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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龙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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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4/18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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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西方奇幻文
用POV方式的写文的练笔
[知道冰与火之歌的话,应该知道什么是pov]
又是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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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币:200(凉风吹过De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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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0/04/18 | 编辑
序幕
                 
                 
  四月的第一个星期日,是举行春耕祭祀的日子。丘林城的上空,突然响起了嘹亮悠长的号声。瑞普由他的亲信们陪同着,穿过身着盛装的人群,朝丘林城外,雷丘山腰的水神神庙走去。
  三十一岁的瑞普是丘林城乃至整个新领的塔利福人公认的首领,他与他的弟弟文斯担任丘林城的事务官已经快十年了。尽管在两年前,丘林城和周边的地区一起并入南方的雷尔夫帝国,成为帝国的一个行省,可瑞普依然通过出色的政治手腕,为塔利福人保留了相对完全的自治权,从而继续领导着名义上属于帝国的丘林城。
  瑞普走得不快,好让周围的每一个人可以把他看清楚。这个城市的领袖有着高高的鼻梁,下颌微微突出,眼睑重垂,眼睛狭长,灰蓝的眼睛里满是冷峻。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山羊皮上衣,披着黑色的披风,披风的扣子是一枚带有节尾山猫图案的铜徽章。节尾山猫是帝国赐与瑞普的家徽,在帝国的文书上,他被称为“丘林城的瑞普。霍尔德男爵”。
  当长号声再一次响彻云霄时,瑞普和他的随行人员已经穿过了丘林城鹅卵石堆砌的低矮外墙,沿着被茸茸绿草侵袭的道路,踏上了雷丘的肩膀。水神的神庙就在道路的尽头,由四根立柱支撑的巨大圆顶上,爬满了绿色的藤条,浓密的藤条从圆顶的上面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构成了神殿的一道屏障。看见瑞普走近,两名神殿的祭祀立刻向两边拉开了这绿色的藤条帷幕,邀请瑞普和他的朋友们走进凉爽,阴暗的神殿内。
  在神殿的外面,瑞普的弟弟文斯正急匆匆的沿着山路追赶着参加祭祀的人群。他前几天因为骑马而摔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路上,文斯遇到了一位被落下来的熟人,丘林城的保民官,有着整齐黑色短发的班奈德。
  “看来我们都要迟到了,班纳德。”
  “不会的,我们会赶上的,我来帮您。”
  班奈德用手臂搂住了文斯的肩膀,帮助他行进,好让他安心走路、不必着急。文斯感到这个青年的手又湿又冷。
                 
  弗朗西斯和他的随员们已经等在神殿内了。丘林城共有三名事务官,除了瑞普兄弟外的另一位就是弗朗西斯。他有着不错的口才,经常在丘林的大广场进行针贬时政的演讲,也有着大量的支持者。
  看见瑞普的到来,弗朗西斯走上前,张开双臂拥抱瑞普,打趣的说:“我们亲爱的男爵大人终于下定决心肯屈尊前来了吗?”
  瑞普感到对方的动作有些僵硬,华丽的上衣下面似乎有一层冰冷的硬物,他也笑着说:“您说笑了,我尊敬的搭档,您知道我一向克尽职守,任何重要的活动都不敢不参加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后一同走到了神殿的祭台前,跟随他们的人也分别挤在了靠近祭台的位置。
  瑞普身后的两步开外紧随着三个人。站在右边的是身穿红色长袍,头戴尖顶高帽,脖子挂着有汤匙链坠项链的中年学者,他是瑞普的顾问莫顿先生;中间一个矮胖的花白胡子老头,是管家伊诺老爹;最左边是瑞普的养子,只有十二岁的翩翩少年安东尼。
  祭台上站着两位神的使者,其中一位身着水蓝色亚麻布袍,头戴铜冠的中年男子,是水神希洛拉的祭司;另外一位则是穿着轻柔的紫色丝衣,胸前佩戴着玫瑰花蕾的少女,代表着月神姬塞斯里亚。水神一直是塔利福人的信仰,但在并入雷尔夫帝国之后,雷尔夫人就把他们信奉的月神强行的推入丘林,紫衣少女就是从帝国派来的月神祭司之一。
  “无底深渊阿,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月亮也会站到这里来。”
  伊诺吊起一只眼睛,压低声音抱怨着。
  “可是伊诺老爹,您不觉得她很可爱吗?”
  从走进神殿开始,安东尼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祭台上的紫衣少女。
  “你这臭小子,哼,也开始想妞儿啦,恩,你也差不多是到了这个时候了,想当年老爹在你这个岁数……”
  竖琴和长笛响起,乐声在神殿的圆形屋顶下回荡,掩盖了底下的窃窃私语。
  “我们在此赞颂伟大的水之女神,善良的母亲希洛拉,发自内心的信仰她,崇敬她,恳请她赐予我们新一年的好收成,种下一粒,收得千钟。”
  当高声吟诵着祈祷词的水神的祭司在大祭坛前举起盛满了水的圣器,长号声同时响起。
  号声响起的那一刻,两个变故同时发生了。
  在神殿外的山道上,班奈德猛地掀翻了文斯,然后骑在了文斯的身上。“原谅我,文斯,不,感谢我吧。”班奈德的声音颤抖着从怀里抽出*,狠狠的劈向文斯。他用的力气非常大,*直接劈开了文斯的颈骨,鲜血立刻喷出来,溅到了班奈德的脸上。班奈德大口的喘着气,滚烫的血液从他的脸上滚落,他红着眼睛,继续向文斯瘫软的身体刺击,一下又一下,好像发疯了一样,有几下甚至刺入自己的大腿。
  与此同时,在神殿的祭台上,水神祭司将手中的圣器扣向了瑞普,圣水兜头浇了下去。弗朗西斯拔出腰间的短刀:“雷尔夫人的走狗,用你的血来献祭吧。”弗朗西斯嘴里高叫着,一手抓住瑞普的肩膀,挥刀砍了过去。
  一时被水迷住眼睛的瑞普在肩膀被抓时,本能的转了身,那把袭来的刀只是擦破了他的肩膀。瑞普迅速用反手扯下了披风,猛烈的甩动着,让披风缠绕在他的左臂上,当作盾牌,右手抽出佩剑,高喊着:“你疯了,弗朗西斯!”披风上的铜徽章崩落下来,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啊!”弗朗西斯叫嚷着,又胡乱向瑞普砍了一刀,却被瑞普挥剑挡开,兵器“叮”得一声,擦得火星四溅。
  祭台上的水神祭司也从长袍下拔出了*,准备向着瑞普的背部刺去,这时月神祭司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走开,异教徒。”水神祭司劈面给了紫衣少女一下,然后一脚把她踢倒。紫衣少女捂着眼,纤细的身躯痛苦的抽搐起来,血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来,可她没发出任何声音。
  月神少女的相助替瑞普赢得了极为宝贵的一瞬。伴随着喊声,瑞普的随员们纷纷抽出了刀剑。伊诺冲向开始慌张后退的弗朗西斯,他的剑刺中了弗朗西斯的前胸,却被弹开。“奶奶的,这懦夫衣服下穿着护甲……”弗朗西斯的脸因为痛苦而拧在了一起,他趁着伊诺用力过大,无法回手招架,一刀挥去,把老人砍倒。其他随员护在了瑞普的身边,带着他向神殿外冲去。在神殿内的混乱中,弗朗西斯和水神祭司也躲过打做一团的人们,悄悄地溜走了。
  “去死吧,背叛者!”血人一样的班奈德丢下已经断了气的文斯,向着走下山来的瑞普迎面扑去。因为太年轻而没有带任何武器,安东尼张开双臂挡在了养父和班奈德之间。班奈德冲了过去,猛刺一刀,穿透了少年的身体,而少年依然死死的揪住他不放。等班奈德甩开安东尼的尸体时,瑞普在他的随员的搀扶下已经甩开了追兵到了山脚。
  瑞普用手捂着肩膀,他感觉到伤口在流血,一阵阵麻痛。
  莫顿赶上前扳开瑞普的手:“让我看看,大人。”“糟糕”莫顿不由得的说了声,连忙低下头吮吸着伤口,吐出黑血。
  “是毒吗,莫顿先生……”瑞普头有些晕。
  “是的,大人,没有关系,我能应付……”莫顿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小药瓶,往伤口上撒一些白色的粉末。瑞普觉得自己的顾问一定是吓坏了,撒到地上的粉末比伤口上的多十倍。
  粉末粘到伤口时的剧痛让瑞普清醒了些,他看着周围的随员,在一张张惊慌的面孔中搜寻着……
  “我的弟弟文斯呢?”瑞普急切的喊道。可其他人看着彼此,没有人回答他。
  “伊诺老爹?”依然是一片沉默。
  “我的孩子安东尼呢,无底深渊阿,他才十二岁……”
  “这事情并不简单,大人……”莫顿努力着尽着自己的职责,“我们应该先回丘林……”
  嘶喊后的瑞普感到身体无力,他点了点头:“好,先回丘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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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10/04/18 | 编辑
  而在丘林城内,另一个事件也在进行着。丘林城的防务官奥里尼带着他麾下的城防部队向着丘林大广场边的一处翻新中的建筑大步走去,那里将被改建成月神神殿,帝国已经派来了一名佩戴金色新月徽章的月亮圣徒担任新领的最高祭司。
  这队人马抵达神殿时,把正在工作的工匠们都吓了一跳,奥里尼挑选了一支全部由蛮族组成的队伍包括了绿色皮肤犬齿突出的兽人,毛发浓密土褐色的大地精还有身高在七尺以上,身上的肌肉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野蛮人。即使知道他们是城市的卫兵,也会因一副副狰狞的面目而感到恐慌。
  神殿前的两名卫兵拦住了他们:“你要做什么,隶民(注:雷尔夫人对塔利福人的称呼)。”
  奥里尼躬身,显出谦卑的样子,同时展示自己胸前的徽章:“小官是丘林的防务官,因为城里的突发事件,前来保护祭司大人,并向祭司大人报告。能不能劳烦您行个方便?”
  “就凭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也想保护祭司大人?”全副武装的卫兵轻蔑的看着那些大部分只穿着破烂的革甲或兽皮的蛮族。
  “主要是请祭司大人主持大局的。”“那你进去吧,大人现在应该在三层用餐,其他人……”
  奥里尼赶忙说:“我要带两个熟悉情况的人向祭司大人汇报。”
  “好吧,只有两个,其他人都等在这里。”
  奥里尼点了两个兽人跟着自己,在走过卫兵身边后,他嘴边挂起了不加掩饰的冷笑。
  踩过了五十四阶楼梯——他在心里一阶一阶的数了——奥里尼见到了帝国来的月亮祭司布雷齐,那位大人似乎刚刚结束了他的午餐,站在窗口听着外面传来隐约的喧嚷声。
  “大人。”
  “我正要找人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月亮祭司布雷齐招呼奥里尼上前。
  奥里尼走到了窗边,站到了布雷齐的身边,把伸手指向远处的街区,把月亮祭司的注意力引向了窗户外面:“大人,有一伙暴徒正在城里作乱。”
  “暴徒?哪里来的暴徒?他们想要做什……”
  布雷齐还没有问完,跟着奥里尼而来的一个兽人已经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了绞绳,投向了月亮祭司的头,而另外一端抛给了奥里尼。奥里尼在月亮祭司错愕中,快速的把绳子系在了窗户的横档上。窗户的横档是金属的,粗壮而结实,把窗户从中间一分为二。
  “这就是他们想做的事情,祭祀大人。”奥里尼说道。
  两个兽人冲上来,抓住布雷齐的双腿,把他从窗口掀了下去。身上穿着紫色长袍的月亮祭司在空中奋力挣扎着,他的双手抠向了脖子上的绳套,拼命的蹬着腿,扭动着身体。但很快,月亮祭司的四肢无力的垂了下来。
  看见奥里尼的脸在三层窗口出现,神殿门口的一个大地精也逼近了一个雷尔夫的卫兵,短剑无声无息的穿过铠甲的缝隙,刺穿了毫无准备的卫兵。月亮祭司从窗口被抛出来,另外一个卫兵立刻高声惊叫:“我的月亮!隶民和野人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野蛮人抓起他,抡起来转了几圈,摔向了墙壁,卫兵从墙上滑落时,已经像一滩烂泥了。
  惊恐的工匠们关上神殿的大门,把奥里尼的人马隔在门外。蛮族用力的捶击着木门,厚重门板发出咔咔的响声,却一时无法打开。
  神殿内,五个雷尔夫士兵也很快冲进了祭司用餐的房间,奥里尼所带来的兽人中的一个很快被砍倒,然后在乱剑下成了肉泥;另外一个也受了伤,勉强敌住一个士兵。奥里尼则以一对四,苦苦的支撑着。
  此时,神殿的正门终于被蛮族们劈开,他们冲进了神殿,开始见人就杀。两个雷尔夫的士兵从同奥里尼的战斗中撤退,慌慌张张的冲上了塔楼的楼梯,敲响了神殿顶端原本计划拆掉的大钟。大钟低沉的声音震动了丘林城的每一个角落,现在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出了大事了。
  钟声很快停止,但忧虑的人们已经聚集到了大广场,他们看见了被吊死在神殿窗外的月亮祭司,奥里尼和他的人也用长矛高挑着雷尔夫士兵滴血的人头从神殿走出来。
  “人民和自由!”奥里尼高声喊着。
  这是战争期间丘林的塔利福人通常用来反抗帝国的呐喊,可此时广场上的人们只看见了惨死的人,和身上沾满了血的凶手,目光凶恶的蛮族也让他们感到怀疑和害怕。
  “正义审判的时刻到来了!向试图奴役我们的人展开报复的时候到来了!”
  “没错,正义审判会落到你们这些暴徒的头上。”
  听到这个声音,人群如被劈开的波浪一般分开,瑞普出现在了广场的对面,他的肩膀上缠着绷带,衣服上溅有血迹。在听到钟声后,他改变了回到自己府邸的计划,直接到了广场上。
  “不要听信暴徒们的谎言,可敬的朋友们,他们是一群试图把城市拖入无底深渊的恶魔,他们滥杀无辜,杀害了我的弟弟文斯,连老人和手无寸铁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可怜的安东尼……”瑞普富有感染力的呼喊中,人们的情绪被点燃了。“复仇!复仇!复仇!”人们高喊着。人群中的奥里尼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了:“无底深渊阿,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喃喃的说着。
  “不,我们不要复仇,不要尝试任何的报复行为,这座城市的敌人会被找出来,交给人民选出的管理者处理……”
  瑞普的话被人群中的一个声音打断:“弗朗西斯是被选出来,奥里尼也是,除了您之外的那些家伙都不值得信任,天赋权利!血债血偿!”
  “天赋权利!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人们呼喊着。
  无法控制的愤怒被点燃了,开始四处蔓延,寻找着吞噬的对象。首当其冲的就是从神殿走出来的蛮族,人们一拥而上,很快也把他们的头同样挑到了矛尖上,只有奥里尼抢先一步逃走了。广场上到处是尸体和鲜血,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进一步激起了人们的杀戮欲望。愤怒和恐惧中,人们喊叫着从广场涌入了各条街道,开始动手找出城市中的复仇对象,搜索并攻击着真正的和想象的敌人。
  当瑞普回到自己的府邸,躺到床上时,丘林城已经满是喊杀声和惨叫声了,毒和伤还有丧失亲人的心疼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您该好睡一觉,对恢复很重要,城市的未来需要您,比更现在需要。”在床边的莫顿给瑞普盖上了被子,“不过睡前让我再看看您的伤。”
  “这个时候怎么睡得着……不过您是对的……”绷带揭开带来的疼痛让瑞普皱紧了眉,“一位月神圣徒被吊死了,你看到了吗,莫顿先生?他还是穿着紫袍,据说当月神祭司穿着紫袍的时候,连帝国的皇帝都不能处决他……”
  莫顿小心的挤压伤口,新出来的血是鲜红的,他放心了:“是的,大人,我看到了,那真是太可怕了……”
  “以后的事情可能更可怕,真不知道永聚城的大人物们知道了会怎么样。两年前的战争中,丘林城的一半家庭都举行了葬礼,没人会想再来一次吧……”想到两年前战争和城市未知的前途,瑞普叹了口气,“总督的宅子还一切安好吧,莫顿先生?”
  “是的,因为有那位女士在,蛮子们都不敢靠近。”莫顿重新用药膏和绷带裹住了瑞普的肩膀,他的手现在稳多了。
  新敷上的药膏让瑞普觉得伤口凉飕飕的:“不过并不能保证街上发疯的小子们不去那里惹事,把手头上能派的人尽量派过去吧,千万别让总督的家眷受到打扰,能否度过之后的难关,就全倚仗那位大人了。幸好他现在没在城里,或者,如果他在城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真该死,事先什么都没发现……”
  “您不必过于自责,除了神,没人能未卜先知。您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您去忙吧,莫顿先生,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看着莫顿先生退出了卧室,空荡荡的屋子里,瑞普闭上了眼睛想着:“文斯,你要不是摔伤了腿,应该和我在一起的,那样说不定就……安东尼,你真是傻孩子,我不该责备你,可你太傻了……诺伊老爹……”
  他又想到了自己在广场时所说的话,一个发现让他猛的打了个冷战。
  “我当时没提到弗朗西斯阿……他的名字为什么就被喊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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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4/19 | 编辑
第一章 凯特林德

  即使到了四月,帝都永聚城的黎明依然透着肃杀的气息。冬天至今没有离去的意思,月亮的祭司们相信这是险恶的凶兆。没错,是凶兆,永聚城很多没储存够柴火的人已经在夜间被寒冷——这无孔不入的妖魔夺走了性命。纵然身在室内,紧紧压在身上的湿冷空气,还是让凯特林德觉得身上被加挂了一层冰的铠甲。
  “这鬼地方修的太大了,都够放养十二头长毛象的。”说话的坐在凯特林德右边的拉苏,他穿着一套崭新发亮的银色鳞甲,正把双腿架在桌上,摇晃着椅子,让椅子敲打地面发出嘎嘎的响声。“你说是吧,我的美人儿?”
  凯特林德承认所在“众神殿堂”用作帝国最高评议会的会堂的确是太浪费了。最高评议会只有十二个人,而且经常到的人都不足半数,把众神殿堂四边十二根六十尺高的柱子随便劈开一根当作桌子都够用了。可这并不意味着凯特林德会附和拉苏的话,他可一点也不喜欢被叫作美人。如果他再敢那么叫我,我就要他好看,凯特林德搓着缩在袍袖内的手指。
  “众神殿堂是上古时期巨人留下的遗迹,对巨人而言,这里正合适。”拉苏斜对面,穿着黑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说道。他是高塔学院代理院长“千疮之主”卡西里亚。
  “是啊,之后巨人消逝,帝国继承了巨人留下的土地和智慧。那只是无聊的传说故事,我从十岁起就不信了。”拉苏咧嘴笑着说。
  “千疮之主”抚摸着身前桌上的黑色骷髅头,他的面色红润,手指却形如枯槁。他把手指伸进骷髅空洞的眼窝里,勾画着眼窝的轮廓,仔细得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身体。年老的法师说道:“传说故事?哪怕只是三十年前的历史,也会被健忘的人们遗忘,化为所谓的传说故事。人们不再相信真的有一个咒语就能颠覆整个大陆的法师,可这样的法师三百年前实实在在的担任过高塔的院长;人们不再相信真的有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就扭转乾坤的皇帝,可要不是这样的皇帝在二百八十年前从跨越半个大陆袭来的敌人手中拯救了帝国,帝国早己不复存在了;人们快忘记了凤凰的样子,哪怕二百五十年前,凤凰就翱翔于帝都的天空;还有血族和不死骑士,他们前往边境镇守也不过是近百年的事情;还有龙,直到三个月前,巨龙都还在领导我们,不知道要过多久就会变成无知小子们口中的传说故事了?”
  老者蒙上一层灰雾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屋顶,拉苏却有如被老法师盯住一样,浑身不自在。他嘴上不肯服软:“那些东西,只有你们法师才会当回事,骨头阿,历史啊,送到坟墓就好了,要创造未来,还是要依靠剑和血。”
  拉苏拍着腰上的剑,转头对凯特林德说,“你也同意吧,我的美人儿。同为这里的后辈,你应该不会站到老顽固那边吧?”
  他又这么叫了,他真的快要让我生气了,事不过三,如果他不放聪明点,我一定不轻饶他。凯特林德想着,白了拉苏一眼,冷冷的说:“我可是个高塔法师。”
  “啊,对,我都快忘了,你和他们是一类的,因为黑袍穿在你身上是如此的合适,我的……”拉苏似乎也感到酝酿中的杀气,明智的吞下了后半句话。
  同为帝国最高评议会中的年轻人,拉苏和凯特林德之间的差异却如同白昼与黑夜。
  拉苏身高六尺有余,强壮健美,卷曲的赭色短发下有一张介于成熟男人与孩子间的英俊的脸。他身上银色链甲的右胸并列纹有两枚徽章,一枚是代表帝国军队万夫长的交错的剑*戟,另一枚是标识帕斯家出身的张开双翼的信天翁。无论身材、样貌、地位还是家世,拉苏。帕斯都称得上同龄人中的翘楚。
  凯特林德却一直保持着十几岁少年时的体形。如黑色绢布一样绮丽的长发垂到肩膀,这发型、发色和身上黑色长袍都很适合他。特别是他的肌肤白皙,脸部线条柔和,加上一双水亮的黑色眼睛,大部分初次见面的人会因此弄错凯特林德的性别。被人称作美人儿,是他日常中很头疼的事。凯特林德黑色长袍的领口缀有一枚中心镶着蓝宝石的金星,表明他在高塔已经获得了导师的资格。
  “我应该搂着姑娘缩在被窝里睡到中午,而不是早起跑到这里来吃冷风。”拉苏说着,往嘴里丢了一颗橄榄,大嚼起来。同时,他把装橄榄的小布口袋伸向凯特林德。“来一个?那些老人家们看样子又不准备来了。”
  “不,谢了。”口袋上绣着曲项交错的一对黑白天鹅,不过,凯特林德更关注空荡荡的众神殿堂,拉苏口中“能放养十二头长毛象”的大厅内,只坐了三个人。帝国五个选侯家族和蜘蛛女士的代表的确经常借故不到,可凯特林德记得月神祭司和皇家骑士和自己一样,是从不缺席的,莫非有什么变故?他带着几分忧虑说:“看来今天可能又不足半数了,任何议题都没法解决……”
  “事情到了该被解决的时候,自然会被解决的。”卡西里亚说道。
  “可总不能一直什么事情都不做啊……”凯特林德说,“不然每周一次的例会意义何在?”
  “没错,我们其实根本不必每周都聚集一次。反正我们其实什么都决定不了,边境的伯爵们仗着天高皇帝远谁的命令也不听;帝国公路上各个军团的千夫长只会说'要干活先发饷';永聚城以外的事务和税收由法师们负责;帝都内皇帝、公爵、大祭司、大法师之类能管事的多得可以把人淹死。醒醒吧,老龙之所以安心的放手,不就是因为帝国只要运转正常,就没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事情么。”拉苏把小口袋挂回腰间,摇着头说,“还有人记得上周递过来讨论的议题吗?上上周的?”
  那还不简单,凯特林德想着,接口说道:“上周是绯门城发来的协助剿灭附近火魔土匪的请求,还有南方商人关于的降低税率的请愿。上上周是上雷尔夫帝国公路……”
  “好了,足够了!”拉苏连续的摆手。
  “还需要帮你回忆三周前的吗?”凯特林德以胜利者的姿态说道。
  “不需要了!没错,你们这些法师连几百年几千年的事情都记得,几周内的还不是小菜一碟。”拉苏说,“没有战争,我们这些挥剑的就只能任凭动嘴的欺负。”
  凯特林德不以为然:“在战争中,你们也一样不中用,帝国军的脸两年前就丢光了。要不是特鲁西埃,新领还……”
  拉苏打断了凯特林德的话:“那是因为我还在摩崖城给伯父当副手。特鲁西埃做得太不彻底了。如果当时远征军由我指挥,新领会成为帝国的边疆行省,而不是自治行省,法理德祭司说过,隶民不可信任!”
  “是的,他每次都这么说,你和半疯的老头子一样的见识吗。”凯特林德知道那位月神的祭司,每次例会他都参加,可无论什么议题,他都只会喊一句“隶民不可信任”,常被人私下讥笑为半疯。凯特林德斜眼看着拉苏,他的脸涨得通红。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不过,谁让你小看特鲁西埃的,凯特林德想着。特鲁西埃和凯特林德,还有灰同为巨龙黯风门下,彼此就像兄弟一样。“牛皮谁都会吹,当年的指挥远征军的万夫长,还说战争会在一个月内结束呢,结果打了大半年,搭进了帝国的两个军团,还陪上了自己性命,最后只能由特鲁西埃去收尾。”
  “他叫什么来着?哦,索罗。瓦……”凯特林德把声音拉长,装作在准备发出“帕斯”这个音节的样子,“……瓦利斯,原来不是帕斯。我还以为吹牛大王都姓帕斯呢。”
  “帕斯家的人不吹牛。”拉苏握紧了拳头。“而且,特鲁西埃也没你想得那么厉害。”“那也比你这样的货色强多了。”凯特林德说道。
  “哦,什么地方强,床上的表现吗?”
  “拉苏!”凯特林德觉得自己发出的声音太尖了,没什么威慑力,又猛拍桌子,站了起来。他的长袍边缘翻卷,猎猎作响,电光在他指尖跳动,黑色的球型霹雳在他的掌心凝聚。
  拉苏双手撑住椅子扶手,空翻向后跳,快步到了大厅内一根支柱旁边,一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怎么,迫不及待就想让我陪你玩玩了?”他嘴上说的轻松,却也把半个身子缩到柱子后面。
  “拔你的剑!”凯特林德喊道。
  拉苏吐出了嘴里的橄榄核:“我的剑出鞘就是要见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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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4/19 | 编辑
  “天气冷运动运动,出出汗是不错,可闹到流血就不好了。”卡西里亚放开手里把玩的骷髅,一拂袍袖,凯特林德掌上的雷电即刻消弥于无形。“你说是吧,克莱格爵士。”
  “这里是神圣会堂,要闹出去闹。”凯特林德看见银甲的禁卫骑士团长克莱格。斯金纳爵士和紫袍的帝国月神最高祭司法理德已经走进了众神殿堂。
  “我也正准备出去呢。”拉苏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端着肩膀向外面走去。
  “今天的会议……”凯特林德小声地说着。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把事情都搞砸了,他想着。
  “今天的会议取消了。”克莱格说,凯特林德觉得他的声音有点不太对,“陛下身体不适。”
  拉苏在门口停了下来:“哦,老人家终于要超凡入圣了,真是可喜可贺。下面准备怎么办?召开已经二百年没有过的大议会选新皇帝,是这样吗?”
  克莱格低头不语,他身边的法理德说:“啊,我想是这样的,克莱格爵士也不反对,但还不知道几位公爵意见。噢,你们的看法?”
  我的看法?我的看法?我有什么看法?凯特林德想着,可脑子里只是乱乱的,什么也没有,只能说:“我不知道……这太突然了……”
  “我没意见!什么时候提名,我提名我自己。”拉苏似乎兴奋起来了。
  克莱格冷冷的说:“最高评议会的成员只能提名,不能被提名。”
  “哦,这可真不公平。”
  “这才是公平。”克莱格的话像铁一样的冰冷又坚硬。
  “是阿,公平,这世上充满了不公平的公平。”拉苏转身向外走去,他开始哼起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低俗小调。
  “今天就到这里吧,高塔的先生们,今后一段时间,我们可能会忙起来的,请做好准备。”禁卫骑士说完,也走出了众神殿堂,月神的大祭司紧跟着他。
  卡西里亚也把骷髅收进了袍子里,对自己的双腿锤锤打打后缓慢的起身:“坐的时间太久了,腿都麻了。”
  凯特林德想上前搀扶这位高塔的前辈,被卡西里亚委婉拒绝。“卡西里亚大师,您说要不要去看看陛下?”他问道。
  “我这样的家伙,就算陛下愿意,陛下身边的人也不会欢迎的。”卡西里亚捋着胡子干笑着说。
  同为高塔法师,一直在巨龙身边的凯特林德此前也很少能见到卡西里亚,只大概的知道老法师长年把自己关在幽深的地下室里把玩尸体。这样一想,凯特林德也点头同意了卡西里亚的看法。
  一老一少,两名黑袍法师结伴走出了巨大而空旷的众神殿堂。外面走廊的风更大,凯特林德放慢了脚步,拉了拉身上的长袍,把自己尽量裹得严实,好让寒风不能钻进里面的衣服。
  卡西里亚则任由黑袍与白发在风中摆动,他突然问:“有了提名的对象了吗?”
  提名的对象?什么提名的对象?凯特林德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愣了愣才说:“陛下还没……所以,我没想过……”不过现在可以想想,真要提名的话,提名谁呢?灰?特鲁西埃?不,灰不行,他不是选侯家族的成员。那就只有特鲁西埃了,他是卡兰家的。可提名他的话,别人会怎么看我?凯特林德想着。
  “如果不是评议会的一员,拉苏。帕斯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绝不,看看他今天,几次三番的侮辱我!”凯特林德的话脱口而出。
  “巨龙只望向苍穹就行了,因为他在天上。可人不行,人在地上,所以要学会观察周围,龙之子。”
  “我不是龙之子,只是师父的弟子。”凯特林德低声抗议,他一点也不喜欢“龙之子”这个称呼,没错,他是巨龙摩德费尔特利。黯风所养大的。但同特鲁西埃、灰一样,凯特林德只是巨龙的弟子,只是弟子。
  卡西里亚不理会少年的抗议:“他只是在表达他对你的某种不满,也许是嫉妒,龙之子。”
  “嫉妒?他有什么好嫉妒我的?”凯特林德迷惑了,“他哪样不比我强,他是万夫长,是选侯帕斯家的少爷,以后可以成为伯爵、公爵。我只是……”一个连父母都不要的人,凯特林德低头想着。
  “他可以嫉妒你比他更轻易的进入评议会。”评议会?的确,凯特林德是高塔可以佩戴金星的导师,以他的年龄来说,这固然是了不起的成就,却不足以让他进入帝国的中枢——最高评议会。可三个月前离开的巨龙曾以宫相和高塔学院院长的身份间接管理帝国长达二百年。巨龙走后,出于畏惧或者崇敬,皇帝让凯特林德继承了巨龙在宫廷的位置。
  进入评议会并不是我想要的啊,凯特林德想着。他不知道自己的巨龙老师为什么要离开。当巨龙突然告诉他“我已经进入了成长期,准备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时,他几乎就要哭着抱住巨龙的腿不放手了。当时只有我,如果特鲁西埃和灰都在,他们也许能想办法留住老师吧。我所能想到就仅有“至少等我们三个都获得法师名(注:成为大法师时获得的称号)后再走啊”这样傻气的话,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凯特林德知道,巨龙是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他只能看着老师兼养父离开了。
  “这我从没想过,卡西里亚大师……”回应凯特林德只有尖啸的风声。
  “卡西里亚大师?”
  凯特林德抬起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黑袍长者的身影,周围只有高大的廊柱。千百年的风在柱子上啃咬出了很多浅窝,也改变了它们本来的颜色,可它们依然静穆的矗立着,而其间的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凯特林德继续走着,前方的柱子后面闪过了紫色的袍子,是大祭司法理德。希望他刚才没听见我叫他半疯,凯特林德心想,他打算低头装没看见冲过去,可月神的大祭司又迈了几步,正挡在他的面前。
  躲不过去了,凯特林德咂了咂嘴,考虑该怎么打招呼,却听见老祭司低声念叨着:“陛下的病啊,陛下的病啊……这可怎么是好……”
  他没看见我?凯特林德小心的抬头,却正和法理德四目相对,碰了个脸对脸。
  “法……理……德……大……人……”凯特林德赶快后退一步,毕恭毕敬的问候因为紧张变成了颤音。
  “哦,我们的小凯特也有志于成为歌手吗?不,不,这可不行,皇帝的宫廷里不需要那么多歌手,有一个会唱歌的小信天翁就行了。”法理德摇着头。
  他在说拉苏,凯特林德看着大祭司认真地表情,想着变成一只唱歌的海鸟的拉苏,在心里大笑起来,不过,脸上不能有任何笑意,要赶快说点什么,不然就忍不住了,最好说点严肃的,于是他说:“您刚才在说陛下的病?”
  “是的,我们在失去一位伟大的巨龙之后,又将失去一位坚强的皇帝,我的月亮啊哦……”
  才没有失去师父!师父只是出门了而已,凯特林德在心里抗议。
  “不,我这老骨头又在说胡话了。陛下或许会成为圣人,或许也会痊愈,月亮女神自有安排……”法理德握紧脖子上挂的圆月吊坠,“女神自有安排……我现在要去为陛下祈祷了,小凯特……”
  “也请您替我为陛下祈祷。”凯特林德只是希望紫袍老祭司赶快走人。他不信月神,也不信同样信徒众多的火神。法师心里不该有其他的神,法师就是自己神,凯特林德记得师父这么说过。
  “小凯特真懂事。才十二岁吧?神殿里很多孩子到十二岁都还只是流着鼻涕乱跑的小鬼呢,小凯特十二岁就已经在为国事操劳了,唉……”
  “我五年前就十二岁了,大人……”
  “哦,哦,哈哈,我都老糊涂了。原来小凯特已经这么大了,十七了?那可也不容易,我十七岁还只是刚披上紫袍的信徒……小凯特还没成家哪?”
  “没有。”凯特林德耐着性子答道。
  法理德点着头:“难怪了,难怪了……没关系,交给你的老祭司吧,小野猫的头疼,女神会医好的。”
  我不小了,也不是野猫!凯特林德在心理喊着,似乎真有一只野猫在抓挠着他的心一样,让他不痛快,直勾勾的看着紫袍祭司的身影消失很久也没动一步。难怪师父讨厌教徒,真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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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4/19 | 编辑
  走出了皇帝的宫廷,就是宫前广场,已经快到了中午,有数十人散在广场各处,他们大多是没穿铠甲或长袍的民众,似乎聚集在中心附近围观着扁平的黑色碑状物——巨龙曾经的黑石王座。
  他们在看什么?凯特林德也好奇的走了过去,他发现人群的外围甚至还有一个七、八岁小男孩。师父在的时候,整个广场都没人敢轻易靠近的,思绪散漫的凯特林德停下了脚步,也没能及时收回落在男孩身上的目光。男孩也察觉到了,他用一种在凯特林德看来带着怨毒与忧恨的神情瞪了自己一眼,转身大步走开。
  那孩子的眼睛倒是有几分像师父,可明明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我到底在想什么呢,又不是离开了师父就不行,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凯特林德在心里嘲笑自己。不过,那个孩子似乎穿着白色长袍,白色在帝国可不是受欢迎的颜色,还有徽章,是谁家的徽章,怎么没有印象?凯特林德再次在广场上搜索那个孩子的身影时,却已经寻之不得了。
  “真是奇怪啊。不过算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凯特林德向人群中走去,他身上的黑色袍子让人们自动让开出一条路来。在广场的中心二十四个赤膊上身的壮汉,蹲下把肩膀架在横竖各两根碗口粗的原木下面,原木交错固定住广场中心的黑石王座。黑石王座没有宝石镶嵌,没有浮雕彩绘,没有任何额外之物,连扶手都没有,凸现它尊贵身份的,只有巨大的体型和高高的靠背——座椅有三十尺见方,靠背更是高达五十尺。
  “吼!吼!吼!”
  在整齐的口号中,壮汉们绷紧了全身盘结的肌肉,他们全是身高七尺以上的野蛮人,有着石头一样坚硬的身躯,天生神力过人。可纵然蛮族壮汉们卯足了力气,原木弯成了弧形,也没有办法将黑石王座挪动分毫。
  “喂,有没有管事的,这是在干什么?”凯特林德问道。
  一个紫袍的年轻祭司从人堆里钻出来,站到了凯特林德的面前:“谁在这里大呼小叫……啊……高塔的大师……您有什么吩咐……”声音从高昂到低沉,一个美妙的变调。
  “我在问你问题。”他刚刚在看我的脖子,想必瞧见了我领口上的金星,凯特林德想。他指着干活儿的蛮族,“这是在干什么?”
  “最近矿区总是出事,黑耀石有点缺乏,所以……大师……您……”
  他在颤抖,因为害怕?我生气的脸色也很恐怖吗?可惜刚才在众神殿堂吓不倒拉苏。凯特林德压着怒气,卡西里亚大师阿,您实在低估了人类的健忘呢,别说三十年,才刚三个月,有人就开始打巨龙王座的主意了。
  “有谁批准你们这么做了!”又是你们这帮月亮教的人,你们到底要惹多少事啊?凯特林德瞥了祭司一眼,带着满月的也就罢了,身上连新月都没有家伙也敢向龙伸出爪子了吗?
  “我的月亮阿……是……陛下……批准的……”
  “陛下批准的?我怎么没陛下听起说过!”他心里一定在想,你算什么东西,陛下作决定凭什么告诉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可他不敢说出来,他害怕,害怕我。凯特林德看着自己眼角余光中的祭司后退了几步。
  “……是钱宁大祭司……”大概觉得到了安全的位置,紫袍祭司的身体虽然还在抖,可至少稳住了声音,“他说,陛下说'只要能搬走,就随你们处理'。”
  好个“只要能搬走,就随你们处理”,凯特林德点了点头,继续和小把戏纠缠也没什么意思。“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吧。”只要你们还能继续得了。
  凯特林德的手指在袍袖中轻轻一捻,四根圆木碎裂折断,扛原木的蛮族们收不住力,有的被弹开的木头砸中,有的撞到同伴身上,最后倒成一团。围观的人们先是一愣,然后纷纷大笑起来。
  恩,给这些家伙一点教训就好了。凯特林德为自己的小恶作剧而浮现的一点微笑,在看见蛮族中有人受伤流血后迅速消失了。那些可怜的人不该成为自己随意发泄的对象,我该做点什么,凯特林德在怀里摸着,找到了一个小口袋,里面应该有十几个金月亮和几十个银塔,应该够了吧。凯特林德把口袋扔到了地上,“拿上这个,带受伤人到附近的神殿看看吧。”金银落地,一阵哗啦啦的响。凯特林德则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广场。
  到了正午,永聚城的太阳依然绵软无力,难怪月亮的信徒把这里视为圣地,凯特林德想着,沿着青色的砖石大道,从城西的皇宫走向城东的高塔学院。他听街边某个酒馆门口的女招待喊着“新到珊瑚海的鲜鱼~”,就随便的去吃了个午饭;又在中心街口听年老的诗人唱了《盲新娘和她的丈夫与情人》,《蜂蜜、牛奶、山茶树》,还有《愤怒的绵羊》。回到住地时,凯特林德几乎把一上午的不快都忘光了。
  一进门,一只绿色鹦鹉就笨拙的拍打翅膀,书房飞出来,一只脚抓着门框,大叫着:“有客!有客!”
  凯特林德丢给了鹦鹉一颗无花果,然后轻敲一下鹦鹉的头:“客什么客,应该说'欢迎回来,主人'。”
  鹦鹉用空出的脚抓住无花果,专心的抱着啃起来,不理凯特林德。
  “是有客人啊!”声音的主人坐在书房靠窗的桌边,捧着一本摊开的皮革封面,金属镶边的厚重典籍,翻看着。凯特林德走近,可他眼都没抬,继续死盯着书页。
  凯特林德狠拍了一下桌子:“看见主人回来,不请自来的客人没任何表示吗?这本书就那么好看?”
  “不是好看,是必须看。”客人穿着和凯特林德一样的黑派,领口也有金星,只是金星上镶的是钻石。他把书“啪”的一声合上,抓在手里摇晃着,“师父留给特鲁西埃一个行省,也给你在宫廷安排了个位置,却只给我这么一本破书。”
  “这么说可不好,灰,我相信师父不会……哎哟……你干什么!”
  灰用书敲了凯特林德的头,“我可没想过师父会厚此薄彼哦,我对为帝国服务可没什么兴趣,行省也好,整个帝国也罢,丢给我的话,我大概只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嗯……所以书里一定藏了什么秘密,最好是无数的宝藏,或者……嗯……总之,我要把里面的秘密找出来。”
  “那么你可要加油了。”凯特林德揉着脑袋,“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了?不会就为了敲我的头吧。”
  灰随便把书往袍子里一塞:“嗯,有更重要事情,我准备离开帝都一段时间,是来道别的。”
  灰有着一头乱乱的灰色卷发,和总是睁不太开的灰色眼睛,除此之外的部分,就难说了。每次看见灰,凯特林德都会发现记忆中的灰的眉毛,鼻子和嘴,甚至脸型都和眼前的不一样。久而久之,凯特林德也放弃了,反正灰及时烧成了灰,他也有自信能认出来。
  “道别,你要去哪里?去多久?皇帝病了你知道吗?这种时候不是正应该陪在我们的公主殿下身边吗?”
  灰的眼睛向上翻:“我可不喜欢拿她的事情说笑。”
  “抱歉。”凯特林德说,“你到底准备去哪儿?”
  “新领。”灰说,“特鲁西埃的侄子,要给他当侍从,我准备跟着去看看他,毕竟快两年没见了吧。”
  “嗯,快两年了,从特鲁西埃去新领当了总督起,我们三个就没法像以前那样常聚在一起了。”凯特林德觉得肩膀一沉,绿色鹦鹉扑打着翅膀,落在他的肩上,叫着:“以前!以前!”凯特林德又给了鹦鹉一颗无花果,“准备在那里待多久?”
  “待到我们再次打起来的时候,我就卷起铺盖跑回来。”
  听了灰的话,凯特林德笑了起来,一个想法突然跳了出来:“特鲁西埃作了皇帝,就得从新领回来了吧。”
  “你可别做这傻事,帝位是一团烈火,会把盲目坐上去的人烧成焦炭的。”
  “可总需要有人坐,你过去以后跟特鲁西埃商量商量的,如果太危险……”
  “我可不干,那样更傻。特鲁西埃了解到危险性,说不定反而更加义无反顾的扑上去,你知道他会说什么……”
  凯特林德点头,他同灰一样了解特鲁西埃,两人异口同声道:“让我燃烧!”
  “是的,他一定会这么说,也这么去做。”凯特林德点着头。
  “卡兰家的人都是这样的笨蛋。”灰冷笑着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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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4/20 | 编辑
阴谋,也许有哦!紫衣少女是月神祭司,是个可爱的女孩,不过脸被划伤了
名字的话,考虑考虑弄个人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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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10/04/20 | 编辑
第二章 伊莉卡

  “哥哥是笨蛋,哥哥是骗子,哥哥是大骗子!”
  伊莉卡把布偶小熊丢向了哥哥,但是没丢中,于是她跳过去,用力的把哥哥推出了破旧的木屋,接着摔上了门。她背靠门,身体一点点的向下滑,终于坐了下来。
  地面又硬又冷,即便铺了一层干草也是一样,何况干草中还混有扎人的木屑。周围的味道极差,牲口的腥臊味和粪便的腐臭味混在了一起,伊莉卡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味道。月光从木屋墙上的缝隙透进来,一起来的还有风送来的呜呜的哭一样的声音。没有油灯,没有其他人,漆黑一团的木屋大得让伊莉卡害怕。她伸手向身边摸索着,似乎碰到软绵绵的东西——她的布偶小熊。伊莉卡拉着布偶小熊的爪子,把它抱起来,紧紧的贴在胸前,泪水又从眼中偷偷的跑了出来。
  不该是这样的,都是哥哥的错。伊莉卡的手指又被沾在小熊身上的木刺扎了一下,流血了,她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着。七岁的女孩觉得自己非常的委屈。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在躺在家里舒服的大床上,看着挂在衣架上那套红色的三层蕾丝花边裙子,等着穿上它参加今天的庆典呢。
  都怪哥哥,哥哥大骗子!不让我参加庆典,还说什么等他回来以后可以住更大的房子了,还有会仆人,还可以像大家族的小姐一样天天穿过节才能穿的新衣服。这就是那座大房子吗?仆人又在哪里,是这只小熊吗?那些干草该不会就是新衣服吧?
  哥哥是大笨蛋,大骗子,而且好可怕。昨天穿上红裙子,正准备偷偷的溜出去时,哥哥却突然回来了。当时哥哥的身上真的很红,比自己的裙子都红,还对我大喊大叫的,在家里乱翻一通,还硬拉着我跑。伊莉卡卷起裙子的泡泡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好疼,虽然看不清楚,可被哥哥拽出来的紫色瘀痕大概还没下去吧。哥哥之前从没弄痛过我的,太奇怪了。
  哥哥这么怪怪的已经有两三天,从前天或者大前天开始,他就没办法安静的待着,我在绣花边的时候,他就在一边不停的走来走去;吃饭的时候咬到了叉子;收拾餐具时,又打碎了盘子,那是我的盘子呢,妈妈临死前说过以后要让我带着嫁人的。
  哥哥是大笨蛋!伊莉卡抓起一把干草丢了出去。肚子在咕咕的响着,上次吃饭还是昨天早上,哥哥煎糊了的鸡蛋,不,我当时一口都没吃,因为哥哥当时说不让我参加庆典。伊莉卡揉着肚子,好饿哦。
  从家里出来以后,就在小巷子里乱跑,哥哥似乎想躲开街上热闹的庆典。人们在跳着一种从来没见过的舞蹈,相互撞击着身体,还在地上打滚。哥哥的腿受伤了,大概不想让人们看见自己选出来的保民官跳舞跳的太难看了吧。
  跑到了很久,伊莉卡开始还能跟着跑,后来只能由哥哥背着。跑到天都黑了,伊莉卡觉得跑过的路似乎够在绕着整个丘林城转了好几圈了,一直到遇到了弗朗西斯先生。她记得平时的弗朗西斯先生总是干净利索,脸上带着微笑,对哥哥和和气气的,哥哥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可那时的弗朗西斯先生大概是跳舞跳的太投入,身上乱糟糟的,看上去也凶巴巴的,而且没说几句就同哥哥吵起来了。
  “哦,班奈德,这全都怪你,怎么能让瑞普跑了呢?”
  哼,哥哥,弗朗西斯先生也知道全都怪你呢,可跟瑞普先生有什么关系?
  “人们的反应为什么和预先说的不一样?还不是因为瑞普!”
  可怜的瑞普先生到底做了什么呢?
  “现在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总之丘林是不能再待了,他们已经抓住了奥里尼,立刻把他吊死了,让他们抓到我们也是一样,我们必须离开了这里,对了,班奈德,你带钱了吗?我没能回家,所以……”
  于是,弗朗西斯先生拿走了哥哥从家里带来的所有的钱,然后他们分开了,哥哥带着伊莉卡躲到了这间木屋里,整整一天。
  不过,比起那些没用圆饼子,现在的伊莉卡更想要一条面包或者一片火腿。
  “哥哥,我好饿哦……”伊莉卡小声说。门外没有声音,哥哥没听见吗?
  “哥哥,我说,我好饿……”声音加大了些,还是没有回应。
  “哥哥!”
  伊莉卡起身拉开了木屋的门,门外空空的,哥哥没在门外。。
  哥哥生我的气了吗……哥哥不要我了吗……哥哥去哪里了……伊莉卡紧紧抱着小熊,瞪大眼睛向四边看着。只有微凉的夜风、满天的星星、破败的房子、低矮的树和有刺的灌木,还有一只蹲在房檐上的鸟儿,不时睁开闪亮的杏[x]眼睛,看着伊莉卡。
  木屋在丘林城边的坡地上,属于城镇的最外层,已经废弃了很久。丘林城的周围都是这样废弃的房子,两年前同帝国的战争让住在丘林城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空出来很多的房子。爸爸也是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哥哥说他死得像个伟大的斗士,然后是妈妈,妈妈没多久也死了。伊莉卡发现自己快不记得爸爸和妈妈的样子了,只记得自己当时总是哭。
  “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丢掉!”
  要是一直哭的话,会遭来哥哥狠狠地训斥。训斥之后,哥哥又会温柔抱着我,给我的梳头,求我原谅他;还会给我煎糖心的鸡蛋,给我讲伟大的爸爸杀死帝国士兵的故事,开始是爸爸一口气杀了五个,后来变成了一百个,最多的时候有整整一个军团。每次故事的最后,哥哥都用同样的话来结束:“你可是丘林最坚强勇敢的战士的女儿,就算是女孩身上也流着父亲的血,所以,不可以轻易的流泪哦。伊莉卡,以后不要再哭了。”
  因为我又哭了,所以哥哥把我丢掉了吗?伊莉卡用以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把裙子弄脏了,她想着,哥哥会去哪里,往城里走,好像哥哥说了不能回城吧,那么是去林子吗?伊莉卡看着黑漆漆的树林,想起来隔壁的老奶奶讲的故事,她给自己的孙女讲的时候,伊莉卡趴在窗台上偷听来的:森林是可怕而[x]的地方,那里有尖耳朵的怪物。他们的脸比雪还要白,但是心比炭还要黑,他们的箭比风还快,没等你发现他们就会被射中,钉死在树上;那里有成群的野人,他们和西边来的蛮族一样,从不耕种,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强盗土匪,他们把小女孩从父母身边偷走,做他们的女人,他们甚至好多人共享同一个女孩;野兽们则更可怕,豹子和山猫能无声无息的靠近你,等你发现时,它们的牙齿恐怕已经穿透了你的喉咙,熊的一巴掌可以拍断碗口粗的大树;还有那些只有英雄们能对付的魔兽,喷出致命毒气的野牛,看你一眼就能把你变成石头的蜥蜴;但是这些得可怕都不如森林本身,森林就是最大的恶魔,你一旦走进,她就截断你的归路,她蒙住你的眼,绊住你的腿,拉着你的手,你就只能任凭她摆布,一辈子都在森林里打转,直到死去。伊莉卡越想越害怕,不要,我才不要哥哥死在林子里。
  “哥哥,我没有哭,真的没有哭,我以后也不哭了,你回来吧!”她提起裙边,大声地喊着,向着幽深阴暗的林中跑去。
  夜风中的林子树影幢幢,宛如狰狞活物,伊莉卡觉得它们不断的伸出手一样的枝杈,拉住自己的裙子,挂住自己的头发。我很喜欢我的头发和裙子呢,但是如果能换回哥哥的话,你们要拿走就拿走好了,伊莉卡紧紧的抓着小熊,她的脚被地面隆起的树根绊了一下,身体平摔了出去,好疼,可是不能哭。周围摇曳的黑影中,似乎有一个在向她靠近。野兽,野人,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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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4/20 | 编辑
  “哥哥!”她害怕大叫起来,不哭,她对自己说。
  “是的,我在这里。”黑影说道,“你怎么不在木屋等我,伊莉卡?”他凑了过来,借着穿透了树影的月光,伊莉卡看见他的脸,是哥哥,太好了。
  “我害怕……我哭了……我以为……”
  哥哥抚摸着伊莉卡的头,在她身边坐下:“好了,没事了,今天例外,想哭就哭吧,是哥哥把一切都搞砸了,哥哥是笨蛋,是骗子,都怪哥哥。”
  “我才不想哭呢……”伊莉卡抱着哥哥,可泪水又不争气的出来了,沾湿了哥哥的外套,没关系吧,哥哥说今天例外。
  “伊莉卡,你饿了吧。”等伊莉卡默默的哭泣停止后,哥哥问道。
  “嗯……”
  “那我们来准备晚餐。”
  “要回去吗?”伊莉卡辨认自己跑来的方向,可周围的树都差不多,只有蹲在树枝上的杏[x]眼睛的鸟,让它们有所区别。和木屋那里的同一只鸟吗,还是林子的每一只鸟都有着这样在夜里闪光的眼睛。伊莉卡从没在丘林见过类似的鸟,那只鸟在盯着我,她觉得有些害怕,不,我不怕,哥哥就在我身边。
  “不,我们不回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哥哥脱下外套,把颤抖着的伊莉卡裹起来,“别再乱跑了,我去捡些柴火,在这里等我。”
  “可我……”
  “数数吧,数到一百,我就回来了。”说着,哥哥又变成了黑影中的一员。
  笨蛋哥哥,不要离开我啊。伊莉卡拉着长外套,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红皮鞋,上面沾满草籽和泥点,裙子上也都是干草的碎屑。真糟糕,她尽量不去想森林的种种传说,数到一百,哥哥就回来了,开始专心数着数,把木屑从裙子上择下去:“一,二,三……”还好,当伊莉卡数到“六十六”的时候,哥哥就回来了。
  一小堆营火,驱散了夜里的寒冷和不安,哥哥在火边给兔子脱衣服,准备把它放在火上烤,*进入兔子的身体,红色顺着利刃滴下来。伊莉卡看着红色,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嘴唇干干的。“不要看,伊莉卡。”就算哥哥这么说,她也无法把目光移开,红色似乎有一种魔力,深深的把她吸引着。
  等伊莉卡回过神来,兔子已经被烤成了黑[x]。
  “春天的兔子太瘦了,一点油也没有。给,伊莉卡。”哥哥砍下了兔子一条后腿,递给了伊莉卡,“秋天的时候,它们可是圆滚滚的……”
  伊莉卡双手拉着兔子腿的两头,有点烫手,但食物的香气让她不愿放手。兔子肉咬在嘴里有点硬,而且不好咬断,伊莉卡只能大口的吞下去。她又想起刚才哥哥说的话:“不回去的话,我们去哪里呢?”
  “不回去的话,你们能去哪里?”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伊莉卡看见火堆边出现一个黑影,他穿着城里守备兵的硬皮甲,手里握着弯刀。哥哥跳了起来,挥舞*刺了过去,却被他抓住手腕,绊倒在地上。黑影打落了哥哥的*,把哥哥的手扭到了背后,膝盖顶住他的背,紧压着他,弯刀架在他的后脖子上。
  “你真的疯了吗?班奈德。”
  “艾尔哥哥?”黑影靠近火堆后,伊莉卡认出了他。
  “是你吗,艾尔,无底深渊啊,怎么是你?”哥哥说道,“我没认出是你。”
  “我猜也是。”艾尔收起弯刀,放开了哥哥的手腕,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你真是蠢透了,我现在想狠狠揍你一顿,你知道吗?伊莉卡,刚才没吓着你吧。”
  伊莉卡摇了摇头。
  “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哥哥转动脖子,揉着手腕,“我不觉得点火有什么蠢的,野兽都怕火,人们怕森林,除了你这家伙,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敢跑进来。”
  “其他人都在外面转来转去,不愿意进来,要不是你这个混账,我也不来这鬼林子。”艾尔丢给了哥哥一个小皮口袋,“我说不是点火,无底深渊啊,他们说你杀了文斯事务官和安东尼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
  哥哥掀开皮袋,举到嘴边,大灌了一口里面的液体,被呛得直咳嗽:“现在信了?”
  艾尔歪着头,盯着哥哥看,他走到伊莉卡的身边蹲下,故意小声问:“他真是你哥哥吗?不是什么能变脸的妖精假扮的吧。”
  “艾尔。”哥哥又灌了一大口。
  “哥哥就是哥哥,不是妖精哦。”伊莉卡也压低声音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应该小声。
  艾尔点点头,站了起来:“班奈德,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你杀了两个人,至少,有没有更多我不知道,其中一个还是孩子,比伊莉卡大不了多少,你怎么下去手。”
  “其实没你想得那么难,闭上眼睛直刺过去,就当是在扎稻草人,我还给了我自己好几下,当时没觉得疼。”哥哥摸着缠着布条的右腿。
  “这么说,我该把你带回去让他们吊死?”
  “艾尔……”哥哥把皮袋塞上,递给艾尔,“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被吊死也是罪有应得,但是……”他望向了伊莉卡。
  “拿着吧,你比我更需要。就算你这混球杀了两个人,我也不想让你稀里糊涂的被吊死,何况还有伊莉卡。”皮袋被艾尔推了回来,他也在看着伊莉卡,“那些人也都疯了,他们已经吊死十六个人了,包括弗朗西斯家一个九岁的学徒,无底深渊啊,连审判都没有……”他又激动了起来:“要不是伊莉卡,你活该被吊死!”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伊莉卡云里雾里的听着,一边听一边啃着兔子腿。火堆上的兔子快成焦炭了,她急忙伸手拿了下来。
  “丘林是不能回去了,你想过下面去哪里吗?”艾尔继续问着。
  “向南走,去壁岗。”哥哥把掉在地上的*捡起来,别在腰间。
  “壁岗?你该不会准备加入‘黑靴’吧。”
  “我就是这个打算,听说‘蓝胡子’正在招募人手。”哥哥说,他眼中透出的兴奋,让伊莉卡想起他为了刚当选保民官时的样子。“他们专杀帝国佬。”
  “他们可是专门洗劫有军队保护的城镇……”艾尔横眉说道,“别发梦了,你是去送死!”
  “我可是战士之子!”
  “你现在就能对付兔子!”
  “我杀过了两个人了!”
  “无底深渊啊,你脑子里就剩下血了吗?”艾尔一拳砸在了哥哥的脸上,哥哥又一次被打翻在地。他粗声的喘着气,抽出弯刀指着哥哥,“我觉得我该把伊莉卡从你身边带走,你说我应该这么做吗?”
  “不……”
  “我可以找个愿意*她的好人家,梅森铁匠家怎么样,他没儿没女。”
  “不。”
  “或者开旅店的希恩夫妇,他们需要伶俐的女孩做学徒……”
  “不!”哥哥红着眼睛,“她就跟着我,只能跟着我。”
  “那你发誓,向水神发誓,你不会让伊莉卡陷入危险。”
  哥哥双手搭在肩上,说:“以仁慈的水神希洛拉的名义,我发誓,我会不顾惜性命,保护我的妹妹伊莉卡,不让她身处险境。”他放下手,对艾尔说:“满意啦?”
  “记住你的誓言。”艾尔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天,又递给了哥哥一个小布袋,“我该走了,你要保重。”他又看了一眼伊莉卡,离开了火堆,和树木的黑影融为一体。
  哥哥揉着肿起来的脸,把小布袋塞给了伊莉卡:“拿好,不要弄丢了。”他叹了口气:“我们也该出发了。”
  “去哪里呢?”伊莉卡用力的抓着布袋,布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的似乎是硬硬的圆饼子,大概是钱吧。
  “我们向南走。”哥哥的声音冷得像冰。
  树上的黄眼鸟终于被惊动了,张开翅膀飞向黑暗中。
  此后的森林一片沉寂,让伊莉卡又想起了老奶奶的故事,她抱着哥哥的手,跟着哥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阵冷风吹得她微微打颤,也把夜晚最后的安宁搅乱。天边似乎有半明半昧的清光,树叶彼此摩擦,树枝张牙舞爪,新生芜杂的灌木在大树的间隙作色,又高又长的野草如蛇一样的摇摆。星星们藏起来了,可吵闹的鸟儿跳了出来,叽叽喳喳对着露水梳妆。风还带来了歌声和乐声。
  伊莉卡抬头看哥哥,哥哥也低头看着她。
  “有人。”哥哥搓着手,他把*拔了出来,“已经离丘林很远了,应该不是吧……”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收了起来:“我们过看看。”
  他们寻着歌声走了过去,树木变得稀疏了,伊莉卡看见林边的空地上,有一顶帐篷和一小堆营火,火堆边一个男子在引吭高歌,边唱边跳,两个女孩在帐篷弹琴吹笛为他伴奏。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哥哥按着伊莉卡的头,把她藏到了灌木丛的后面,然后向着那边的营火走了过去。
  “一个清爽的早晨,不是吗?女士们,先生。”哥哥小心的打着招呼。
  “是啊,非常清爽。”唱歌的男子停了下来,“尤其是你终于来了。”
  “我?”
  伊莉卡似乎看见寒光一闪,哥哥就倒了下去,那个唱歌的男子踩过了哥哥,向着伊莉卡藏身的灌木靠近,他又开始放声高唱。
  唱歌的男子面带微笑,步步逼近。哥哥的身上涌出了红色,在地上抽搐。我该哭吗?我该跑吗?我该害怕吗?我……伊莉卡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她只能看着红色,愣在那里。
  “卜铃铃,卜铃铃,看看这里有里什么?红色小狐狸,藏在草丛中。”
  歌声已经到了耳边。

10

主题

110

存在感

52

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9楼
发表于 2010/04/21 | 编辑
第三章 特鲁西埃

  特鲁西埃听过野人中流行的一个传说,女孩是神用蜜蜂、牛奶和牵牛花作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在制作这个女孩时,神一定选了其他的材料。埋葬虫、死人骨头还有……石花,特鲁西埃想着,大概就是这些吧。
  特鲁西埃骑他的那匹红色的高头大马“灼云”背上,看着眼前的女孩,猜测她——拾荒者的女首领莫妮卡——要是知道自己的脑海突然浮现的想法后会有什么反应,大发脾气、一笑了之或者是其他出人意料的举动?
  只要特鲁西埃不说,莫妮卡显然不会知道,她正指挥着的她的人干活儿。一共有五十多具尸体,不但身体完整,而全副武装,对拾荒者来说,可以算是一座小金山了。
  “真的全都给我们了?大部分武器都是全新的,铠甲修修也都能用。”莫妮卡把一副完好的皮甲从尸体剥下来后,抬头问道。
  特鲁西埃摊开双手,说道:“你看,我只有一双手,想拿也拿不走啊。”
  “你可以回去派兵过来嘛。”莫妮卡摘下来死人手上的戒指,又掰开了死人的嘴,检查里面有没有金牙。特鲁西埃有一次甚至见过拾荒者们敲掉死人的普通牙齿,据说当时附近有个野人的女巫在收集人牙。
  “一来一去,到时候别说人身上的东西,恐怕连骨头都被鬣狗啃光了。还不如送给你们,至少我还知道东西去向,而且你们会感谢我……吧?”特鲁西埃把话的尾音拉长,可莫妮卡迟迟不搭话,最后从肯定变成了疑问。凭心而论,莫妮卡算是可爱的女孩,就算她的头发又粗又黑经常脏兮兮的粘在一起,就像乌鸦翅膀上的羽毛;就算她灰色的大眼睛里只有毫不掩饰的狡诈,看不到哪怕一丁点真诚;她的脸偶尔带着菜色,可身段轻盈美丽;衣衫褴褛,露出来的雪白手臂、一部分圆润的肩膀,还有紧绷的小腿都可以让怀春的少年想入非非了——只要她能把身上的尸臭味洗掉。
  “您很明智,总督大人。”
  “我倒宁愿你说我很慷慨。”
  拾荒者们收拾干净后,就把尸体抛入旁边的环蛇溪,让他们回归水神的怀抱。可死者生前是帝国的士兵,大部分都信奉月神。反正月亮也会倒影在水里,特鲁西埃想着。士兵们原本驻守在不远处的桥头哨卡,负责管理铺架在河上的石桥,他们死在了自己的岗位上,然后才被拾荒者们拖到河边处理。想到他们背井离乡,加入自己的麾下,本为求得荣誉和财富,死后却得不到应有的对待,特鲁西埃感到有几分歉意和悲哀,他说道:“希望你们送死者去见水神前,找到了我要的答案。”
  一个拾荒者叫道:“不过是些死人,死人又不会唱歌。”
  “可死人会说话。”特鲁西埃说。
  “那敢情好,您直接让他们说话吧。”另一个拾荒者跟着嚷嚷。
  只是坐在一边看的长得像猴子的老头也说捋着胡子说道:“活了到胡子一大把了,还没见过死人说话呢,今儿个可要开开眼。”
  特鲁西埃不理会吵闹起来的拾荒者,捂住鼻子拍马靠近莫妮卡,“有什么发现吗?”
  “总督大人既然能未卜先知,那么还能让死人说话也没什么稀罕。”莫妮卡和她手下的人嬉笑着,然后转向了特鲁西埃,“什么样的发现是你想要的?”
  “死因,凶手。”特鲁西埃不喜欢拾荒者们过于欢快的气氛。他们发了一笔横财,欢乐无可厚非,他反复的告诉自己,可火气还是不断向上冒,死的可是我的人,当着我的面,你们这帮食腐的虫子不能收敛些吗?
  “那不是再明白不过的吗?他们彼此动了刀子,然后全呜呼哀哉了。”莫妮卡眨着灰色的眼睛。
  特鲁西埃告诉自己,这女人的话一句不能轻易相信,他说:“彼此动刀子?你说的是野人和蛮子吧,这可是帝国的士兵。”
  “您爱信不信,总督大人。”莫妮卡白了特鲁西埃一眼,拖着尸体从他身边走过,上了桥,“两年来第一次的边境巡查,就正好赶上这批大兵死翘翘。您要不是看到了未来的征兆,怎么会这么巧?”
  “我只是为了避开水神祭祀的尴尬。”特鲁西埃调转马头跟着莫妮卡。三天前,特鲁西埃收到了哨卡的百夫长托拾荒者带来的信。交给特鲁西埃的时候,信的封蜡还在,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拾荒者和野人都能把封蜡打破后照原样完好的封回去,不知情的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从托拾荒者带信这件事看,特鲁西埃就觉得很有问题。信的味道不好,他硬着头皮看完,其内容很晦涩,似乎这个百夫长怀疑军营内在策划一张暴乱。
  环蛇溪是丘林西北的屏障,野人们不喜欢涉水,只要守住桥,就能防住野人南下作乱。收到信后,特鲁西埃即刻轻装匹马赶到这里,却还是晚了一步。
  莫妮卡把尸体挂在桥的护栏上,然后一脚踢进河里,转头往回走:“你们帝国的鸟儿都嘴硬。”
  “嘴硬也咬不动你的壳。”特鲁西埃摸了摸胸前的凤凰徽章,小声的说着。胯下的”灼云”似乎体察到主人的心情,狠狠的喷了个响鼻。控制马在桥上转身可不太容易,等特鲁西埃转回头,莫妮卡转而去对付一具新尸体了。
  特鲁西埃跳下马,走到莫妮卡的身边:“莫妮卡,就不能帮帮我?”
  莫妮卡把头转向另外一边,她的手指灵巧挑开铠甲上的结扣:“你在向我求助吗,骄傲的凤凰?”
  “是的,莫妮卡。”特鲁西埃蹲了下来,轻声说道。
  莫妮卡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你要我帮你什么。”
  特鲁西埃说道:“告诉我从尸体上看到的全部,他们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们。”
  “别靠我这么近,你不是讨厌……”莫妮卡起身走向一边早早的被清理,却没有丢入河里的几具尸体,“他们死于自相残杀,我告诉过你了,不过有几个例外。”
  特鲁西埃看了看“例外”,没发现有什么地方特别。
  莫妮卡大概也没指望特鲁西埃有什么独到见解,继续说着:“所有人都死于刀剑之下,但这三个人的伤很特别,致命的只有一处,在脖子上。”莫妮卡用脚拨弄着死人的头:“伤口很细,但又深又长,他们的颈骨已经断了,就剩下一点皮肉连着。他们大概是幸存者,于是被另外的人杀了。”
  不等特鲁西埃有所反应,莫妮卡准备一口气把话倒完:“从他们之前倒下的位置看,三个人是在同一次攻击下毙命的。”
  “一击杀了三个人?”特鲁西埃重复着。
  “死的人没来的及作任何准备。”莫妮卡的脚趾在尸体的脸上画着,勾勒出他们最后的表情,“都是一副傻样,脸上一点死的预兆都没有。”她转头问特鲁西埃:“你能做到吗?”
  “勉勉强强。”特鲁西埃用手比划了几下。“没问题。”他肯定下来,“也就是说,我的人自相残杀,然后有个顶级的剑客作了收尾工作,是这样吗?可为什么?”
  “呱~”
  “嗯?”特鲁西埃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呱~呱~”
  一只瘸腿独眼的老乌鸦落在了莫妮卡的头上,大叫着。
  “哦,它还没死吗?”特鲁西埃觉得乌鸦残存的眼睛充满怨毒的盯着自己。
  “它说,亲眼看到你死前,是不会咽气的。”莫妮卡听乌鸦叫了一阵,向特鲁西埃转达。
  “到底是它说的,还是你?”
  “这件事上,我们的观点一致。”莫妮卡继续和乌鸦用一种非人的声音交谈着。
特鲁西埃看着莫妮卡脸上的表情变化:“坏消息?”
  乌鸦从莫妮卡的头上飞走,啄着地上的尸体。莫妮卡说道:“乌鸦带来的当然都是坏消息。”她一把拉住“灼云”,“好了,你该走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看着我们工作,你觉得很有趣吗?”
  莫妮卡走在前面,特鲁西埃慢慢的跟着她,走到看不见桥的时候,两人已经并肩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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