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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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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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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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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8/30 | 编辑
一、相逢若只是刹那……

不知道冬天是怎么来的,意识到的时候秋天已经不在了。裤脚里开始有冷风钻入,季节的变更无外乎如此。

睡得晚起的也不早,上学的路上人稀稀疏疏,大概已经坐在教室开始大声朗读了吧。离学校七百米左右有一户人家,高高的院子,看不见里面,院里的树枝斜逸出来,未到春天就这么按耐不住,这个世界不只有春天才热闹。

“喂,你不用上课吗?”窗台上出现一个女孩的身影,冬天的阳光打在玻璃上看不见她的脸。

“哦,马上就去。”我应诺著,一动不动,看了一下她,又看著干枯的树丫,眼前却是一片空白。

“不是第一天站在这里吧?进来坐一下吗?”她把窗户打开一些,苍白的脸色在苍白的阳光下愈发苍白。

我整理下书包带,摇摇头:“不了,今天还要上课呢,下次吧。”

“那下次一定要来哦!”她做著拉钩的手势,紫色的窗帘边放著一盆含苞待放的野菊花。

我点点头,向学校走去。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还是逃课比较好。想时已拐弯近一条胡同,延伸的石板路,尽头是一条小河,算是护城河。沿著河边是两排不知道年龄的柳树,叶子落的差不多,垂枝像古时隐居深山世外高人的胡须,也许不像,但著实有那种感觉,意气风发散尽后心甘情愿的独守空寂。沿河的路较窄,平日几乎没有人来,墙角生满青苔,有些年岁已久的房子上还缠绕著爬山虎,小路通向田野。河那边种著一米多高的木槿,所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有这条小路的存在。

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爬山虎肆意的写尽诗意,看花瓣飘在水中央沉浮,任时间流逝,我想,消失在这里也不错。

“你一直坐在这里吗?”

我略带惊恐的闪一下身,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发呆的状态。面前站著一个男孩,背著画板,带著歉意地微笑著。

“对不起,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真的很隐秘啊。”他随意的坐在一块石板上,摊好画板,拿出铅笔,手指微翘,开始画了起来。

“我走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不习惯突然一个陌生人的闯入,甚至有点惊惶失措。,站起身想离开。

“我打扰你了吗?”他停下笔,嘴角的微笑,好像亘古不变。

“没有。”

“哦。”他调整好画板,开始勾勒轮廓。画的是对面的一棵木芙蓉,一排柳树里的唯一一棵木芙蓉,依然照著水,没有花也无所谓。

“夏天的木芙蓉满树开花,朝开夕谢,一天变换三次颜色。”我看著他的画说道。

“你看见过吗?”

“不是,书上说的。夏天开的花太多了,看不清楚,不知道哪朵开哪朵谢,颜色变幻倒见识过。”我想还是去上课吧。“我走了。”

他好像要说什么又作罢的样子,只问道:“明天还会来这里吗?”

“不知道。”

“哦。我明天下午会来这里。”

“哦。那再见!”我从他身边走过。

“嗯。”

已经上了两节课,第三节是语文课。我说早上不舒服看医生了所以来晚了,老师点头示意进去。一切照旧,什么也不会改变,假若相遇只是一刹……

二。刹那之后若是凋谢……

时间走的浑然不觉,我裹好围巾,今天风很大。那次之后就没看见女孩出现在窗口边,我选择了上午去河边发呆。

“中午饭钱忘在桌上了,拿好。“妈妈骑著自行车递给我钱包,“我晚上会早点回来的,等我回家一起做饭!”说完摸下我的头就走了。

看著妈妈远去的身影,愣愣的站了一会,呼出的气形成白色的雾。我是单亲家庭,不过这并没什么大不了,不会觉得少了什么,因为从来没有多过。对本来就没有的东西说不上失去。看著别人小孩牵著爸爸的手,我就紧紧地牵著妈妈的手,如果我笑的跟别人一样幸福,是不是就没有什么不一样。

院里的树掉下一根树枝,我捡起来,嗅不出味道。树皮干枯,褐色,纹路杂乱,不戴手套摸著手还有点生疼。那女孩没有出现,窗帘关著,窗前的野菊花应该搬进房间了。

“果真是你啊,快上课了,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转过头,河边画画的男孩,那亘古不变的微笑在呼出的水汽里模糊。

“不做什么。”我戴好手套,把枯枝放进书包。

他停下自行车,推了起来。“你没有再去过河边吗?”

“嗯。”

“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嗯。”

“我是高三的,算是艺术生吧,呵呵,本来就是艺术生。你呢?”

“高二的,理科生。”为什么要说艺术文科理科之类的,不是先说名字吗?

“楚门,走啦!”一男生骑著自行车手搭在他肩上。楚门?《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吗?那个最终走向大家认为自由的楚门?

“那我先走了。”他骑上自行车,微笑的说再见。

“哦。”我点点头。

一早上就目送两个人的背影,我也加紧步伐,再迟到就没有借口了。本来也想过几个借口作为备用的,像爸爸突然心脏病发了,或爸爸遇到车祸了,或爸爸掉进河里了……

一上午的课结束了。大家冲向食堂,我坐在教室里看张爱玲的小说,她的世界就是一座伤城,所有的东西都带著伤痕,天空也是劣迹斑斑。等大家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我才起身去食堂,这样就错过人群高峰期。

坐著靠近窗户的位置,吃饭的时候百无聊赖。不由抬头看身边的人,尽是一些高年级的学生,一边吃饭还讨论著答案选项,当然,也有说题外话的。斜边第三桌子好像是河边画画的男生,名叫楚门,身边围著一群人,说说笑笑。我想确认一下,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没想到他正看向我的这个角度。笑著,算是打招呼吗?我赶紧低下头,心想著:除了笑,他就没别的表情了吗?

吃完饭绕著学校漫无目的的走著,草见了黄,除了雪松尽是荒寒。绿色像打了补丁的外衣,陈旧的让大地想迫不及待的扔掉。有个小角落里有从野菊花,具体名字不知,菊的一个品种。有次下很大的冰,担心它们纤细的枝干难以承受,早早起床奔向学校,路灯的照射下它们发出幽幽的蓝光,小指甲大的花瓣被冰包裹著,盈盈的,美的不为人知。

下午放学后在那家大院前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没有人开门。拿出早上捡的树枝,绑好纸条,放在门环上。我问:你去哪里了,好久没见。

妈妈应该一下班就回了。她在杂志社工作,很少参加应酬。一边做饭,一边说著白天发生的事,她很高兴,看得出来。

“吃完饭去做作业,我来洗碗。你晚上早点睡!”

“嗯。”

“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吗?”

“哦。一个学生问化学老师,他最近两天没有洗头,头上很油,他想知道这些油是饱和的还是不饱和的。”

“真的吗?那老师怎么说?”

“忘了。”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也许在老师回答的时候我又看著窗外了吧,窗边有一棵很大的迎春树,树枝错综复杂,像解不开的数学方程。树前几步是围墙,围墙外是一根电线杆,孤零零的,几根电线在天空之下沉默不语。

“对了,妈妈下个星期要出差一趟,推脱不了。你要不要去外婆家住几天?”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的。”

“妈妈还是会担心的啊。”

“不用担心了,会关好门窗小心火烛的。”

“害怕的话就去外婆家哦,妈妈会尽快赶快回来的。”

我笑了,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因为妈妈关的窗户,冬天的风是吹不进来的。

睡前不知为什么浮现河边画画的男孩嘴角的笑,是不是笑的太多了所以不经意间就条件反射?奇怪的却有午夜昙花一现的感觉。冬天了呢,冷。


[ 此贴被雪の世界在2011-08-30 21:4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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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帅哥离线 孤獨の觀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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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四星级★★★★

1楼
发表于 2011/08/30 | 编辑
写的很有意境
标题如LZ ID一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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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生

2楼
发表于 2011/08/30 | 编辑
三、凋谢之时谁恰巧路过……

离学校七百米处,有没有回复?拿着妈妈准备好的早点有点期待的去学校。这样的时候真不多呢,每天的上学好像成了一种形式,因为除了上学无所事事,因为我正好处在上学的年龄,这就是上学的理由。

远远的看见门前有一身影,正朝着我的方向张望着。窗户前的女孩吗?我加快步伐,小跑着。

“你来了。”她站直了,红扑扑的脸,嘴唇却苍白,呼吸无力的样子。眼镜里闪闪发光,像星星闪耀。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外面了?”只说过一次话,却好像相识很久。语气微嗔的自己都有点讶异。

她怔了一下,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等你啊。”

说完,她拉着我进了院子。第一次看见院子里面,有一葡萄架,架下是石凳。门前放着两盆苏铁,苏铁旁种有海桐和一棵桂花。墙角落里是一棵合欢,春天来的时候下面肯定会有很多野花野草。靠近院门种有石榴和枣树,侧边有一花架、一秋千。她的窗前是一棵梧桐,梧桐下几株芭蕉。院门的对角落几从粉竹,竹间几颗置石。简单而雅致。

“我去了别处,昨天刚回来。看见你的留言了,很开心啊。”她坐在花架下的椅子上,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疲惫,身体不怎么好的缘故吧,我想着。

“哦。”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不说也不要紧吧。

“你快上课了吧?快去上课吧。最近我不会走了,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说着她把我送出门,摆摆手说再见,并加上:一定要很快再见哦。

我站在门外,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呢。她在外面等了多久呢,为什么不多说点话呢。那下次再说吧。

上午的课依旧那样,该做的笔记全部放在桌子上的一角。班上空荡荡的了,几个人在写老师布置的物理作业。

我看着窗外,发现铃兰花好像长高了一点。

“你不去吃饭吗?”

“嗯?”坐在前面的竟然是河边画画的男生,名叫楚门。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等一下。”

“你之后就没有再去过河边吗?”

河边发生了抛尸案吗?问的不是第一遍。“嗯。”去过又怎样,我为什么要撒谎,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撒谎只是为了避免不要的麻烦,结果却是源源不断的恩怨情仇,撒谎本身也没有想到吧。

“我倒是去过好几次,发现一面墙上的爬山虎特像一只手,确切的说是鹰爪,万物造化啊。”依然是那个方程轨迹般的微笑弧线。

“哦。”

“现在要不要去看?”

“嗯?”

他一副要出发的样子.好像我已经答应.“走吧,离上课还有时间呢。”

“哦。”我跟在他后面,尽量的坦然一些,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那女孩站在窗前看着天空,看不见她的眼神,也许,像天空一样没有尽头.

“那个女孩,你认识吗?”

“算认识吧。”

“你好几次站在院门口,是在等她吗?”

好几次?他怎么知道我站在院子前,说的好像认识很久的样子。“不是吧。”我回答道。穿过胡同就到了河边,

“你说话一直都是那么不确定吗?”他回过头,笑着。

“还好,一般,差不多。”我停住脚步,怕撞上去。

他笑的走在前面,好像捉弄了人很得意的样子。“快看,就在那里!”

果真,鹰爪一样的轨迹在墙壁蔓延,零剩的叶子,红的像夏日的晚霞。青色的墙面,红透的叶子在上面熠熠发光。

“很漂亮吧,我画了一张素描。不喜欢颜色,艺术生不喜欢颜色就像理科生讨厌数字,不过没办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解释道。无所谓的嘴角微翘,倏尔一笑。

“这红色像新鲜的血,带着感恩祭祀的血。”我抚摸着叶片。

他看着我,笑还未隐去:“真那么觉得?”

“嗯。”

“我看到时觉得像一道光的颜色,没理由绝望的那种光。”

“有那样的光吗?”我疑惑的问道。

“有啊,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都可以看见那道光。”

“见过?”

“当然,那道光像冬天爬山虎的叶子,经历严霜寒冬仍坚持着不凋谢。”

“也许不是不凋谢,在等什么吧。凋谢是必然,只是凋谢之前还有不凋谢的理由。”我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那理由是什么?”

“我又不是爬山虎,不过可以问一下壁虎,爬山虎的叶子没准会告诉壁虎。”

他笑了起来。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啊?脸不由的红了起来。他摸下我的头,自然而然的像多年的习惯。

回去的时候那女孩仍在窗前,她看见了我,兴奋地挥着手。楚门也向她挥着手,一条看不见的线就这样缠绕着我们,定格在灰色的天空下,冬天,没有风,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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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生

3楼
发表于 2011/08/30 | 编辑
四、路过的人是去哪里……

女孩叫小虚,知道她的名字是几天之后。他们一直都没问我的名字,也许知道才不问的,但没问过怎么会知道呢。我一直没说,过了自我介绍的时间。不知什么时候楚门喊我叶子,小虚跟着喊,我也已经习惯。

一中午放学的时候小虚站在教室门外等我。她白的近乎透明,班上的同学窃窃私语的议论着。她像受惊的小鹿,眼神里却满是倔强。她告诉我初中就开始辍学,一直请的家教,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人了。然后她说我们去找楚门吧。我并不知道楚门在哪个班,只能带着她会画室找找看。

“楚门,楚门。楚门。。。”小虚拉着我的手,唱着,像小时候的郊游一样。她停留在某个空间里,那个空间以前一直是她一个人,我和楚门意外的走进去,她的世界一张纸就够画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啦?我好像听着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楚门站在门前,很是修长。

画室里还有几个学长学姐,小虚很快就和他们说起话来。我站在旁边,看楚门的画——爬山虎的叶子,素描,黑白,没有颜色。

“楚门,这小妹妹是谁啊?好可爱。”小虚的确很可爱,怎么说呢,她好像是二次元的女孩,不属于这个三次元的世界。所以,她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吧,包括生命。

“她叫小虚,”说着他拉过我的手,“这是叶子,低一年级的学妹。”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小虚跑到我身边,牵起我的另一只手,说:“我们先走了,下次还来玩哦。”

“嗯,尽管来吧。”学长学姐们笑着。

楚门也跟了出来。

“学校真好!”小虚扶着栏杆,脚尖翘起,操场上人不多,一眼可以看见校门,竟然可以看见小虚的窗户。“哇,原来我离你们这么近。”

“所以你以后无聊的话尽管来找我们吧,上课的话我也会偷偷溜出来的。”楚门看着她说,温暖了冬天的笑。

“阿树笑的真好看,像小火苗。”她自作主张的喊楚门为阿树,因为我是叶子,楚门是树,她是一只叫小虚的小鸟,还画了三张像小孩子一样的蜡笔画,每人一张:天空下,一棵树,满树的叶子,上面停着一只小鸟。不过,她每次喊阿树都像喊阿叔。

“叶子,阿树,你们最想去哪里?”

我想了一下,其实这个问题很早以前就想过,发呆的时候就是琢磨这些即使没有答案也无关紧要的问题。“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人,一旦在一个地方,即使不喜欢也会待下去,不喜欢的地方也一定会有一两处喜欢的角落,所以,这个小镇就可以算是答案吧。”

“叶子最想在这里啊,阿树,你呢?”

“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因为不知道下个地方会有什么等待我,曾想过一直在路上,不过最终还是会回到起点。”

“所以,阿树最想去的地方也是这里。哈哈,真好!”小虚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仰望着天空,大声的喊道:“小虚最喜欢的地方也是这里,有叶子和阿树的地方!”

我看着幸福的小虚,时间就这样走着,楚门看着远方,流年不见。校园安静的可以听见下雪的声音,雪,六瓣的花朵,漫天飞舞。

“叶子、阿树,下雪了。”小虚跑下楼,在操场上跑着、旋转着。“初雪啊,最后一场初雪是跟叶子和阿树在一起,真好啊。”她的睫毛被雪打湿,或许是眼泪。

“明年还会下雪啊。”楚门说到。

小虚停住脚步,站在学校的大樟树下,向我们摇手,像要飞走的天使。“告诉你们一件事,不过不许伤心哦。”我和楚门隐隐感觉什么,一步一步走向她,好像全世界都在下雪。

“我的生命过了这个冬天就结束了。”她伸开手掌,雪花落在掌心。说:“不是骗你们的哦,冬天一结束我就不在了,不是不在了,是你们就看不见我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的,这里是叶子和阿树最喜欢的地方。”

校园安静极了,安静的听不见下雪的声音。楚门抱着小虚,害怕她突然消失不见。还有一个冬天不是吗?只有一个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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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1/08/31 | 编辑
五 那里的风无处不在……

我叫小虚,一个生命所剩无几的女孩。一直都是讨厌的东西很多,喜欢的说不上来。这个世界一开始就放弃了我,我为什么又要对这个世界感兴趣。

如果没有遇见他们的话,我就这样走了吧,像从来没有来过,不留任何痕迹的消失。跟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并不是我父母不在,他们都好好的活在另一个城市,跟我健全可爱的弟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没有抛弃我,每个星期都会打来电话问候,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一次,不厌其烦,不过,我宁愿他们厌倦,因为我已经厌倦。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有时会恶狠狠的把他们塑造成带着虚伪善意的人,想着还不如粗暴的把我扔掉,不闻不问更好,不可原谅。安静下来就会觉得可笑,不可原谅?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原谅,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注意到叶子是一年以前的事,或者说从她上高中第一次在院子前驻足开始。她的表情是那么安静,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不需要语言修饰。如果她只是停一次就罢了,也许是恰巧停在那个地方等某个人,可是,一次、两次、三次、、、、转眼就一个学期。当我住院回来时,最期待的就是想看她是否还在那个地方,在等我。是的,她还在那,每天像举行仪式,抬头看着院子里的树,透着树看天空。

我想跟她说话,想问她叫什么名字。打开门时又退却了,透过窗户能看到她就足够了。我发现她经常转身进入一胡同就消失了,后来自己偷偷的去过一次,尽头是河岸边,一个可以悄悄消失的地方。那里就是她的秘密基地吗?我像打开她的日记本一样偷窥她的世界,虽然她并不知道存在着这样一个我。

她的世界很单调,没有可以上学放学一起走的朋友,独来独往,甚至有些乏味。对她的了解并不多,不过,只要看见她出现,尽管有不安,也会安心下来。

我会躲在窗户背后用照相机把她拍下来,像写日记一样,一天一天。没有谁知道这一切,这只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伴随着我的生命落幕。她是主角,不知情的主角,只有一个表情的主角,头微仰,至始至终都没有台词。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何会鼓起勇气,因为时日不多?还是只是冬天,冷的想找人说话,想为她写上台词。

“喂,你不要上课吗?”我问她。

她略微惊愕,又仿佛情理之中。答应我说下次来玩,算约定吗?第一次与人约定的我开心的把抱熊扔向天花板。黑白默片的镜头结束,现在,开始剪辑完美的结尾。

楚门的出现是我从医院回来后的几天。我看见她和他走在一起,心,竟然有种落空的冷意。她抬头看见我,我向她挥手,朝我挥手的是他。素不相识的人,干嘛做出一副一见如故的表情。看着他们的背影,故事的结局三个人上场也许不错。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她在找回有关我们的记忆。很早就熟识,像青梅竹马一样认识,后来她失去了记忆,所以她要做的只是找回那些不存在却遗失的记忆。

她妈去出差的时候,她邀请我和她一块住。爷爷奶奶也很开心,虽然担心我的身体,可是,担心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让我自己走完这个这个冬天,他们是这样想的吧。他们并不是我的亲爷爷奶奶,父母把我寄宿在他们家里,加上他们膝下也无儿女,所以,我成了他们的孙女。

她的家里很简单,不过,很温馨,每个角落都有家的味道。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我躺在她的床上,随便翻开一本书,

她坐在桌子上写什么东西。回答道:“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他是一名砍伐工人。”

“他没有告诉你他是做什么的吗?”

“不是,我没有爸爸。”她说的风淡云轻,安慰的话只是多余。

“哦。我有爸爸妈妈和弟弟,他们生活在另一个城市,跟我无关。不过,我有爷爷奶奶就满足了。我讨厌他们来探望我,也许是出于爱意,可对我来说,好像自己是一个包袱,讨厌自己是一个包袱。”我絮絮叨叨着,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

“也许他们认为你喜欢这样,所以才这样。”

“什么这样?”

“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是吧,也许是我误会他们。哈哈,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我做起来,任性的把她拉在床上:“不管他们怎么想,跟我也毫无关系。我从没对他们有过什么期待,也就没有失望,更不会不满意或是责怪,想想那些东西都很可笑呢。”

“是吗?”她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肯定。”说着,眼泪莫名的掉下来,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会掉眼泪呢。她递过纸巾,切,我才不要呢,一把抱过她,使劲的在她身上擦两下,破涕为笑。

“对了,上次和你走在一块的男孩是谁啊?”

“哦,河边画画的男孩,叫楚门。”

“楚门?”

“嗯。”
“长的还不错,怎么认识的?”我问道。

“他在河边画画时遇见的。”

“他给你的印象是什么?”我这个导演话有点多。

“无时无刻好像都在笑”她想想说道。

“像无处不在的风那样吗?”

“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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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8/31 | 编辑
六 无处不在的风吹向哪个国度……

我叫楚门,讨厌颜色的高三艺术生。这个世界如果只是黑白的话会不会简单的多?黑白,压在箱底的记忆胶片,久远而不必介怀。

遇见叶子是一个平常不过的上午,她给人感觉的沉静的像湖底的水藻,轻轻摇曳,不因谁的存在。她一语不发的坐在我旁边,略微的不安,我边打线条边装着漫不经心的找话,生怕惊扰了她,对,是惊扰,她是弦外之音,他人听不见,却真实的存在。

后来没有再在河边遇见她,想必她是路过那里吧。一次早上看见她在学校一院前驻足凝望着什么,我好奇的停下自行车,跟她打了招呼,她像活在一个大家不知道的国度,不知道那个国度是否有候鸟迁徙。

认识小虚是那般自然而然,没有过渡,好像大家本来就熟识。她喊我阿树,偶尔撒娇的喊大叔,成为大叔是迟早的,可是小虚到不了我成为大叔的时候,这个冬天是她的休止符。

有天小虚喊我去叶子家做客,这还是第一次。我不是什么远离人群的人,或者说习惯身边有很多人,他们说的话,我能天衣无缝的接上,见到大人也能恰如其分的应答。是的,我身边无时无刻不有着很多人,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两三个死党,一起踢球,一起玩游戏,一起打架,一起做着他们署名为青春应该做的事。

叶子家很简单,她妈比叶子开朗,说说笑笑,时而添茶,时而送上些点心,说着中午将近,挽留我们一块吃午饭,她就出去买菜了。

“呵呵,我妈有点闹腾吧?”叶子说着,表情却安心而满足。

小虚倒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来生我要和你做兄妹,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那我呢?”我笑着问道。

“你是隔壁的大叔,觊觎我妹妹的美色,有我在你休想得手!哈哈!”

我看了一眼叶子,她的脸微微红了,不禁觉得很开心。“你这哥哥难不成要当妹控?”

小虚坐起来,抱着叶子:“哈哈,守护她是我的使命呢!”

“呵呵,乱说什么呢。我有CD,你们要听些什么?”叶子站起来,走向房间,拿出厚厚一摞CD。我们挑了一盘李斯特的钢琴曲,安安分分的坐在沙发上听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一晃一晃的影子,谁也没再说话。

下午依旧那么渡过。然后,那个冬天的星期六我们都在叶子的家里听钢琴曲,想想我最喜欢的还是李斯特的《死亡之舞》。叶子最喜欢的是《蓝胡子的城堡》,小虚说她只喜欢久石让,喜欢《天空之城》。冬天过后,她就住在天空之城了,我和叶子抬头就能看见。

曾想过,我和叶子、小虚本就不是一色系里的人,然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心会异常宁静,呼吸也觉得真实。虽然小虚的存在像一个设定,因为她,第一次清晰的感到死的气息。小虚说不用悲伤,那也是一个归宿。然后,我们再未提起死亡,静静地等待,等待一场约定好的离别,没有了重逢。

也许,冬天过后,我会去另外一个城市,或者地球的另一端,父母早就计划好的,说是为了我的未来打算。还未告诉叶子和小虚,因为不知道怎么说起。

这个冬天,能不能不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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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1/08/31 | 编辑
七 那个国度里雪一直下……

总觉得说话很麻烦,有点画蛇添足的味道,可我什么也没画。

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也许大家都一样,所以懒得多想。看着人家忙忙碌碌的很有目标一样,会惴惴不安,落魄的像当年七老八十还未中举人的读书人,路上看见老人狼狈会异常难过,感觉就像是上帝的错,是否有上帝我也不知道。

遇见小虚和楚门都是一场意外,不会停留多久地意外。楚门有他的选择,而小虚根本没有选择,我在被动的穴洞里躲藏。如果人像动物一样需要冬眠就好,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想我很悲观,天生如此。人是有求生本能的,所以,能透一口的地方就只有河边,看着流水,柳树倒影,花落水流红。《人间失格》,不由想起这部小说,并没有看的多明白,那里的绝望,没有尽头的沉沦,孤独的人总是有的,不可避免,无法挣脱。

《楚门的世界》是一部搞笑电影,几年前看的,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出一个固定的世界,回到现实,殊不知,现实也是一个限定的世界。身边的楚门有点吊儿郎当,然身边总有一大群人。上放学的路上,吃饭的时候,课间的时候,他一直处在中间。也许他不想那样,不过也没想过改变什么,遇见我和小虚倒是剧本出了点差错。

有次放学时下雨,小虚拿着伞在校门口等我们。楚门叫他朋友先走,我照例出来的比较晚。当看着他们站在校门口时,突然很想让时间定格,楚门递过伞,说:“一起回家吧!”

尽管天气阴冷,雪没有间断过,我们还是经常去河边玩,走走看看。小虚蹦蹦跳跳,像春天到了出去踏青一样。楚门背着画板,我口袋里藏着一本袖珍的物理公式书,即使不看,也有点心理安慰,人本来就是脆弱的,需要抓住一点东西,寻求某种自认为可靠地平衡,某种意义上,及其可笑。

这个冬天,楚门打架后伤口一般是我处理的,因为小时候一个人在家的缘故,妈妈教过基本的护理知识,至于妈妈是从哪里学来的,大人总有意想不到的地方。

小虚从她家里拿出医药箱,我煞有架势地在河边进行临床试验。也许我应该说,不要打架了,这样不好。可想不出到底有哪里不好,受伤的话处理完伤口不就好了吗?小虚拿着医药箱的时候总是气呼呼的:“你老打架受伤的话我怎么放心让你保护叶子!”

楚门咬着牙齿,忍痛笑着说:“不喜欢打架,但也不喜欢被打呀。下次我会小心点的!”

“这不是小心的问题,你真是个顽固不化的大叔!”

看着小虚涨红的脸,我笑了。“没关系的,我跟你一起去天空之城就好了。”

“我也去!”楚门揪着小虚的鼻子,怜爱的像个大哥哥。

“不许去!不许去!”小虚突然哭了,哭的那么伤心,我和楚门有点措不及防。受伤的血块凝结在伤口上,眼泪掉在上面。血融化了。

圣诞节到了,依然下着雪,没风的夜晚,这样的雪仿佛下在心里不为人知的角落,厚厚的堆积着,雪掩埋雪,悲哀覆盖着悲哀,没办法稀释。楚门开着车来,说圣诞节我们去他家乡下的别墅吧。关于楚门的家庭,我和小虚都一无所知,他未说起过,我们也没问过,就算他说他是孤儿我们也未必稀奇,如今开着一辆车装载完备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也不必多问的坦然接受。

人果然还是适合住在乡下,冬天也不例外。他家的别墅是欧式风格的,还有着壁炉,这让小虚高兴了一阵。我们有着各自的房间,小虚要跟我睡一起,楚门也说大家一起好了,结果我和小虚睡床,楚门睡沙发。一晚倒还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竟开始奢侈的想:如果时间倒退几年,我们很早就认识,大家住在同一间公寓里,相亲相爱的住在一起。结果在相亲相爱这个细节上打住,总有点不可思议,过于完美。没有时光机器,有这么一晚就已经足够。

晚上小虚说梦话,她说:叶子,你不可以喜欢大叔,你喜欢大叔的话我怎么办,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呢。

楚门应该已经睡着了,我握着小虚的手,汗涔涔的,难道那段台词出现在噩梦里?

第二天我们到附近的村庄走了走,自然引来很多打量的目光。我戴好帽子,裹好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小虚兴致勃勃的掏出相机,走到哪拍到哪。楚门跟在后面,踏在厚厚的雪上吱吱作响,脚印在身后蔓延开来,两边的野草枯木被雪覆盖,露出残枝。我竟看呆了,好像似曾相似的某个镜头,他向我们招手:“去山上吗?”

山上的景致没有想象的萧条,冬的冷清多少有点,但也适可而止。说实话,反而有一种垂暮之年的祥和。红叶绿叶参差,整片看上去很有层次,脚下的野草虽然惨残败,绝没有不甘心之意,顺应时节,妥妥帖帖,各自安放,生死自是这般,无需大惊小怪的意思。大自然真理智。

“阿树,每年都会来这里吗?”小虚问道。

“没有,偶尔才来吧。别墅也不经常来呢,出来的次数就更少了。”

我解开围巾,冷气直入。“高一有篇课文,李乐薇的《山间小屋》,当时是轮到我站起来朗读的,还羡慕了作者一把呢。果然不错,只是一个人的话过于孤寂吧,夏天来了蚊子也多。凯克鲁威有段住在山上的经历,看后不禁心生向往。”

楚门笑着说:“以后我们也在山间盖一栋房子吧,一间茅草房也可以啊。”

小虚跑过来,“我们?是指你和叶子吗?居心叵测哦。”说完自个笑个不停。然后嚷着要给我们照相,咋咋呼呼,手冻的通红也不理会。

回到别墅,开始准备食物。因为一直被妈妈照顾的细致入微,做饭还真是门外汉。这时楚门大显身手,看的小虚目瞪口呆,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说着刮目相看的话。还不时对我点点头,一副值得托付的表情。女人心,海底针,我无所谓的笑笑,向她摆摆手。

回来后雪还没化,又接着下了一场。有人抱怨这个冬天,雪多的简直让人腻烦。也许还有很多的细节需要陈述,但差不多该结尾了吧,没有跌宕起伏的转折,没有奇迹。小虚回来后身体越来越弱,直接住在医院里了。我不上课的就去看她,楚门也会去,他们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然后我们回来的路上默默的走着,在交叉路口说再见。

小虚走的那天我们在上课,楚门跑过来找我,说爷爷打电话来说小虚快不行了。我向医院跑去,跑的胸口生疼,楚门拉着我的手,拼命地拼命地跑,小虚在前面,朝我们笑:“跑过一点哦,否则来不及呢。”像赶快要出发的公交车一样,没赶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等下一趟就可以。只是,下一个小虚会在哪里?

到医院的时候小虚已经不在了,剩下空荡荡的病房。第一次看见小虚的妈妈,她递给我一本影集,说了声“谢谢“就走了。小虚跟她长的很像,背影也很像。我没问她为什么不把小虚留在身边,因为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虽然之前没有照过面。

影集里大部分是我,当然,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一张看树叶的照片旁边,有小虚的字迹:

窗外的你仰头看落叶

我坐在窗边看你

想给你写信

不知从何写起

寄一片落叶给你吧

你知道我是谁

看着看着,小虚站在我身后说:不许回头,不想让你看见我离开的样子。不许难过,我并没有消失,只是你看不见我了而已,我一直在你身边,不信,你瞧?

一片落叶飘悠悠的落在我们三人的那张照片上,那张是在游乐场拍的,背景是旋转木马。

小虚曾问过我为什么不会哭,我说有些悲伤眼泪无法稀释,只能流露在眼睛里,却留不下来。

过后就是一年多,我也是高三生了。依然会在院子门前停下,窗帘从未拉起过,风吹的时候飘拂着,我笑了,小虚也许就在窗帘之后,还有那盆野菊。

楚门会按时寄信回来,很少打电话,信上写到圣诞节左右就会回到这个城市。生活就是这样,没什么改变。

只是又一个冬天,雪一直下。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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