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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绣上,鸳鸯们在她搭构的天空中自在驰骋。
蜀绣上,他们就是全世界的中心。
已近三月,初秋的寒气来势汹汹。从年初围攻芙蓉城三个月来,后路受阻,蜀军勉强靠着自备的粮草与敌人僵持至今。
子明站在远方的山头俯瞰蜀军营地,彼时日光直照得营帐里明明亮亮,巡逻的士兵星星点点散步在初秋刚化冻的土地上,营地一旁练队的矛兵正呼喝着变化出各式阵列。
他凝神伫立,鬓发在清早微风吹拂中散漫地飘摇着。
他的姿态于是定格在这个孕育着纷争的宁静清晨。
每一天,子明都会花很长时间像这样漫无目的的发呆,有人说他在揣摩着芙蓉城内的状况——粮草是否耗得过蜀军。
但是每一天,他面对的都是缄口不言的围城。
“军师。”那天,子明从山上归来,在帐里看见了一身素装坐在他案前的阿峰。
“什么事?”他坐在阿峰对面,一边轻摇羽扇一边问道。
“我们何时攻城。”
“将军,我说过,要等时机。”
“我们在这里与敌人僵持已近百日,后路被断,继续按兵只是自寻死路。”
“我在等的,是对手也疲于应战的时机。”
“可是……”
“峰!”子明突然大声打断了来客未出口的话。“相信我。”
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已不给峰任何后路去犹疑。
想来有很多次,当质疑声此起彼伏之时,子明总能挺身而出稳定军心——他有那样的魔力,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可收获所有人的信任。
“军师,那帐上挂的蜀绣是尊夫人作的么?”
“……啊,是啊。”
蜀绣上,绣的是一对恩爱的鸳鸯鸟,白色的底布像一片没有边际的天空,而鸟儿扑扇着翅膀,一定是在天上飞吧……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子明摇起羽扇,望着蜀绣,没有回应。
他还是每天呆立在那山上,望着营地,望着远方的芙蓉城。
还是没人理解他的用意,还是会有人暗地里议论着他的不是。
但这样静僻的孤立的日子依然随着秋意渐浓逐渐的步入了四月。
四月的第一天,子明忽然觉得,头顶那片阴云再也架不住乘势而来的雨水了。
那是他最后一天,站在山上,像往常一样,一个人痴痴回忆他和夫人小玉在一起的时光。
因为他早已算定,这一仗毫无胜算,长期的僵持只为耗尽芙蓉城内的粮草,为后续蜀军的进攻提供便利。
而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羁绊,便是小玉。
在他昏昏沉沉走回营地的路上,不断的回忆。
他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吧。
小玉还在凝神创作着她的蜀绣,但被认定为唯一的赏识者的他却回不去了。
这是他对自己最大的愤恨,是他即将赴死也无法挥去的不安。
“军师,你终于回来了。”子明走进营帐,正中是坐在案前一身戎装的阿峰,还有十多个随行的将军,都亮着兵器在不大的帐子里密密站在一起。
“诸位将军,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他又一次坐在阿峰对面,只是这次,斩钉截铁的是心浮气躁的将军。
“我们要走。”
“不要急,我说过……”
“不要说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你无非想让我们为后续的攻城铺路,无非想让我们做替死鬼罢了,可是……”阿峰激动的一举掀翻了案台。“我们……也是人啊,我们不想死!”
“……将军,为什么?”
“……”阿峰转过头,望着挂在帐中的鸳鸯蜀绣。“军师,她是你重要的人吧。”
“……是啊,上次没回答你,不过的确是。”子明的眼神和语气都忽然温和起来——小玉是他重要的人,的确——部下们的苦衷,他或许早该明白。
“我们也有重要的人啊。”
他们沉默。
四月的小雨已淅淅沥沥的打在营帐上,而在小小的帐子里,拥堵在一处的心灵们哭述着自己的不幸,并在那不幸中挣扎着。
“军师,我……我们需要你的首级。”阿峰拔出剑,很缓慢的拔剑。
壮汉们早已泣不成声。
“好,拿去吧。”子明静静的坐在那里,很久很久凝视着阿峰的剑。
雨势渐猛,雷声四起,狂风吹卷起帐子的帘幕,大块大块的沙石一拥而入。
那十来个将军,忽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军师,对不起……”
驻守在蜀军大本营的小玉正聚精会神的刺着她的蜀绣。
这次还是要绣鸳鸯。
她想,她那孤飞在外的伴侣一定会再回到她身边来,然后他们会像绣上的鸳鸯鸟一样,在无边无际的天空自在驰骋……
忽然,雷声响起,大雨瓢泼。
她一惊,针头刺破了手指,流出雨滴状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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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的词,春春唱——我为他们的成长震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