是啊。不用太担心,我这次…只是去看看情形而已。」

  转身,避开她的眼光。

  「还有,秋叶…对不起。才刚刚回家而已,就给妳添了这么多麻烦。」

  然后,走出大门。

  「啊───」

  从背后传来的,小小的声音。

  「哥哥…」

  跟之前的,完全不同。
  彷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种,夹杂着不安、恐惧的嗓音。

  「秋叶?」
  「哥哥…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颤抖的身体、不安的表情。
  那个样子,跟现在的秋叶完全不像…反而像小时后的那个,胆小、爱哭的她。

  「…怎么了?我只是出去一下而已啊。这应该不会是让妳露出那种表情的大事喔。」
  「那个,好像是这样…可是…」

  嘴边不自觉的露出苦笑。

  「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还有…秋叶,对不起。我果然…只会给你添麻烦而已。」
  「啊───哥哥!」

  没有再回头,一直线的走出庄园。

  外头,是弧月高挂的明亮夜晚。
  是看了秋叶那不安表情的关系吗?
  总觉得,说不定这次离开,自己就再也回不了这里了…




  来到繁华街。
  如果弓冢在,就应该会来这里。
  因为杀人魔事件的牺牲者,都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可恶,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种想法,根本就是认定弓冢是杀人魔,不是吗?

  …可是,跟其它地方比起来,这里的确比较有找到她的可能性。
  下定决心,开始寻找弓冢的身影。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就算将小巷子之类没有人经过的地方全部走过,也没有发现弓冢。

  喘着气,让身体休息。
  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再这样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

  「弓冢,妳到底是去哪里了…」

  移动脚步。
  繁华街之外,还有没找过的地方。
  要放弃,至少也要等身体不能动再说───






  离开热闹的繁华街,到了公园。
  在杀人魔事件的影响之下,这里完全没有人迹。

  「……」

  虽然不认为她会在这里,可是除此之外的地方,都已经全部走遍了。

  顶着明亮月光,站在公园中心。
  然后,周围的气温,突然的降低了。

  …咚!

  后颈开始发麻。
  身体发寒…是彷佛要冻伤指尖的,恶寒。

  …咚!

  和冰冷的身体相反,喉咙急速发热。
  是几乎要让喉咙烧起来的干渴。

  手伸进口袋。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单纯想抓住什么锐器。

  「到底…怎么回事…」

  细微的头痛。
  逐渐降低的体温。
  还有如冰雪般寒冷的,理性。

  有点,奇怪。
  这座公园,或者说这附近…好像,有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好像,在更深的地方…」

  不管头痛,往深处前进。





  公园深处,是非常阴暗、寂静的场所。
  附近,没有其它人。

  …不对。

  在重重阴影之下的黑暗角落…有一个人,蹲在那边。
  如喘气般的呼吸。
  发青的脸色,痛苦的抓住喉咙的身影。

  不会错。
  是她,弓冢五月。

  「弓冢!」

  或许是被再次见面的喜悦冲昏头吧。
  完全没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我直接向她跑去。

  「等一下───!」

  面对我的行动,弓冢立刻出声制止。

  「…志贵,拜托等一下。你来找我是很让人高兴没错,可是要是你再接近过来,我会很困扰的。所以拜托,不要再靠近了好吗?」

  颤抖的身体、痛苦的呼吸…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情形下,她努力的说着。

  「笨蛋,我怎么可能放着这样的妳不管!」
  「不用了,我没关系了…看到志贵你来,我就变的很有精神了喔。」

  缓缓站起身,弓冢露出笑容。
  怎么看都是勉强挤出来的。

  …不能再靠近。
  为了阻止我,她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

  「…弓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回家,昨天的那个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做那么…」
  「嗯?〝那么〞什么啊?」

  明知故问的脸。

  「…可恶,我不懂!真的是,很不甘心,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懂…!」
  「怎么会?你已经看过昨天的事了耶。我不是说了,是我杀了他们的吗?」

  淡淡的回答。
  就像在嘲笑我那,试图否定这一切的想法。

  「那…街上的杀人事件,也是弓冢妳做的吗!」
  「虽然不是那么想回答…不过,嗯,应该会变成那样吧。」

  …不了解。

  「应该会变成那样,为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之前杀了那些人,从今以后也一定还会做同样的事情吧。总不能跟你说谎,对不对?」

  这么说的意思,是承认了吗?
  她承认,自己就是那么杀人魔吗?

  「弓冢,妳…」
  「那个,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称呼啊?我都直呼你的名字了,可是志贵却一直都不那样叫我…这样很不公平耶。」
  「什么…」

  倒吸了一口气。
  她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用跟以前一样的态度…说着令人心寒的话。

  「仔细想一想,我真的很笨呢。一直不敢直呼志贵你的名字,这么多年来,就只是从远处看着你而已。」
  「弓…冢?」
  「志贵,知道吗?我一直在注意你喔。在从仓库里被救出来之前,就一直在注意你了呢。

  她轻声说着,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感伤。

  「其实,我是很胆小的喔。所以才会一直屈就别人,就算心里不想也总是表现的和和气气的,结果不知不觉就被崇拜的跟偶像一样了…所以对我而言,学校其实是很讨厌的地方呢。」

  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我只能,静静的听她说话。

  「可是,自从跟志贵谈过了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咦…?」

  面对我的反应,弓冢淡淡的笑了笑。

  「没关系,那并不是你会记得的事情啦。怎么说呢,因为你一直都是那种自然,不做作的人嘛。那时候的对话,对你而言,应该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对谈而已。」
  「……」

  该说什么好呢?
  如她所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到底跟弓冢说过什么…不,我连有没有跟她对话过都不知道。

  「没关系,不需要露出那种表情嘛。因为那时候的志贵,只会跟干同学讲话而已阿。」

  悄悄移动位置,她让自己完全被阴影覆盖。

  「可是,那也没关系。只要能跟你在同一个教室里,我就很高兴了。希望关系能够更亲密一点,希望你不要只是把我当作同学…那时候的我,只是以这些作为目标在不断努力呢。」

  弓冢很怀念似的说着。
  彷佛是很久以前…
  彷佛在回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一直在看着你喔。虽然你一直都不晓得…可是,我一直都看着你。」
  「……」

  那…是很令人高兴没错。

  「志贵…你喜欢我吗?」

  弓冢抬起头。
  血红色的双瞳,毫不掩饰的直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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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6 

SOS团三星级★★★

3楼
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这是小说吗?还以为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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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感受本猫激情的爆发吧!人类! ..
 5 

SOS团二星级★★

4楼
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坦白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以,只能一切照实说。

  「…坦白说,我不知道。只是,我不能放着妳不管。」

  …的确。
  虽然真正跟弓冢谈话也不过是两天前的事,然而那却一直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虽然知道危险,自己仍然费尽辛苦的追着她。
  所以。

  「虽然并没有跟妳一样,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注意着…不过,我想,我是喜欢妳的。」
  「……」

  弓冢呆呆的看着我。
  而我,则是尽可能的直接响应她的视线。

  「不要…」

  剧烈摇着头。
  用着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她说着。

  「…那种事,我不要…」

  声音带着恐惧,彷佛随时都会掉下泪来。

  「…弓冢?」
  「那、那样的话…我所做的一切,不就跟笨蛋一样了…」

  突然,弓冢的身体,开始猛烈颤抖。

  「唔、啊───」

  痛苦的喘着气,就这样…跪倒在地上。
  咚,的一声。
  蹲在地面的她,不住的咳着,将一口一口的血块呕出身体。

  「弓冢,怎么了,弓冢…!」

  手伸向她剧烈起伏的背。
  这次,没有闪躲,也没有拒绝。

  「…咦?」

  怎么可能。
  就算隔着一层衣服,弓冢的身体,也是非常明显的冰冷。

  「笨蛋,身体明明已经这么糟糕了,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深夜跑出来!」
  「志贵…」

  她只是,虚弱的,呼唤着我的名字。
  然后,就这样子,依靠在我身上。

  喘着气。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身上。

  「弓…冢?」
  「志贵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喔。毕竟我一直都不清楚你的事。」

  一边咳着,弓冢努力的说话。

  「够了,不要再说话了…!我马上就带妳去医院…!」
  「可是,现在我了解了喔。有关志贵的事,还有志贵真正想要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颤抖猛然停止。

  「───咦?」
  「因为…」

  她的身体,一下子充满力量。

  「因为我啊…也变的跟志贵一样了呢。」

  先前的痛苦彷佛不存在,弓冢急速扑上,一口咬住我的喉咙。





  「什么───」

  意识…意识,在远离。
  弓冢的牙齿,确实的钻进了脖子。

  「─────」

  被吸取着。
  好像,身体中的一切,都化作液体,被抽取而出。

  不努力的话,连思考都没办法。

  这个,并不是意识远离。
  而是更单纯的,将意识破坏。

  「───啊。」

  快要无法思考了。
  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会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
  在某个我理性无法控制的部分,血液整个沸腾了起来。

  「弓冢───!」

  双手反射性的,推开她。

  「啊!」

  小小的尖叫声中,弓冢倒在地上。

  「妳,到底…」

  站起身…
  然而,身体却做不到。

  体内充满疲倦感,连动跟手指都有困难。
  弓冢坐起身,脸颊就像喝了酒一样,红通通的。

  「唔…」

  看不清楚,弓冢的脸。
  朦胧的意识,让视线中的一切都模糊一片。
  感觉不到身体。
  拥有的,只有残留在脖子上的疼痛。

  鲜血不断流出。
  刺穿颈部的,弓冢的齿痕。
  从深深刺入身体的两个伤口中,好像有什么黑色的物体,被注入身体内部。

  「唔、啊…」

  在血脉里。
  我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方,黑色的物体,开始攻击全身。
  黑色的块状物,一边在血管中流动,一边烧灼着身体。

  「啊…唔、啊啊啊啊啊!」

  彷佛连脊椎骨都被拔出的剧烈痛楚。

  「这个,到底是…啊、唔…!」

  抓着地面,渴望能减轻一点痛苦…可是,没有用。
  身体里,彷佛有一条黑蛇在四处游动。

  「唔…啊、啊…」

  弓冢只是用带着恍惚的眼神,看着我。

  「弓…冢…妳到底、做了什么…!」
  「没关系啦,稍微忍耐一下,只有一开始会痛而已。等血液充分混合以后,就会缓和下来了。」

  她坐在一旁,高兴的笑着。

  「不要紧张,我不会杀志贵的。这次我有好好的把自己的血送进去,所以也不会出现跟昨天一样崩坏的情形,只会完完全全的看着我而已。」
  「弓冢…妳到底…在说什么…」
  「说什么,就是把志贵变得和我一样而已啊。把平常的食物用人血代替,把生活从太阳之下改成月光之下,变成完全不一样的生物喔。」

  那是,什么。
  那种东西,根本就是───

  「嗯,就跟吸血鬼一样喔。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那时候我去繁华街只是想确认你出现的谣言而已,结果等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倒在巷子里了。那时候啊,我只是觉得好暗、好冷、身体好痛而已呢。」

  弓冢拍拍身上的灰尘,稍微调整姿势,让自己端正的坐在地上。

  「但是很不可思议的,随着身体变化,我也知道了很多事呢。我会这么痛苦,是因为身体快速崩坏的关系。所以我不能照太阳;为了防止身体继续崩解,我也需要更多同样生物的遗传数据。虽然无法理解很多,可是我知道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那时候的我,好冷、好寂寞。因为不想要就这样消失,所以就赶快找个适当的人吸血了。然后阿,那真的好好喝喔!身体比较不痛了,感觉好像什么都做得到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因为太好喝了,一不小心就把那个人的血全部吸光了。那个人变的干干的,好像木乃伊一样…那时候我好后悔喔。我好像不只身体、连心灵都变成怪物了。可是…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做下去。我说过了对不对?我不是因为讨厌他们而杀人的。我吸血,跟你们吃其它动物,是一样的理由喔。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想太多。」
  「什么…」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为了活下去,所以杀人也没关系吗。
  那种事,我才不会───

  「不过,我好像就快要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吸血鬼了呢。像今天的用餐,就比以往都还要愉快。之前我都是因为身体又冷又痛才吸血的,不过现在好像慢慢抓到感觉,也越来越有趣了。志贵你一定懂吧?毕竟你是个比我厉害上几百倍的杀人鬼嘛。」
  「妳───」

  妳在说什么…
  弓冢,妳到底在说什么…

  「我一直看着你。所以我知道你有温柔的部分…也有令人害怕的部分。只是之前没有什么跟你交谈,所以不太清楚。」

  血红色的双眼传出笑意。

  「可是我现在懂了喔。志贵,你其实跟我一样吧?跟讨厌或喜欢的情绪无关,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人吧?」

  开什么玩笑。
  那种事情,我一次都没想过…

  「这才不是胡说八道呢。之前我一直不懂,志贵身旁的空气为什么总是让人觉得很脆弱。可是,变成这种身体以后我终于懂了。志贵你阿,只是站在那里就会让人联想到死。在世界稀有的杀人鬼之中,你是最纯粹的杀人鬼呢。」

  弓冢移开视线,望向黑暗的夜空。

  「昨天,我好高兴喔。生平第一次觉得,能变成这样真是太好了。因为我终于完全理解有关志贵的一切了呢。志贵应该也是这样吧?在路上看到哪个人以后,心脏突然就碰碰的跳,喉咙也又干又渴的,对不对?」
  「骗人…那种事,我才没有…」

  不对。
  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昨天。
  在追逐弓冢之前所看到的,那位金发女性。
  那时候的感觉,那时候的身体,确实…

  「你看。那就是跟感情无关的,纯粹的杀人冲动喔。也就是志贵身上,我一直无法理解的脆弱地方。」

  弓冢转回目光。

  「还有,我有一件事忘记说了。不是都有传言说,吸血鬼会把自己吸过血的人也变成吸血鬼吗?那个啊,是真的喔。正确的说,只吸血的话还是会死。吸血鬼创造分身的时候,除了吸血,还要把自己的血给送进对方身体里面才行喔。就像现在,志贵身体里的东西,就是我的血喔。」

  站起身,她满足的说着。

  「…是吗。这个,原来是,弓冢的血阿。」

  还在身体中放着毒液的,黑色的蛇。
  真不敢相信,就这么一口不到的量,会几乎让我痛到发疯。

  「嗯,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志贵,站起来吧。」

  …听得到她的命令。
  疼痛减缓了。
  恢复自由的手足,让我站起身来。

  「太好了,志贵。这样子,我们就能够一直在一起了。」
  「……」
  「来吧,过来我这边。到我身边来,握柱我的手,让我安心吧!」

  她向这边伸出手。

  …咚!

  心脏高声鸣响着。
  双脚不自觉的移动。

  可是,脚步并非往前…而是向后。





  「…志贵?」
  困惑的声音。

  …咚!

  灼热的喉咙。
  高声鸣响的心脏。
  全身上下的神经感觉,将眼前的物体看作〝敌人〞。

  大口喘着气。

  那个感觉。
  身体中,尚未完全融解的弓冢毒血,和逐渐沸腾起来的身体冲动,展开剧烈的战斗。

  「怎么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心脏强烈地脉动着。
  随着每次的跳动,某种东西,开始慢慢流动到全身。

  这个,就是弓冢说的那种〝冲动〞吗?

  「志贵,你…」
  「弓冢,我恢复原状了。」

  依然喘着气,我直视着她。
  她脸上的,是满满的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血没有用───!?」
  「…我也不知道。坦白说,现在还有一点…身体里,被混入泥沙的感觉。」

  那就是弓冢的,吸血鬼的血。
  想不到…就这么一口不到的量,会让人痛苦到这种程度。
  那么,全身都是这种血的弓冢,身体的疼痛更是难以想象。

  …很痛、吗。
  弓冢不知说了多少次的感觉,我终于,有点了解了。

  「弓冢,停手吧。做这种事情并没有意义。弓冢妳,只是生病而已。所以就快点去医院,让自己恢复健康吧。」

  不希望一个对着自己说〝喜欢你〞的人,继续痛苦下去。
  可是,眼前的,是一对充满憎恨的眼神。

  「…我的血确实有到你体内了。那,你应该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才对阿…!难道说,在我之前你已经接受了其它人的支配吗?」
  「所以,我说了…弓冢,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有在黑暗中独自发抖的妳,而已。我只是想起了…妳两天前的笑容而已。」

  『当我又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帮我喔!』

  这两天来,那个笑容,一直被记在心里。

  吸血鬼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实说我并不清楚。
  可是,如果一个人必须为了生存而杀人吸血,然后痛苦的躲在角落哭泣的话…那,不试着让她恢复正常,不行。

  「…弓冢。妳说过,很痛苦。」
  「对啊,每次这个时候都会很痛呢。因为血管还跟人类一样细,所以光是血液循环就快让人受不了。可是啊,只要再多吸一些人的血,很快就能适应了吧。」

  「…妳说过,很难过。」
  「嗯,心里很难过喔。因为要一直夺走大家的血,来让自己活下去嘛。跟罪的意识无关,只是纯粹的心痛而已。可是,只要不是孤独一人的话,一定就不会难过了呢。」

  「…妳说过,很冷。」
  「嗯,好冷好冷的,好像连指尖都快要坏死了。可是那个并不难受喔,只是感觉不到温暖而已嘛。」

  「妳说过…希望人来救妳。」
  「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啦。我已经变不回原本的弓冢五月了。」

  用着跟当时同样的笑脸,她慢慢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种事我也想知道。不知不觉的变成这种身体,不喝人血就活不下去…如果直接死掉还轻松的多。」

  她眨了眨那鲜红色的双眼,声音带着哀怨。

  「可是,既然已经这样就没办法了。就像大家吃动物一样,我也只好理所当然的吃大家了。」
  「妳───妳在说什么!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一定,可以的…」

  无法认同她的说法,只是无意义的喊着。
  她静静的摇头。

  「为什么!真的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正常的笑、正常的走路、正常的讲话吗?那,不过是两天前的事而已啊!」
  「…对啊,在前天之前,我还一直梦想着跟志贵在一起喔。那个,真的像梦一样呢。嗯,如果可以恢复原状的话,不管要付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恍惚之间,鲜红的双眼中,似乎有泪水滴落。

  「可是,已经不可能了。我无法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只能够,一直继续这种又冷又痛的孤独生活吧。」

  弓冢摀着胸口。
  不住颤抖的,寒冷身体。

  「───志贵,救我。」

  从喉咙努力挤出的,细小声音。

  「我好怕。不管到哪里都孤单一人,又痛又冷的,好不安喔。拜托你,救救我好不好?」

  …脑子里还记的很清楚。
  两天前,在回家路上的,那个约定。

  「…好。只要做得到的,我一定帮忙。」

  …真的。
  只要能让妳恢复成原本的弓冢五月,我什么都肯做。
  可是。
  她的回答,跟我预想的,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哎呀。志贵你啊,到现在还想要帮我恢复原状呢…真的,好温柔喔。明明喜欢杀人,在那之外却又这么温柔,好矛盾喔。」

  弓冢开心的笑着。

  「我说过不可能的。用志贵你的方法,是不可能救我的啦。」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做不到,虽然想救妳,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我完全不知道啊───!」
  「才没那种事呢。你的确可以救我喔。」

  弓冢往前踏出一步。

  ───咚!

  强烈的危机感,让身体传出恶寒。

  「───弓冢。妳…是要我怎么救妳?」
  「很简单啊。只要志贵你,成为我的同伴就好啦…!!」

  鲜红的双眼,爆出浓烈杀意。

  …糟糕。
  虽然知道危险,两脚却完全无法动弹。

  「妳说同伴,妳───」
  「那样的话我就不是孤单一人,也就不会觉得冷,更不会害怕了。对啊,只要志贵成为了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变得之前更幸福的!」

  ───咚!

  心脏高声鸣响。
  弓冢毫不迟疑的,对准我的头部伸出了手。
  那个速度,几乎像*一样。

  只能,全力的往下蹲。

  「───唔…!」

  拼命的让头部往地面移动。
  然后。
  随着撕裂空气的声响,弓冢的手腕急速的从我头上掠过。

  「骗人…」

  袭击的一方,和闪躲的一方。
  我们两个,都从对方眼中感觉到惊愕。

  「弓冢,妳…」
  「志贵?」

  她呆呆的看着这边。
  而我───明明知道自己必须逃离,身体却僵硬的动弹不得。

  ───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某种信号一样。
  跟理智无关,僵硬的右手,抓住了口袋中的东西。

  弓冢没有动。
  只是眼中的感情,从惊讶,转变为欣喜。

  「…原来如此啊。本来以为要得到志贵是很简单的,这样的话───」

  ───咚!

  「───今天晚上,好像很让人期待呢。对不对呀,志贵?」

  渴望鲜血的红色眼神。
  高速伸来的,野兽般的手腕。

  全身的寒毛倒竖。
  在被撕裂之前。
  右手,与意识无关的,拿出了口袋中的刀。

  ───咚!

  「───咦?」

  在自己的疑惑声音出口之前,手腕已经动作。
  在刀刃弹出的清响中,我手上的刀,划开了她的大腿。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弓冢发出凄厉的悲鸣。

  ───呆呆的看向自己的手。
  在那里的,是刚刚切姴她左脚的,染血的刀。

  「…啊。」

  恢复正常。
  身体快速移动。

  ───注意到的时候。
  我已经在颤抖中,逃离弓冢身边。




  「哈啊、哈啊、哈啊───!」

  大口喘着气,奔跑着。
  在急促的呼吸中,奔跑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

  不知道。
  虽然是自己做的,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动手的原因。

  只是,心脏,高鸣着。
  回过神来,刀子已经切姴了她的左脚。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刀刃上,残留着弓冢的血。
  右手,还记得划过弓冢大腿的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想帮助弓冢五月而已啊!

  「唔───」

  可是,只要想起她的脸庞,心脏就咚的弹跳起来。

  恐怖和兴奋。

  弓冢,想要杀我。
  呼应这股危机感,心脏急速跳动着。

  远野志贵,完全无法对抗那个生物。
  要举例的话,就像人类和果实。
  若是如此,即将被吃的那方,又该如何反抗呢?

  就像现在。

  就像远野志贵能毫不费力的吃下水果一样,对弓冢五月而言,我跟水果是一样的。
  被找到的话。
  如果被抓到的话,就只能理所当然的被杀掉。

  所以我在逃。
  奔跑着,才有那种,自己仍然生存的确实感觉。

  感觉的到。
  弓冢五月正在追逐自己。

  好快。
  刚才还只是像针一般细小的杀气,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吞噬我的全身。

  「哈啊、哈啊、哈啊───!」

  四周的景物快速飞过。
  为了生存,全力跑着。

  可是,我到底是要从谁的身边逃走?

  两天前的黄昏。
  那个,真的是很美丽的笑脸。
  当时,回忆过去的弓冢五月,她的表情,很温柔、很美丽。
  可是现在…

  「可…恶…!」

  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弓冢她,竟然变成了以杀人吸血为乐的怪物───

  背后传来风声。

  「───!?」

  某个沉重的物体,将我打倒在地。

  「啊───唔───…!!」

  手臂擦伤了。
  但两手的痛苦,却远远不及背部。
  刚才的强烈冲击,让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什么───呃!」

  刚才击中我的东西,就在倒卧的自己旁边。

  「是人…」

  手腕、脚部都严重扭曲的,男性。
  不断流出的鲜血,将视线染成一片鲜红。
  那个。
  是没有头部的,人类身体。

  「啊…真是,本来没有打算要打中的呢。运动神经变好了是很不错,不过连随便丢都会打中的话就有点麻烦了呢。」

  从背后传来的,欢喜声音。
  向后看。
  在那里的…

  是单手拿着头颅的,弓冢五月。

  「对不起啦志贵,是不是很痛啊?我不是故意的喔,本来只是想丢到你前面吓你一跳而已。」

  她吐了吐舌头,将手上的头颅随手往后一抛。

  「弓冢,刚才的,是───」
  「嗯,你是说刚才那个吗?是追你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

  纤手抹过墙壁,留下五道红色抓痕。

  「因为他实在太吵了,就把他的头跟身体分开啦。本来还想吸一下血的,不过他的身体里都是酒味,好难喝喔。」

  带着笑容,弓冢一步步的靠近。

  没有。
  在那清秀的面孔上,已经没有了当时那个笑脸的痕迹。

  『再见了远野同学,明天学校再见喔!』

  当时那挥着手道别的笑容…
  已经,完全消失了。

  「弓冢…妳对杀人这件事,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吗?」
  「怎么会有呢?因为〝平时讲话的人〞和〝食用的人〞是不同的嘛。志贵也是一样吧?对你而言,人类应该也是分成〝朋友〞和〝猎物〞两种吧?」

  她甩着手,把指甲里残留的血液去掉。

  「这件事我原本也不知道喔。所以这几天,我都好讨厌自己呢。可是为了减轻身体的痛苦,我只能不断吸血而已。所以我杀了很多人…虽然那只是把身体的痛苦,转到心灵上而已。」

  停下脚步。
  再那短短的一瞬间,弓冢五月的眼里,确实露出了悲伤。

  「可是我也慢慢知道了。现在虽然还有一点痛,不过也很快就会消失了。因为───跟罪恶感比起来,杀人的优越感更让人高兴嘛。」

  脸上恢复了笑容,她再次开始移动。

  「我说过了对不对?我很快就会变得跟志贵一样了。不用担心,我一定能够成为一个以杀人为乐、可以独当一面的吸血鬼的…就跟志贵你一样。」
  「骗人───」

  说出口的这两个字,也是谎言。
  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不行了。
  她已经,不行了。

  已经没有办法,救弓冢五月了。
  脑中残余的理性,也完全的,败给了这个绝望的结论。

  「─────」

  抓紧刀子,站起身。
  无论如何,她都想吸我的血。那样的话,这条命就一定会消失。
  可是,自己并没有成为吸血鬼的打算。

  既然如此。
  该做的事,早就已经决定了。

  「弓冢,我救不了妳…」
  「才没那种事呢。只要你乖乖的,我们都能够得到幸福喔。」

  不对。
  那种幸福,是扭曲的。

  「…可是,我已经跟妳约定过了。所以…我只能用另一种方法来救妳。」

  说着,我,拿掉了眼镜。




  脑部,传来刺痛。
  、
  、
  、
  、
  、
  、
  这次,真的是第一次。
  第一次,为了杀人,而使用这双眼睛。

  「───是吗。志贵好像终于有斗志了呢。可是已经没有用了喔。追逐游戏,已经结束了。」

  她轻轻一笑。
  然后,弓冢的身影,消失了。

  「唔───!?」
 
  腹部剧痛。
  彷佛一把铁锤,重重敲在肚子上。

  「啊───…!」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弓冢移动到了身边,然后───就这样一拳,打在我身上,吗?

  轰!

  …痛的不只肚子,还有背部。
  看起来,在那随手挥出的一击下,自己的身体已经向后飞出,狠狠撞上了墙壁。

  「可恶…」

  只能,努力的站起身体。

  「咦,还能动啊?志贵你好努力喔。看你常常昏倒,我还以为你很虚弱呢。」

  弓冢急速靠近。
  呼吸───调不回来。
  到底怎么了。
  我好像,弄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这样子不行喔,只靠那把刀子就想打倒我啊?不过志贵的动作实在太慢了,就算拿大炮来也赢不了吧?」

  就是这点。
  我的确看得到〝线〞,但也只是那样而已。
  面对像弓冢一样速度远超过一般人的对手,想要划开对方的线,根本就不可能。

  这样的话。
  在她的眼前,这双眼睛,并没有意义。

  「真是的。没办法,只好稍微用力一点啰。放心,只要心脏和头脑没事,其它都有办法救的。」

  她抓住了我的手。

  轰!

  「咳啊───!」

  背部跟地面,强烈撞击。
  冲击,让视线成为一片黑暗。

  她似乎,直接把我的身体拉了起来…
  然后狠很的,往地上摔。

  「唔───啊…!」

  看不到。
  什么都看不到。
  感觉到的,只有碎骨裂肉般的,疼痛。

  「哎呀,睡在这边会很糟糕喔,志贵…!」
  「───!」

  全力翻转身体。
  碎裂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弓冢的手,似乎击碎了我先前所在的地面。

  「可恶…!」

  尽可能的移动那早已麻痹的身体。
  视线依然是一片黑暗。
  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弓冢的存在。

  努力站起,对着她,举起了武器。

  「我说过没有用的,志贵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一点啊!」

  急速接近的存在。
  高鸣的心跳。
  或许就是因为看不见的关系,这次,我成功躲开了她的手腕。

  「怎么可能───」

  语气,带着惊讶。
  现在的她,一定露出了背后空隙。
  可是看不见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几乎让人失去意识的强大杀气,狂风暴雨般的席卷而来。

  「真是───我说要你乖一点,你听不懂吗!!!」

  弓冢的声音、高速迫近的死。
  对着那些,我在黑暗中,挥出了刀。

  「呀啊啊啊啊啊───!」

  刀刃传来,接触到实物的感觉。
  刚才的一击,确实的切开了弓冢的手臂。

  「糟了───弓冢,妳还好吗…!?」

  话出口的一瞬间,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天真。
  我竟然在担心一个,打算杀掉自己的敌人───

  「啊───」

  身体,浮了起来。
  正面挨了一击的自己,像*般的腾空而起。

  轰隆!

  然后,是再次深入骨髓的,疼痛。




  「啊…?」

  眼睛,又看的见了。
  是先前的一击太过强烈的关系吧。

  「…上次的,死胡同…」

  想不到,已经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背后,感觉的到,坚硬的墙壁。

  意识正在远离。
  可是,弓冢的攻击,还没有结束。

  「大骗子───!」

  怒吼声中,她举起了手。

  「……」

  身体,无法动弹。
  我只能迎接那接踵而来的,死亡。

  轰!

  「…咦?」

  墙壁,在摇晃。

  「大骗子───!明明说过的,明明说过会在我有危险的时候救我的!」

  弓冢全力挥出的手腕,打在身旁的墙壁上。

  「为什么?因为我变成了这样吗?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自己…我自己也不希望拥有这种身体啊!」

  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一次又一次的破坏,然而…却全部没有命中我的身体。
  墙壁,出现龟裂。
  她只是,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子般,哭喊着。

  「…明明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肯救我!?你不是答应过,一定会帮我的吗───?」

  得不到解答的,疑问。
  弓冢的声音,越来越小。

  很奇怪。
  在这种,身体随时都有可能被刺穿的状况下…
  即将被杀掉的恐惧感,却逐渐降低。

  「志贵…如果志贵在我身边的话,我就能忍受这种痛苦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

  我真是个,大笨蛋。
  从开始到现在,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曾对我有过恨意。
  弓冢五月她,只是在黑暗中,一个人独自哭泣着而已。

  ───声音,消失了。
  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身体,看向她。

  「……」

  到底,怎么了。
  弓冢她,只是呆呆的,望向不能动弹的我。

  就像是从恶梦中醒了过来,开始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后悔一样。

  「志、志贵,我…我原本没有打算这样的…」

  声音,在颤抖。
  就像是,快要哭了出来。

  「…没…关系…」

  不需要,那样子责备自己。
  因为,就算身、心都成为了真正的吸血鬼…
  她也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的被害者而已。

  反正,身体已经动不起来了。
  如果妳真的那么冷、那么痛、那么孤独的话。
  我所能做的,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好吧。」
  「志贵…?」
  「吸我的血,没关系。就依照约定…跟妳在一起吧。」

  那是,连自己都没听过的,温柔嗓音。
  她颤抖着跪了下来,扶起我满是伤痕的身体。

  「───真的,可以吗?」

  细小的耳语中,夹杂着高兴、与困惑。

  「…妳在说什么啊。妳就是为了这么做,才追到这里的吧。怎么突然犹豫起来了?」
  「可是───我是真的想这么做没错,可是───」

  ───如果这么做了,好像,就真的会失去一切了───
  听得到,她那不敢说出口的对话。

  …太好了。
  确实,弓冢成为了吸血鬼。
  但是在她身上,还拥有着人类的心。

  所以,她才会为自己吸血鬼的行为,感到心痛。

  因为心里还是个人类。
  所以,她一直活在痛苦里。

  「很痛吧?那,就来吧。我救不了妳…所以,只能用弓冢妳的方法来帮妳。」
  「志贵…」

  轻轻的点头。
  然后,她的嘴唇,放上了我的脖子。

  「─────」

  正在消失。
  身体里残余的温度,也渐渐失去了能量。

  平静的。
  非常平静的,走向死亡。

  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推开她的力量了。
  只要再一下子,这双眼睛所能看到的〝线〞,也会消失吧。

  ───结束了。

  远野志贵将会消失…然后,一切都会结束。

  「……」

  一道身影,闪过昏沉的意识。
  结束…就这样子结束,真的,好吗?

  『哥哥…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八年来,从来没有关心过的,自己的妹妹。
  身为哥哥,自己却从来没有尽过责任的,黑发少女。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独自留在那宽广庄园的,远野秋叶。

  「─────」

  刚才,我以死亡为拯救手段,对弓冢挥出了刀。
  然后现在,我也已死亡为拯救手段,送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这样的话…

  『作为哥哥,我不会放着妳不管的。』

  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一个,跟最重要的人的约定,就永远无法实现了…?

  「秋叶…」

  …不能死。
  现在,还不能死。

  「弓、冢───」

  全力移动手臂。
  在她胸口的〝线〞。
  相信自己,作为最后一个拯救手段的,心脏的线。

  对准它…手中的刀子,深深刺了进去。

  「───志、贵?」

  五月的双唇,离开了。
  由她双手传来的力量,急速降低。

  「───对不起,弓冢…我,救不了妳。」

  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救妳。

  既然无法从那种痛苦逃脱。
  那么,至少…最后,要让妳毫无痛苦的,离开。

  「这样啊───远野同学,果然还是不能一起来呢。」

  声音,很安稳。
  就像两天前,在夕阳下的回家路上的,那种声音。

  「可是,我很高兴喔。虽然只有一下子,但是远野同学真的选择了我。…嗯,其实就这样死掉也不错呢。身体一点也不痛了,害怕的感觉也像魔法一样消失了…」

  某样东西,洒落在我的脚上。
  低头一看。
  弓冢的双脚到膝盖之前,都已经,化为灰烬了。

  「───而且,现在终于感觉到了。原来,这就是远野同学的体温啊。」

  很高兴的语气。
  可是听在心里却觉得,很痛。

  我真的是───因为后悔,而逃避死亡的。
  已经,觉悟了。
  在作出这种背叛之后,无论会受到多少的憎恨,我都已经觉悟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能用那种安稳、平静、甚至带着高兴的声音…对我说话?

  「对不起…我是个无能的,大混蛋。」

  眼瞳很热。
  从脑部深处开始,视线慢慢模糊。

  「哈哈,远野同学在哭呢…好温柔喔,我明明做了这么多过份的事情,你还是肯为我流泪呢。嗯…所以,我比谁都还要喜欢你。因为从国中就在注意你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的部分,我都看在眼里。」

  略带骄傲的声音,和灰烬散落的感觉。
  她腰部以下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

  「…我好想跟远野同学再多说一点话。就像个普通的,正常的同学一样。所以啊,现在真的好不想死喔。」
  「……」

  什么都说不出口。
  完全想不出,能够对她说的话。

  最后,她将自己的额头,轻轻的敲在我的额上。

  「可是,这一定是最好的方法了。所以远野同学,不要再哭了。因为你做的事,是正确的嘛。」

  刀上的感觉不见了。
  五月的身体,已经,没有心脏了。

  「啊,快要不能出声了呢。那,我家在这个方向。差不多该告别了呢。」
  「弓冢…!」
  「嗯,再见了,远野同学。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消失了。
  最后的灰烬,就向被风吹散的朝雾一样。
  弓冢五月,就在这双眼睛之前,完全的,消失了。





  弓冢的身影,就像一场梦一样,完全不见了。
  只留下,一片晕眩。

  我,杀了她。
  明明想救她的…最后,甚至想用她的方法帮她的…可是却因为自己的自私,杀了她。

  如果…
  如果她在消失之前说的,都是谎话就好了。
  这样的话,我就成真正的大坏蛋。
  可是为什么───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我并不值得被感谢…也没有被道歉的理由。

  「弓冢,明明是我杀了妳的…」

  虽然如此,妳还是跟我道谢。

  「……」

  麻痹的身体,站了起来。
  完全无法思考。
  心和身体,彷佛被分开了。

  只是本能性的拖着脚步,离开这个巷子。





  在沉重的摩擦声中,打开了大门。
  满是伤口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家里。

  「啊───」

  前厅里,有秋叶的身影。
  是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待在这里的吗?
  现在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哥哥,你到底去做了什么?你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咦?」

  声音嘎然而止。

  「哥、哥哥,你的身体───」

  …秋叶,很惊讶。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惊讶的原因,我已经,完全,不想思考了。

  「哥哥,振作一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受这么多伤,而且…还用这么悲伤的眼神…」
  「……」

  什么都不回答。不对,什么都无法回答。
  完全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秋叶无言的走近。
  是错觉吗?总觉得现在秋叶的身体,似乎正细细颤抖着。

  「总之现在先处理伤口。哥哥,可以走路吗?」

  可以。既然还活着,只是走路的话,还没有问题。

  「我来帮忙,请哥哥赶快到客厅来。嗯,然后洗澡───大概是没办法了,我帮你把身体擦一擦吧。」

  秋叶快步走开。






  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回到了寝室。

  ───秋叶一个人,做了所有的事。
  用毛巾擦拭身体、稍微做了些食物、还把自己扶到了房间来。
  这段时间,我,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那么,我要回去了。哥哥就好好的睡吧。」

  什么都没有问。
  从头到尾,秋叶都没有过问今晚的事。
  只是静静的帮忙,然后静静的离开。

  静静的,离开。
  就像被我杀掉的,她,一样。

  ───脑中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自己抓住了秋叶的手腕。

  「哥哥───!?」

  抱住她。
  紧紧的,抱住她。
  没有理由的。
  只是无法再忍受孤独,想要感受他人的体温。

  「秋叶…」

  她什么都没有说。
  原本似乎是打算推开的,最后却没有拒绝我不住发抖的身体。

  这样下去…如果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我是个,大笨蛋。」

  自白了。
  也是,逃避。
  从自己犯下的罪,逃向秋叶身边。

  「可以救她的…原本可以救她的,可是,却没有救她。」

  像是要祈求救赎一般的,抱紧她。

  秋叶没有回答。
  彷佛对我的懦弱,感到厌恶一样。
  深吸了口气后,她轻轻将我推开。

  「…哥哥。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我想,那一定不会是我该问的事情。」

  脸色,很严肃。
  她很认真的,对自己哥哥的想法,做出谴责。

  「无论我回答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哥哥的问题,必须要哥哥才能解决。所以…请不要,把我看的太天真了。」
  「……」

  秋叶所说的言语,确实,很正确。
  在这么严正的斥责之下,自己,终于,取回了那动荡不安的心。

  「…抱歉。今晚的事情,就请妳忘掉吧。」

  秋叶无言的走向门边。
  然后,就在将要离开的一瞬间,停下脚步。

  「───我不会过问今晚的事情。可是有一件事,希望哥哥知道。」

  手放在门把上,秋叶淡淡的说着。

  「先前哥哥出去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跟八年前一样…就好像,哥哥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

  「可是,你还是回来了…哥哥说过想要救什么人吧?至少哥哥你,有好好的把我从这种恐怖的预感里救出来喔。
  ───所以哥哥,欢迎你回家。哥哥回到家的时候,秋叶真的非常非常高兴…希望哥哥记住这一点,好吗?」

  有点不好意思的,她露出笑容。

  「秋叶───」

  那个笑容,很温暖,很美丽。
  甚至令人想起,那不久前真正消失的,她。

  「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些…要帮头脑笨笨的哥哥再说一次的话,就是说,请不要再一次丢下可爱的妹妹一个人,这样。」
  「呵、哈哈───这样吗,我了解了。可是秋叶,〝可爱〞这个词,一般不是对自己说的吧?」

  在那个笑脸之下,终于,正常的回话了。
  只是这样,秋叶的表情,就真的很高兴。

  「那么哥哥,明早再见。做个好梦,迎接新的一天吧。先说好,如果明天早上还是刚刚那个表情,我可是会生气的喔。」

  带着笑容,她离开了。
  而我…则是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在床上躺下。

  叹了口气。
  那是彷佛跟什么诀别一般的,深沉叹息。

  「…弓冢,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能后悔。」

  今晚的事,是一生都不会被原谅的伤痕。
  可是,就相信那是正确的吧。
  我承认犯下了罪。如果哪天有了惩罚,自己也会坦然接受。

  可是,自己并不想因此后悔。

  「…我回来了,秋叶。」

  全心的,感谢她。

  …意识逐渐模糊。
  疲惫的身体、心灵,正渴求着休息。

  在这段时间,想到了。

  自己能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至少,自己还有个能归去的〝家〞;
  也还有个等候自己的,温暖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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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沉痛的伤痕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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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强光的照射下,张开眼睛。

  「…嗯?」

  从床上起身,将视线投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是一片蓝色。是个适合星期日的好天气。

  …那是。

  足以让人将昨晚的一切当作梦境的,美丽青空。

  「…早上,了。」

  胸口小小刺痛着。
  在这个完美的天空下,自己正要迎接一个跟往常一样的早晨。

  一股悲伤感油然而生。
  弓冢五月。
  昨晚消失的她,已经没办法迎接这种早晨了───

  「志贵少爷,醒来了吗?」

  思绪回到了现实。

  「…我刚刚在想什么啊。」

  后悔没有用,对她而言,那也只是伪善而已。

  「志贵少爷?请问您起来了吗,志贵少爷?」

  轻轻传进耳里的敲门声。

  不能够这样子,以后悔来迎接每一天。
  昨晚发生的事,是只要活着,就无法避开的现实。
  无论再怎么后悔,结果也不会改变。

  「…嗯,我醒着。请进。」
  「那么,失礼了。」

  开门声中,翡翠进了房间。

  「早安,志贵少爷。」

  然后,将洗好的换洗衣服在床边放好。

  「早安,翡翠。秋叶她们吃完早餐了吗?」
  「…志贵少爷,这么讲可能有点失礼,不过您醒来之后,有看过时钟吗?」

  翡翠轻轻瞄了我一眼。

  「…咦?时间,不是才早上───」

  目光移向墙上的时钟。
  时间是早上的…十二点?

  「咦───?这个时钟,怎么已经十二点了啊?」
  「很遗憾,弄错的不是时钟,而是志贵少爷自己。事实上早上已经叫过了很多次,只是少爷您都没有反应。」

  …这可真是深沉的睡眠啊。
  看来不只是精神面,连肉体本身都受了不少伤害。

  「…这样啊,对不起。妳费心来叫我,我却睡成这样。嗯,就算昨天很晚睡,也不能当起不来的理由啊。」
  「不会,毕竟今天是假日,所以要什么时候起来是志贵少爷的自由…志贵少爷,难道您昨晚又出去了吗?」

  翡翠清秀的脸庞上,有一丝丝的怒气。

  「咦───不是,那个,没有啦…对了,那秋叶怎么样?她昨天应该也很晚睡才对───」

  摆明了就是要扯开话题。
  不过虽然有点不高兴,翡翠还是回答了。

  「秋叶小姐的话,今早起来的时间还是跟往常一样。」
  「…这样啊。那家伙果然跟我不同,很守规矩啊。」

  回想起昨晚的事。
  秋叶她什么都没问的,原谅了将弓冢杀害的我。
  而在那之后的…实在不怎么好意思回想下去。

  「翡翠,秋叶她在吗?还是说连假日都有排什么学习课程?」
  「是的,秋叶小姐原本也有预定行程,不过今天是留在家里的。」
  「…?」

  虽然有行程,却留在家里?

  「不太懂…总之我换好衣服就会到客厅去,翡翠就先过去吧。」
  「好的。那么就失礼了。」

  跟往常一样,她转身离去。

  「啊,翡翠?」
  「嗯?有什么事情吗,志贵少爷?」
  「有一件事忘了说,谢谢妳叫我起来。还有,虽然有点晚了,翡翠,早安。」

  清秀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容。

  「───谢谢。也祝您有个美好的一天,志贵少爷。」





  「…呼。」

  看着天花板,发出叹息。
  弓冢五月的事,是一生都忘不了的。
  可是,也不能够就这样被这个伤痕支配。
  我有该回的家,也有会迎接我的家人。

  为了保护这些,我背叛了她。
  所以───如果不能保护这些,那一切都会成为谎言。

  「───真的是,诡辩。」

  可是谎言,只能用谎言来维持。
  好了,翡翠还在等。
  赶快换好衣服,迎接跟往常一样的日常生活吧。






  走近客厅,正在和秋叶讲话的琥珀,带着开朗的微笑和我打招呼。

  「志贵,早安!」
  「早安。琥珀,那个,能不能帮我准备午餐?睡了太久,肚子有点饿了。」
  「好,我知道了。这就开始准备,请稍等一下喔!」

  踩着轻快的脚步,琥珀离开了。
  留在客厅的,只剩下秋叶,和如雕像般站在一旁的翡翠。

  「…秋叶,早啊。」

  她不耐烦的对我一瞥。

  「…唔。」

  是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吧?
  毕竟昨晚我很晚才回来,甚至还突然抱住了她…会生气也是当然吧。

  「秋叶。昨天,那个───」
  「哥哥,竟然会拖到这种时候才起来,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咦───不是啦,那个…总之,对不起。」
  「…真是的,我才不是为那种事情生气呢。只是好不容易有个假日却睡到这种时候,我只是对哥哥的迟钝有点不满而已!」

  秋叶〝哼!〞的转开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她现在这样子,跟生气比起来,总觉得更像小孩子在闹脾气。

  「嗯,可是也没办法啊。昨天太晚睡了,身体也实在很累。」
  「那是哥哥自作自受。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住在这里,就请遵守这里的规矩。」
  「唔…」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面对在同样条件下还能早起的秋叶,我根本无法反驳。

  「可是哥哥,只是早起的话,让翡翠叫你起来就好了吧?今天就算了,可是哥哥平常也都是在濒临迟到的时间起来的,不是吗?」
  「那个,秋叶啊…可是,不过又不是我自己喜欢睡过头的。」

  「是吗?那为什么每天早上都那么赶?你以为我每天早上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快要迟到的情况下等你───」
  「秋叶小姐。」

  一旁的翡翠提醒式的插嘴。

  「啊───」
  「?」

  先前的气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秋叶的脸颊飞红了起来。

  「可是秋叶,我真的不是故意每次都拖到七点才起来的。我自己也想早起,可是身体不听话也没办法吧?如果真的那么想要我早起,就买个强力的闹钟过来…那样的话,应该多少有点帮助吧。」
  「……」

  秋叶无言的看向这边。

  「…那个,哥哥?突然有个疑问…哥哥你有跟翡翠说过,希望几点起来吗?」
  「───啊。」

  这么说来,倒是完全忘了这件事。

  「说的也是,只要让翡翠叫我就好了嘛。那么翡翠,以后可不可以在六点半的时候叫我…」

  转过头,将视线投向后面的翡翠。
  然后,翡翠的眼光直接盯在我的脸上。

  「我拒绝。」




  「咦?」

  完全意料之外的反应。

  「很抱歉,但是我拒绝早上叫醒志贵少爷。」

  怎么说比较好,总之脑部因为过度的震惊而无法作用。
  往旁边一看,秋叶也是一脸惊讶。

  「…翡翠,为什么拒绝?」
  「很抱歉,但是做不到的事情我无法接受。要让志贵少爷在我的意志之下醒来,是没办法的。」
  「───没办法,为什么?」

  不自觉的将这句话说出口。
  结果,翡翠的眼光再次强烈的盯了过来。

  「因为在这三天之间,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志贵少爷,您记得我昨天呼唤了您几次吗?」
  「咦?记不记得…我只知道翡翠把我叫醒而已…」
  「也就是说,对我在那之前的声音都没有记忆,对不对?」

  她轻轻闭上眼。

  「…秋叶小姐,就是这么回事。」

  秋叶的脸上,换上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总觉得自己的立场,好像一下子完全消失了。

  「总之,无论翡翠怎么努力,只要不到哥哥想起来的时间就不会有反应───翡翠,没错吧?」

  翡翠无言的点头。

  「……」

  我也无言的点头。
  原来翡翠每天早上都有好好叫我…这么说起来,能够熟睡到这种程度,我的睡眠功力可谓进入神业了吧。

  「…?哥哥。为什么,你会为这种事感到得意啊?」
  「啊,没有。只是被自己吓到而已。」

  秋叶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我知道了。翡翠就跟之前一样,继续努力试着把哥哥叫醒吧。」

  翡翠点点头。
  好了,看来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
  这样子,我就能迎接一个跟以往一样的早晨了…

  「对了,翡翠。」

  不知想到了什么,秋叶突然发言。

  「那个,哥哥真的那么难叫吗?不管怎么样就是没有反应?」
  「───是的。志贵少爷的睡着的样子很安详,就像雕像一样的,很容易分辨。」

  …像雕像,那是怎么回事啊?

  「哦?看来哥哥的睡相不错呢。」

  秋叶轻轻的笑了起来。

  「不,并不是那样───怎么说好,那个,入睡以后的志贵少爷,就好像别人一样。因为没看过那么安详的睡脸,一开始还以为是仙逝了还是怎么的,那个───」

  翡翠的脸颊,悄悄的红了起来。

  「所以,并不是真的说难,只是总觉得,吵醒他似乎是非常失礼的事情,所以没办法。当志贵少爷快要醒来的时候,白色的脸颊就会慢慢回复体温,〝啊,就要醒来了〞的,很容易就知道了…」

  翡翠低着头,说着对人睡相的感想。

  「……」

  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么说起来,睡相应该是人类最无防备的姿态。所以被别人这样巨细靡遗的说明时,很自然的就会像这样脸红。
  翡翠就这样停下嘴,秋叶也有点不知所措。

  「………?」

  场面,变得好沉重。

  「好了,久等了!志贵,午餐准备好啰!」

  就在这时,有着明亮声音的救世主豋场了。

  「啊,谢谢。那我就先过去了…」
  「嗯,请好好慢用喔。」

  在琥珀阳光般的笑脸之下,走向餐厅。





  吃过午餐回来,秋叶和翡翠都还留在客厅里。
  总不能无视她们,直接回房间…所以,在秋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请用。记得志贵是喜欢茶,对不对?」

  琥珀将饭后的茶放在桌上。

  「嗯,谢谢。麻烦妳了。」
  「不会不会,请不要客气啦。这里是志贵的家啊,放轻松一点嘛。」

  似乎有点在意,琥珀细细叮咛着。

  「…真是的。我还以为已经慢慢习惯了,看起来还是那么紧张吗?」
  「是啊,志贵的肩膀还是会不自觉的用力呢。虽然不敢说跟以前一样,不过可以再悠闲一点啊。」

  这时,秋叶在一旁插嘴。

  「琥珀,不要对哥哥太好了。之前在有间家的日子已经让他变迟钝了,对这个人而言,稍微紧张一点比较好。」
  「哈哈,秋叶小姐对志贵好严格喔。」
  「又不是我自己喜欢这样的。只是哥哥对礼仪实在太迟钝了,我才打算让他多在意一点。只是这样而已。」

  有点惊讶。
  秋叶跟琥珀对谈的时候,给人的紧张感都自然消失了。
  不只是主仆关系,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更深厚的友谊存在。

  「……」

  稍微将视线瞥向翡翠。
  秋叶解雇了所有的佣人,仅仅留下了翡翠和琥珀两个。所以,翡翠应该也是相当被秋叶信赖的。
  不过,可能是个性的关系,好像没有翡翠跟秋叶轻松对谈的印象。

  「志贵少爷,怎么了吗?」

  注意到我的视线,翡翠轻轻开口。

  「不是,没什么。只是觉得翡翠很沉着而已。」
  「───是的。慎久老爷是这么教导的。」

  翡翠直接回答。
  怎么说,太过直接了,根本无法继续对话。

  「……」

  陷入沉默。
  琥珀和秋叶两个,好像还在继续交谈的样子。
  结果先出声的人,是翡翠。

  「志贵少爷,有一件事想问,可以吗?」
  「咦───嗯,好啊。什么事?」

  「志贵少爷昨晚似乎也出去了。请问是有什么需要在深夜定期出门的事情吗?」
  「啊───不是,没有那种事。只是这两天有点特别而已。」

  说着,偷看秋叶的脸。

  「……」

  秋叶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交谈,只是看着我和翡翠。
  …看起来,昨晚和秋叶发生的事,并没有被琥珀她们知道。

  「已经不会了。已经没有必须在晚上出去的事情,所以不用再担心了。不过,反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晚上出去其实也没那么危险吧?」
  「虽然这么说,但是少爷您是远野家的长子,请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
  「对嘛,小翡翠说的有道理。而且志贵不是贫血吗?医生应该也说过不要让自己太操劳才对吧?」

  不只是翡翠,连琥珀都加入了我们间的对谈。

  「可是,那跟晚上出去没关系吧。如果不能一个人出去的话,我连学校都不能去了,不是吗?」
  「不──对。早上还很亮,所以就算发生事情也很容易找到人帮忙吧?可是晚上就不同了。特别是最近晚上正在流行吸血鬼杀人事件,如果志贵贫血倒地的时候被袭击,那怎么办?」
  「啊…」

  身体小小的震了一下。

  吸血鬼杀人。
  徘回在夜晚街上的杀人鬼。
  …昨天晚上,用这双手亲自杀掉的同班同学。

  「关于这个,琥珀,已经不用担心了。夜晚的吸血鬼已经不在了…那种事件,已经不会再发生了。」

  因为弓冢五月,已经不在了。

  「咦?秋叶小姐,是这样的吗?」

  秋叶摇摇头。

  「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哥哥这样断言的,一定有什么根据吧。这么说起来,哥哥的高中好像也有牺牲者出现了。二年三班,是哥哥的班级吧?」
  「咦…?我班上好像没有牺牲者阿。」

  似乎想起了什么,琥珀接着说明。

  「对了,志贵没有看早上的新闻嘛。好像是昨天晚上,有一位叫弓冢五月的女生血迹,在交叉点那边的死胡同里被发现了。血迹好像是三天前的,不过由现场的出血量看来是确定死亡的样子。」
  「─────」

  …真的很震惊。
  她,弓冢五月死亡的这件事,我比谁都还要清楚。
  可是,被人这样子说出〝已经死亡了〞的时候,就好像被指责〝是你杀的吧〞一样…

  「───哥哥?怎么了,脸色很差喔?」

  秋叶紧张的看向这里。

  「……」

  实在是,没办法说自己没事。

  弓冢,五月。
  她的死亡,并不是只存在自己心中,而是真正的成为了事实。
  打从心里的,悲伤。

  「……」

  明明决定不再后悔的,脑中却不断浮现她的倩影。
  ───突然。

  「大家,我们今晚开个欢迎会吧!」

  双手突然在桌上一拍,琥珀一脸兴奋的开口。

  「───啊?」

  不只是我,连秋叶、甚至翡翠都同时发出了疑问。

  「就是说,我们帮志贵办个欢迎会嘛!好不容易大家都在一起了,也一直没有庆祝志贵搬家嘛。所以,今天晚上就决定是志贵的欢迎会了,好不好?」

  琥珀对我展开温暖的笑容。

  「……」

  真是输给她了。
  我看起来好像真的那么没精神呢。

  「秋叶小姐,可以吗?您准许的话,我现在就去准备。」

  看着我,秋叶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高兴的微笑。

  「说的也是,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赞成,翡翠怎么样?应该也同意吧?」

  「啊───是的,志贵少爷没问题的话,我也觉得,很好…」

  翡翠轻轻的点头。
  然后,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不自觉的,笑了。

  …说的也是。
  既然决定了不后悔,就要好好珍惜琥珀的用心才是。

  「当然赞成啊。既然是自己的欢迎会,我怎么可能拒绝呢?」

  琥珀几乎高兴到跳起来。

  「那就决定了喔!那我马上去准备料理。小翡翠的话───我今天的工作就拜托妳了,好不好?」
  「好的。是前厅和东馆的扫除吧?」

  虽然不是很明显,不过翡翠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那琥珀…我该做什么?」

  对于秋叶的发言,琥珀则是掩着嘴轻轻一笑。

  「秋叶小姐和志贵的话,只要在房间休息就好了啦。今天晚餐会比平常早一点,准备好了之后我会去叫你们来的。」

  然后,琥珀走向厨房,翡翠则是往中庭移动。

  「那,我先回房间了。」

  秋叶也随后离开了。
  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了,我该做什么好呢?




  …说的也是,对不习惯工作的自己而言,就算去帮忙翡翠她们,也只会碍手碍脚。
  既然秋叶难得在家,今天就跟她多说点话吧。

  走到门口,轻敲了她的房门。

  「秋叶,在吗?」
  「咦───哥、哥哥?」

  在一连串慌张的脚步声之后,秋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只是想说个话而已…可以吗?」
  「啊───可以啊,请进。」

  手伸向门把。
  …这么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她的房间。

  「…嗯。」

  带着一点紧张,打开了门。

  「唔。」

  虽然稍微猜测过,不过这房间还真是跟想象中的一样呢。
  温暖而柔软的地毯、华丽的水晶吊灯、铺上帘子,像外国公主睡的丝绸床铺…简而言之,整个房间的摆设,只能用〝高级〞来形容。

  「哥哥,怎么了?会到房间来找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不,不是那样,只是想跟秋叶说话而已。现在在忙吗?」

  秋叶稍微考虑了一下。

  「…说忙是还满忙的,嗯,不过那个等等也可以做,应该没关系。」

  说着,她快速收起桌上打开的笔记本。

  「啊,妳在读书啊。那我等等再来吧,还是别打扰妳念书的好。」
  「不会,才刚要开始而已,而且晚上再读也没关系。哥哥就不用介意了,找个椅子坐下吧,我去泡茶过来。」

  「…那就好,不过茶就不用了。今天的话,还是稍微空一下肚子比较好。」
  「说、说的也是呢。那么,就依哥哥的意见。」

  秋叶坐上了书桌前的椅子。
  找了个适当的位子坐好,环视她的房间。

  「……」

  装饰确实很华丽,不过果然还是跟我不合吧。
  对于只有书桌和床的房间都无法适应的我,这种程度其实已经快让我不自在到飞奔而出了。

  「对了,秋叶。」
  「嗯?什么事?」

  「有一个问题,我先前就想问了。秋叶把我叫回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父亲死了,而我是长男〞的这种理由,其实相当薄弱不是吗?」
  「理由很薄弱?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哥哥的家是这里,回来是当然的啊。理由───根本就不需要有那种东西嘛。」

  她不高兴的嘟起嘴。

  「嗯,是这样没错啦…可是秋叶,妳不恨我吗?在这八年之间…我完全没有关照过妳。」
  「……」

  沉默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

  「是的,我当然很恨啊。虽然哥哥是因为父亲才被送到有间家去的,可是一直没有回信的这件事,每次想到都让人生气。」
  「唔───那、那个是…」
  「〝那个是〞,是什么?啊!真是的,哥哥你到底在做什么!让人把好不容易忘掉的事情回想起来,让我生气真的那么好玩吗?」

  似乎碰到了导火线,秋叶的声音,带着爆炸性的愤怒。

  「不、不是啦,我真的没有惹妳生气的打算。有关信的那件事,是因为父亲禁止的关系,所以才───」
  「那种事我知道!我在生气的是,为什么现在还要提这个!」

  她的背后,彷佛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我知道了。对不起,刚才的,是我的不对。」
  「的确,是哥哥的不对。如果真的知道错了的话,请再也不要提这种无聊话题了。」

  秋叶不高兴的转开头。

  …真是,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好不容易能跟秋叶说话,却尽是问些不该问的。

  沉默了一阵子,对面传来无奈的叹息声。

  「…算了。哥哥的话,一定是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吧。琥珀也说过了,这里是哥哥的家喔?如果哥哥能够再放松一点就好了。」
  「嗯,其实已经慢慢在习惯了。只是───」

  「只是,什么呢?」
  「只是总觉得,没有什么怀念的感觉呢。我是还记得一点以前的生活,不过好像跟现在不太一样。不过毕竟离开了八年,这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秋叶明显的一震。
  生气的表情已经消失…换上的,是满面的担心,和,一丝丝的恐惧。

  「嗯?怎么了,不用摆出那种表情吧。我说过,我并不讨厌这里。不用那么担心,我不会再离开了。」
  「啊───嗯,那样的话,就好了…」

  秋叶低下头,让两人的视线不互相接触。
  然后,小声的开口。

  「哥哥,我有一件事想问…那个,是有关八年前那个伤口的事。」
  「嗯?是指胸口的那个吗?」

  「是的。那个,听琥珀说那个并没有完全好,所以,嗯,伤口还好吗?」
  「嗯───医生是说,伤口本身已经好了,可是当初的破损会让里面的器官有点不安定。我会贫血的原因,就是那些不安定的器官,和当时那精神伤害的关系…似乎是这样。」

  沉默一段时间之后,细小的声音,缓缓传进耳里。

  「那个伤口…那个…会痛吗?」
  「…已经不会痛了。只是有时候会头晕…只是这样而已。」

  嗯,其实冬天之类气温比较低的时候,偶而也会有些刺痛。

  「头晕的话,最近有比较少了,再几年之后,可能连慢性贫血都会好吧。总之就是说,这种程度的伤还不用那么担心啦。世界上还有需要二十年才能痊愈的伤口呢,比起来我的根本微不足道。」

  秋叶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

  真是糟糕。
  气氛,一下子变的好沉重。

  「……」

  秋叶连动都没动。

  「…?」

  似乎,有点不自然。

  「喂!秋叶!?」
  「啊────哥、哥?」

  她缓缓抬起头。

  在那个,毫无生气的面孔之下。
  完全,吓到了。

  「秋叶,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躺下来休息一下比较好。我也会回房间去的。」
  「嗯───不、不用了。只是…稍微想起了以前的事,所以才───」

  秋叶的身体一阵摇晃。
  正当要从椅子上摔下的时候,她猛然撑住…手抵着头,大口喘气。

  「秋叶,真的没事吗?不要勉强自己啊。」

  深呼吸了几次,她慢慢平静了下来。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虽然没有哥哥那么严重,不过我也是那种容易头晕的体质。刚才的…是回想起八年前那场事故的关系。那时候,哥哥的伤好深,流了好多好多血───因为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不舒服的。」
  「…这样啊。那样的话就好,不过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喔。身体状况不好的话,尽快说出来比较好。」
  「嗯,放心,我会的。跟哥哥不一样,我的头晕比较偏重精神层面,所以没问题的。」

  跟先前比起来,声音有精神的多…似乎是完全恢复了。

  交谈继续开始。
  气氛慢慢的热络起来。
  话题,不住的变换。
  有间家的情形、学校的趣事、远野家的近况、秋叶学校的朋友…
  彷佛要将分隔八年造成的距离填满,我们谈了很多很多。

  …很高兴。
  这样子跟她交谈,是来这里之后的第一次。

  所谓时光飞逝,就是这种情形吧。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谈了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差不多到了。再等一下子琥珀就会来了,哥哥,要不要先回房间?」
  「啊,已经五点了…那我先离开了,秋叶也不要太勉强自己喔。痛苦的时候不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而已。」

  她轻轻笑了起来。

  「哎呀,想不到哥哥这么关心我呢。这样子的话,我是不是该直接倒下来会比较好?」
  「笨蛋,那只是今天的偶然。那,等等再见了。」

  打开门。
  秋叶的房间在西馆最深处,我的房间则是在东馆最深…距离至少有五十公尺以上。

  就在关上门之前,她小声的开口。

  「哥哥…」
  「嗯?有什么忘记说了吗?」
  「不是,不是那样子的…」

  双唇震动着,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秋叶看向我的眼神,好像───

  「…对不起…没有,什么事。」

  ───好像在,做最深沉的,道歉。

  「哥哥,那我们等等餐厅再见。还有,请安心吧,今天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哈,那真是太好了。难得琥珀要做大餐,今天就把餐桌礼仪全丢到一边去吧!」

  这么回答着,离开了她的房间。
  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就希望它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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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那么,为了庆祝志贵回到久违的家,我们干杯吧!请大家各自选自己喜欢的饮料!」

  琥珀展开那一脸无害的笑容,指向桌上的一排东西。
  奇怪的是,其中的大部分都不是果汁之类,而是含有酒精的各式液体。

  「秋叶,那个啊。」
  「嗯?哥哥,怎么了?」

  …眼前的妹妹,正在将自己杯子里的茶色液体,用柳橙汁稍作稀释。

  「妳、妳那个…那个,不是威士忌,吗?」
  「是这样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

  面对这么直接的回答,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响应。
  那个,未成年,不是不能喝酒吗?

  「既然是哥哥的欢迎会,不喝酒不是太无聊了吗?啊,还是说…哥哥你不敢喝酒啊?」

  不知道为什么,秋叶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哇,好难得,小翡翠今天不是喝果汁呢。」
  「……」

  是不好意思吗?翡翠只是无言的将酒倒进玻璃杯。
  看着这一幕,秋叶偷偷笑了起来。

  「哥哥你看,连翡翠都喝了,你不会打算一个人喝果汁吧?」
  「…好吧。不过秋叶,想不到妳兴致意外的高呢。」
  「对啊。虽然平常不怎么喜欢庆祝,不过今天比较特别嘛。」

  ───真是的。
  没办法,虽然高浓度的酒精对身体不好,不过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
  桌上的众多饮料中,酒精含量最低的…是啤酒啊。

  「那么大家请拿起自己的杯子。来,干杯!」

  在玻璃互碰的清脆声响中,琥珀豪快的喝干、秋叶慢慢的品尝、翡翠则是一点一点的慢慢啜饮着。

  啊…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结果。
  在一小时的庆祝之后,琥珀笑着把睡着的翡翠送回房间。

  「……」

  这边也差不多,在不习惯的酒精作用下,意识有点模模糊糊的。
  可是身旁的秋叶,还是很有精神的继续喝着。

  「秋叶,想不到妳满能喝的。」

  她转过头来。
  脸颊上微微带着两片绯红…看来是有点醉了。

  「是吗?反正我平常也不会为了解压而喝酒,这种程度应该还好吧?」

  不是这个意思啦。
  我是想说,既然未成年,还是不要太习惯酒精比较好…

  「真是的,又摆出那种表情…哥哥你也稍微醉一下嘛。难得琥珀特别准备来让哥哥打起精神,这样下去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啊,是这样没错…嗯,真的很谢谢她呢。感觉多少好了一点。」

  放下杯子,她将双手在胸前一环。

  「可是在我看来,哥哥你一点都不高兴喔。平常没有精神就算了,如果连灌酒之后还是一样,那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等一下,妳说的有点过分喔。除了灌酒以外,总该有别的方法吧?」

  「没办法,因为哥哥什么都不肯说啊。为了让哥哥自己说出来,我只能藉助酒精的力量了嘛。」
  「……」

  这样,啊。
  跟琥珀一样,虽然不说出口,但是秋叶也在偷偷的付出关心。

  「而且,我不能直问,不是吗?因为我已经说过什么都不会过问了。」
  「…抱歉。我好像,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啊。」

  她将手中的饮料一口喝干。

  「算了,哥哥知道就好了───嗯,好像真的有点醉了。那,我稍微去外面一下。」

  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她走出客厅。





  学着秋叶,走到吹着夜风的中庭。
  时间是下午六点。
  天空,是一片昏黄。

  「…还看得到夕阳啊。」

  中庭没有人影。
  本来以为秋叶会在的,看来是走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吧。

  「…红色的,夕阳…」

  在这之前,每次看到夕阳都会不自觉的跟血联想在一起。
  可是,今天不同。
  现在脑中浮现的东西…

  是那天,在回家路上,她最后的笑容。

  「……」

  胸口,刺痛着。

  是旧伤在痛?
  还是,因为后悔而心痛?

  「……」

  无法判别。
  只知道,痛楚仍在持续。
  就像,伤口在不断的流出鲜血一样。

  「唔───」

  脑部一阵晕眩。
  是身体不习惯的酒精,和胸口痛楚的关系吧。

  晕眩感,逐渐强烈。
  视线,慢慢成为一片白色。

  「─────」

  想不到…
  想不到,在这么普通的刺痛之下,我竟然会,就这样失去意识───

  『我家在这个方向…』
  这么说着,她走向跟我不同的道路。

  『谢谢你…』
  那句话,大概是对陪伴到最后的自己而说的。

  『还有,对不起…』
  那句话,大概是对接下来要走在悔恨中的我所说的。

  『所以,忘记也没关系喔…』
  彷佛听到了,五月的声音。

  …真的是,伪善。
  我,竟然在自己的梦里,做出这么过份的幻想。

  如果忘记的话,一定会轻松一点的吧。
  可是不可以。
  并不是因为喜欢,或者讨厌。

  只是,我知道,自己绝不能忘记她的笑容。
  而且。
  只要这个脖子上的伤痕还存在一天,我就怎么也不会忘记她───






  回过神来,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眼前的,则是熟悉的身影。

  「…秋、叶?」
  「醒来了吗?哥哥也真是的,怎么莫名奇妙的就贫血了?」

  嘴上虽然在生气,但是眼神里,却真实的表达出欣喜。

  「这样阿…我果然是昏倒了。」
  「嗯。可是能够这么快就醒来,真是太好了。对不起,都是我不顾哥哥意愿,一直劝酒的关系…」
  「不是,跟那个没关系。只是我自己身体不好而已。」

  叹口气,望向天花板。
  脑部昏昏沉沉的,没有什么心情说话。
  似乎也不介意,秋叶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

  房间,陷入完全的寂静。

  「…秋叶?」
  「嗯?哥哥,怎么了吗?」
  「───那个,妳应该也累了吧?我已经没问题了,妳回房间也没关系。」

  椅子上的身体轻轻一震。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赶我走吗?」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妳是不是该离开了而已。」
  「关于这件事,请不用担心…我是自愿待在这里的。」

  这样的话───算了,也好。

  时间缓缓流逝。
  指针,悄悄的过了十点。

  从昏倒开始,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这段时间,秋叶一直都是这样子陪在我身边的吧。

  …想起来了。

  这么说起来,以前似乎也有发生过这种事。
  那个,的确…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自己发了高烧,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
  那次,是真的病得很严重。甚至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榻榻米、蚊帐。
  令人颤抖的冰冷冬天。
  坐在枕边,紧紧抓着我右手的黑发少女。
  在黑暗的和室中,流着眼泪看护自己的秋叶。

  「…稍微,安心了一点。」
  「咦?哥哥,你说了什么吗?」
  「嗯。原来秋叶多少也还保留着一点以前的样子呢。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觉得很高兴。」

  很自然的,温柔的,向身旁的她微笑。

  「不过哥哥倒是没什么变呢。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爱给人添麻烦。」

  转开头,秋叶淡淡的说着。
  知道这是她在不好意思之下的反应后,反而更让人想笑了。

  「…真是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笑。那么有精神的话,就不需要我在旁边照顾了吧?」
  「不是,我可没这么说啊。只是稍微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而已。那时候,在那个榻榻米的和室里,秋叶妳───咦?」

  ───榻榻米的,和室?

  这个,是怎么回事?
  秋叶来探病是毫无疑问的,可是为什么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日本式的和室?

  「…哥哥?」

  怎么。

  突然觉得…

  非常的…不自然。

  「秋叶。这间洋房里,有和室吗?」
  「没有。在这间洋房之中,并没有和室啊。」

  完全没有迟疑的回答。
  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说的也是。那没事了…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而已,不要介意。」

  她疑惑的偏过头。

  「哥哥,没有和室很不可思议吗?」
  「还好吧。这个庄园那么大,我本来是想,可能会有个一两间才对。」

  既然如此,刚刚的就应该只是想太多了吧。

  「嗯,是有一间和风的房子没错啊。」
  「咦───?」

  ───啊,这么说起来好像真的有。

  在庭院森林的深处,似乎的确有栋日式建筑…

  「…真的完全恢复精神了呢,哥哥。既然这样,我要回房间去了。」

  秋叶轻轻的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

  「…嗯。谢谢妳,秋叶。抱歉,占掉了妳不少时间。」
  「请不用介意。反正从明天开始,我和哥哥的生活圈就相当接近了。」
  「…?」

  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秋叶离开了房间。





  ───关掉电灯,让身体在床上休息。
  被秋叶看护过之后,感觉比先前好得多了。
  这样的话,就能有个久违的安稳睡眠了吧。

  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在意识消失之前。
  脑中鲜明的回想起了,当时被秋叶看护的情景。

  空无一人的和室。
  不知道已经几天了,完全没有人来探病。

  事情,是发生在几乎绝望的那天晚上。
  是避开慎久目光而来的吧,秋叶偷偷的潜进房间,握住我的手,不住的掉着眼泪。

  〝对不起〞。

  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
  黑发的少女,只是留着泪,不住重复着同样的话。

  ───想起来了。

  独自一人,看护着自己的,远野家的长女。

  「……」

  在黑暗的和室中,不断哭泣的,年*孩。

  那时候。
  在模糊的意识中,自己很愤怒,很不甘心。

  为什么要让她哭…
  如果是我的话。
  我的话,是绝对,不会让秋叶落泪的…

  …对不起。
  …对不起,志贵哥哥。

  那时候的泪水,非常的,美丽。
  然而却也让人感到,无限的,悲伤。

  就是从那时开始。
  从那时开始,自己在心中,以血刻下了誓言。

  秋叶,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成为妳真正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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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静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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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种强烈的痛楚之下,意识自睡眠中清醒。
  眼前,一片血红。

  「─────」

  张开眼睛。

  「…早上了,吗。」

  时针指向六点四十。
  窗户外,是一片美丽的蓝色天空。

  「唔!」

  又一次的痛楚。
  发作的地方,不是脑部、也不是胸口,而是脖子侧边。

  「奇怪,之前不会这样啊…」

  并没有出血。
  当时被弓冢咬到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难道我发烧了?」

  是昨天那些酒的关系吧,身体有点沉重,似乎有无数的热气正在体内窜流。

  「早安,志贵少爷。」

  不知何时就站在一旁的翡翠,将手中烫好的衣服放在床边。

  「嗯,早安,翡翠。昨天睡的好吗?」

  在这句发问下,她陶瓷般的洁白脸颊瞬间染成艳红。

  「───是、是的,很抱歉,昨天真的是,让少爷见笑了。」
  「啊,对了,翡翠中途就睡着了的样子。没关系啦,我自己也常常贫血昏倒,比起来,是这边比较不好意思吧?」

  听着,她轻轻的点头。

  「谢谢少爷的原谅。那么,换好衣服后请到餐厅,姊姊会准备早餐的。」

  似乎仍在为昨天的事感到介意,翡翠红着脸离开了。

  「翡翠她,说不定…」

  说不定,她并不是面无表情,而是个非常害羞的人吧。
  一开始确实觉得她很冰冷,但是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她也是会生气、会高兴的。

  「下次,试着让她笑看看好了。」

  虽然还不知道确实的方法,不过翡翠打从心底的笑容一定是很美丽的。
  可是…

  「───不对。笑容版的翡翠,不就是琥珀吗?」

  脑中的思考,却意外的得到了一个悲惨的结论。

  …算了。
  赶快换好衣服,到餐厅去吧。





  「啊。」

  走到大厅时,意外的和秋叶见面了。
  似乎已经准备好要出发,她手上拿着书包。

  …不知道怎么了,只是看到秋叶的脸,全身好像就热了起来。

  胸口,轻微的刺痛。

  「早安,哥哥。」

  秋叶则是带着满面的笑容,走了过来。

  「───啊,早安,秋叶。」
  「嗯,今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竟然会比平常早二十分钟起来,实在不像哥哥呢。」
  「不是,只是稍微做了个恶梦而已,不用在意。」

  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有点混乱。
  是做了那个梦的关系吧,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之后,反而不怎么好意思面对她了。

  「哥哥?你脸很红呢,是发烧了吗?」
  「不对,不是因为那个───」

  没有办法正视她。

  「…?」

  结果,秋叶就这样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哥哥,稍微失礼一下。」

  然后,将手贴上我的额头。

  ───咚。

  从额头传来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一样。
  略带冰冷的柔软手指。

  「啊…」

  在短短的数秒之间,自己的心脏,以不可思议的高速脉动着。
  秋叶的脸庞,就在自己旁边。

  感觉得到坚强意志的细眉。
  深沉的黑色眼瞳,和同样颜色的长发。

  和远野秋叶这个名字无关。
  和妹妹的身分也无关。
  那个面容,只是单纯的让人感到,美丽。

  ───咚。

  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现在的自己,一定是满脸通红的吧。

  「秋叶───那个…」

  靠的这么近,会让人有点,困扰。
  似乎发现了我的想法。

  「…好像没有发烧呢。」

  她放下手指,稍微向后移动。

  「预防万一,我去让琥珀准备一下感冒药,哥哥就在客厅稍等一下。」

  然后,她轻巧的走上楼梯。






  时钟指向七点。

  「好了,久等了,感冒药跟水都拿来了。还有,这是饭前用的药,所以先吃完再去吃早餐吧。」
  「啊…琥珀,谢谢。」

  小小的发出叹息。
  不是,琥珀帮我拿感冒药过来是很令人高兴,不过原本以为会是秋叶拿来的,所以稍微有点失望。

  「对了琥珀,秋叶呢?距离她上学,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
  「秋叶小姐的话,因为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所以今天提早登校了。还有喔,志贵?」

  一脸好奇的琥珀,直盯着我的脸瞧。

  「怎、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对啊。刚才,志贵是不是对秋叶小姐做了什么?很久没看到小姐那么高兴的样子了,稍微有点在意呢。」
  「有吗?我应该没有做什么让她开心的事吧…」

  这么说起来,今天的秋叶,好像心情特别好。
  不只是脸上挂满笑容,如果是平常的秋叶,也不会主动来量我额头的温度。
  如果想确认有没有发烧,平常说的应该是〝去给琥珀看一看〞才对吧。

  「志贵?有想到了什么吗?」
  「抱歉,可是没有。的确,那家伙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不过应该不是我的关系吧。而且…坦白说,我不太了解现在的秋叶呢。现在的她,已经跟八年前完全不同了。」

  一边说着,一口吞下药丸。

  「这样子啊。虽然我觉得是志贵自己没有自觉到,不过就暂时当成这样吧。」

  琥珀笑着将杯子收走。

  「好了,赶快去吃早餐吧。餐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啊,我知道了。抱歉,每次都麻烦妳。」

  站起身来,准备往餐厅移动。
  …突然。

  「还有,志贵…刚才,你有一句话说错了喔。」

  回过头,琥珀的瓜子脸上,难得的没有笑容。

  「…咦?我说错了什么?」
  「秋叶小姐她,这八年来都完全没有变。会认为自己不了解秋叶小姐,应该是志贵自己的问题呢。」

  留下意味深长的话,她走向大厅。



  吃过早餐,跟翡翠走到了庄园门口。

  「志贵少爷,请问您今天会在几点回来?」
  「嗯,应该是在黄昏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事,应该会在四点到家吧。」

  她静静的点头。

  「好的…很抱歉,不过从今天开始我无法在这里等您了,如果回家后有事情的话请说一声。」
  「…?」

  无法在门前等,是怎么回事?

  「那么志贵少爷,请慢走。」
  「嗯,再见,翡翠。」

  将脑中的问题先放一边,对翡翠挥了挥手。
  然后,我离开了庄园。

  走下坡道。
  因为今天早起的关系,时间还很充裕。
  用散步一般的心情,慢慢走着平常总是小跑步通过的道路。

  走到校门前时,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这个时段,是一般没有社团练习的学生进入校门的时间。
  当然,自己读的这间普通高中,除了体育社团以外都不会有晨练。
  所以很自然的,校门口聚集着很多的学生。

  「啊,是学姊。」

  在人群之中,发现了雪儿学姐的身影。

  「学姊!」

  出声叫她。

  「早安,远野学弟。真难得呢,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看到你。」
  「嗯,的确是这样…学姊平常都这个时候上学吗?」

  她点点头,短发随动作摇晃。

  「嗯,因为我不习惯早起,所以总是很赶呢。这么说来远野学弟今早也睡过头了吗?」
  「不是…我今天反而比平常早起。平常的话,自己都是在迟到与不迟到边缘挣扎的。」
  「哎呀,远野学弟也很会睡嘛…咦?」

  像是发现了什么,学姊很严肃的盯着我看。

  「那个───学姊?」
  「远野学弟,周末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在眼镜之后,是认真的蓝色眼眸。

  「没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学姊,怎么了?」
  「……」

  沉默了一阵子,学姊移开了视线。

  「没事,只是稍微有点介意而已,不用在意。」
  「?」

  这么说的话,反而更让人困惑了。

  ───突然。
  就在这时候,从楼梯口那边,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以高速奔来。

  「是干学弟呢。」

  学姊冷静的发言。

  「嗯,是那家伙没错。」

  这边也冷静的回应。
  我和学姊,对于会在这个时间点从校舍冲出,往这边爆走而来的有彦,都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嗯,或许该说,习惯了。

  「远野─────!」

  带着沙尘,有彦急奔而来。
  没有停止。
  看见了我们,有彦冲来的速度赫然爆增,然后…对着我,做出了一个豪快的飞踢。

  咚、哗啦哗啦哗啦、碰。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这个男的,不只是对人放出骑士踢而已,连带的冲力,甚至让我们一起在地上翻滚三圈。

  「……」

  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另一边,有彦也站了起来。

  「有彦…」
  「远野…」

  或许是长久以来的默契使然吧。

  「你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你这家伙,有妹妹竟然不告诉我!」

  在三秒的停顿之后,我们两人的吼声,在同一时刻响起。

  ───咦?

  「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有妹妹?」
  「哇啊啊啊,你真的有啊───!」

  抱着头,有彦发出了呻吟。
  …怎么说,就算他突然丢掉了一百万,也不一定会有这种表现。

  「喂,有彦,先停止一下…不对,赶快住口啦。在这样下去我们会成为全校的笑柄的。」
  「哼,那种事我才不管呢!」

  凌利的目光,直射了过来。

  「你这个背叛者,以后我都要称呼你〝哥哥〞啦!」

  吼着意义不明的句子,有彦跑走了。
  而且,是往校门的方向。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距离第一节课只有五分钟。
  虽然无法理解,不过今天一整天,大概是无法跟他碰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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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时后的下课时间,有彦回来了。

  「嗯,仔细想想,其实我并没有回家的理由啊。」

  这么解释,他堂而皇之的在自己椅子上坐下。
  无言的看着,这边发着呆,无意义的等待第三节课的开始。

  可是───今天的气氛,似乎有点奇怪。

  一到下课时间,教室里的男生都会一窝峰的冲出去,然后又满脸幸福的回来。

  「?」

  …总觉得,很令人在意。

  「你好啊,远野学弟。打扰到你了吗?」

  轻柔的嗓音,自身旁传来。

  「咦?学姊,下课时间跑到我们教室来,没有关系吗?」
  「不会啊。因为跟我那边比起来,这边比较有趣嘛。」

  脸上挂着微笑,学姊似乎很开心。
  有彦趴在桌上,没有注意到学姊过来。

  「不过,二年级这边也很空旷呢。三年级也差不多…所以四楼那边应该是大混乱吧。」

  四楼…是一年级的教室。
  听学姊的说法,似乎所有人都到那里去了。

  「…学姊,一年级哪边,是发生了什么吗?」
  「啊,好像完全不受影响呢。也对,远野学弟的确没有看的必要呢───」

  「?」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最后的〝远野学弟的确没有看的必要〞,到底是怎么回事?

  「学姊,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到底是要去看什么?」

  雪儿学姊眨眨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是说,一年级那个转学生的事情啊。教室里的男生不是每个都跑去看了吗?那个学妹的班级走廊也聚集了一堆人,非常的有人气呢。」

  转学生?
  嗯,总之是为了这个,教室里的其它男生才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吧。

  「───这样啊。听起来那个转学生似乎很漂亮呢。」
  「我是不知道啦,可是早上就有消息在传了喔。好像是〝一年级有个从有名的公主学校转来的可爱学妹〞的样子。」

  「…嗯。会在这种时候转学,应该是有特殊原因吧。」
  「啊,果然是这样呢。不过也真是没办法,浅上女中不是名门中的名门吗?」
  「喔?那可真是凑巧阿。记得我家的妹妹也是那边高中部的一年级───」

  ───等等。

  从刚才开始,我跟学姊的对话就合不太起来。
  依照学姊的讲法,好像我跟那个转学生认识一样…

  『请不用介意。反正从明天开始,我和哥哥的生活圈就相当接近了。』

  『秋叶小姐的话,因为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所以今天提早登校了。』

  「───不会吧。」

  呆住了。
  可是,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远野学弟?」

  完全没注意到学姊的声音。
  往有彦的方向一看,那家伙看着我,露出了[x]的笑容。

  离开位子,走到有彦的桌前。

  「有彦。」
  「啊,有什么事吗,〝哥哥〞?」
  「…再这么说,我会揍人喔。」

  知道这边是认真的,他收起了笑容。

  「有彦,今天的那个转学生,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远野啊,其实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叹口气,有彦的嘴角再次向上扬起。

  「不用怀疑,她的名字是远野秋叶。就是那位你一直隐藏着不让大家知道的妹妹啊!真是的,竟然连我都被蒙在鼓里,我都要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友情了呢。」
  「我怀疑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种幻想存在…算了,这次就随便你说吧。」

  无力的回答着,回到自己位子。

  「远野学弟?」

  学姊似乎说了什么,不过没有什么回应的心情。

  「…唉,好像很糟糕的样子,那我也回去好了。」

  踩着轻快的脚步,学姊也离开教室。

  秋叶,转到我们学校来了。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无力的,在自己椅子上坐下。






  第三节,英文课开始了。
  不过从老师口中流畅发出的英文,却怎么样都进不了脑中。
  自己的头里,全部被秋叶转来的事实塞满,什么都装不下。

  「─────」

  不过秋叶也真是的。
  既然要转过来,事先跟我告知一下不是比较好吗?
  不对,她转来我们学校,对她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啊───」

  脖子,突然刺痛。
  身体倒在桌上。

  糟糕,无法自由动弹。
  是头晕的关系吗?
  那样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正常。很快就恢复。上课中。英文老师还在念着课文。黑板。粉笔。掉落的粉笔屑。英文。英文。粉笔在黑板上摩擦。老师。老师。大人。讲台。桌子。三十六个桌子。学生。学生。三十六位学生。三天前还是三十七个。窗户。天空。校园。太阳。没有人。寂寞。寒冷。恐惧。不安。想要什么。想要。想要。想要───

  「远野!你还好吧,远野!」

  从讲台传来的声音,让眼前突然清醒。

  …好多汗。
  全身发冷,急促的呼吸着。

  「远野,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去保健室休息一下比较好。」
  「啊,不用了。没问题了,已经缓和下来了。」
  「…是吗,总之不要太操劳啊。你成绩还不错,稍微休息一阵子也没关系吧。」

  英文老师口中的言语,带着关心。
  在我断言自己已经没事之后,课程继续了。




  中午之后,教室自然的骚动了起来。

  「───唉。」

  不自觉的叹气。
  或许真的是发烧了,总觉得身体没什么力。

  「怎么了远野,你还留在教室啊。」
  「…嗯,因为今天身体有点糟糕,所以大概不能去食堂了吧。抱歉,帮我买个东西吧?随便买个面包来就好了。」

  有彦抓了抓头。

  「我是不介意啦,可是没关系吗?你妹妹在食堂那里,好像很困扰的样子喔?」
  「───啊。」

  的确,在这之前都在公主学校生活的人,是不可能对一般高中的贩卖制度有所了解的。
  脑中开始想象出,在众多人群中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秋叶身影。

  ───可恶,没办法丢下她不管。

  「啊,远野!我也要去!」

  冲出教室。
  …带着奇怪的表情,有彦跟在背后。





  在学生混杂的食堂中央,秋叶呆呆的站着。
  一个人,就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真是的,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快步走到身边。

  「秋叶!」
  「哥哥…」

  短短一瞬间。
  在看到秋叶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之后,胸口确实的痛了起来。

  「───好了,过来吧。妳不是很讨厌这种人挤人的地方吗?」
  「啊───好的…」

  不想再看到她那个样子,半强迫的将秋叶拉出食堂。
  一直到了学校后门边的庭园,我才放开了手。

  「好了,这里应该可以让妳平静下来吧。我去买午餐过来,妳就先找个椅子坐下吧。」
  「…嗯。对不起,哥哥…让你费心了。」

  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没关系,详细情形我等等再问。有彦,我去买东西,麻烦你先照顾秋叶一下。」
  「唔,你、你干嘛这种时候拜托我啊!交换一下,我去买东西,远野你就去陪你妹妹好啦。」
  「…?有彦,你不是想叫我〝哥哥〞吗?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你想浪费掉吗?」

  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明着。
  以不输给这边的细小音量,有彦也加入了秘密会议。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一下子就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太糟糕了。如果是普通女生的话还好,可是你妹妹等级太高了啦。」
  「…真是的,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啊。该不会是怕了吧?」
  「对,严格起来说是这样没错。毕竟是以前没有接触过的类型,所以现在要以收集情报为优先啊!」

  …虽说如此,不过这家伙为什么这么高兴?

  「真是没办法,那么就麻烦你买三人份的午餐吧。」
  「哈,交给我吧…对了,你妹妹要吃什么?食堂卖的面包可能没剩多少了喔。」
  「…那种事我哪会知道。既然才刚转来,随便买个咖哩面包和牛奶就好。」

  有彦点点头,做了个对长官般的奇怪敬礼。

  「───了解,五分钟就回来。」

  然后,朝着食堂飞奔而去。

  「哥哥,你跟那个人感情好像很好呢。」

  …咦?
  刚才弱不禁风的姿态不知道去了哪里,秋叶看起来完全是平常的模样。

  「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跟他很合得来…不对,秋叶!」
  「真是的,请不要突然这么大声说话,会造成周遭困扰的。」
  「什───」

  看着眼前带着不满质问我的秋叶,甚至有先前全是假装出来的错觉。

  「哥哥,请先回答我的问题。刚才的人,是哥哥的什么人?」

  …什么人?
  有彦那家伙,只是从国中时期就持续到现在的孽缘朋友───不对,为什么我要说这个?

  「有彦只是同学而已。而且秋叶,要问问题也是我先问。」
  「好的。哥哥,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事〞那么简单吧!?妳为什么要转来这间高中?转来这种二流学校,对妳一点好处都没有吧!」

  说真的,有点生气。
  并不是因为秋叶刻意的想移开话题,而是因为她身在这里。

  「哥哥,要在哪里上学是我的自由,并没有特地告诉你的必要。」
  「…不要说这种笨话,我可是妳哥,怎么可以放任不管。说清楚一点,转来我这里只会降低妳的程度。既然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妳才行!」

  似乎在气势上被打败了,她移开了视线。

  「…现在就会说这种话,一点也不公平。」
  「就算不公平也是为了妳好。说吧,为什么转过来?如果没有一个好理由,我不会答应的。」
  「啊───」

  或许没想到我会这么认真,秋叶真的吓到了。

  「如果是什么没意义的无聊理由我就把妳送回去。好了秋叶,说吧。妳为什么转过来?」

  她静静的低下头,彷佛受了委曲。
  不过很快的,像下定决心般的面对我。

  「…因为我担心哥哥…不行吗?」

  ───咦?

  「…等、等一下。担心我,为什么───」

  完全呆住了。
  为什么要为这种理由转学过来啊?

  「没办法,因为哥哥最近的言行实在太夸张了。为了不让远野之名蒙羞,我决定要就近监视。」

  轻咳了一声,秋叶明确的说明着。
  虽然这说明听起来很奇怪,很像是刚刚才编出来的…可是说到言行夸张,的确让人无法否认。
  毕竟自己最近的生活,确实给秋叶她们带来不少麻烦。

  「可、可是这样也还不至于转校吧?妳在浅上女中的朋友又该怎么办?」
  「那种事情,才不需要哥哥在意呢。如果有一点点觉得自己造成了大家的困扰,请哥哥从今天开始努力改过。」

  背过身体,她对我的问题提出反驳。

  …真是的,看来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这样的话,再争执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我知道了,随便妳吧。不过等等可不要后悔啊。」
  「才不会呢。我本来就没有让哥哥担心的打算。」

  看秋叶自信满满的说着大话,心中小小的叹了口气。
  真的,这里绝对很多东西,都是千金大小姐完全没接触过的。

  妳真的,不会后悔吗?





  「久等了,三人份的午餐回来了…哎呀,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那种事,学长不用担心。」

  秋叶很有礼貌的对有彦打招呼。

  「是哥哥的朋友吧?我是远野志贵的妹妹,秋叶。从今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喔,不用那么客气,这边才该请妳多多指教呢。我叫干有彦,和远野是国中以来的朋友,不过我可是直到今天才知道秋叶的事情。」

  …是还在不满我没跟他说吧,有彦多说了一些不讲也没关系的事。

  「不管那个了。有彦,我们吃饭吧。中午时间有限,一直说话也不好吧。」

  无视着以恐怖目光瞪过来的秋叶,从有彦手中接过午餐。

  「秋叶,拿去。只有咖哩面包和牛奶而已,就在这里吃吧。没有什么时间了,动作不要太慢喔。」
  「那种事我知道。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请不要每件事都说明给我听。」
  「她说的没错。远野,你会不会太过头了啊?」

  有彦不甘寂寞的在一旁附议。
  不理会他们,径自开始解决手上的面包。

  「─────」

  好了,午餐解决了,赶快回教室好了───

  「…那个,哥哥?」

  正准备动身,秋叶却叫住了自己。
  仔细一看,她连面包都还没开封。

  「秋叶,怎么了?没有食欲吗?」
  「不是那样子,那个、其实…」

  秋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那个,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该怎么吃…?」
  「─────」

  带着不安的视线,悄悄的盯了过来。
  在这个目光之下───真的,输给她了。

  「妳在说什么啊,吃法?那种东西不是把包装打开咬下去就好了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远野?」
  「抱歉了有彦,能不能去食堂那边拿一下餐巾?」
  「───咦?我?」

  无言的点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可别把我当无偿劳工啊!」

  嘴上这么说着,有彦再次往食堂飞奔而去。

  「好了,借一下。这种袋子要从这里,像这样子打开以后,就这样咬里面的面包…虽然这么说,不过味道和琥珀的料理可是有天地之差,不要太期待比较好。」
  「咦───哥哥,真的?」

  彷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秋叶满脸惊讶。

  「我不会对妳说谎的。还是说有其它问题?先说好,既然是妳自己决定过来,就不要嫌东嫌西。不然,我会看不起妳的。」
  「不是,没有那种事…」

  她轻轻的摇头,眼神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可是这个面包实在太大了,要一口吃掉实在是没办法啊…」
  「……」

  我忍着直接在当下做〝失意体前屈〞的冲动,叹了口气。

  虽然刚刚已经猜到了,不过实际听到还是很让人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依照秋叶从小所受的教育,食物都是要分成一口大小才能吃的吧。

  ───不对。
  会送到她眼前的食物,可能超过一口大小吗?

  「没有人告诉妳要一口吃掉吧?像这种的面包,是要这样子直接咬的。这样子嘴边会沾到,所以有彦正在拿餐巾,用那个擦干净就好了。」
  「…嗯。哥哥,谢谢你。」

  这么说着,她开始小口小口的咬着面包。
  …怎么说,会因为一个咖哩面包而紧张到这种程度的,这世界上应该没多少人吧。





  在秋叶解决午餐的几分钟后。
  好像完全不介意有彦不良少年般的打扮,他们两人聊得相当投机。

  「原来学长和哥哥,从国中时期就是朋友了啊?」
  「嗯,已经差不多五年了吧。第一次和这家伙见面时还起了些冲突,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知不觉中就变成好朋友了。」

  「…有彦,那句话不对吧?正确的说,是我被你骚扰才对。」
  「哦?反正在我们陈腐的缘分之下,怎么说都没关系啦,不用介意不用介意。」

  哇哈哈哈哈,宏亮的笑声再次传遍校园。

  「嗯,反正已经陈腐到烂掉了,怎么样都斩不断。我们互相都摆脱不了对方呢,是不是?」

  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敬有彦。

  「……」

  …然后,看到秋叶在一旁,满脸的尴尬表情。

  「对了,秋叶妹妹啊,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好的,只要我能回答,会尽量帮忙的。」

  不愧是秋叶,很快就能恢复平常端庄的样子。

  「那个啊,我先前就很在意了。远野不是有慢性贫血吗?那个是从以前就有的体质吗?」

  …有彦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将我这种人问不出口的问题单刀直入的说出来。
  不过秋叶的回答,却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是的,哥哥的贫血是出生就有的。而且远野家的人几乎都会有些特别疾病,并不是只有哥哥特别而已。」
  「咦…?秋叶,真的是这样吗?」

  她点点头。

  「是的,父亲生前也是个躁郁症患者,而且也有着另外的病。〝解离性同一障碍〞,似乎是这么称呼的。」
  「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不只是有彦,我也模模糊糊的。

  「简单说,就是双重人格。不过因为父亲后来记忆力越来越差,所以并不是很严重。」

  ───第一次听到。
  可是仔细回想,远野慎久确实拥有极端的温柔,同时也常常交替成极端的残暴。

  「嗯,原来父亲也有精神上的疾病啊…」

  这样的话,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在事故发生之前,自己虽然对父亲是敬而远之,但是他依然常常关照我。
  但是在那之后的父亲,却很明显的表达出厌恶。
  这个,可能也是躁郁症的关系吧。

  突然,顺着风,熟悉的叮咚声传进耳里。
  听到这个声音,有彦直接跳了起来。

  「糟糕啦!远野,午休时间已经结束啦!」
  「跟我说也没用吧。好了,秋叶也赶快回自己教室吧。转校的第一天就被老师骂,会很丢脸喔。」
  「我知道,哥哥自己也请小心。」

  迅速的起身,秋叶也随后站起。
  在铃声之中,我们各自前往自己的教室。





  随着最后一堂的结束,终于,混乱的一天完结了。

  现在,是放学时间。
  本来是打算一个人回去的,只是在中午的面包事件发生以后,现在,稍微有点担心秋叶。
  虽然是不太可能有〝一个人回不去〞的情形出现,不过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在夕照之下,走廊成了一片鲜红。
  秋叶的班级,记得是一年一班吧。

  走进那间教室。
  很安静。
  在冷清的红色教室之中,一位女学生,就这样站在那里。

  「─────」

  …稍微,头晕了一下。

  被夕阳垄罩的教室。
  长发被染成金红色的女孩,一个人做着回家的准备工作。

  她,是秋叶没错。
  可是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却以为是个没看过的女孩。

  「哥哥?」
  「─────」

  在呼唤之下,晕眩感慢慢消失。

  「妳───是秋叶,吧?」
  「啊?哥哥,是不是身体又出了什么状况?」

  秋叶说话的样子,就跟平常一样。
  头发,也确实是黑色的。
  看来眼前的少女,是自己的妹妹没错。

  「不,没事。秋叶,接下来要回家了吧?要不要一起回去?」
  「好啊。哥哥可以的话,就一起回去吧。」

  不知道怎么了,她脸上的笑容,很温柔。
  …心跳,变快了。
  不知道是刚刚头晕的关系,还是秋叶来到这里的这件事本身就很异常的关系…心脏的跳动,似乎比平常强烈的多。





  和秋叶一起走出校舍。
  不过走到楼梯口时,却看到了对我挥着手的学姊。

  「啊,远野学弟你终于来了。」

  学姊笑着走到跟前。

  「学姊?怎么了,为什么在这里发呆?」
  「真是的,我才没有在发呆呢。只是觉得你差不多该来了,所以在这边等而已───」

  目光瞥向身旁的秋叶。
  学姊应该一眼就看出了,我们打算一起回去吧。

  「远野学弟,这位就是你妹妹吗?」

  秋叶的眼光往学姐一瞥。

  「……」

  然后,一句话也不说。
  虽然没有发言,不过两人的视线都对我诉说着同样的事:〝跟我介绍一下那个人〞。

  ───真是的。
  好像,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的样子。

  「学姊,这是我妹妹,秋叶。从今天开始转来我们学校。」

  秋叶微微点了下头。

  「这样啊。妳好,我是远野学弟的朋友,雪儿。」

  …不知道为什么。
  打完招呼后,两人只是面无表情的对视着。

  气氛,很僵硬。
  不能这样下去,只好主动开口。

  「学姊,妳说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稍微有个想带远野学弟去的地方───」

  学姊往秋叶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太晚了,就下次再说好了。远野学弟,再见啰。还有秋叶学妹也是,明天再见吧。」

  挥挥手,她往反方向离开。

  「───啊。」

  没有挽留的机会,学姊很快的从视线中消失。

  「回去吧,哥哥。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秋叶冷淡的催促着。





  两人一起,往庄园前进。

  「……」

  坦白说,感觉很复杂。
  将视线投向身边,就能看到秋叶的身影。
  不否认,当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像个真正的完美千金小姐一样。

  「……」

  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到话题能说。
  虽然和秋叶是每天见面,可是心里却异常的紧张。

  两个人,沉默的往庄园前进。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庄园门口。
  就在走进大门之前,秋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

  「…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哥哥和那个叫做雪儿的人,很熟吗?」

  完全突如其然的,奇怪问题。
  所以,我只能照实回答。

  「嗯,其实并不会很熟,我们应该只是单纯学姊学弟的关系而已吧。怎么说…就像是普通的朋友吧。」

  点了下头,她继续前进。
  穿过庭院,走到大门前。
  翡翠没有等在门前,庭院中也没看到琥珀拿着扫把的身影。

  「啊。」

  突然,一件事窜进脑海。

  「嗯?哥哥,你说了什么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秋叶不是说过庄园里有个日式建筑吗?我想去那里看看,可以吗?」

  「───那间和室,吗?」

  秋叶微微的,有些困扰的皱起眉头。
  然后,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请打消主意,哥哥。那栋建筑,已经封锁了好几年。就算是哥哥,也不准进去那里。」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进玄关。





  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
  距离晚餐,大约还有一小时的空闲。

  ───应该有人在客厅吧。

  跟一个人发呆比起来,还是跟大家在一起比较好。





  走进客厅,发现了琥珀的身影。

  「哎呀志贵,怎么了?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喔?」
  「不是,我只是来这里坐坐而已。会不会打扰到妳?」

  琥珀摇了摇头,短发随动作摇曳。

  「不会不会,请好好休息。嗯,这样的话…」

  这时候,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姊姊,关于那间和室…」

  看到我的存在,翡翠说的话突然停止。

  「打扰了,翡翠。」
  「───欢迎您回家,志贵少爷。没能在门口迎接,真的很抱歉。」

  她有礼貌的低下头。

  「那个不用介意,没关系的。这边才该道歉,回来了却没通知妳。」
  「─────」

  翡翠的脸颊微微染上了红晕。
  发现已经能够稍微了解翡翠表达感情的方式,自己也很高兴。

  「啊,太好了。小翡翠,能不能帮志贵拿饮料过来?」
  「好的。志贵少爷,有想喝的东西吗?」

  「嗯,等等还要吃饭,喝茶就好了。我只是想来这里和大家说说话而已。」
  「好的,我知道了。」





  很快的,翡翠拿了三人份的茶过来。
  然后,一边消磨时光,我们开始了漫无目的的谈话。

  「对了,翡翠。刚才不是有提到那间和室吗?」
  「是的,怎么了吗?」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只是秋叶跟我说不可以过去,所以我想问一下。是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那里有发生什么事故?」

  翡翠的目光游移不定,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果,一旁的琥珀接口了。

  「没有那种事情喔。只是那边本来是佣人专用的房子,所以志贵没必要过去而已吧。」
  「佣人专用的房子…?」

  「嗯。虽然现在只有我和小翡翠在,不过以前这里有十几个佣人在工作喔。洋房的房间也没那么多,所以才建造那栋房子的。」
  「姊姊───那些事情,是不可以说的───」

  翡翠插嘴,盯向琥珀的眼光异常严厉。

  「啊。」

  被翡翠一说,琥珀紧急的看向四周。
  …在确认秋叶不在附近后,才松了口气。

  「志贵!」
  「啊、怎、怎么了?」
  「…刚才说的话,可以保守秘密吗?」

  琥珀抓住我的手,充满恳求的脸上,难得的没有笑容。

  「啊、好───我不会跟秋叶说的。」
  「那就好。谢谢你,志贵。」

  好像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琥珀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看来,秋叶是禁止大家说有关那间和室的任何事情吧。

  ───可是,为什么?

  佣人专用的房子。
  禁止我进去的秋叶。

  「琥珀,那间和室是什么时候开始停止使用的?」

  听了这个问题,琥珀露出了很困扰的表情。

  「这个…小翡翠?」
  「……」

  翡翠无言的摇头。
  看来这也是〝不能说〞的事情。

  「为什么?那种事情有必要当作秘密吗?」
  「───是的。跟那间和室有关的谈话,不会对志贵少爷的身体有好的影响。」

  在翡翠直接的回答之下,有关那间和室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





  晚餐跟以往一样,只有我和秋叶两人进食着。
  琥珀站在秋叶后方,翡翠也待在我背后,餐厅安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见。

  「……」

  只是,秋叶的样子跟以往不太一样。
  平常只要餐具多发出一点声音就会瞪过来的她,这次不只不管,连自己手中的餐具也常常不受控制的发出声响。
  而且───

  「───我要回房去了。剩下的就收走吧。」

  才吃不到平常的一半,就径自离开了餐厅。

  「她到底怎么了?一起回家的时候,明明还不会那样的…」
  「……」

  翡翠静静的不说话。
  琥珀则用着跟平常一样的笑脸,开始收拾碗盘。

  ───突然。
  从大厅那里,传来了什么倒地的声音。

  「───秋叶!?」

  向大厅飞奔而出。





  「───!」

  在那里的,是只手撑在楼梯上,努力想站起身的秋叶。
  呼吸相当紊乱,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也听的相当清楚;脸色发青,额头、手腕都看得到汗水。

  …那个姿态,一眼就知道不寻常。

  急奔向她的身边。

  「秋叶!」
  「不要过来…!」
  「!」

  煞住脚步。
  努力支撑在阶梯上的她,激烈的拒绝我的靠近。

  「妳在说什么啊?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怎么可以放着这么痛苦的人不管!」
  「───不要管。反正哥哥,就是不准,过来───」

  剧烈的,喘气声。
  痛苦的,远野秋叶。

  …为什么。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眼前的她,和当时的弓冢…竟然,是那么的像。

  「秋、叶───」
  「拜托,千万不要过来。如果再接近的话,我一定会受不了的…所以,拜托。我就算没有哥哥在身边,也没问题的…」

  秋叶的身体,颤抖着。
  然后,就在要从阶梯上直摔而下的时候───

  「秋叶小姐?」

  从身旁窜出的琥珀,接住了她。
  小声的说了什么之后,琥珀慢慢的把秋叶扶起…就这样支撑着,走向二楼。

  「到底,是怎么回事…」

  搞不懂。
  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我靠近的秋叶,为什么能够安心的让琥珀扶起自己?

  「志贵少爷…」
  「翡翠…刚才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秋叶会变成那样?」

  「…秋叶小姐她,偶而会发生突发性的呼吸困难。就跟志贵少爷有贫血一样,秋叶小姐她,毕竟也是远野家的人。」

  她平静的,回答这边的问题。
  那彷佛一切都在控制中的语气,让人不自觉的,冷静下来。

  『远野家的人几乎都会有些特别疾病』

  中午,秋叶确实是这么说的。

  「可是,秋叶之前不是都很正常吗?」
  「因为,为了不让少爷担心,秋叶小姐一直都有刻意隐藏着。小姐也对我们下过指示,不能将这件事情跟少爷您说。」
  「……」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只能呆呆的,看着方才秋叶离开的方向。



 
在那之后,秋叶和琥珀,都没有再出现。
  很快的,熄灯的时间到了。
  似乎是为了让我安心,这段时间,翡翠一直陪在身边。

  「那么,晚安。秋叶小姐的事情,请放心交给姊姊。毕竟从几年前开始,姊姊就在负责管理慎久老爷的身体了,要比医学上的心得,姊姊比很多医生都厉害的多。」
  「说的也是。秋叶似乎也很信任她的样子,交给琥珀应该是没问题。」

  而且,就算我跟在身旁,也什么都不能做。
  既然如此,也只能把一切交给琥珀了吧。

  「志贵少爷,像今天这样的情形是很少出现的。而且,只要吃药的话很快就能恢复,所以不需要担心…跟秋叶小姐这个已经确切知道对应方法的病症比起来,志贵少爷的身体或许更需要注意。」
  「───我知道了。可恶,我还真是个失败的哥哥啊。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什么───都不知道,吗?」

  翡翠低着头,小声的细语着。

  「翡翠?怎么了,难道连妳的身体都有状况吗?」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志贵少爷,你真的完全想不起有关那间和室的事情吗?」
  「───?」

  那间和室的事情…是指,什么?

  「…志贵少爷您,已经彻底变成远野志贵了吗?」

  ───什么?

  「翡、翡翠?」

  刚刚那句,到底是…

  「…那间和室被封闭的时间,是志贵少爷被送到有间家之后不久。慎久老爷本来打算拆掉,不过因为秋叶小姐全力阻止,才会留到现在。」

  翡翠抬起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依旧是面无表情。
  不过她所说出来的每一句,却都是先前所规定〝不能说〞的部分。

  「───所以,如果志贵少爷真的在乎秋叶小姐的话,请不要接近那里。」

  留下一脸惊骇的我,翡翠离开了房间。



  时间,过了十点。
  整间洋房的电灯,都已经关闭。

  「─────」

  …睡不着。

  秋叶的事情。
  刻意隐瞒我的和室。
  翡翠所说的,那些话。

  「…去看看吧。」

  爬起身,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偷偷离开房间。


  一路上都很顺利。
  很快的,自己就走进了洋房周遭的森林。

  ───森林里,没有月光。

  很奇怪。
  踏入森林之后,身体不自觉的往那间和室前进。
  虽然脑中忘记了,身体还是记得很清楚吧。

  没花多少时间,就走到了跟洋房分离的日式建筑前面。

  「─────」

  是长年没有使用的关系吧,建筑的各部分都有点老朽了。
  门,并没有上锁。

  那么,进去吧。






  里面,很暗。
  可是…却有点熟悉。

  榻榻米的味道。
  墙壁的触感。
  整栋建筑给人的感觉…都不陌生。

  「啊───」

  走进内部的同时,身体猛然一震。

  「这里,有印象───」

  是小时候,有偷偷进来玩过吗?

  「─────」

  可是,有点奇怪。
  跟当初一样。
  五天前,相隔八年第一次进入远野家的时候。

  强烈的感觉到,类似当初的那股熟悉感。

  「…是因为有间家也是日式建筑的关系吗?」

  总觉得,曾经长时间的待在这里。
  不、不只那样───

  咚!

  这么说起来,以前。
  和大家,一起在庭院游玩的人───

  咚!

  似乎,并不是只有,我、和秋叶而已───

  咚!

  「痛───」

  脖子,刺痛着。

  视线,开始摇晃。

  身体,像铅块一样重。

  「这样子…不行…」

  不能待在这里。
  必须在身体受不了之前,赶快回去───





  「呼───」

  总算是,回到房间了。
  如果在那间禁止进入的和室里昏倒,秋叶一定会爆发狂怒的吧。

  「───真,糟糕。」

  头,晕得很厉害。
  没有换衣服,就这样直接倒在床上。

  很快的,意识就消失了。





  ───好热。

  ───好热。

  ───好?热。

  ───喉咙,又干又渴的,好热。

  ───这样子,睡不着。
  起来,找点东西喝吧。






  好像走到了,夜晚的街道。
  红着眼,像不放过任何人一般等待着。

  ───好热。

  看见了,倒映在周遭窗户上的自己。
  眼睛布满血丝,怎么都不像正常的样子。

  ───只是,好热。

  似乎找到了猎物。
  从背后,攻击脖子。
  不认识的女性,就这样没了动静。

  ───我只是,觉得好热而已。

  似乎是咬住了,尸体的脖子。
  听得到,液体流出的声音。
  就像要咬断那里一样,大口的喝着。
  然后,终于没那么渴了。

  ───为什么。

  喘气般的呼吸声。
  因为。
  是因为那个行为而兴奋吗。

  手指,伸向尸体的胸口。

  肌肉,崩溃的声音。
  肋骨,碎裂的声音。
  徒手抓住心脏的,声音。

  只是看着,脑中就一片空白。

  那是,究级的掠夺。
  是背德行为中的,顶点。
  那个,只是看着而已,就让人全身燥热。

  就算那已经是被缩减过的感觉…也没有改变。

  ───为什么,会这样。

  嘴边还残留着鲜血,恍惚的望向天空。
  长发,散乱着。
  头上的小块夜空。

  中间的───是美丽的,银色月亮。

  ───到底,为什么。
  ───我明明只是,觉得好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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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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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沉梦
............................................................................................

  「───!」

  从床上跳起。

  「哈啊───哈、啊───」

  一边压制那股呕吐感,一边喘气。

  「刚才的───」

  那个,到底是怎么了。
  梦,只是做了个梦。
  可是,那个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看到,这么残忍的,梦。

  「哈啊…哈啊…」

  喉咙的干渴。
  咬住喉咙的感觉。
  杀人的那一瞬,几乎切断脑髓的,快感。

  …那些,是如此的,真实。
  甚至现在还能清楚回想起,心脏的触感。

  「哈、啊───」

  那个到底是不是〝快感〞,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那只是,浓缩成*大小的兴奋,直接命中脑髓所带来的冲击。

  「唔───」

  只是回想起来,就快要无法呼吸。
  这样的话───那股冲击,或许真的能称作〝快感〞也说不定。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梦…」

  自己的两手,还是一样干净,没有梦中的那股鲜红。
  身体依旧躺在床上。
  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也如往常温暖。

  …是当时,跟成为吸血鬼的弓冢在死胡同里见面的冲击太大了吗。
  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凄惨的梦。

  「唔、呃───」

  被弓冢咬到的脖子,又痛了起来。
  脑中不自觉的,想起一个有名的传说。

  〝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也会成为吸血鬼───〞

  「怎么可能,一定是我想过头了…」

  敲门声传进耳里。
  翡翠走进房间。

  「失礼了。」

  跟以往一样的姿态。
  跟以往一样的声音。
  和之前一样的,温和语气。

  「早安,志贵少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早上看到翡翠过来,心情就会比较安定。
  只要早上看到她,脑中就会意识到,〝这又是个平稳的早晨〞。

  这么想着,刚才还在思绪中盘旋的恶梦,就简单的被抛到脑后了。

  「…志贵少爷?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啊───不是啦,只是有点看呆了而已。嗯,翡翠早安,今早也跟以往一样呢。」

  这么说着,翡翠小小低下了头。

  「嗯───是的。很抱歉,没有什么变化。」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像这样子看到翡翠,才有〝今早也跟以往一样〞的实际感受而已。」

  从床上爬起。

  「我换好衣服就会到客厅去。翡翠就先到那边等我吧。」
  「是的。那么,我先离开了。」

  翡翠安静的关上门。

  「好了───不要想东想西的,赶快做好准备,到客厅去吧。」

  既然比平常早起,早点过去也好。
  而且对于秋叶昨天的状况,自己也相当在意。
  如果身体已经没问题,那么她应该也会在客厅…那么,就赶快过去吧。





  「哎呀,志贵早安。今天比较早呢。」

  琥珀看到我,立刻展开温暖的笑容。

  「琥珀早安。秋叶起来了吗?」
  「嗯,就快来了喔。今天就两个人一起吃早餐吧!」

  很高兴的笑着,琥珀走进餐厅。
  没多久,秋叶过来了。

  「咦?哥哥?」
  「早安。身体,好一点了吗?」

  似乎没料到我会比她早出现,秋叶呆了几秒才做出反应。

  「啊───嗯,是的,发作已经差不多停了…哥哥,是不是让你操心了?」
  「这个嘛,稍微有一点吧。还有…对不起。我不但不知道妳身上发生的事情,还让妳生气。」

  昨晚的秋叶,很难得的对人大声说话。
  『不要过来…!』
  而身为她的哥哥,却未能察觉她的异状,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嗯,其实那时候我也不应该大声吼的…只是发作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所以才说得有点过分…」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样子,她的视线不好意思的在空中游荡。

  「…哥哥,对不起。昨晚让你见笑了。」
  「没有那种事啦。身体不好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这样的,不用介意没关系。」

  似乎相当在意昨晚的事情,秋叶怎么样都无法完全放心。
  然后。

  「志贵、秋叶小姐,早餐准备好了喔───!」

  琥珀阳光般的明亮声音,从餐厅传了过来。

  「总之先吃早餐吧。这么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跟妳一起吃早餐呢。」
  「说的也是。转学以后,我早上的时间也轻松了不少。如果接下来也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她淡淡笑着往餐厅走去。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的确跟她说的一样。
  因为我们现在读同样高中的关系,就算只比平常早起了十分钟,也能有充分的时间和她一起。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我开始考虑自己早起的可能性。






  早餐结束后,我们又回到了客厅。
  时间是七点二十。如果要慢慢走去学校的话,现在已经是不得不出发的时间了。
  看来是准备好了,秋叶坐在沙发上,望着时钟发呆。

  …这么说,秋叶之前都是坐车去学校的。
  或许在这里,也是要这样也不一定。

  「秋叶,有一件是我想确认一下。妳是不是打算走路去学校?」
  「这是当然吧?如果用专车去哥哥的学校,会太引人注目,这种程度的事情我当然知道。」

  这样啊。那么,就是要一起出发了吧。

  「那么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喔。现在出发的话还能慢慢走过去。」
  「咦…哥哥?」

  似乎对我话中的意义感到惊讶,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是说,要不要一起上学?我可以告诉妳一些小路。当然,如果妳不想的话也不要勉强。」
  「不、不会!那,如果哥哥愿意的话,就麻烦你了。」

  这样说着,她脸上的表情是真的很开心。
  那种程度的笑容,让看着她的自己,也不自觉的高兴起来。

  「好,那么我们就出发吧。啊,翡翠,今天就不用送我了。还有,今天应该也会在傍晚回来,有事情我会通知妳。」

  和一旁的翡翠告别之后,我们离开了庄园。






  配合着秋叶的节奏,慢慢的走到了学校。
  时间是七点五十分左右,距离第一节课还有点余裕。

  「时间刚刚好。稍微走快一点的话,七点半出门应该也来得及───秋叶?」
  「……」

  秋叶直视着校门,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吗?」
  「啊───不是,没什么。只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

  原来如此。

  既然从小时候就在全住宿制的学校生活,眼前无数学生走进校门的大阵仗,她一定是不会习惯的。
  可是…

  「真是的,妳不用紧张啦。从昨天开始,妳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之一了,没必要害怕和大家在一起吧?」
  「……」

  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现在的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秋叶,到底怎么了?跟平常的妳完全不一样。」
  「没办法嘛…只是跟哥哥一起上学我就很满足了,如果再这样过着理所当然一样的正常生活,我───」

  她不安的低下头。

  「?」

  不是很懂秋叶话中的意思。
  只是,不能够一直站在正门前。
  从刚才开始,周遭学生的眼光就一直往秋叶身上集中,甚至到了令人紧张的程度。

  「好了,我们先进去吧。」

  牵起她的手,走进学校。

  「那么哥哥,我要去一年级的教室了。下次见面,应该是放学的时候吧。」
  「妳在说什么啊?在那之前还有午餐时间吧。我会在中庭等妳,记得早点过来喔。」

  稍微迟疑了一下子,她缓缓的低下头。

  「啊───好的,那么,就麻烦哥哥了。」

  然后,我们在楼梯间分开。秋叶往四楼,我则是准备往三楼教室前进。

  「─────」

  不过那家伙,偶而也有可爱的地方嘛。

  「好好喔,你们两个人感情好像很不错呢。」
  「雪、雪儿学姐!不要突然从背后吓人啦…!」
  「嗯,以后我会注意的。」

  戴着满面的笑容,学姊很高兴的看向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笑容似乎带有什么特殊意义。

  「学姊?有什么事情想说的话,说明白会比较好喔?」
  「哎呀没有啦,我没什么话想说喔?因为远野学弟,看起来真的很幸福嘛。」

  「───什么?」
  「就这样去教室的话,一定会被干学弟欺负的喔。好了,那么远野学弟,我们午餐时间见啰。」

  偷偷笑着,学姊走下楼梯。

  「─────」

  捏一下自己的脸。

  「…看起来,有这么明显吗?」

  嗯,这也没办法吧。
  看到秋叶那样子的笑容之后,自己不自觉的就高兴起来了。





  ───早上的四节课,很快就结束了。
  午餐时间一到,学校顿时热闹了起来。

  「───好了。」

  已经跟秋叶约好在中庭等她了。
  虽然那家伙可能已经有琥珀做的便当了,还是先去食堂买点东西好了───

  ───结果。

  「唷,远野。好像有点晚喔?」
  「真是的,哥哥竟然迟到这么久。」

  因为跑去食堂的关系,有彦比我先到一步,正在跟秋叶讲话。

  「…你从早上就不见人影,原来是在这里啊。」
  「哈哈哈!从第四节开始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了啊!」

  有彦挺着胸,自豪的发出大笑。
  能够单纯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那,秋叶。今天的午餐要怎么办?琥珀有做便当给妳吗?」
  「便当?」
  「不,没事。我不该问妳这种〝一般〞问题的。」

  疑惑的眼神。
  看来,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便当〞这个名词。
  无力的从袋子里,拿出比较高级点的三明治和草莓牛奶。

  「拿去,这是今天的午餐。应该比昨天的好些,安心的吃吧。」
  「…嗯,谢谢。」

  秋叶怯生生的接过。
  看来要她习惯这里的午餐,还需要一点时间吧。

  「哦───不错嘛。远野啊,有没有我的份啊?」
  「…有啦,当初我就猜到了。」

  将热狗面包和饮料递过去。

  「哇啊───这是什么啊!苦瓜汁根本就不是哺乳类喝的东西吧?」
  「没办法,因为其它都没有了。嗯…还是你要换成仙人掌汽水?虽然那个对我而言,已经远远超出饮料的范围了。」

  有彦心不甘情不愿的望着手上的饮料。

  「…远野啊,你身上到底还有没有人类的感情啊?」
  「有,只要面对的是你以外的人。嗯,这样的话昨天的人情就还清了吧?」

  不满的滴咕着,他将吸管插进饮料中。

  「这次我有拿餐巾过来,所以秋叶也不用担心───咦!?」

  转头的时候,真的被她吓到了。
  只是和有彦说话而已,有必要露出那种夸张的惊讶表情吗?

  「怎、怎么了?该不会是午餐上有虫吧?」
  「…没有,没什么事情。」

  秋叶淡淡的转过头,将视线移开。

  「只是突然很确实的感觉到,哥哥和干学长的感情真的很好而已。」
  「秋叶学妹,这就是所谓的少见多怪啊!我和远野之间的友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的啊!」

  哇哈哈哈哈,在这样笑着的有彦旁边,秋叶递来了彷佛想说什么的视线。

  ───突然。
  「啊,原来你们在这里阿,我找了好一阵子呢。」

  只手拿着便当的学姊,微笑着在一旁出现。

  「哦,雪儿学姐!太好了远野,今天我们运气不错啊!」
  「……」

  抱歉,不过有彦,我实在无法像你一样高兴。
  因为───身旁的秋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恐怖表情。

  「打扰了,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吃午餐吗?」

  有彦高兴的点头。
  我自己也是持赞成意见,可是───

  「我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秋叶表达了强烈的反对。

  中庭的空气,突然变得好冷。
  时间是十月末,的确不是什么温暖的季节───不过真的,很冷。
  只看过秋叶端庄大小姐样子的有彦,张大了嘴呆在一边。

  「…唉。」

  不过身为哥哥,似乎有要秋叶注意刚才那发言的必要吧。

  「秋叶,就算只是说笑,刚刚那个也太失礼了吧?」
  「我并不是在说笑。刚才那个是我的真心话。」
  「妳───妳到底在说什么啊!秋叶和学姊不是才没见过几次吗?只是这样就说讨厌,妳到底是对学姊有什么成见啊?」

  不自觉的说了重话。
  然而就算如此,她的表情,仍然是绝对的认真。

  「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我跟这个人天生就不合。妳也是这么觉得吧,学姊?我们两人势同水火,是怎么样都不相容的。」

  逐渐强烈的威压感,自秋叶身上散发。
  然而面对于此,学姊只是轻轻一笑。

  「不会不会,没有那种事喔。的确我们没办法互相适应,不过跟妳不同,我倒是还能忍受呢。」
  「「─────!」」

  不自觉的和有彦一起发起抖来。
  …好厉害。
  直接挑明立场的秋叶,和以笑容淡然面对的学姊,两人间似乎开始冒出火花。
  用古老一点的说法,就是所谓的〝龙虎相争〞吧。






  结果,在关系接近破灭的两人互相忍受的情况下,午餐开始了。

  「不过,从来就不知道远野学弟有这样一个妹妹呢。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独生子耶。」
  「咦?我从来没跟学姊说过吗?」
  「有啊。你说过在远野家的庄园里,还有一个妹妹在喔。」

  啊?
  那样的话,不就是知道秋叶存在的意思吗?

  「我也从来就没想过,哥哥会在学校认识像学姐这样的人。雪儿学姊,妳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学校的?」
  「嗯?不是很久以前就在了吗?学姊已经三年级了耶,今年就要毕业了啊。」
  「是这样子吗。因为看起来似乎还不是很习惯这个制服,我还以为是跟我一样的转学生呢。」

  听着有彦的回答,秋叶淡淡的将视线转过来。

  「其实呢,我比较喜欢穿像妳那样子的衣服呢。秋叶学妹,那个制服是前一个学校的吧?」
  「嗯,因为我并不喜欢这里的制服,所以就穿以前的。」

  面对学姊,她轻松的说着。
  …这样啊。
  还以为是还没做好,原来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穿我们制服。

  「这样子很可惜呢。秋叶学妹看起来很活泼的样子,我觉得很适合穿这间的制服耶。远野学弟,你怎么说?」

  毫无预警的,学姊把谈话的矛头指向这边。

  「咦?是、是指什么?」
  「就是秋叶学妹的制服啊。你觉得她比较适合哪一套?」

  哪一件比较适合她,吗?
  在脑里,将两件制服互相比较。
  以蓝、白为主的浅上女中制服,和以黄、白为主的本校制服…

  「…我想,现在这样比较好吧。秋叶的黑色长发很漂亮,所以太明亮的色彩可能比较不合。」
  「哦?真难得,远野竟然会说女生漂亮啊。做朋友这么久了,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到啊?」
  「吵死啦,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秋叶穿水手服本来就比较好看啊。」

  听着回答,有彦在一旁偷偷笑着。

  「───啊。」

  …被有彦设计了。
  偷偷瞥向一旁,秋叶也有点不好意思的转开头。

  「原来如此───因为远野没什么女人缘嘛。而且如果每天看着秋叶妹妹的话,我们学校的女生根本就放不进眼─────咕啊!?」
  「哎呀,对不起喔干学弟。刚才,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用手肘狠狠在有彦腰侧重击的学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悄悄看了下时间。




  …我的天。
  这种足以让人胃穿孔的恐怖聚餐,竟然还要十分钟才会结束吗……



  放学了。
  为了去接秋叶,往一年级的教室前进。

  …不过。
  才刚走出教室,就和她碰了面。

  「啊,哥哥?是要去哪里吗?」
  「不是,正打算去接妳而已。妳呢?妳又怎么会走来这边?」

  她轻轻转开视线。

  「没有…只是想说差不多该回去了,所以来找哥哥而已…」
  「没有互相错过真是太好了。那么我们走吧,琥珀她们还在家里等呢。」

  不知道怎么了,不过听了这句话之后,她温暖的笑了起来。

  「嗯,说的也是呢。哥哥,我们回家吧。」





  两个人一起,走在回家路上。
  夕阳西斜,让四周的一切,都被染成一片澄红。
  身边的秋叶,只是静静的走着。

  …真的,很漂亮。
  虽然每天都在见面,不过每次看到,都还是不自觉的为她吸引。

  「对了,有件事想问妳。」
  「想问我…?」

  秋叶轻轻的偏过头。

  「嗯。秋叶,妳到底是为什么会讨厌学姊?难道以前有见过面?」
  「不是,我和她是昨天第一次见面。之所以讨厌她,纯粹是身理因素而已,跟哥哥没关系。」

  似乎真的很讨厌,她连说话的口气都有点差。

  「…身理因素,那是什么啊?」
  「也就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就像哥哥讨厌父亲一样,请不要太介意。」

  「───那个,秋叶啊。我只是不擅长面对父亲而已,可没有讨厌他喔。」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讨厌她的地方啊…嗯,今天中午确实是有点过分。我已经有反省了,请哥哥不要太过介意。」

  嘟起嘴,看的出她有点不耐烦。

  「…这样啊。那样的话就好,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毕竟中午雪儿学姊常常过来,如果两人的关系一直无法变好也很糟糕。
  既然秋叶都这么说了,明天只好让我和有彦多炒热一点气氛吧───




  回到家里。
  将书包往桌上一扔,倒在床上。

  「───呼。」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秋叶因为要补习,一回来就坐车出去了。
  至于琥珀和翡翠她们,现在也应该在庄园各处忙着自己的工作吧。

  ───对了。
  一直都是翡翠在帮我处理日常琐事,偶而也该回报一下比较好。





  在通往客厅的楼梯上,发现了翡翠的身影。

  「翡翠,我回来了。妳在忙什么?」
  「啊───欢迎回来,志贵少爷。我的话,接下来才正要打扫慎久老爷房间。」

  仔细一看,翡翠的脚边还摆着数十本的书。
  这些,大概都是要搬到父亲房里的吧。

  一本一本的书虽然很轻,但是当这个单位成了十被,就相当可观。
  而在她身边的书,少说也有五十本以上。
  坦白说,实在是不认为她能够搬得动。

  「父亲的房间…记得是在西馆的一楼吧。」

  弯下腰,将书本拿起。

  「不、不可以,志贵少爷!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了,少爷请留在房间好好休息…」
  「没关系啦,一直待在房间身体会迟钝的。而且妳每次都帮了我不少忙,就让我报答一次,也不可以吗?」

  「可、可是───」
  「…不过,这还真重啊。秋叶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让翡翠负责这种花力气的工作。」

  无视着她的拒绝,往父亲的房间前进。

  「少爷───」
  「翡翠妳就先去吧。这些书我会拿过去,妳就先整理里面的其它地方,好吗?」

  似乎感觉到事情无法变动,她沉默了一阵子后,轻轻的点头。

  「───好的,那么就拜托您了,志贵少爷。」

  然后,很抱歉似的走下楼梯。





  「哦───这就是父亲的房间啊。翡翠,稍微看点书之类的有没有关系?」
  「是的,只要没有上锁,我想是没有问题的。」

  一边将搬来的书整齐的在柜子里摆好,她这样回答着。

  「…所谓的没有上锁,该不会这里到处都有上锁吧?」

  对父亲的书桌抽屉伸手一拉。

  「还真的有呢。」

  不过,明明父亲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将这些东西保守秘密?
  …不知不觉的,引起兴趣了。

  「─────」

  翡翠现在并没有看这里。
  而父亲的桌上,正好有一把小木刀。
  呵,不错的小东西。

  「……」

  稍微将眼镜移开,看向这个书桌。

  「找到了。」

  然后,对准锁上的〝线〞,轻轻一切。





  「原来只是一些纸而已。」

  抽屉里的,是几张发黄的纸。
  随手拿起一张。

  「是我的家谱呢。」

  确实没有错。
  写在远野慎久之后的是远野志贵,和远野秋叶。
  确实是有的,可是───

  「不会吧,父亲十年前竟然收了养子…啊,不过很快就病死了。」

  十年前,差不多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记不得也是当然的吧。

  「不过远野家的当家主们,还真是短命呢。父亲在五十岁之前病死、在那之前的三十岁就事故死亡了…不会吧,竟然还有才十八岁就自杀的…」

  ───咦?
  不对,等等。
  无论再怎么说,这也太奇怪了。

  认真的、仔细的再看一次。
  从头到尾,远野家的人都有各式各样的死亡原因。

  发狂死、事故死、他杀、失踪。
  安享天年,直到最后的人。

  一位,都没有。

  「怎么会…」

  这一连串的纪录,几乎只能用〝诅咒〞来形容。
  其中最多,足足占据一半以上的死因,是发狂死。
  是自己了结生命,离开这个世界的。

  「唔───」

  眼前的世界,慢慢转向黑暗。
  似乎血液都集中到了后脑杓。
  手脚完全无法使力,彷佛消失一般的,错觉。

  「志贵少爷…!」

  翡翠…翡翠紧张的跑了过来。
  ───手撑在书桌上,尽力让身体维持站姿。

  「志贵少爷!您还好吗,志贵少爷…!」

  担心的声音。
  但是自己也很清楚翡翠的过度洁癖。
  就算再怎么紧张,她的手,也绝对是无法碰触、撑起我的。

  「没关系───只是,有点想吐,而已…」
  「志贵少爷,请先休息一下,我立刻拿椅子过来。现在您的脸色很青,所以请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好吗?」

  …真是,难得啊。
  头一次看见她,这么着急的样子。

  「嗯…我知道了…」

  尽可能的保持意识清醒。
  可是那股晕眩感,还是丝毫没有下降。

  「唔…」

  在开始黑红闪烁的视界之前…
  好白。
  翡翠那彷佛丝绸般的雪白颈子,映入了眼帘。

  「啊───」

  看起来,好温暖、好漂亮。
  如果这个身体可以自由行动的话,现在,我一定会直接把眼前的翡翠给───

  「唔───!?」

  明灭不定的视界,骤转为疯狂的厉红。
  翡翠的,白色颈子。
  昨晚那个,血红的梦。
  在杀人之夜中,几乎要让心脏破裂的,疼痛快感───

  「不───!」

  无法忍耐的,逃离翡翠身边。

  「志、志贵少爷…?」
  「没有───没事了───我好多了,所以,先放着我一个人就好…」

  听着这边的要求,她严肃的摇了摇头。

  「我拒绝。现在的志贵少爷,并不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那种───少爷那种样子,我不能放着您一个人。」

  这么说着,她靠近了过来。

  ───糟糕了。
  不可以,那样子。
  如果到了手能够接触的范围,那么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翡翠,拜托妳…不要过来,把我放着就好…」
  「恕难从命。拜托您先冷静下来好吗,志贵少爷!」

  拜托妳,不要…
  为什么…
  靠近的话,一定会遇上危险的…
  为什么要过来…
  明明已经说过,不要过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女人,就是不肯听话…

  为什么要阻挠我…
  为什么,要反抗我───!

  「吵死了…!我说不要过来妳听不懂吗,翡翠!」
  「啊!」

  沉重的,碰撞声。
  在自己一推下狠狠撞倒在书柜旁的翡翠,痛苦的皱起眉头。

  咦…?

  在看到那个面容的同时,清醒了。
  脑部的晕眩感,也急遽消退。
  留下的,只有强烈的…罪恶感。

  「───对不起,翡翠,我───」
  「……」

  翡翠低着头,浏海遮住面孔。

  「翡翠,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她缓缓的站起身。

  「很抱歉。没有遵守您的命令,给志贵少爷带来了不快。」
  「不对,该道歉的是我。我竟然对翡翠做出了,这么过份的事情…」

  「…志贵少爷,请回房间去好吗?您似乎有点累了,只要好好休息,应该是很快就能恢复的。」
  「─────」

  翡翠的头,依然是没有抬起来。

  「…嗯,我这就回去。真的很抱歉,翡翠…」

  翡翠一直都没有响应。
  压抑着强烈的自我厌恶,离开了这里。




  吃完晚餐之后,回到了房间。
  倒在床上,脑中自然的浮现翡翠的脸庞。

  「─────」

  什么都不知道了。
  为什么会涌起那种感情、又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

  那时候。
  我看着翡翠,〝发情〞了。
  想要像昨晚的梦一样,一口咬向她细致的颈子。
  不过现在的自己,却完全不会浮出那样的想法。

  昨晚的梦,和当时的自己。
  就像在身体之中,还有另一个自我的感觉。

  「─────」

  脖子侧边的,伤口。
  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也会变成吸血鬼的,传说。

  「怎么可能。我还是可以在阳光下生存啊…」

  对,不可能。
  那些只不过是在头晕时,脑中一并产生的幻觉。
  只是因为弓冢的事情太过鲜明,所以才会在贫血的时候想起来而已。

  「或许是和翡翠说的一样,累了吧。」

  …也许吧。
  那么还是赶快睡觉,让身体恢复吧…







  ───好热。

  ───好热。

  ───好?热。

  ───已经昂扬起来的身体,单单靠着睡觉,是治不好的。

  ───所以。
  今晚,也来好好的满足这股,饥渴的感受吧…






  似乎是走到了,夜晚的街道。
  红着眼,像不放过任何人一般等待着。

  ───还是,一样。

  看见了,倒映在周遭窗户上的自己。
  眼睛布满血丝,怎么都不像正常的样子。

  ───又是,这个梦。

  似乎找到了猎物。
  不认识的女性,连一丝悲鸣都没…不,在连自己死亡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简单的被解决了。

  ───又看到,这个恶梦了。

  将尸体带回,从脖子根部咬下。
  听得到,液体流出的声音。
  就像要咬断整个颈子一样,大口喝着血,治愈着喉咙的干渴。

  ───跟昨天,一样的事。

  只有这些,还不够。
  单单的鲜血,还不能满足自己。
  将目标转向尸体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咬成碎片。

  ───跟昨天,一样的事。

  只有这些,还不够。
  单单的手指,还不能满足自己。
  将目标转向尸体的手脚,一根一根的咬成碎片。

  ───跟昨天,一样的事。

  突然。
  有一点,异样。
  扔下尸体,迅速起身。

  有人。
  某个人,在看着这里。

  ───跟昨天,不一样吗?

  某种巨大钉子一般的东西,高速飞了过来。
  一跃而起。
  左脚在墙上一点,开始在屋顶间移动。

  ───黑色的人影,追逐着吸血鬼而来。

  从屋顶到屋顶。
  从黑暗到黑暗。
  人影,如风般高速靠近。

  ───没办法。

  叹了口气。
  今晚的用餐,就先这样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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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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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二星级★★

7楼
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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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沉痛的伤痕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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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贵少爷!?」

  ───听得到,声音。

  「那、那个,我这就去拿些喝的过来…少爷,请不要勉强…!」

  ───急奔而出的,脚步声。
  在这些之下,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嗯…?」

  然后,终于从黑暗的梦中,醒来了。

  「这里是,我自己的房间…」

  眼前的熟悉摆设。
  窗外的熟悉风景。
  毫无疑问,这是远野家中,远野志贵的房间。
  自己依然躺在床上,迎接着今天的早晨。

  …可是,昨晚又做了同样的梦。
  吸血的梦。
  明明知道是梦,感觉却又如此的真实。

  手上,还残留着那个尸体的触感。
  鼻子里,彷佛也闻得到那股血腥味…

  「───我到底是,怎么了?」

  伸出手,摸上自己的颈子。
  …弓冢当时留下的伤口,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那么,我还是个人类。
  从来不会想去吸别人的血,也不会害怕晒到太阳。

  「───啊。」

  不对。
  昨天下午。
  在晕眩中,看到翡翠脖子的时候。

  雪白的颈子。
  在那里流动的,鲜红血液。
  那时候的自己,不正是打从心底想要她的血吗───

  「───怎么,可能。」

  不对,只是累了而已。
  只是还没有忘记,当时与弓冢在巷子里见面的记忆而已。
  我才没有成为吸血鬼。
  应该还是个,普通的人类才对。

  …可是。
  可是,有个每晚渴求鲜血的自己存在着。

  那,有没有可能。
  在我没注意到的某个部份,其实,已经慢慢的在变化了───

  ───叩、叩。

  「…咦?」

  熟悉的敲门声,轻轻的传进耳里。
  然后,翡翠进来了。

  「翡翠…?」

  不知道在急着什么。
  翡翠的表情,明显带着一丝紧张。

  「───很抱歉,未经允许就擅自进来。志贵少爷,是不是让您久等了?」

  弯下腰,翡翠静静的向我行礼。
  …真神奇。
  只是看着她,在那跟浑乱思考完全相反的规矩姿态下,胸口的不安就慢慢的淡了下来。

  「不会,我也才刚起来而已…那个,早安,翡翠。谢谢妳,今天也叫我起来。」
  「…嗯。早安,志贵少爷。」

  微微的笑着,翡翠再次低下头。
  然后,她走近了床边。

  「志贵少爷,身体的状况还好吗?我有拿饮料过来,方便的话,还请少爷饮用。」

  翡翠递上来的,是放上了银色杯子的托盘。在杯子旁边,还放着药一般的东西。

  「嗯?翡翠,这是怎么了?这还是妳第一次拿药过来呢。」
  「…志贵少爷,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因为您着凉很久,脸色看起来很糟糕的样子,所以才拿药过来的。」

  「───我着凉很久?」

  翡翠轻轻的点头。

  「是的。因为看起来似乎有发烧的样子,所以请姊姊开了些退烧药…是不是没有这个需要呢?」
  「啊,那个没关系的。谢谢妳这么细心。」

  将递来的药和水吞下。
  药姑且不论,但是真的很感谢她拿水来。
  或许是如她所言,身体燥热的关系吧。
  明明只是普通的水,却觉得彷佛再没有东西比它更好喝了。

  「少爷,如果身体允许的话,准备好了请到餐厅去吧。另外,如果身体不太舒服的话,今天是不是休息一天会比较好?」
  「不,我还是去学校好了。如果因为这样就请假,对自己也不太好意思。」

  「…可是,志贵少爷的脸色看起来还不是很好…」
  「没关系啦。而且,我的学校明天放假喔。既然明天可以休息,今天稍微累一点也没关系吧?」

  「……」

  似乎还想说什么,翡翠低着头静静不语。
  现在的我,看起来真的那么糟糕吗?

  「翡翠,我问一下。我真的着凉的那么严重吗?」
  「───是的。虽然不知道少爷您是几点回来的,不过看起来是真的很累。今早将房间窗帘打开的时候,少爷您甚至痛苦到连呼吸都乱掉了。」

  这样啊。
  没办法,毕竟做了那种梦,所以会这样也很自然───

  ───不,等等。

  「───翡翠。妳刚刚,说了什么?」
  「就是说,志贵少爷的身体状况从早上开始就很糟…」
  「不对!在更之前呢?」

  不顾礼仪,粗暴的打断她。

  「妳刚刚说我〝回来〞,是从哪里!?」

  翡翠缓缓的,冷静的摇了摇头。

  「很遗憾…但是少爷,我不知道。是姊姊在巡逻时,看到少爷外出的。」
  「我,外出…?」
  「是的,我和姊姊每三小时会巡视庄园一次。昨日深夜姊姊值班的时候,看到志贵少爷走出庄园的。」
  「───!」

  这、这怎么可能…

  「因为志贵少爷早上已经回来了,所以姊姊并没有跟秋叶小姐报告…姊姊一向对少爷很宽容,我想一定会帮少爷保密的吧。」
  「……」

  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外出了?
  那不可能啊。我一直好好的睡着,甚至还做了梦。

  做了───那么栩栩如生的,梦。

  「啊…」

  这么说来,确实很不可思议。
  一般的梦都是会在醒来的瞬间开始忘记的。
  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到现在还能鲜明的回想起梦中的每个细节───

  「志贵少爷?那个,脸色还是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休息一下会比较好?」
  「…嗯,没关系、没关系的。翡翠,妳先离开吧…我很快就过去。」

  担心的看着这边一阵子,她低下头。

  「好的,那么我会在餐厅等您。」

  然后,静静的关上门离开。






  「…对,没问题的…跟平常一样,我没问题的…」

  彷佛在催眠自己一般…我只能,这样子不断跟自己说着。



  「哥哥,早安。」

  走进客厅的瞬间,秋叶带着满面的笑容跟我问好。

  「…嗯,早安。」
  「哥哥,怎么了?怎么,好像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似乎看出了这边的状况,她的声音中增加了一点关心。

  「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不过妳今天心情似乎也不错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嗯,是啊。因为哥哥比较早起,所以就不用赶着上学了嘛。能够过一个悠闲的早晨,心情自然就好了。」

  她笑着,似乎真的很开心。
  不过看着这个笑脸,自己的胸口…确实的痛了一下。

  「───这样啊,那太好了。」

  因为。
  我自己,说不定…并不是一个,能接受那种笑容的人。

  「那么妳先走吧。等我的话,就要用跑的上学了。」

  「咦?哥哥,你说了什么?」
  「反正,你不是喜欢悠闲的早晨吗?所以我叫妳先走啊。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今早也不想跟妳慢慢混。准备好了就赶快走吧。」

  秋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不知所措。

  「咦───那个,是这样子没错,可是我───」
  「还是说,妳要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去不了学校?别闹了,又不是小孩子,妳也不是这种年纪了吧?」

  碰!

  在桌椅碰撞的激烈声响中,秋叶霍然站起。

  「───哥哥。刚刚那些,是认真说的吗?」

  然后,脸色整个沉了下来。

  「…也不是。只是脑子里这么想而已。」

  客厅里,顿时一片寂静。
  秋叶低着头,双肩细细颤抖着。

  「秋叶,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喔。」
  「我知道!我自己,也不会想因为哥哥而迟到的!」
  「没错吧?那么就快走吧…我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和别人说话。」

  沉默,只持续了一下子。

  「─────!」

  然后,秋叶快步离开了。

  「……」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刚才,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是,似乎有看到眼泪从她脸颊滑落的错觉。
  很明显的,自己刺伤了她。
  可是,原本明明没有这个打算的,为什么───

  「志贵,你刚刚的太过分了!」
  「───琥珀?」
  「真是的,我看错你了!为什么你要对秋叶小姐说那么过份的话!?」

  琥珀的声音,确实的表达着不高兴。

  「…我知道。自己本来,也没有说出那种话的打算…」
  「不对,完全不了解!志贵根本不知道,秋叶小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等在这里的!」

  摇着头,她强烈否定着。

  「咦───等在这里,是说今天早上吗?」
  「不?是!虽然秋叶小姐交代不能说,不过我忍不住了!」

  琥珀踏前一步,右手叉腰、左手指着我的鼻子。

  「听好了,志贵。现在秋叶小姐和志贵是一起吃早餐的,不过转校之前可是糟糕的很喔。志贵,你知道秋叶小姐读的学校在哪里吗?」

  秋叶先前的学校…记得是在邻县吧。

  「───咦?隔壁县…?」

  等等。
  那样的话,开车至少也要一小时吧?

  「好像终于注意到了呢。秋叶小姐如果六点前没有出发,就很难准时到校。可是秋叶小姐却硬是留下来,每天期待着和志贵一起吃早餐。」
  「…妳说期待,为什么?她不是每次一看到我,就念东念西的吗?」

  琥珀叹口气。

  「因为秋叶小姐一点也不老实嘛。如果志贵哪一天真的有好好早起的话,秋叶小姐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可是───」

  〝碰!〞的一声,她两手在桌上狠狠一拍。

  「可是志贵却总是睡过头,让小姐每天空等!亏秋叶小姐还一直强调〝只要早上能见哥哥一面就好了〞,怎么样都不肯主动叫你!」
  「什么───」

  看着我的反应,琥珀恢复原本的笑容。

  「…这样子,有稍微了解一点了吗?那么,请至少要为了今早的行为向秋叶小姐道歉喔。」

  …唔。
  坦白说,自己是一开始就这样打算了…

  「…琥珀,妳希望我怎么做?」

  她摀着嘴轻轻笑着。

  「哎呀哎呀,不要想太难嘛,志贵只要像先前一样就好啦。只是秋叶小姐实在太不老实了,所以要多注意一点而已。」
  「……」

  跟以往一样…对现在的自己而言,这可能是最难的也不一定。

  「好了,那么就说到这里啰。啊,还有,刚刚的不能跟秋叶小姐说喔,不然我一定会被骂的。」

  带着如往常般的开心笑脸,琥珀走向餐厅。

  「……」
  「志贵,再不吃早餐就真的要迟到了喔───!」

  提醒的声音再次传来。
  叹口气,赶紧往餐厅前进。






  在钟声响起的几秒前,冲进了校门。
  从庄园一路跑来,终于避开了迟到的命运。

  「呼───呼…咦?」

  ───突然。
  有人从背后敲了敲我的肩膀。

  「早安,远野学弟。今天差点就迟到了呢。」
  「…学姊,早安。」

  回头一看,满面笑容的雪儿学姊,笑着跟我打招呼。

  「对了,怎么没跟秋叶学妹一起来?是今天睡过头了吗?」
  「也不是这样。总之,就是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吵了一架…」

  似乎为我的答案感到惊讶,学姐呆了一会儿,缓缓的叹了口气。

  「唉,竟然会兄妹吵架,你这样不行喔。远野学弟是哥哥,所以等等要去道歉才对。」
  「…嗯。反正是在同个学校,我会在中午之前去的。而且真说起来,错的人原本就是我,道歉也是理所当然吧。」

  自己也叹了口气。
  秋叶的事情是很重要,但是也要为自己的问题想点办法。

  昨晚的梦。
  在睡梦中走到门外的自己。
  这些,也该找时间想想才行…

  「…远野学弟?怎么了,露出那种表情。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啊?」

  隔着眼镜,担心的目光传了过来。
  坦白说,被这样担心是满高兴的。不过,也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学姊。

  「嗯───对,是有些事情。不过那是我的问题,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谢谢妳的关心,学姊。」
  「…这样啊。不过,如果一个人无法解决的话,随时都可以找我喔。只要是我能做,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浓浓的关心,让心头一暖。
  真的,很谢谢她。

  「嗯,真的出问题的时候,我会找学姊谈的───」

  话说到一半,熟悉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糟糕,要上课了───那么学姊,再见!」

  然后,雪儿学姊也笑着跟我挥手。

  「嗯。那么就午餐时间再见喔!」

  暂时放下钟声响了还悠游自在的学姊,快速的往教室跑去。





  很快的,第二节课结束了,下课时间,班上也开始喧闹起来。
  …要去找秋叶道歉,现在可以说正好吧。

  上楼梯一层,就是一年级的四楼了。
  走到秋叶所属的一年一班,拜托走廊上的同学叫她。

  「远野同学───,妳哥哥来了喔───!」

  …偶然叫住的那位女孩,用着很明白的方式呼唤着。
  很快的,秋叶就走了出来。

  「哥哥,有事吗?」

  唔,那表情、语气,很明显的就还在生气。

  「……」

  嗯,该怎么办呢?
  虽然答应了琥珀要来道歉,不过真正面对的时候却不知该怎么说。

  「没事的话,我就回教室去了。」
  「啊,先等一下。那个,怎么说…」

  秋叶皱起眉头,两手在胸前一环。

  「〝怎么说〞,哥哥你是要说什么?下课时间很短,有什么话请快说。」
  「啊,就是说…」

  ───啊,管他的!都走到这里了,我还在不好意思什么啊!

  「那个,早上的事情,对不起!」

  突如期然的大声,似乎令她一下子慌了手脚。

  「咦───哥、哥哥…?」
  「就是说,今早的事情是我不对!那个,明天开始我一定会改善的,所以秋叶,今天的事情可不可以原谅我?」

  低下头,尽可能的表示歉意。
  在停顿了好一阵子之后,她开口了。

  「其、其实也不用说什么原谅啦,那种事我根本没有在意───」
  「别管了,我觉得还是道歉比较好。那么再见,打扰了真是抱歉啊!」
  「───啊,哥哥等一下!」

  不管她,转身就跑。
  事实上现在脸上的灼热程度,也让自己完全不敢停下来。

  所以,我直接跑回了自己教室。





  …又过了两节课,午休时间到了。
  坦白说在早上那件事情之后,自己甚至不敢跟秋叶见面,更遑论一起吃饭了。

  可是。

  「唷,远野。赶快到中庭去吧,秋叶妹妹在等呢。」

  毕竟有这个男的在,不能放秋叶一个人在那里。

  「…好吧。」

  在重重的叹息之后,和有彦一起离开教室。





  走到中庭,秋叶还没到。
  反正雪儿学姊一定会来,这次与其挑长椅坐,不如找块小空地要更好些。

  「打扰了───咦?真难得,秋叶学妹还没来呢。」
  「是啊,差不多也要到了吧───喂,远野啊。你跟秋叶妹妹之间是不是怎么啦?」

  手肘在腰间一撞,有彦不怀好意的笑着。
  …这家伙的破烂直觉,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特别敏感啊?

  「啊,来了来了。秋叶妹妹,这里───!」

  有彦大力的挥着手。
  在短时间的迟疑后,秋叶走了过来,轻声向大家道歉。

  「抱歉,这次有点晚。为了拒绝班上同学的邀约,稍微花了点时间。」
  「没差没差啦,反正我们也没来多久。好了,赶快坐下吧。」

  拍拍地板,有彦咧嘴一笑。
  稍微清了清地面,她在身边坐了下来。

  「……」

  秋叶一句话也没说。

  「─────」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闭上了嘴。

  「你们怎么啦?难得的午餐时间却一句话也不说,很奇怪喔?」
  「呃───」

  这个是知道啦,不过该说什么比较好?

  「……」

  秋叶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这边。
  ───然后。

  「…中午了呢,哥哥。」

  从她嘴里,吐出了极度理所当然的发言。

  「…对啊,中午了呢。既然这样,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啊。」

  翻着牛皮纸袋,将买来的面包一个个拿出来。

  「跟昨天一样的,可以吗?」
  「嗯,谢谢。」

  将三明治递给她,自己也拿一个来啃。

  「……」

  可恶,太在意秋叶一举一动的关系,身体有些僵硬。

  「哦,学姊今天的便当好丰盛啊!是不是出了什么直得庆祝的事情?」
  「哎呀,没有啦。只是最近状况不错,所以要多吃一点来维持体力嘛。」
  「嗯…这就是所谓的〝食欲之秋〞吗?不过学姊的场合,好像无论吃得再多,营养也不会乱跑到不该去的地方啊。」

  跟这边的沉默相反,有彦和学姊开心的互相聊着。
  一段时间之后,秋叶打破了沉默。

  「啊…哥哥?」
  「嗯?怎么了?」
  「那个…今天没有饮料吗?喉咙,稍微有点渴了…」

  「───啊。」

  完全忘记了。
  买来的牛奶还沉睡在袋子深处。

  「抱歉,忘记了。来,这个拿去。」

  递出手中的铝箔包。
  就在秋叶伸手要拿的时候。

  「啊───」

  是铝箔包太小的关系吧,两人的手指互相碰触了。

  ───咚。

  只是,那样而已。
  明明只是那样而已,身体却僵住了。
  想要抽回手,手指却分不开。
  看秋叶的样子,也跟我一样,呆在那里。

  「咦?远野学弟,你们在做什么?」
  「───!」

  好像触电一般,两人的手弹开了。

  「没、没有啦,只是将饮料拿给她而已。」
  「这样啊?看你们停在那里,我还以为在互抢呢。」
  「哈哈哈,学姊也这么认为吗?就我看来,好像远野在拼命死守着手中只有一罐的饮料呢。秋叶妹妹都说已经渴了,远野还真不是人啊!」

  在学姊的笑脸旁,有彦发出大笑。
  …算了,从一旁看来似乎真的是这样吧。

  「才没那种事呢,只是稍微发呆了一下而已。秋叶,没错吧?」
  「……」

  秋叶还维持着刚才的样子。
  那表情,实在是…和平常的秋叶相差太多,不自觉看呆了。

  「嗯…远野啊,先前就想说了,你和秋叶妹妹…」
  「你想说什么?乱说的话我会生气喔。」

  被这么一番抢白,有彦抓抓头,奇怪的笑了一下。

  「别生气啦。我是说,你们实在不怎么像耶。」

  ───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就算是兄妹,毕竟也是一男一女,长得像不就糟了?」
  「我不是指那个啦。嗯,怎么说…」

  有彦皱起眉头,努力思考着。

  「唔…也许可以说,是〝给人的感觉〞不同吧?」
  「啊,我也这么觉得呢。」

  似乎被这话题引起兴趣,学姊也在一旁插嘴。

  「秋叶学妹总是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不过远野学弟却正好相反。要举例的话…远野学弟如果是水,秋叶学妹就应该是油吧?」

  嘴里咬着筷子,学姊笑着做出结论。
  …也对,虽然听来有些奇怪,但是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合理性。

  「嗯,秋叶有时候的确是严厉了些。如果能再温柔一点就好了…」
  「是吗?就我看来,她已经很温柔了吧?」
  「你被她骗了啦。这家伙在外面都表现很好的,一回到家里就变个人,管东管西的。特别是每天晚餐的时候啊,根本就像活的仙人掌一样,刺的我───」

  ───糟糕。
  身旁传来的强烈杀气,是我的错觉吗?

  「───算了,这话题就先到此为止。有彦,我们换一个比较大众化的话题好了。」
  「哥哥,你话才说到一半呢,怎么不继续了?我还满期待之后的发言呢。」

  …唔。
  恢复正常的秋叶,视线刺的人好痛。
  看来先前的她,应该也只是一时失常而已吧。





  「大众化的话题啊───对了,远野啊,你家有在今早的新闻里出现耶,是怎么了吗?」
  「咦?我家?」
  「啊,这个我知道。」

  看我一脸茫然,学姊笑着做出补充。

  「似乎是杀人魔事件最新的被害人,在远野学弟家那边被发现的关系吧。那个像监狱一样高的墙,一看就知道是你家。」
  「───嗯,这个我不知道呢。自己一向没看晨间新闻的,所以不太清楚。」

  秋叶摇摇头,淡淡的带过话题。
  可是,我却没办法像她一样,不对这件事表达关心。

  因为,杀人魔事件应该不可能发生才对。
  不吸人血就无法生存的弓冢五月,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牺牲者,应该不会再出现。

  对,不可能。
  那梦中的情景,应该不可能出现才对…

  「───学姊,那是真的吗?杀人魔事件,是指那个吸血鬼案件没错吗?」
  「嗯,昨晚的是第十位牺牲者。体内的血液是跟以往一样消失了没错,不过这次的受害人,似乎连身体都少了好几部分。」

  学姊说话的样子,就和以往一样。
  可是,对我而言。
  那股冲击,就像身楚的世界整个倾斜一般。

  「记得受害者的遗体有缺了手脚,不过比较神奇的是,由伤口看来,彷佛那些部分是被人吃掉的一样。很奇怪对不对?」
  「很抱歉,不过以人类的身体,做到那些是不可能的。」

  秋叶静静的摇头,提出反驳。

  「人类的下颚,并不具备直接咬断手脚的力量。何况就算有,牙齿也无法承受…嗯,如果有刻意针对软骨的话,或许能够顺利咬断手臂,但是也无法弄断骨头。」
  「嗯,确实如此,可是遗体上,却拥有人类的齿痕呢。所以这样的话,就可以假设犯人是个拥有人类姿态,却不是人类的生物。那么说犯人是吸血鬼,也就没有关系了吧?」

  学姊点点头,笑着回应。
  那些假设,应该都是她自己猜测出来的吧。
  ───可是听着这话题的自己,却觉得想吐。

  然而一旁的秋叶,却轻轻笑了起来。

  「秋叶学妹?怎么了,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是啊。因为实在太有趣,不小心就笑出来了。」
  「这一点也不好笑!昨晚的牺牲者,就在秋叶学妹家隔壁而已啊!」

  学姊语气带着惊讶,表情则是满脸的不高兴。
  然而就算如此,秋叶也只是淡淡笑着。

  「对于刚才的失礼,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就我所想,雪儿学姊应该不是那样爱幻想的人。那么可不可以问一下,学姊心中的吸血鬼,是什么样子的呢?」
  「…嗯,是指一般童话中的吸血鬼吗?」
  「当然不是。是学姊所想象的,在我们城镇里杀了好多人的吸血鬼喔。」

  雪儿学姊闭上眼,陷入沉思。
  可是一旁的我…一方面不希望学姊回答,另一方面,却又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不久后,学姊缓缓开口。

  「犯人终究还是人类吧。只是和我们一般人比起来,在价值观上有点不同而已。我们所说的,也就是把那些用一般常识无法判断的犯案特性,用〝吸血鬼〞来解释,不是吗?」
  「…也就是说,学姊是把这位〝精神失常,能够将我们视为禁忌的事情简单作出〞的人类,称作〝吸血鬼〞吧?」
  「没错。」

  一问一答,两人的表情逐渐认真,话题也开始针锋相对。

  「称呼到底是不是〝吸血鬼〞其实无所谓。像这种脱离一般社会规范的人们,因为他们的〝不同〞,很自然的就会被我们社会认定为〝不是人〞。秋叶学妹,这是我们社会最普通的防卫机能,不是吗?」
  「学姊的高见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不过学姊…由妳的想法而言,〝吸血鬼〞并不会认为自己所做的行为是犯罪。面对坚信自己无罪的人,社会是不能能给予直接判决的。」
  「嗯,没错。单纯属于这个社会的人,是无法给予这些人惩罚的。所以呢,他们受制裁的原因是另一个。」

  放下手中吃完的便当,学姊的脸上再次挂起笑容。

  「对于这些个人道德无法做出惩罚的人,是使用我们人类种族的大原则,来做出制裁的。」
  「人类种族的大原则…是吗?」

  面对这样的回答,秋叶少见的露出一丝动摇。

  「是的。种族的最大原则,就是〝让自己的族群比其它族群更加繁荣〞。对所有种族而言,妨害这个大前提的都是罪人喔。跟杀人与否无关,就算吸血鬼不会感到罪恶,不过对人类而言,他们本身的存在就已经是罪恶了。」

  ───本身的存在,就是罪恶。

  好奇怪。
  秋叶是对学姊提出质疑,学姊也只是回答而已。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两人的对话,竟会让我强烈觉得,是针对自己而来…

  钟声响起。
  沉重、宏亮的声响,代表着午休已经结束。
  秋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抱歉,尽是谈些无聊的话题。」
  「啊,不会啦───反正我只要听到秋叶学妹的声音,就很满足啦。」
  「那么,就这样解散吧。大家要快一点,不然就赶不及上课了喔。」

  看着有彦的奇怪反应,学姊笑着向大家挥手,自己往食堂漫步而去。
  似乎对学姊而言,从那边走会比较快到教室吧。

  ───学姊,要离开了。

  是先前话题的关系,抑或是她对杀人魔事件的了解更多于常人的关系呢?

  …没有任何根据。
  可是,很自然而然的就有了〝那个人的话,或许能解决我的困扰〞的想法。

  「─────」

  没有迷惘的时间。
  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背负这样沉重的罪恶感了。

  「抱歉有彦,你先回去吧!」
  「啊?这种时候了,你是要去哪里啊?」

  留下满脸疑惑的有彦,努力朝学姊的背影追去。





  …总之,先用即使被生气也没办法的强硬态度,将学姊带到校舍中的阴暗地点。

  钟声已经响起。
  第五节课,已经确定赶不上了。

  「真是的,突然把人拉到这里,到底是怎么啦?」

  …学姊的语气,与其说在生气,不如说是呆住了。

  「学姊抱歉,不过关于先前的话题,我真的很想多知道一点。」
  「先前的话题…是指杀人魔事件的?」

  迟疑了一阵子,学姊眨眨眼,认命似的在一旁坐下。

  「可以是可以啦,反正现在去上课也只会被骂。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嗯。是那个〝罪人感觉不到自己犯罪〞的部份。那个是不是也类似于,在不自觉中杀了人?」

  …例如。
  虽然认定自己是在睡觉,其实却走出外面进行杀人行为…

  「等、等一下远野学弟,会痛啦。我会好好听的,可以把手放开吗?」
  「啊───抱歉。」

  抽回握住学姊手臂的右手。
  看来自己,甚至比想象中还要紧张。

  「嗯,这样就好了。嗯…你问的也就是说,〝杀人魔事件的犯人有没有可能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下案子〞,这样吗?」
  「对───我非常想知道。」

  不过面对这边的问题,学姊却带着笑容,给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种事我不知道喔。毕竟我不是犯人啊。」
  「咦───那、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学姊!」

  出乎意料着说法,让这边一下子呆住了。
  不过下一瞬间,雪儿学姊却掩着嘴偷笑出来。

  「哈哈,我说笑的啦。远野学弟好认真的样子,让人想稍微开点玩笑嘛。」
  「…学姊,拜托妳。我真的是很认真在问的啊。」

  然后,她终于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是啊,看来确实如此。但是那又如何呢?杀人魔事件的犯人,不是跟远野同学没关系吗?」
  「那是因为───」

  ───因为。

  「那是因为,什么呢?」

  学姊越趋严肃的表情,让人逐渐紧张起来。
  然后───

  「如果说,我───就是那个犯人,该怎么办?」

  ───下定决心,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
  眼前的学姊,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学姊,我不是在说笑。我───」
  「嗯,我知道你不是说笑喔,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嘛。因为会找人谈论杀人鬼的杀人鬼,从来就没听过啊。」

  笑声慢慢停止。
  虽然笑着,但是她确实是很认真。

  「那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远野学弟会有这种想法呢?」
  「那是因为…最近的我,很奇怪。我大概知道原因…因为,我似乎被吸血鬼咬了。」

  …用类似比喻的方式,说明着。

  「嗯。然后呢?应该还有继续吧?」
  「…在那之后,就一直很奇怪。有时会自己会突然变得不像自己、晚上也会做些杀人的梦。昨天晚上,我明明应该在睡觉,却出门去了。而那时所做的梦…也是杀人、吸血的梦。」
  「─────」

  学姊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用那海蓝色的双眸,盯着我的眼看。

  「…我的父亲,似乎有双重人格。所以虽然我没注意到,但是说不定真的有一个会杀人的我在。可是这实在很难确认,所以───」
  「所以你才问我〝犯人有没有可能是在不自觉中犯了罪〞,这样?」

  大大的叹口气,学姊看来是真的呆住了。

  「那个啊,如果远野学弟真的就是那个杀人鬼,就不可能是不自觉的啦。就是算在梦中,那也是自觉的一种嘛。不过,那也只是梦啦。我是不知道你在不安什么,不过远野学弟就是远野学弟啊。」
  「……」

  这样子说,是很让人高兴没错。
  可是,自己却没办法就这样放开心胸。

  「哎呀,看来你相当不安呢。」

  这么说着。
  雪儿学姊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没事的。远野学弟一点问题都没有喔。雪儿在这里向你保证,绝对没事的。」
  「啊───谢谢。」

  …自然的,点头了。
  说不定就只有这短暂时间,但是心中的大石,确实是暂且放下了。
  或许是学姊的手,就像要包覆所有不安一样温柔的关系吧…



              放学了。
              一直为了秋叶和自己的事情烦恼也不是办法,总之先过今天再说。

              「...先回家好了。」

              去找秋叶,然后一起回庄园去吧。





              两人一起,走在回家路上。
              跟中午时候一样...双方之间,几乎没有对谈。

              ───很矛盾。
              明明想跟她说话,却又不好意思看她的脸。

              「...真是的,好像小孩子一样。」
              「嗯?哥哥,你刚刚有说了什么吗?」
              「啊───没有,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不要介意。」

              真是的。
              我这个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穿过市区,到了住宅区的坡道。
              只要过了这里,庄园就在眼前了。
              这时候,两人之间的沉默,终于被再次打破。

              「哥哥,回到家之前,我有件事想问。」

              突然停下脚步,秋叶直视着我。

              「─────」

              气氛丕变。
              回荡在她周遭的,并不是先前那样的平静沉默。
              秋叶的眼神,很认真。

              「我知道了。妳想问什么?」
              「...那个,虽然以前问过,我想再确认一次。哥哥和雪儿学姊,到底是什么关系?」

              ...啊?

              「我还以为妳要问什么,原来还是这个啊。跟之前一样,对我而言,学姊就是学姊啊,只是个无话不谈的朋友而已。」
              「...也对,因为哥哥似乎有在烦恼什么。今早会突然有那些行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秋叶...原来妳早知道了啊。」

              坦白说,有点惊讶。
              原来,她早就注意到我在一个人烦恼了。

             
            「当然。毕竟我们是兄妹,我早就知道哥哥在为了某件事感到痛苦了。可是尽管如此,为什么哥哥就是不肯和我们这些家人谈?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无法像那个学姊一般值得信赖吗?」

              双手插腰,她的表情彷佛在叹息,也像在生气。
              不过由她那话语中透漏而出的讯息,却让自己明白她如此激动的原因。

              「原来,妳看到了啊...」
              「对,而且那时候我真的吓到了。哥哥在那个人面前,竟然会这么老实呢!」

              秋叶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不对,我之所以没和妳们谈,是因为───」

              ───因为不希望在表明现在的身体状态后,被妳们讨厌、被妳们以〝杀人魔〞看待啊...

              「是因为什么?想说什么就快点说清楚啊!」
              「笨蛋,如果能说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或许是对方态度逐渐强硬的关系吧,连自己的声音也加大了。

              「我、我就是因为很在乎妳们,所以才找学姐谈的。绝对,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们...」

              努力解释,希望她能理解。
              不过自己的话,却被哼的一声直接打断。

             
            「那种借口,我不想听。哥哥,趁这个机会我就直说了。那个人不可能跟哥哥在一起...所以,请你跟她保持距离。这是为了哥哥着想。」
              「什么...」

              实在太过唐突,一下子说不出话。

              「秋叶。妳是因为远野家不可能跟一般家庭对等相处,才这样说的吗?」
              「.....」

              没有回答。
              沉默,也就是默认的意思吧。

              这是错觉吗?
              自己的心,似乎在瞬间凉了一半。

              「───这样啊。也对,因为秋叶是远野家当家主嘛。跟父亲一样,毕竟远野家的家世、血脉,才是最重要的吧。」
              「...哥哥,那是...」

              没有理会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继续说着。

             
            「啊,我并没有在责骂妳。因为留下秋叶,一个人逃到外面去的是我。会被教育成这样的人,本来应该是我。所以秋叶妳,并没有做错什么。」
              「.....」
              「不过,刚才的我不能接受。明明妳认识学姊才没多久,却胡乱评断对方,这太过分了。」

              秋叶低着头,身体细细颤抖着,不发一语。
              两人之间,维持了好一阵子的沉默。

              突然。

              「哥哥你自己才是...」

              她剎那间抬起头。
              ───秀丽脸庞上,一道泪痕迅速划过。

              「既然对远野家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就不要自作聪明───!」

              痛苦的哭喊着,秋叶跟我拉开了距离。

              「───总之,不要继续跟她在一起了。那个人不一样。跟她认识的越深,只会让哥哥更痛苦而已。」

              然后她转身,独自跑上了坡道。





              「刚刚的,到底是...」

              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再一次无力的,叹息。


            6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庄园。
              以往虽然都很自然的直接开门进去...但是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实在很难。

              回到这里以后,我让秋叶生气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
              不过,刚才那个是真的。

              这次第一次,让她真正的为了自己生气。
              而且。

              『既然对远野家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就不要自作聪明───!』

              那是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发出怒吼。
              而参杂在那句中的感情,除了悲伤,也确实有着痛苦。

              「.....」

              这个,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因为只要等一段时间,让双方都冷静下来以后,她一定肯说明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讨厌学姊。
              可是现在...

              「...到庭院走走好了。」

              走进洋房,就不得不跟秋叶碰面。
              所以现在───还是先在外面多耗点时间吧。






              在如公园般大的庭院中,走着。
              漫步在夕阳之下,让心情缓缓沉淀。
              不过,或许该说运气好吧?

              「咦,琥珀?」

              没多久,就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穿着和服的短发少女,轻轻走进庭院另一头的森林。

              是要做什么吗?
              琥珀的动作,似乎透漏了一点不平常。

              「.....」

              是被勾起兴趣了吧。
              保持一点距离,自己跟着她走进森林。






              琥珀的目的地,是森林中的一个小广场。

              「咦?这里有广场啊...」

              虽然非常的不明显。
              不过在庄园周遭的森林中,确实看得出有个被整理出来的小广场。

              不、不对。

              如果只是普通散步,是不会注意到的。
              如果琥珀没有走过去,恐怕就算在庄园住了一生,也不会注意到吧。

              「这里有那个广场吗...有的话,应该会常常到这里来玩才对...」

              至少在脑中的记忆中,似乎没有跟秋叶到过这里的印象。


              ───似乎、没有的、样子。


              「.....」

              一边思考着,一边走进广场里头。






              ...这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先前进来的琥珀,也不见人影。

              「只是普通的空地啊...」

              漫步走向空第中央。
              这里,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广场而已。

              只有被妥善整理的地面,和围绕四周的树林。

              啊,对了。
              似乎有蝉叫声;
              还有几乎令人融解的、强P的夏日阳光───

              「咦...?」

              夏日阳光───?

              「啊───好痛...」

              胸口的伤,很痛。

              那个,好像曾经经历过。

              就好像。
              被刀子刺进胸口、一般的、痛苦...






              喞───喞喞;
              喞───喞喞;
              喞───喞喞───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蝉叫声。

              好奇怪,现在、明明是秋天。

              ───彷佛让全身溶解的炎热阳光。

              在遥远天边的,雪白云朵。
              围绕周遭树上的,蝉之声。
              留在脚边、茶色的,蝉壳。

              蝉的,壳。

              某个人的,壳。

              「─────.....」

              第三个。
              第三个孩子的,壳。
              脑中,无法回想起的,第三个小孩子。

              蜷缩在地的,影子。
              颤抖走近的,秋叶。
              远方的白云。晴朗的青空。

              ───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不这样的话,秋叶一定会被杀。
              所以,真的,我只能这样。

              拼命似的跑着。
              除了这个,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会让自己更加危险,也不得不这样。

              只是想保护她。
              只是想,代替她而已。


              逐渐遥远的,蝉叫声。


              ───在那之后。
              只剩下被贯穿胸口的自己。

              还有。

              俯视我尸体的,第三个人───





              「啊───啊...」

              胸口、很痛。
              彷佛要将胃里的一切呕出。
              胸口的伤,明明已经恢复了,为什么,还是如此的痛?

              胸口,坏掉了。
              旧伤被撕裂而开,暗红色的染料不断流出。

              ───真是的。

              原来我的伤,从来就没有恢复啊。

              好痛。
              好怕。

              ───脑部发出剧痛。

              这就是;
              被称作〝死〞的,冲动之力。

              然后,意识开始下沉。
              伤口依然疼痛。

              ───碰!

              我最后所听到的...
              是自己,往地面倒下的声音。

           
              ...听得到,说话声。

              「秋叶小姐,是不是需要请医生比较好?」
              「翡翠,不要乱说话,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外人知道?更何况请了也没用,哥哥这个又不是什么普通的伤!」

              ...秋叶,和,翡翠,在说话。
              这里是,房间。
              看来,好像是被搬到床上来,的样子。

              想出声坐起,身体却无法随心所欲的移动。

              很奇怪。
              明明胸口已经不痛了,身体却像铅块一样重。
              能正常动作的,只有眼睛、和嘴巴而已。

              两人的对话,仍在持续。

              「翡翠,妳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哥哥靠近那边,就一定会出事,妳自己也很清楚啊!」
              「对不起...」
             
            「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当初之所以让妳当哥哥的女侍,就是为了防止现在这个情况,不是吗?连最基本的这点都忘了,妳到底是在做什么!」

              秋叶的话中,带有极度压抑的怒气。
              那是平常完全无法想象的,含着感情的声音。

              翡翠只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坦白说,自己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虽然如此,〝翡翠因我而被骂〞这种程度,还是看得出来。

              「回答我,翡翠。为什么哥哥会走到那个地方?」

              面对秋叶的质问,翡翠只是静默不言。
              两人之间,气氛逐渐沉重。

              眼神中凶光乍现,秋叶往前踏出一步,举起了右手。

              ...连自己也看得出来,秋叶是认真的。
              但是尽管如此,翡翠也只是低着头,打算接受这一切。

              可恶!
              鼓起意识,往身体注入力量。
              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别人在自己眼前受伤害...!

              「...秋叶,等等。」

              全力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就像蚊子飞鸣般细小。
              但是,当看到秋叶身体猛然一震,急转回头...我知道自己成功了。

              「哥哥───你恢复意识了吗!?」
              「嗯,因为秋叶刚刚太吵,所以醒来了。」
              「啊...」

              秋叶抱歉似的移开视线,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趁这个机会,振起精神说话。

             
            「那个啊,不要太责怪翡翠好吗?虽然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傱插A不L总之是因为我昏倒的关系吧?那么翡翠就不用负什么责任了。毕竟,是我自己莫名其妙倒下的吧。」

              手撑着床沿,尽力让上半身坐起。
              现在自己的身体,其实还是全身无力、连动根手指都很难。
              可是在秋叶跟翡翠冷静下来之前,一定要装出很有精神的样子才行。

              「...真是的。跟以前一样,只要跟我扯上关系,妳就会很激动呢。虽然长得像个大人了,不过看来妳还是个小孩子嘛。」
              「可、可是───哥哥一直昏迷不醒啊!」

              秋叶急转过身,开始辩解。

              「连续昏睡五小时以上,这在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果───如果哥哥就这样醒不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声音,相当激动。
              话语中挟带的哽咽,也深深传达了她的强烈关心。

              ───老实说,很感动。
              不过也因为如此,自己更不能让她这样担心。

              「笨蛋。不要自己在那边胡思乱想,这不过就是单纯的贫血...哎呀,已经过十点了啊。」
              「...嗯。哥哥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昏迷到刚才。」
              「─────」

              身体中的力量,好像突然间散掉了。

              「真糟糕,小学毕业以后,就很久没有这么夸张了。啊,不过小学时倒是常有...那时候,还真是麻烦有间家的叔叔阿姨呢。」

              是贫血的后遗症吗,脑袋昏昏的,好像在作梦一样。

             
            「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有间家的大家都很亲切,也把我当真正的儿子看待。那时候启子阿姨更是像催眠一样,每天对我说〝你是我儿子〞之类的。所以我觉得,自己也一定要成为他们的儿子才行。」

              但是。
              终究还是,没办法。

              「哥哥,不要勉强了。这里是远野家的庄园,哥哥没有必要对自己说这种话啊...!」

              秋叶的语气,彷佛带着哭音。
              那之中的不只是担心,似乎还有一丝的...恐惧。

              「嗯,我知道,可是很久以前,我就这么想了。从离开远野家时,就开始这么想了。」

              她在害怕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很自然的,就想在这时候说出来。

              「...有间家的人也好,秋叶妳们也好,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真的、很累了───」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呆呆看着天花板,净是回想些老早该忘掉的陈年旧事。

              「哥哥,不要再想了好吗?那是因为你回到这里才一星期,所以累积太多压力而已。」
              「───或许吧。身体确实是,有点累,的样子。」
              「嗯,一定是这样的。所以不要想了,今天就这样休息吧?」

              秋叶的反应,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哥哥的身体比普通人还要不安定,所以应该是没有充分休息的关系,才会像今天这样倒下的。」
              「.....」

              的确,如她所说。
              疲惫感,已经太重了。
              如果不照她所言,暂时把一切忘掉,让身体好好休息的话...

              嗯,可能,?的就一觉不起了吧。

              「...也对。就如妳的愿,今天好好休息就是了。」

              这么说着,让身体躺平。
              而且老实说,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也实在没办法继续维持坐姿了。

              「真的...?等一下也不会偷偷溜出去了吗?」
              「妳说那什么啊。我难道就这么难以信任吗?」

              ...啊,的确是呢。
              毕竟,自己已经背叛她的信任好几次了。

              「...嗯。翡翠,去跟琥珀说一声,就说哥哥已经醒来了。哥哥,晚餐要吃吗?」

              晚餐,吗?
              自己几乎,都忘了有这种东西。

              「不了。虽然对琥珀来说有些抱歉,但是,现在实在没办法。」
              「我了解了。那么翡翠,就这样跟琥珀说吧。」

              翡翠点点头,就这样走出门外。
              自始自终,她的头都没有抬起来。

              「好了,哥哥。今晚就这样睡吧。」

              秋叶的说话声,好温柔。

              可是,睡觉的话。
              只要睡着了,自己又可能会做那种恐怖的梦。

              「拜托你,哥哥...只要今天就好了,听我的话,好不好?」

              眼神中,带着恳求。
              她是真正的,打从心底的在为我着想。

              所以。

              「...我知道了,会好好睡的。」
              「嗯。谢谢你,哥哥。」
              「笨蛋,妳不用道谢啊。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毕竟放着妳八年不管的人,是我;
              而把这样的自己唤回家里的人,是妳啊。

              「秋叶...那个,最近真是抱歉。的确我总是只顾着自己,从来就没为妳们想过。不过,以后───」

              真心的,感到抱歉。
              但是她只是握住我的手,轻轻将这边的话打断。

              「不要说...哥哥就只要跟以往一样就好了。而且真正该道歉的是我。如果接受了哥哥的道歉,那我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泪水滑过眼角,秋叶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无法理解。
              为什么她要这么说?
              为什么───要不断的跟我道歉?

              「...有点想睡了。稍微,睡一下。」
              「───嗯。晚安,哥哥。」





              胸口的旧伤,仍然在痛。
              第三位孩子。
              记忆中,原本,并不存在的他。

              那一定是,十年前被*,却又立即死亡的孩子。

              ───咚。

              炎热的夏天。
              洒满血迹的,小孩遗体。
              充满不吉黑影的,远野志贵的世界。

              ───咚。

              可是即使如此,却很安静。


              ───咚。


              心情,逐渐平和下来。



              ───咚。




              近在身边的,秋叶的鼓动。
              真的,好安静。




              咚...




              意识,开始模糊。
              但是自己,并不会害怕。
              因为,我很清楚。

              隔了好几个夜晚,自己终于,能有一个没有恶梦的,安稳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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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感受本猫激情的爆发吧!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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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二星级★★

8楼
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第8日 午睡之梦
        我在晨光中睁开朦胧的睡眼
        大概是因为昨天的贫血,尽管现在我的身体依然感到有些沉重,但是已经好多了
        已经过了多少天了?
        已经有多少时间没有享受如此安逸的早晨了?
        今天是我校的建校纪念日
        不用像平常那样准备去学校,我可以宁静地享受早晨的时光。

        “啊——”
        然后,我注意到
        尽管我认为这个房间没有其他人,不过有人却在我的床缘上酣睡
        “秋叶?!”
        似乎她一晚上都在照顾我,秋叶现在依然坐在椅子上,她的上半身趴在床上

        睡梦中的她,发出轻柔的呼吸
        她的长发披散在床上,看起来非常美丽。
        “秋叶,嘿,秋叶!”
        轻轻地呼唤几声,她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如果她还在睡觉,那就没有任何理由叫醒她

        “呜恩……”
        秋叶轻轻地翻身
        睡梦中的她没有了平时的强悍
        自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毫无防备的睡相就没有改变过。看着这个,我闭上眼睛鲜回想起以前秋叶的样子。

        八年前
        在一起玩的时候,这个黑发的小女孩经常跟在我后面
        尽管是个文静的孩子,秋叶经常和我们一起玩。
        她很少笑,就算笑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转瞬即逝的悲伤。

        ——当时我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我单纯地想让她开心地笑,所以一次次硬拖她和我们去庭院玩
        “恩,哥哥”
        在秋叶呓语的时候,我在想她在做什么样的梦呢

        “……”
        因为一些理由,或者冲动,我轻抚着睡梦中秋叶的头发
        当我看她睡容的时候,心里感到十分平静
        这让我想永远照顾她,如果可能的话。

        “秋叶”
        我想起来了
        当我们都是孩子的时候,我经常考虑这个问题
        那时我和这个女孩约定比任何人都更珍爱她
        和我约定的时候的那个爱哭鬼秋叶

        “但是那不可能,不是吗?”过去的回忆已经远去,她现在是个正当妙龄的少女
        我喃喃自语,凝视着秋叶的睡颜。
        “……恩”
        我放下了她的黑发
        “我很抱歉”
        她痛苦地皱起眉毛,在睡梦中轻声自语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哥哥”
        “秋叶?”

        秋叶的呼吸显得有点紊乱
        随着她的长发滑到地上,秋叶慢慢地抬起了头

        “啊——是哥哥,哥哥,为什么你在这里?”
        “很正常啊,毕竟这是我的房间。”
        “啊?!”
        秋叶像受了刺激一样约起,并且快速环视四周。

        “早上好,哥哥。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睡过,她平静地和我打招呼,就像平时的秋叶一样
        她的内心,或者说她的反应,并不寻常
        “呦,早上好,我睡的很好,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惬意的早晨了。

        “真的,你的身体完全康复了?”
        “不,还是有一点沉重,今天是休息日,所以我只是安静地在床上躺着。”

        “为什么,哥哥,这不象你会说出的话,你总是在任何人注意到之前就从某个地方消失了。”
        “请不要这样说,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呆在这里,所以你不用担心。”
        “好好,这一点我只能相信一半。”

        愉快地笑着,秋叶看着我的脸
        如果我们的脸总是靠的这么近,就麻烦了
        秋叶长地非常漂亮,如果她总是冲我保持这么灿烂的笑容,我会受不了的。

        “那么,哥哥,我们午饭的时候会来看你,在那之前,请不要移动身体,或者外出。
        “我理解,但是很困扰,自从我来到这里,你们总是从早到晚照顾我,我完全不象个兄长。”
        “哥哥”
        尽管只是很随便的一个抗议,但是秋叶脸上已经阴云密布
        轻轻扬了一下头,她站起来看着我
        “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蠢话,你是我的哥哥,就算你的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活动,什么也不会变”
        “好,我同意,但是……”
        “这无所谓,但是是事实,我不介意每天照顾你,所以,请不要再担心这一点。”

        秋叶很快走到门边
        “那么,请原谅,早上我要外出,所以如果你需要什么,请叫翡翠。”
        说完后,秋叶离开了房间。

        已经十点钟了
        尽管休息是好事,但是一直这样躺着也很烦。
        “啊啊啊!”
        但是尽管这样,看起来我的身体似乎还是没有休息够
        我的身体依然不灵活,就算像昨天那样四处走动,估计秋叶也会生气的。
        “秋叶两个小时后就会回来,而且毕竟我已经答应她今天要休息了。”
        这样告诉自己,把被褥盖到了身上。

        我真的觉得昏昏欲睡,大概是因为我依然筋疲力尽。
        如果用心,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好热
        好好想想,自从昨天开始我没有喝过任何东西。
        我的喉咙发干,而且脑袋有一点点疼。

        一会儿而已
        我觉得自己可以去出去喝一下水

        走廊空荡荡的
        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我记不起来了,或者不需要回想,就像电影镜头一样在我眼前静静展现出来

        热
        阳光很热
        是我的身体依然没有恢复吗
        看来我不能在太阳下呆太长时间。

        别馆看起来在阳光下摇摆
        我的视野一片朦胧,就像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一片空白。
        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从这栋别馆中传来
        有人
        有人在这里吗?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从走廊中往里面看
        在里面,隐约看到秋叶和琥珀的身影
        她们看起来有点奇怪
        我听到解开和服的瑟瑟声响
        ——什么?!
        琥珀一声不吭地脱下她的和服,露出乳房

        琥珀很含羞地站在那里,但是没有动
        秋叶的嘴唇压在了裸露的白色胸膛上

        极度紧张
        琥珀含起裸露的胸膛,秋叶蜷缩起身体让脸埋在琥珀的乳房中
        一条纤细的红线从她乳房上流了下来。

        秋叶的喉咙开始活动,咽下了什么东西
        什么——她在喝什么?答案勿庸置疑,我已经知道了。
        秋叶,她在喝,琥珀的血……

        ———梦
                梦———
                      这是梦。快点醒吧。

        “——恩?”
        我自己的房间
        我确确实实在自己的房间里。

        “秋叶,和琥珀小姐?”
        秋叶,秋叶在喝琥珀的血,我确实看到了
        “仅仅是我在做梦?”
        也许
        不,那一定是一个梦
        那没有可能是真的

        “但是那实在太真实了”
        那必须是个梦
        塌塌米垫子的味道,两个交错的呼吸声,我听到的秋叶喉咙传来的吞咽声
        “……”
        我从床上下来。

        我感觉头昏眼花
        但是我不介意
        那栋别馆
        如果我去那栋别馆,我就能知道那是不是一个梦了

        “……!”
        听到声响,我藏了起来
        “琥珀小姐”
        琥珀从别馆的方向走出来,向大宅走去
        这栋房子像坟墓一样安静
        我想已经没有人了
        秋叶不在这里
        因为她说过她今天上午要外出
        秋叶不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和琥珀呆在一起
        “!!!”
        我紧张地咽下口水
        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哥哥?”
        秋叶站在这栋日式房间里
        她吃惊地看着我
        “秋叶”
        “是,什么事,哥哥?”
        秋叶看起来对我来这里并不感到惊讶
        她仅仅有些无精打采

        “什么事?你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做什么?我只是想来这里看最后一眼,在它被拆除之前。
        “不,我并不是问这个”

        我盯着秋叶的身体
        恩?——好好想想,秋叶正穿着她的制服
        她刚刚不是穿着平时的那件衣裳吗

        “秋叶,你换衣服了?”
        “是的,从我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开始,离开你的房间后,我就换了,我刚刚回来”
        “真的?对,那就是了,你没有在这里做那些事情。”
        ——是的,总而言之,那是个梦
        但是,还有些古怪的事情
        很古怪,但到底是谁古怪?
        秋叶,还是我?

        我那个时候看到的秋叶,正穿着平常的衣服
        那之后换衣服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秋叶刚刚说,那完全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所以——造成我看到这个奇怪的梦
        “哥哥,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苍白,你说你一上午都会休息,那么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
        “啊,我只是想我应该稍微出去走走。”
        “真的?算了,我不在意这一点,但是我禁止你来这里,看来你不能信守对我的承诺呢,哥哥。”
        秋叶责难的目光愤怒地盯着我
        她的眼光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心脏开始狂跳
        “你说的对,从现在开始,我会注意。”
        “这栋建筑已经非常老旧了,随时都可能倒塌,所以不要再来这里了,哥哥。”
        ——一切仅仅是我的想象?
        我觉得秋叶的态度绝对有些不寻常
        有一点就是,为什么秋叶要一个人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现在请回吧,哥哥,你看起来并不好。”
        从我身边走过,秋叶离开了这间和式屋子
        “等一下,秋叶,昨天我有些事情忘了问。”

        “你忘了问什么事?”
        “恩,这里一定是我突然病倒的地方,很久以前,我在这里和你一起玩过,我记得还有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一定弄错了。”
        做出明确的回答后,秋叶离开了别馆

        “但是,秋叶,还有第三个孩子,十年前的那个养子应该是其中之一,秋叶,你说你不知道他?”
        独自留在和室内,我大声吼着
        是秋叶掩藏了这个孩子的事实,还是她根本不知道?
        ——我无法断言

        ——入夜
        我一回来就一直脑袋空空地呆在房间里,一天看起来结束了
        考虑的事情太多,我必须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就算五月死了以后,杀戮仍在继续
        而且我能真切地看到杀人并吸他们血的梦

        八年前
        我在一次事故中受到近乎致死的重伤,那个孩子应该就在那里
        我记得中庭的那一幕,毫无疑问,那是八年前的记忆
        如果我开始做杀人的梦,不需要问为什么,看起来很久以前,同样的事情就确实发生在我眼前
        “……”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秋叶
        琥珀把晚餐送到我的房间,秋叶并没有一起来探望
        “我想只要我觉得好了,就没有必要再探望,但是”
        当她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难以应付
        如果一觉睡过,早上来临,我们像平常那样打招呼,我打赌这样的不良反应就会消失
        “没错,我只要睡觉就好了。”

        关灯以后,我在床上缩成一团
        但是,秋叶不在我身边
        如果我就这样睡的话
        我也许会再次梦到去杀人
        “——该死”
        这样不行,我完全无法入睡
        因为秋叶昨天在我身边,我可以安心睡觉
        如果我一个人睡,恐怕就会再做那个梦
        到了一梦见杀人饮血,就会有新的受害者产生的时候。
          到那时,自己就没有辩解余地了,自己是杀人鬼的事就是肯定的了。

        “……哈”
        我从床上下来
        我不能睡觉
        我今天晚上不能睡觉,必须保持清醒
        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于是我可以抬头凝望月亮
        “啊,有人在中庭?”
        秋叶安静地站在一棵巨大的树下

        “也许她只是在遛弯,现在已经超过11点了,她太不小心了。”
        其实在我回来的第一个晚上,秋叶就深夜出门了
        我再也不想回去睡觉了
        如果像昨天那样,秋叶在我身边,我想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我在月光下散步
        房前的大树画满了秋天的色彩,而且落叶看起来有如梦幻一般

        秋叶站在最中央
        我凝视着她长长的黑发,纤瘦的背影,还有散落在周围的秋天的落叶
        摇摆着
        像与树叶一起飘舞的黑发,看起来多么的脆弱。               
        秋叶的身影亦真亦幻

        “秋叶?这么晚了在做什么?”
        “我在看月亮,你也是吧,哥哥。”
        仿佛并不对我的到来感到惊讶,秋叶转过身来回答到
        “晚安,哥哥,是个病号还这么晚出来,你还是很虚弱的病人吧。”
        “我想是的,我可以从自己的房间看到月亮,但有个不良少女这个时候出来,我这个做哥哥的放心不下啊。”
        “呼呼,我很抱歉。”

        “啊——最近事情比较混乱,在屋子里还好,最近外面不安全,秋叶是女孩,夜里不要外出为好。”
          “好。听哥哥的,一会就回房去。”
        “哈,现在好了,我也无法睡觉了,所以最好一起消磨时间
        “如果你高兴,就没问题,哥哥。”
        闭上眼睛,秋叶轻轻点头
        秋叶的点头看起来像在祈祷些什么
        “我很惊讶,你今天晚上看起来很高兴,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但是我想能够这样和你在一起聊天就很让人高兴了。”
        秋叶轻轻地笑着
        “……”
        听到这个回答,我感到胸口被重重敲了一下
        “哥哥,怎么了?你的脸看起来很红。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到阳台上去如何?”
        “不,我没事,我还想在赏会儿月,我们就呆在这里吧。”
        “好,今晚真的很美,仿佛所有的美景都环绕着宅子,这是我的最爱。”
        秋叶抿嘴微笑
        她的举止深深打动了我
        她的气质是如此宁静优雅
        红色的秋叶衬托着中间的她
        远野秋叶比平时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

        “嘿,哥哥,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这个地方?你是说,这棵大树?”
        “是的,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这里是我们见面的地方。当我在房间里做功课的时候,我一听到有石头打在窗户上,就从私人教师那里偷偷溜走,跑到这里来。”

        ……是啊,仔细想想,她说的是事实
        秋叶总是在大宅子里面上课,我们的长辈们不让她外出。

        “宅子中的人都很惧怕父亲,所以他们甚至不敢跟我说话。
        但是,那很平常
        我想我没有必要和父亲以外的任何人交谈
        这里有很多人,但是对我来讲,远野的家规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重要。所以我就独善其身,也能够接受父亲的教育。”

        “是啊,我记得,他们并不怎么关心我,但是家长们都对你很严厉。一直把你关在房间里,一天到晚给你上课,我真的比喜欢那样。”
        “恩,说心里话,我也很恨那样的生活。”
        我想她在梳理过去的回忆
        秋叶笑容显得有几分感伤

        “不过哥哥,是你让我注意到这一点,
        你也许并不特别在意,以为对你来说,那不过是家常便饭。但是有一天当我在中庭等我的老师的时候,你过来抓住我的手就跑。
        我问你要做什么,你说一个人不能玩捉迷藏的游戏,所以我也要来玩。
        真的,现在回想起来,你还真是个固执的人呢。”
        秋叶格格笑起来

        “啊,孩子就会做那样的事情,请原谅我的无礼。”
        “是,从那以后,父亲叱责了我们,所以我们就更难见面了。”
        “……恩,我也变得很倔强了,我决定我每天都要和你玩,总有一种方法,我能带你出去。但是到最后,你自己逃了出来,但是只能远远地看着,永远无法靠近。”

        “那已经足够了,我只要能这样就很高兴了,是的,我真的很高兴。你带我出去玩,然后父亲就是训斥我们。父亲的训斥一天比一天严厉,是吧。所以呢,我就开始想,他今天不会来。他今天应该不会来,我不认为他今天会来。
        但是,你总是违背我的期望。每一次我们被训斥,我就认为你在也不会出现了,但是你总是笑着来找我。你总是说父亲没有责备你,但那不过是动人的谎言。”

        “真的?我想我完全把你骗了,但是我想拆穿那个谎言真的很容易。”
        “当然,我总是对你带我受责骂感到很抱歉,每天的同一时间,我都兴奋地等待着,哥哥今天会来吗?”

        “不过,那真是一段最快乐的时光,当你搬走以后,生活又变回平常那样,但是我并没有觉得难过。
        但是,对你的思念比任何事情都更强烈,哥哥。
        你说你留下了我一个人,那是不对的。我……我总是被你拯救,因为我有和你的记忆,所以我才是远野秋叶。”

        然后,有如梦幻一般,秋叶笑了。

        “有些地方是我的错,如果我总是像孩子一样缠着你,我是很难成为远野家的当主的。”
        “别说傻话,和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关系。当你需要的时候依赖一个人不是坏事,更何况我们是兄妹。”
        “不,那只是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一旦决定我要成为远野家的继承人。我就不能依赖任何人,我必须管好我自己。”

        “这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因为你成为远野家的继承人,那意味着你不能凭自己的意志做决定吗?”
        “那就是成为远野家当主的意义,很久以前,我就被告知要这样。……但是,我还是做不好,我总是像这样显得软弱,不是吗?”
        在她说话的时候
        秋叶步履轻盈地跳着
        宛若舞蹈,穿梭在秋天的落叶之间。

        “秋……叶”
        我的胸口刺痛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我想紧紧地抱住秋叶。
        是因为月光的魔力吗?
        尽管她是我的妹妹,不,因为是我的妹妹,我想要去保护这个女孩。

        “天气变凉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哥哥?”
        “是啊,回去吧,我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哥哥?”
        “……”
        我能听到秋叶的声音
        但是,我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真的,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秋叶的头发应该是黑色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赤红,像血一样

        ……多余的
        这是多余的
        ……多余的
        有什么是多余的
        ……多余的
        红色的头发,像血一样,一只恶魔在饮血
        那不是人类,所以,必须除掉

        “哥哥?你还好吗,哥哥?”
        “咕啊啊!!”
        我的胸口紧绷
        我的心脏狂跳
        血液充满了我的血管
        在我的脑中不断回响着,杀,杀

        ……不,我不想杀人
        我要先享用这个女人的身体
        她纤细的胳膊,美丽的头发,小巧的乳房
        她的身体,就想一个完美的洋娃娃,我要侵犯她。

        ……我的喉咙发热
        就好象
        当我要杀人的时候,那样热

        “哥哥,坚持住,我会帮你的,让我们先回宅子。”
        声音,我能听到秋叶的声音,但是我不能看她的脸,如果我看了的话,我就会
        “……好吧,我不会碰你的身体的。”
        不,我不能碰
        如果我碰了,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我会先回去,好确认你也会回来,秋叶。”

        留下这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我从秋叶身边离开
        不知怎的,我自己回到了房间
        我的呼吸紊乱,瘫倒在床上
        “他妈的!!”
        我恨我自己
        仅仅是梦还不能满足,我也能真切地感受到这种愿望
        并不意外,我想和秋叶做那样的事情

        “我……我”
        我不再了解我自己
        八年前的记忆
        秋叶,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孩
        一个事故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远野志贵,就像一个杀手

        “我知道,志贵君脆弱的一面”
        她,弓冢骄傲地说
        “你和我一样,像我一样,一样不能抑制的杀人冲动……!”

        “……”
        我无法否定这一点
        毕竟,远野家的人都有问题
        发狂而死,暴力致死,精神病发作
        秋叶喝了琥珀的血
        我,看到了杀人的梦。
        “……哈”
        想到这一点,我不得不嘲笑自己的愚蠢
        为什么秋叶很奇怪?
        秋叶很正常,那只是我的想象

        是的,我是唯一一个疯狂的人
        只有我,像今晚这样渴望鲜血
        ……热
        ……热
        ……热
        ……一旦被唤醒,我的身体就无法如睡眠般保持宁静

        ……所以,今晚也要,缓解我的饥渴
        看起来我今晚再度进入了小镇
        看起来我的眼睛布满血丝
        然后我在期待一个人再次经过
        ……什么时候我不知不觉陷入睡眠的?
        长发飘逸
        蔓延在今晚的小镇。

        ……我做了另一个杀人的梦
        我想我找到了新的猎物
        今晚无论是谁都可以
        杀一个陌生人,拖到小巷子里去
        划破喉咙的声音
        涔涔流血的声音
        划破喉咙,饮血来缓解饥渴

        ……就和以前一样

        然后
        一个碍事的家伙出现了
        我甩开尸体站起身来
        有人,有人正看着我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了

        摇摇披散的头发,抬头仰望夜空
        ……这个身影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从一个屋顶到另一个屋顶
        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
        那个身影一直紧跟着

        ……那个黑色的身影看起来很像雪儿前辈,速度快得有如魔鬼般
        ……追逐停止了
        看起来它很兴奋
        似乎就要开战了
        看来已经跑累了
        感觉就像是在玩一样
        ……雪儿前辈靠近了

        然后,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雪儿前辈很强,但是当一个过路的人出现,一切就结束了
        当她去保护那个路人的时候,她和那个路人一起被一个铁管样的东西刺穿了

        ……实在是太残忍了
        提起她的手,都用铁管刺穿
        像受难的耶稣一样悬挂起来,雪儿前辈裸露着

        我知道它在笑
        舌头在雪儿前辈的乳房上滑动,它笑着
        雪儿前辈只是瞪着眼睛,什么都没有做
        蓝色的瞳孔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映入我的眼帘

        影象到此终止了
        ……张开嘴
        ……就像裂开的伤口
        我醒了
        “……!”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
        现在差不多是早上6点
        “连前辈都……为什么?”
        不,那个穿教会长袍的女人不一定就是前辈

        因为,那和她有一些不同
        在梦中的我的很奇怪,但是那个前辈甚至更奇怪
        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像*一样投掷杖剑
        前辈看上去比那个杀手更像怪物

        ……所以那一定是个梦
        因为当我睁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躺我自己的床上

        “……我能只把它当成一个梦吗?”
        我笑了
        这是否是一个梦并不是问题所在
        我还记得什么还有我有多么不想杀人也无关紧要
        ……我知道的是,我的身体现在依然很亢奋

        咬断那个男人脖子的感觉
        把雪二前辈的胳膊按到头顶上,殴打她的身体
        我依然能感觉到她呼吸的传来的热气
        所以,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已经不重要了
        我杀了人而且试图*雪儿前辈都是事实

        “打扰了”
        翡翠进入我的房间,手里拿着制服
        “早上好,志贵少爷”
        “早上好,翡翠”
        我答到,甩开身上残留的前辈的温暖

        但是,那不可能
        尽管翡翠来叫醒我,我依然忍不住感到一阵失落。
        “志贵少爷?你看起来脸色很苍白,身体还是不舒服?”
        “呐,不是那样的,我早上起来总是这个样子的
        我下床来

        我的头很疼,但是无视之
        “我要去客厅了,我打赌秋叶正在等着呢”
        “不,似乎秋叶小姐早上也不舒服,所以她今天上学要缺席了。”
        “哦,直到昨天晚上她还挺好。”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从姐姐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道详情。”
        “……我知道了,有点疲劳,就像以前一样,我猜。”
        “姐姐在客厅里,所以请问问她详细情况。”
        说完后,翡翠离开了
        “啊,早上好,志贵君,今天起的很早啊。”
        “早上好,琥珀,我听说秋叶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发生什么事情了?”
        “哦?啊……翡翠告诉你了?秋叶小姐有点发烧,所以今天她要休息
        “发烧,为什么?”
        “你回来以后她一直很忙,游说亲戚,安排转学,她只是虚脱了。”
        “只是虚脱,真的吗?”

        “当然,志贵如此惊慌,她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啊。”
        琥珀高兴地笑着
        当她说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有多紧张
        “啊,哈,我不是真的担心秋叶,我只是”

        “只是什么,志贵?”
        她的眼睛直钩钩地盯着我
        我不擅长撒谎,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意
        “……啊,不,你是对的,秋叶对我很重要,就如你所说,我很担心。”
        尽管我很窘迫,但是还是告诉了琥珀我的真实感受。
        “志贵,你今天很老实,请在秋叶小姐在这里的时候告诉她这些。”
        带着无邪的笑容,她说着非常恐怖的事情

        “哦,拜托,我不可能告诉秋叶这些话的。话说回来,她还在睡吗?”
        “是的,她刚刚吃了点药就去休息了,她说‘不需要探望,哥哥去上学就好了’。”
        “真的吗,我很高兴。”

        我坐在沙发上
        至少可以少担心一件事了

        “啊,志贵,昨天晚上你真的和秋叶小姐在中庭聊天了?”
        “是的,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当我往外看的时候,秋叶就在庭院里,所以我就出去聊了一下,怎么了?”
        “翡翠也这样说的,所以我有点担心,但是,志贵,你不应该这么晚还外出,你知道,这些天外面很危险。”
        “因为杀人狂,对吗?我想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一点。”
        “就算这样,也请小心一点,似乎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杀了。”
        “……”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
        “那是真的吗,琥珀?”
        “是的,早间新闻上报道了。到今天为止受害者都是女人,他们都很关注这一点。”

        “……”
        一个男人,一个男性受害者
        我在梦中杀的那个不认识的人

        “志贵?”
        琥珀正在说些什么
        “啊……不,没什么。”
        我受到如此巨大的震撼后只能说出这些

        ……我到学校了
        现在是七点五十分
        尽管我很早就出宅子出来,但是我还是掐点到学校
        原因很明显
        我可能就是凶手让我无法迈步

        我迈进了校门
        身边都是和我一样向班里走的人
        “……”
        每次我一看到他们,就感到身体发冷
        他们是那种从来没想过谋杀的人,而在他们中间就有像我这样的人,上一样的课

        “弓冢,最后,我明白你的感觉了。”
        不,我不能把我的处境和她相比,但也许现在我能明白一点她的感受了。
        我现在的生活方式,不能在继续下去
        我已经杀了很多人
        这是否是一个梦并不重要,因为有着那样的冲动,我就不能再呆在这里

        “哈”
        我苦笑着
        就在几天之前,我甚至不能想象有这样的事情
        “你好啊,如果你再这样站着,会迟到的。”
        “啊?”
        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早上好,志贵君,我今天又在这个时间见面了”
        “……”
        我太惊讶了,说不出话来

        “恩?怎么了?你脸红了,志贵君。”
        “……”
        我忘了
        只是考虑自己,我忘了前辈的事情
        ……昨天晚上
        出现在我面前被杀掉的黑色身影
        追捕杀手,被杀手捉住并从后面被刺穿
        ……然后
        我*了,那个身体

        “前辈,恩……”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应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道歉,但我还是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但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是……

        “恩,怎么了,远野君?”
        “没,你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前辈。”
        ……比什么都重要的是,前辈一往如昔。
        所以,也许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个梦,或者那个黑色的身影不是雪儿前辈
        昨天晚上被铁管刺穿的人今天不可能来上学
        而且如果雪儿前辈是昨天晚上那个人,她不可能对凶手这么温柔地笑

        “远野君,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变化不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因为今天太凉了?”
        “不,不是那个,只是……”
        昨天晚上的梦历历在目,我无法直视前辈
        洁白的肌肤,柔软的触感
        我的手指搓揉她柔软的胸部,大量的鲜血流淌下来,弄得她仿佛图腾

        “……呃”
        不妙,我想起太多了,太真实了
        “远野君?你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也许你上课前应该先去保健室拿点药?”
        她在担心吗?前辈一直看着我

        “呃,等等,前辈。”
        如果她靠的太近,我就会想起昨晚的梦
        当雪儿前辈一出现在我面前,我的脸就完全红了

        “啊,你看来真的病了。”
        无奈地耸耸肩膀,前辈伸出了她的手
        前辈的手摸着我的额头
        她的触感是如此温暖轻柔

        “等等,前辈,我没事,现在稍微有点……”
        “恩,看起来你没有发烧。”
        前辈无视我的话,又把手压在我的额头上
        ……然后
        当她侧我的体温时,我的目光集中在她制服袖子的绷带上
        “……咦?”
        绷带的位置就在手掌下面一点
        没有什么疑问了
        这就是昨天晚上手被刺穿的位置
        我的身体一下变得冰凉
        我感觉身边的现实世界正在崩塌
        “前辈,你胳膊上的绷带,发生什么事情了?”
        “啊,这个?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的疏忽,我已经治疗过了,但是我喜欢绑上绷带,已经不要紧了,所以不用担心。”
        前辈不在意地说着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这是谎言

        “……不,这是重点,自从你被铁管刺穿,我打赌现在依然很疼。”
        “……”
        然后,前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啊……”
        ……沉重
        我梦中的气氛回来了
        最直接的是,我周围的空气凝结了。

        “远野君,你有空吗?”
        这样说着,前辈抓住我的胳膊
        “……”
        我说不出话来
        前辈什么也没有说,把我推到了教学楼的后面
        “我想我让你逃课了”
        因为一些原因,前辈的声音很平静

        “……”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只能保着一线希望持续着这种尴尬
        那个时候,前辈将会说“昨晚?你在说什么?远野君?”
        毕竟梦就是梦,前辈就是前辈

        “前辈,我”
        “是的,我应该先给你看看这个。”
        打断了我的话,前辈卷起了两条胳膊的袖子
        两条胳膊都,缠着绷带
        “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
        我无法问这是谁造成的
        因为是我做的
        但是,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这是事实,我是已经杀了很多人的凶手
        “妈的,真的,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
        前辈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盯着我
        盯着我
        她知道远野志贵是凶手,那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什么都不说,前辈!你知道我是凶手,对吧?那你为什么不……”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装作我学校的那个前辈
        “我杀了人,昨天晚上对你做那样的事情,你怎么能这样面对我,前辈!”

        “并不奇怪,我是你的前辈,为什么我不能呢?不管你说了什么,昨天晚上我没有看到你外出。”
        直白的,她非常坦率地说着
        “……什么?”
        她昨天晚上没有看到我?……但是昨天我们在性命相搏
        “……你在说什么,前辈!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次,你阻止了我去杀人啊!!”
        “那是事实,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你拔刀相向。”
        “什……那不可能,你朝我扔了许多!我看的很清楚,或者你说那个身影不是你?你装作不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装作不知道,但是你没有理由看到很多。”
        前辈的态度完全转变了
        前辈的话回避了重点,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我要冷静下来
        我并不是适合讲的对象,而且前辈也和平常不太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回避我的问题吗?
        “前辈,请认真回答我,我有太多事情不明白,快要疯掉了。雪儿前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哦,远野君,你看起来很恐慌。”
        我不知道她有多认真,但是前辈离开了我的身边
        某种意义上说,她完全回避了这个问题。

        “前辈,请认真回答我,昨天晚上和在那以前,你在做什么?那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可以做到的。”
        “啊,你说‘那’是什么意思?”
        “啊,我的意思是,那种荒唐的移动方式,还有扔出那么多的剑!!我看到二十把剑,你怎么把它们都带在身上,而且,昨天晚上!”
        “是的,昨天晚上怎么了?”
        “昨天晚上,我用铁管刺伤了你,你今天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来学校?不管你怎么看这件事,都太不寻常了,前辈,你是人类吗!”
        过了一会儿
        前辈的眼神显得非常悲伤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也没办法。”
        “我只有雪儿这个名字,一个猎杀吸血鬼的职业,我知道我不想你那样是个普通人。”
        “哦,吸血鬼,前辈?”
        “不用担心,我并不是这里的人,我已经准备好你看到另一个我。”
        眼神游离不定,她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慢着,前辈,你说的‘驱邪者’是什么?”

        “一个驱邪者就是一个驱邪者,一个接受了神圣使命并履行净化魔物的仪式的成员。
        你知道吗,远野君,这是一个常见词汇,所以我认为你知道的。”
        “说实话,我比净化做的更彻底,所以我有一点不同。如果我说女巫是不是更好理解一点?事实上并不准确,几乎是完全相反,但是这也许可以让你更容易理解吧?”

        “一个女巫?但是那……”
        我不能说不可能
        毕竟我看到了她超人的力量
        但是,我难以相信
        或者说是我不想相信
        因为她是这样温柔的前辈,也许我希望雪儿一直保持前辈的样子。

        “……撒谎”
        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些话已经脱口而出

        “是的,你是对的,那是谎言,都是胡说,所以请一点都不要相信。”
        她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只是想把这些都当成谎言而结束

        “不,那不是胡说”
        我不想接受,但是必须这样做。

        “!!”
        为什么
        前辈悲伤地低垂着眼睛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去杀人的时候你总是来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很清楚这一点。”
        “那不就是一个梦吗?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用你自己的话来说。”
        “普通!就算是个梦,一个每天晚上享受杀人乐趣的人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那甚至比做坏事感觉更糟糕!”

        ……是的,感觉到杀人的冲动
        不仅仅是在梦中,我在现实中也有这样的欲望。
        包括那些并不陌生的人,秋叶,一个我最了解的人……

        “一个杀手,哈,是,现在我了解了,我懂了。你每天晚上都跟着我来很自然,你不能放着这样危险的孩子一个人不管。”
        “所以……所以,你打算杀我,前辈!”
        “……”
        “前辈,你为什么不说话,说些什么啊,前辈!”
        “啊……”

        我抓住前辈缠住绷带的胳膊,把她转到朝向我一边
        前辈什么都没说,低着头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前辈。
        我不再了解我自己,所以,拜托了,前辈,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
        “远野君,你真的相信你就是凶手?”
        “我不能考虑其他的事情
        所以,我现在只想休息,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希望从你这里明确得到答案,然后……”
        然后,如果我必须偿命,我已经准备好了。

        “为什么”
        “前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像平常那样笑笑就过去呢,如果你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
        “但是,现在已经太迟了,这段时光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样说着,
        前辈挣脱了我的手臂逃开了,远远地……

        “远野君,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确实已经杀了多少人。”
        “啊……”
        一时间,我感到天昏地暗。
        尽管我说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如此清楚地听到‘杀’这个词,我的胸口还是很疼。

        “好,告诉我,前辈。”
        “不,不是现在,我今天晚上会来学校,剩下的,就由你来决定,远野君。”

        这就意味着她把最后的决定权留给我。
        如果我今天晚上去学校,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如果我没去,那么我们就会回到平常的那个样子,一个最终的选择……

        “……”
        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来这里,所以我选择沉默
        “那么,我今天晚上会在学校等你,但是向我保证一件事情,这件事要向你的妹妹保密。”
        “呃?对秋叶?”
        当然了,我不希望秋叶被牵扯到这种事情中来,不需要强调这一点。
        这不是问题,但是
        为什么前辈说的这么认真?
        好象秋叶是敌人,而不是我……
        “前辈,秋叶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远野君,在她身边的时候请小心。”
        用骇人的声音留下一句警告,前辈消失了。

        ……课程结束了,学生们四散回家
        就算我今天晚上来见雪儿前辈,我也要先回一趟家
        到最后,这次谈话只是告诉我这个梦是真的
        什么都没解决,我依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凶手……

        ……叹气
        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离开了教室

        翡翠在大门旁边等候
        “哈啊?你在这里做什么,翡翠?”
        “我在等你回家,志贵少爷。”
        “呃?我很高兴,但是,为什么?你说过你不会再在这里等我了。”

        “这是因为你和秋叶小姐在一起,姐姐建议说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尽量不送别和欢迎。”
        “……”
        我明白了,确实,如果和秋叶在一起,见到翡翠的时候就会很尴尬

        “琥珀的又一个怪主意,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见到你,翡翠。总之,我回家了,谢谢你出来等我”
        “是,欢迎回来,志贵少爷。”
        翡翠鞠了一躬
        静下心来想想,一个女仆在大宅门口鞠躬实在不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景象。

        “哦,顺便问一下,秋叶现在好点了吗?”
        “是的,午餐的时候情况已经好转了,也许你可以去她的房间看看。”
        “也许,至少要去一次……”
        ……在她身边的时候请小心

        “不,我不能,我现在还不能见她。”
        这并不是我不想见她
        但是,因为雪儿前辈说了那样的话,现在很难去见她
        “志贵少爷,你现在打算直接回到你的房间吗?”
        “啊,是的,那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庆幸掩饰住了自己的不安,我走进了大宅的门。

        现在是晚上
        我在晚餐的时候只和秋叶聊了一小会儿,然后就直接回房间了
        她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我确信前辈的警告是不必要的

        “如果我打算去的话,我现在就要赶紧动身了。”
        前辈说过我们今天晚上要在学校谈
        如果我去的话,她就不再是我的前辈了
        如果我不去的话,一切都会回到平常那个样子
        我要……

        去
        不去


     






 
        第9日 吸血鬼
        “我不能让这件事情一直不明不白。”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话
        我就是那个嗜血的杀人鬼吗?
        我不能让这些问题始终没有明确的答案
        “应该带着它,以防万一。”
        自从五月的事情发生以后一直放在抽屉里的小刀,我把它拿出来放到口袋里

        我悄悄地下楼走到门厅,因此翡翠和琥珀并没有注意到
        我只要不弄出声响地打开门就……
        但是再我要打开门前,它就吱吱嘎嘎地开了

        “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秋……秋叶,你”
        为什么你在这里,我说不出口

        “我只是在庭院中散步,你又如何呢,哥哥,看起来你正准备出门。”、
        “是的,我忘了一些东西在学校,我正要去取回来。”
        我不想对秋叶撒谎
        所以我尽可能地少编造情节

        “恩,你忘了一些东西?”
        秋叶眯着眼睛看着我
        “那,好吧,现在已经八点了,请你保证九点会回来,哥哥。”
        “好,我一个小时内会回来的。”
        “了解了,我会留着门不锁的,路上小心。”

        秋叶向客厅走去
        太奇怪了,刚才,我本应受到更多的怀疑,但是秋叶完全相信我。
        是因为昨天晚上在庭院发生的事情吗?
        被秋叶信任,感到她信任我,让我非常高兴

        ……在她身边的时候请小心

        “……啊”
        前辈的话像诅咒一样回荡在我的耳边
        “不管怎样,我要去学校,然后直接回家。”现在我要去见前辈
        好了,我握住了门把手

        ……学校笼罩在一片寂静中
        我们学校晚上六点半就关门了,而且夜间没有老师或者门卫巡视
        在这个时间,学校完全是空无一人

        周围都十分安静
        唯一能听到的是我自己的心跳声
        “前辈在这里吗,我觉得纳闷?”
        尽管她说要在学校等我,但是她根本没说在哪里
        不,前辈也许是故意没有告诉我

        “恩,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切开窗锁进去了。”
        我摘下了眼镜

        “咕”
        伴随着一阵轻头痛,“线”出现在我眼前
        “线”分布在物体容易被破坏的地方
        只要顺着他们切过去东西就会碎掉

        “对弓冢来说,那仅仅是绝望。”
        这样平静地摘下眼镜,我切实感到了自己的眼睛有多奇怪
        “现在,要找到窗户的锁上的线。”
        尽管任何东西都可以切碎,但是那必须他们的“线”出现的地方被切到的时候
        如果我切墙或者窗户本身,明天就会引起注意,切的地方尽可能的要小

        “啊,完美,我可以进去了。”
        随着轻轻地喀嚓一声,我顺利地切断了锁,然后打开了走廊的窗户

        ……沉重感
        我一爬进窗户胸口就觉得疼

        “啊?”
        那是什么?
        非常可怕

        ……沉重感
        这里的空气充斥着凶恶和恐怖感

        “前辈,你在哪里?”
        喃喃自语都很困难
        我的心脏跳动着
        响亮的抽动声音,仿佛我的血液要倒流

        “哈啊?”
        似乎我的指尖在颤抖
        我感到恶心
        没有眼镜,在这种心跳声让我的头疼更厉害了

        “这是怎么回事,有点古怪。”
        我不明白
        建筑物内的空气和外面不同
        如果我要用语言的形容的话,就是没有生气
        与外面的空气相比,走廊内的空气太稀薄了,那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我知道”
        尽管我是第一次呼吸这种空气,我知道
        因为我总是看到
        每天晚上,在我的梦里

        当我杀了人吸血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充满了这种腐败的味道

        “呃……?”
        一个声音,从我后边传来,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前辈?”
        我转过了身
        那里,   那里是

        一个陌生男人
        “啊!”
        我的手捂住嘴,差点呕吐出来
        那个男人,“线”布满了他的身体
        像血管一样环绕在身体上
        “……咕”
        那个男人像我靠近,就像慢动作一样

        “啊……你好?”
        我强打精神和他说话
        那很奇怪,但是我的眼睛更奇怪
        我第一次看到“线”这样分布在一个人的身上,但是除此之外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咕……咕咕”
        那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但是他的声音如同噪音一般,我没有办法听

        那个男人接近了
        为什么会这样?当那个人越靠越近,一阵战栗感涌上我的周身
        那是……

        “咕……”
        这个男人就在我面前
        “等等,你”

        是谁,我甚至都不能问完
        “啊……!”
        一阵剧烈的冲击
        当这个男人靠近我,用单手就把我甩了出去
        “呃啊……”
        我的后背,被扔出去后重重撞在墙上
        太突然了,痛楚让我头昏眼花

        “喔,你在做什么,这么突然。”
        我站起来盯着这个男人

        “……”
        我的声音沉寂了
        他是,他是什么人?
        我眼前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男人吗,一个活着的人类吗?
        不,现在这并不重要

        我集中注意力,再次看这个男人
        是的,想起来了
        老师说过我的眼睛能够看到事物的“死”
        那是千真万确的
        因为……

        “你是……”
        “咕……咕咕咕”
        那个男人正在说什么
        很显然没有在说话,因为他一般的喉咙已经没有了,那被什么东西咬掉了,所以他没有能力说出话来

        “为什么昨天你被杀了?”
        “咕……咕咕咕”
        他的肩膀在颤抖,看起来他在笑
        但是这并不好笑
        眼前的这具尸体确实是我昨天杀的那个男人

        “啊……”
        那个男人缓慢地接近了
        “啊……”
        没有思想,死亡的肉块靠近了
        “啊……啊”
        一阵痛苦的战栗
        然后,我注意到了
        在男人要扔我出去之前,我胸口的地方受伤了

        我的身体受伤了,不仅仅是肌肉上的,我的骨头也碎了
        我的肋骨确实出了一些问题
        “咕……咕咕咕咕!”
        这个男人抡起一只胳膊
        最后,我麻木的头脑明白了

        ……毫无疑问
        他打算要杀我

        “嘿……!”
        我躲过男人掠过来的胳膊
        有一阵不自然的吱嘎声
        这个男人的胳膊嵌在墙里,确实地陷入到混凝土墙中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
        打碎了混凝土墙,转过身来,他打碎了自己的骨头
        “啊……啊啊”
        太可笑了,难以置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景象
        如果这是一个梦,如果这是一个梦,我希望现在就结束

        “咕……”
        这个男人转过身来朝着我
        “啊,啊……”
        另一阵吱嘎声
        这个男人向我走来,胳膊依然留在混凝土墙里
        那条胳膊,依然卡在墙里,和他的身体分开了

        “咯,咯咯……”
        依然在笑
        “啊……啊啊啊啊!!”
        我的腿动了
        我再也不能忍受呆在这里了

        “啊,呼啊,呼”
        我的膝盖重重地碰在地上
        那个男人,那具尸体没有跟上来,用这种速度,他无法赶上我

        “哈啊,呼啊”
        我的胸口受伤了
        每当我呼吸的时候,我的肋骨感觉就要碎裂

        “呼啊,啊啊”
        无论如何我要稳住呼吸
        无论如何
        我无论如何都要像平常那样,我必须冷静下来

        思考,观察然后再思考,我从老师那里学到了这些
        所以我必须认真思考
        就算那是一具尸体
        就算那是一个被杀的人

        “哈……我无法考虑,那不过是”
        无视我肋骨的疼痛,我大声喊到
        我不明白
        我无法理解
        一个我杀了的人要杀我
        一个我杀了的人回来复仇了

        那一定就是一个噩梦
        那不可能是现实,只是一个疯狂的噩梦
        但是现在我到底在说什么
        我已经在噩梦里呆了太长时间了

        “该死的!”
        我必须稳住呼吸然后逃跑
        我必须离开学校,回到大宅里,然后告诉秋叶我回家了

        “呃……?”
        一阵声音从我后面传来
        “那不可能”
        它追上来了,不,那不可能,他移动的太缓慢了所以不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

        我看看楼下
        没有人过来
        这个声音只是我的……

        “啊……!”
        又一次,我被击中了
        当我从楼梯上转过来,它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定要……离开!”
        我勉强让疼痛的身体动起来

        “啊……!?”
        我再次重重倒下
        看起来当这次他摔我的时候,我的腿受伤了
        我的右腿完全失去力量了
        我不能站起来,我也不能逃跑

        “啊……”
        接近的脚步声
        ……沉重的感觉
        当啷,当啷,一真干枯的,死气沉沉的声音
        尸体腐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沉重的感觉
        我的心脏跳动非常响,任何理性思考都已经消散了

        ……沉重的声响
        它接近了,那具尸体正过来杀我

        “啊……哈”
        我有点害怕
        “咕”
        它过来了
        拖着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它过来杀我了
        又近了一步
        然后它就会像刚才对那面墙做的那样洞穿我的胸口,那样的话我就完了
        “啊……哈哈”
        在这一刻,我扪心自问
        我到底再害怕什么?

        我害怕是因为那个我杀了的人又回来了?
        不,不是这个原因
        那我害怕是因为我要被杀了?
        不,也不是这个原因

        我只记得一件事情
        在我的梦里,我杀人的时候情绪是多么高亢
        我害怕的是我自己的业
        我害怕的是我自己的杀人冲动

        “呼……哈哈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需要害怕
        让死者安息并没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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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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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104

活跃日
喵~离线 感受本猫激情的爆发吧!人类! ..
 5 

SOS团二星级★★

9楼
发表于 2007/12/28 | 编辑
“咕!”
        死者抡起了一只胳膊
        我从我的口袋中拿出小刀

        ……后面发生的事情真的只是一瞬间
        那是因为我在梦中看到了所有的罪行吗?或者是因为这些罪行都是我亲手犯下的,正如我所怀疑的那样
        我的手臂动作不可思议的快,然后像一个真正的杀手那样迅速击倒了这具尸体
        肉,分成了八块,现在正在学校的走廊上滚动
        “啊……哈啊”
        一阵颤抖
        切割肉体的感觉,对夺取生命的默认
        没有飞溅的血花
        只有我的刀上在滴血,我的身体依然干净

        “……”
        不禁打了个冷战
        一种痛苦和冰冷的感觉慢慢怕上我的脖子
        一无所获
        只有我的刀上在滴血,我什么都没得到

        “哈啊”
        我觉得生病了
        也许我要发狂了
        看着留在我眼前的东西,我的胸口有如撕裂般疼痛

        夜晚的学校
        在月光中,显得非常滑稽

        “哈”
        “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停地笑着
        那并不可笑
        只是感到悔恨
        我杀了,无论理由如何,我又杀人了

        尽管他并不是无辜的
        但这个人也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生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笑声
        我想把让耳朵听不到声音,让喉咙不再发笑
        但是我只能笑
        至少,我还可以笑
        如果我不做这样一个类似于人类的行为,我就要崩溃了

        “哈哈,哈,哈哈,哈……”
        我并不是因为感到什么好笑才笑
        我笑是为了保持神志清醒
        如果我连嘲笑自己都做不到的话,我就无法保持理智
        “哈……哈哈哈,哈哈”
        也许我应该哭
        但是我不能允许自己这么虚伪。
        我杀了个死人有什么关系,那不是犯罪

        “哈哈……哈哈……啊哈哈”
        什么都没有变
        无论他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不会改变我决定去杀他的事实
        就算他已经是一具尸体,要停止他的活动的念头并不含糊
        “……哈”
        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愚蠢行为而发狂
        就算他们是死人,杀人依然是罪恶
        只要我,远野志贵,还是一个人类,这份罪孽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我想起了弓冢
        尽管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最后我明白,她想活下去
        说死亡是一种救赎只是活着的人一种自私的想法
        死亡
        就是这样,实在太痛苦了

        ……有人过来了
        这一次,一定是前辈
        “呼……”
        不管怎样,我还是站了起来,靠在墙上

        震动,震动
        我的心脏依旧剧烈跳动
        尽管我的心死了一半,我的身体依然想活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这样一条没有价值的生命
        这样死去是很痛苦,我八年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在我和弓冢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是这一刻
        远野志贵的身体依然想尽最大努力争取一线生机

        “多么,丑陋……”
        但是,到底哪个更丑陋?
        我心里想的我应该去死,因为我是杀人凶手?
        还是我的身体,试图通过再杀其他人活下去?
        我想是内心
        无论好坏,我的内心都太脆弱了

        “你在这里”
        带着粗重的呼吸,我握紧了小刀。
        我受伤的右腿隐隐作痛
        如果我还能感到疼痛,我就还能动
        也就意味着我还可以战斗
        月光下雪儿前辈的身影浮现出来

        “我很惊讶,在所有的梦中你都不是这副装束。”
        “是的,这些都是猎杀吸血鬼是用的装备。”

        ……一阵强烈的震撼
        一看到她的眼睛,听到她的声音,我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人将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我明白了,你叫我到这里来是来杀我的,前辈。”
        “……”
        前辈没有回答
        很明显,因为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意味着,你嘴上说我不是凶手,但是心里清楚那就是我。”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城市出现的吸血鬼是远野志贵。”

        “你一开始就知道?”
        “是的,所以我来这个学校,是为了监视你。”
        做出这样的回答后,她拔出了一把短剑
        长和宽都是我的小刀的两倍,这是一把将要杀人的武器

        “前辈,我完全不了解你是谁,就算我知道,也与我无关。”
        “是的,这与你没有关系。”
        “对啊,但是,我想恐怕我不会被杀掉,我杀了弓冢因为我不想死。
        所以——我不能死在这里,如果你说你要杀了我的话,我就要”

        “那很好,如果我们都打算杀死对方,那么尽管都会犯下罪恶,却不会有惩罚。如果你这样想的话对你是大有帮助。”
        移动的声响
        当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时,前辈的身体已经到了我面前
        “那么,远野君,让我们继续昨天晚上的战斗。”

        一瞬间
        雪儿前辈动作快的如电光火石一般

        她的攻击非常单一
        从右侧跳到我的前方,用她的短剑挥出一道水平的弧线
        “!!”
        我用自己的小刀格挡,被逼退了几步

        “……!”
        我的身体踉跄数步
        我赶紧控制住不断后退的自己,然后巡视四周

        “什……”
        一瞬间,我的意识凝固了
        走廊中没有她的身影
        一下子
        在我们的武器碰撞的同时,前辈突然消失了……

        “呃……?”
        我想这只是在寻找机会
        没有理由,只是觉得周围有细微的脚步声,我转过去看另一边
        在透过窗户射近来的蓝色月光中
        我看到前辈如同上楼梯般在墙上奔跑的身影

        “……在上边!?”
        我一注意到,马上压低了身型

        “……!”
        像狗一样手脚并用,我向前闪避
        回头一瞥,我看到前辈从天花板上准确落到我刚刚的位置

        在我面前急转身后,她打算从墙上跑到天花板来直接攻击我的头部?多么荒唐,像过山车一样的移动方式如魔幻般美丽
        尽管那可能会贯穿我的后脑

        “……”
        仿佛之前风驰电掣般的动作没有发生过,前辈停止了移动
        是她对我回避了刚才的奇袭而感到惊讶吗?
        她的蓝色眼睛确认了远野志贵依然活着
        她的眼神冷漠无情,如同机器般
        这让人感到很焦虑,因为我在等待她的下一个突然动作

        “……”
        我甚至忘记了呼吸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我无法移动
        下一瞬间,那把短剑即将刺入我的胸膛

        “……砰”
        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我剧烈的心跳
        我站在那里无法移动,而前辈只是凝视着我
        这太糟糕了
        照这样的节奏下去,我就会受不了这种焦虑而率先采取行动
        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前辈一定会把我打倒

        “……”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我的小刀。
        在这一刻
        前辈突然开口了。

        “……我很惊讶。
        你确实是一个完美的杀手,你不擅长分析他人的行为,但是却能很好地预感你自己的死亡。
        就算你不记得,也许你已经受过类似的训练了。”
        前辈说话的时候眉毛都不动一下

        “和这样一个有着几乎能看到未来的优秀的自我防卫意识的人对战,*是无用的。
        试图攻击你的盲点是没有用的,远野君。”
        看起来非常难过,前辈重重叹了口气。
        “……?”

        “很遗憾,如果我不能再让你感到痛苦前就舒服地死去的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攻击你。
        就算你可以看到死亡的来临,你的反应仍然会产生破绽。”

        我有些摇摇欲坠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啊,远野君”

        心跳

        “你有这种感觉有一段时间了,不是吗?就像心脏被抓住了那样的呕吐感吧。”
        一阵颤抖
        “你实在是太敏感了,那是”
        战栗
        “因为那种冲动,所有的活着的事物都在说‘我要被杀了’。”

        这样说着
        她从我右前方攻击过来

        “呼啊”
        我用自己的小刀挡住了她的短剑
        一阵撞击
        前辈的直线进攻方式就好象是她在用一把巨大的锤子
        和我的刀摩擦产生尖锐的声响
        “呲拉”
        我的指尖变得麻木了
        但我没有时间考虑那个
        她的脚从空中向下攻击

        “哈,咕啊”
        气浪把我撞开
        前辈步步逼近我腿间的空隙
        太过接近以致我们的身体产生碰撞,然后趁着这股势头,前辈用她的肩膀猛击我的胸口

        我摇晃了一下
        握刀的力度减弱了,
        没有任何停顿,前辈下一次的攻击又到了

        她的短剑自下而上攻了过来
        不管怎样,我还是挡了下来,但是我无法阻止这股势头

        挥砍
        一阵刺耳的声音

        “啊……”
        是热的,我的某处被砍到了,肉被划破,感到血的温度
        但是没有时间去感受这些了

        第三次攻击来了

        这次大概是瞄准了我的心脏
        我一直接转身去回避,小刀撕开我的肌肉露出肋骨

        “哇,啊啊啊!!!”
        我一阵惨叫
        死亡的阴寒感没有让我颤抖
        但是对痛苦的惧怕传遍全身

        这里
        第四次毫不留情的攻击接踵而至

        ……我的肋骨受伤了
        我只能用手臂的力量控制刀子
但是这样的话,是无法挡住前辈的进攻的

        “呜……!”
        勉勉强强,我用受伤的腿向后跳跃
        我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前辈转过身,背对着我

        突然一击
        她的回旋踢像矛一样打中了我的腹部

        “哈……啊啊!”
        我重重地倒在走廊的地板上
        我没有感觉痛苦的时间了
        如果我不马上站起来,我就要被杀
        但是太晚了
        我要起来那一刻,前辈已经来到我身前

        短剑朝我的心脏挥下去
        “……!”
        我只能,孤注一掷
        为了拼死一搏,我试着顺着她的攻击路线把我的刀对准了前辈的脖子

        ……然后
        前辈的刀在我身前停了下来

        “呼,啊啊”
        呼吸,我的呼吸很困难
        喘息声
        她的刀瞄准了我的喉咙
        如果前辈稍微往前挪一下她的手,我立刻就会毙命
        “哈,啊”
        这个事实
        现在这个情况逼得我要发疯

        “……胜负已分,就算你用那把小刀刺穿我的脖子,我也不会死。”
        “什……你是什么”
        “你说你之前看到过,就算我的身体被铁管刺穿,我的身体立刻就治好了那个伤口,确实,如果你刺穿了我脖子,我会死一段时间,但是在那之前我就会杀了你。”
        “……什么”
        她说的是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说慌没有意义
        换句话说
        在这种双方都命悬一线于他人之手的环境下是没有意义的

        “不会……死?”
        啊,但那应该就是真的
        尽管伤成那个样子,前辈依然能正常来学校

        “咕……”
        但是,上面布满螺旋的线
        我能看到她身上的“死”
        尽管对其他人来说非常困难,我依然可以看到她的死
        所以,杀了她很容易
        这些“线”是没有例外的

        “如果你不相信我,请用你的刀,无论如何,如果你不杀我都不可能救你自己,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
        她在挑拨我
        如果能杀,就杀了我吧,她这样说
        但是前辈,这样挑衅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真的能杀了你

        ……我的心跳加快了
        如果稍稍往下看看,她的短剑就停留在我的胸口
        我不得不杀她
        因为我不想死
        我认为我不应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死去,我不能让我自己就这样被杀
        不,比那更单纯
        我只是,不想死

        ……我的心跳更快了
        只有一个答案
        杀
        用我的刀沿着我看到的雪儿脖子上的线切过去,然后杀了她
        杀,杀,杀,杀,杀,杀……

        喘息
        我无法正常呼吸
        前辈的眼神中没有对我的杀意
        她的短剑静静地悬在我的心脏前
        一个我第二次面临被杀的情况

        “那真奇怪,你杀了那么多人,但是你却害怕自己会死。”
        “……”
        她的呼出的气吹到我眼睛上
        她的话让我茫然无措

        “再见,如果你不这样做,远野君,我就必须做我该做的了。”
        这样说着
        前辈绷紧了自己的手臂
        “……”
        这就是最后了
        远野志贵死在这里
        如果我不想那样的话
        我的刀就要比前辈刺的更快

        “呼……!”
        我的指尖开始用力
        不过那就是全部我能做的了
        我的胳膊不能动
        我不想死,我并不因为是凶手就渴望死亡
        但是如果我不杀雪儿前辈,我就会被杀
        所以现在,我意识到,就算我不想杀,我也必须这样做

        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胳膊不动……

        突然

        我想和你多聊聊,远野君
        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不想死的原因

        这些话

        但是,这一定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不要哭了,远野君,你做的是正确的

        这些记忆中的东西强行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拜拜,远野君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是啊
        我现在明白了

        “为什么你不抵抗?”
        我听到前辈的声音
        短剑依然在我的胸前,划破我的衣服刺到肌肉里

        “如果这下去样你会死,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你不动你的小刀?”
        那是因为

        “我不能”

        “为什么不呢?你到现在都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

        不想再这样

        “我不能这么做。”

        “你刚刚杀了那具死尸,你到底做一次,两次还是三次是不会改变什么的。如果你不这样,我会杀了你。”
        她是认真的
        第二次,名叫远野志贵的杀手肯定会被杀
        这并不是我害怕的

        我明白这一点,但是我还是……

        “我不能杀人。”

        我说着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并不是因为发生什么伤心的事情,或者因为什么人而不高兴
        但是我脸颊上流的泪止不住

        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了?
        我一直处于精神恍惚之中
        “……呼,你终于明白了呢,远野君。”
        变回了平常那个前辈的口吻

        “呃……前,辈?”
        “看,现在你满意了吗?你不是杀手,这些话是实话。
        所以,这一切只是一个梦,远野君就是远野君,非常温文尔雅,替人着想,而且又敏感细心以致会有时哭成这样。就是平常的那个,我熟悉的男孩子。”
        说完,前辈放下了短剑
        她那充满死亡气息的恐怖语气消失了,前辈恢复成平常彬彬有礼的她

        “为什么?你不是来着杀我的,前辈?”
        “是的,我来这里是为了杀掉你内心对自己的憎恶。你不是一个杀手,但是因为看起来不管我和你说多少你都不会相信,我不得不用采取行动的方法来劝阻你。”

        “什么……用行动来阻止?那你的意思是,这不过是一个测试?”
        “不,我是认真的,我不能完全排除你就是杀手的可能性,远野君。因此我不能手下留情。不过,做的这样彻底真的很开心。你知道吗,捉弄一个你喜欢的人是多么有趣。”
        前辈笑着说着一些非常恐怖的事情。

        “哈……”
        ……听到这些,我彻底泄了气
        我到目前为止考虑的所有事情现在看来都是那么愚蠢
        “哈哈,哈……”
        因为一些原因,我感到好笑而笑出了声
        因为前辈的话,我对自己是个杀手的恐惧消失了

        “是的,你是对的。我想我最后也明白了。但是很可怕啊,前辈。你今天做的太过分了。”
        “是啊,目前为止我一直对你很温和,我这样做也是性格使然”
        笑着,前辈伸出了她的手
        我抓住了
        轻哼一声,前辈把我拉了起来

        我们离开了教学楼来到操场上。
        前辈正在处理她给我造成的伤口,如同变戏法一样,当前辈把像药一样的东西糊到我的伤口上并用手揉了之后,这些伤口愈合了。

        “现在,我答应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远野君。”
        “什么……恩,很明显,我想知道一切和我的梦有关的事情。为什么我会做杀人的梦?你到底是谁?有很多我都不明白。”、

        “啊,我明白了,那让我们从你的梦开始说起吧,远野君。”

        “简而言之,我觉得你看到的梦是你自己的梦。
        远野君,你说你做了杀人的梦,但是那个梦看起来不更像是一个人杀另一人吗?”
        “恩,是的,你认为我将要在梦中杀人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话。”

        “对,这就是我的意思。当你睡觉的时候,你进入了杀手的意识中,与其说是进入不如说是被强行牵进去。
        因此,尽管你的视野是那个杀手,但是你不觉得那是你从很远的地方在看?”
        “!!”
        那真是……太对了。
        尽管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做有关杀人的梦一段时间了,但是那感觉都是我在看一场“戏”
        “但是,为什么我的意识会和杀手的意识同化?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对吧?”
        “是的,原因很明显,但是让我们先把这放在一边。首先,我们必须讨论你所说的那个杀手。”

        “确实,那是一个杀手,但是其特征更像是一个吸血鬼。”
        “那符合实际,你完全可以把一个那样做的人称为吸血鬼。”
        我想起了我梦中的景象
        那家伙,在享受杀人的同时,还吸他们新鲜的血液。

        “是的,我就是来这个城市解决那个吸血鬼的。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细节,不过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防卫机构,就像警察去解决那些违法的人一样,也有许多组织是专门对付那些非人的异类的。
        把我当成那种组织的一员就可以

        “退治吸血鬼?”
        “是的,就是那些吸食活物的鲜血以维持他们自己的身体不腐败的物种。一个已经终结的生命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永恒的生命。
        我扮演的就是抹杀这写异种的角色。
        这就是我每天晚上在你的梦中和吸血鬼战斗的原因。”
        “……”
        我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我完全不了解她所谈论的世界。

        “啊?那么说你已经和这个吸血鬼交手很多次了?”
        “到现在为止已经两次,第一次它逃掉了,第二次,我们的遭遇战打的更加艰苦。”
        “是吗,那么你应该已经看到他的脸了吧,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判断出我不是吸血鬼呢?”
        “不,很不幸,我不能确定。因为一些吸血鬼可以自由更换他们的身体,你不能仅仅从外貌上就判断出来。”
        “真的吗?那就很麻烦了。”

        “但是,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已经在灌木丛附近交过手,但是这个吸血鬼是连续杀人犯。”
        “是的,媒体上报道出来的连续杀人犯的受害者仅仅是吃剩下的食物。
        一般情况下这些新鲜肉都被彻底吃掉了,或者被吸干了血变成吸血的死者,所以不应该有任何尸体留下。”
        “慢着,如果那些被吸过血的人变成吸血鬼,那么他们不会繁殖吗?”

        “不,对那些被吸血而死的人而言有一些限制,不过是‘保持’在没有死的状态而已。
        绝大多数人不能把灵魂从身体中分离出来,所以当躯体死亡的时候灵魂也就死亡了。
        但是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可以‘保持’不死。
        就像弓冢五月那样。”
        “什……前辈,你知道弓冢?”

        “不,当我来到那里的时候,你已经摧毁她了。
        很抱歉,在那之后尽管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我也没法帮你。”

        “……不,那没什么,我最想知道的是在弓冢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我明白了,弓冢一开始并不是吸血鬼,她是被那个吸血鬼攻击了,然后就变成了……”
        “是的,那是事实
        但是我不认为会有其他人像弓冢同学那样。一个吸血鬼具备一个完全吸血鬼的功能要花很多年。
        像她这样直接就具备这种能力的,弓冢五月一定是有另人惊讶的灵魂概念。”

        “呃?灵魂概念?那是什么?”
        “当一个人还是胚胎的时候就被决定了的大脑可以使用的限度……或者这样说,就像你所使用的能力,那所使用的部分大脑是绝大多数人永远不会去用的。”
        “弓冢五月也是一样,她是天然的‘适应者’。所以,并没有被吸她血的吸血鬼控制,她成为一个能独立行动的吸血鬼。”

        我不明白前辈的解释
        但是,我想起了一件事。

        “前辈,你提到了我的能力,那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样的?”
        “眼睛?我不了解你所拥有什么样的眼睛,远野君。但是我知道你有一种独特的能力。
        远野君的血很特殊,不是像我一样后天训练出来的,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这种现象称之为‘超自然力量’,绝大多数人只有一种途径看到东西反映到大脑中,但是你有另一个途径看到我们不能看见的东西,对吗?”
        “特殊的血,你的意思是,远野家族的血?”
        “是的,远野的血脉是古老的,
        但是看一下远野家的历史,会发现家族成员拥有的能力是多种多样的,例如能够预测未来的人,那些无法保持人类的状态而变成杀人鬼的人,或者有一些能力一直没有觉醒的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血脉变得稀薄而且估计这些能力中的绝大多数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
        我很吃惊
        如果前辈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不仅是我,秋叶也拥有某种像我眼睛一样“破坏”的能力吗?

        “我可以继续了吗?
        远野君刚刚问我,为什么你的意识和那吸血鬼混合了?”
        “啊,是的,我问了。”
        “我想这也和你的能力有关。
        你的大脑的回路也比一般人要宽,因为这一点,当你睡觉的时候你的自我意识模糊,你的意识就被一个很容易和别人大脑意识相交流的吸血鬼吸引过去了。”

        “啊?前辈,你讲的是什么意思?一个容易连接的大脑?你不是说他们的构造相同吧?”
        “不,我讲的正是这个意思。
        你没有听说过双胞胎可以分享各自的感受吗?”
        “两个人分享感受?”
        “举例来说,如果兄长受伤了,那数公里外的小弟也会感到同样的痛楚,我想你的梦和这个情况很相似。”

        “基本上说,双胞胎是相同的遗传基因诞生的两个人,
        他们的身体有相同的构造,所以一个人大脑感觉到的痛苦传到另一个那里并不是不可能的。”

        “大脑是一个管理接受和传递的器官,因为每个人的大脑都是不同的基因蓝图构成,我们必须通过语言来交流我们的感受,但是如果两个大脑构造基本相同,因为大脑神经网有相同的频率,就可以受到脑电波
        而你的大脑比一般人更优秀,所以就可以和与你身体构造相似的人沟通。”

        “那不可能,我没有任何双胞胎亲人。
        “我知道,但是像你这种情况,也不需要是双胞胎。
        并不是你和他们相融合,而更像是你们有相似的大脑,因为你的大脑有更多的神经渠道,并不一定要有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只要有相同的祖先,相似的身体,那估计就符合你被吸引过去的全部条件了。
        同一个父母生下的兄弟姐妹就很有可能,我猜想在器官移植的情况下可能有一个例外;在那种情况下‘本体’会推动你们意识的融合。”

        ……如果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就有可能?
        不……那不可能
        秋叶是现在活着的人中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
        只有秋叶
        就没有其他人而只能是秋叶?

        “……那,那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前辈没有回答
        在我的意识里
        我看到秋叶吸琥珀血的身影
        “那不可能,我知道的,那不是一个梦,我是那个杀了人而且吸他们血的人
        因为,如果不是我……”
        把这些都综合起来,一切就都很清楚了

        “我最开始怀疑过你,但是在遇到你之后,我认为你并不是。
        但是我也可能是在欺骗自己,所以今晚对我而言是一个赌注。
        如果你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我就会认定你是一个吸血鬼,但是到底不是你。”

        “那,那不过是……”
        “远野君,远野家的每个成员都有一些‘非人’的因子混在他们的血液中。
        尽管有一些是完全无害的,但是每一代人中间总有一部分人不是这样。
        在过去,远野家族中的很多成员都吸血。
        但是你不需要喝其他人的血或者有那种冲动。所以……”
        “怎么……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前辈。”
        “远野君,远野家拥有诞生吸血鬼的可能性,如果你不是的话,那么……”

        “……”
        不,我猛烈地摇头
        我不接受前辈的话
        我无法接受

        但是,我记得
        在别馆中,吸食琥珀小姐的血的远野秋叶的面容

        “不是秋叶,有奇特力量的人是我。
        “……你也许是对的,仅仅用眼睛看的话,秋叶同学的能力似乎并没有觉醒。
        她确实有嫌疑,不过是她依然处于一个可以控制自己的状况。”

        “不,不是秋叶!我是唯一一个有这些问题的人,
        秋叶已经等了我很多年,而且只有今天,她好好地和我说再见!”

        “我不过是狩猎吸血鬼,无论是谁,我都不能忽略。”

        “……”
        说不出话来
        我只有咬紧我的嘴唇
        我不明白
        如果秋叶真的是这样,我该怎么做?
        我应该装做不知道,还是和前辈战斗保护秋叶?

        没有用
        无论我想多少,我不能找到任何答案

        “我明白了,秋叶同学对你非常重要,甚至超过你自己。”
        “当然,小妹妹对哥哥而言一直都很重要。”
        “我们应该结束彼此之间的争斗。”
        “!!”
        无话可说
        我彻底被打败了
        前辈明确提出了我想说出的话

        我们来到了校门口
        前辈看起来得出了结论,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会问你现在要做什么,我们在这里分别吧。”
        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前辈伸出了手
        “!”
        什么都没说,我也握住了她的手

        短暂的一瞬
        前辈和我轻轻互相握了握手

        只说了句再见,前辈离开了

        我回到那幢秋叶在等待的大宅
        经过与前辈的交谈我知道我看到的不过是梦
        但是,基本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那个吸血鬼……还有真相,每天晚上发生的杀人事件
        如果真的是秋叶的话,我能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呼”
        我不知道
        万分悔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我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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