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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21:愚者(The Fool)
“就算身处悬崖边缘,他的微笑也依然狂妄张扬。
即使伤痛交加肆虐,他的决意仍坚定如初。
或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继续前行只会伤痕累累。
可只要能与世界邂逅的话,愚者他并不介意。”
“呐,姬你知道吗,一直带着面具的话,表情就会被定格从而无法分辨了。”
将双手缓缓贴于脸颊,一种极为陌生的触感随之传来:
坚硬且冰冷的触感和人类皮肤相差甚远,宛若粗糙石块质地的皮肤令姬倍感惊恐。
“无论这面具是因怎样的情感而生,只要它存在的话,你就不再是你。”
轻轻托住面具的真实想替姬将其褪下,可就在自己用力的骤时,力量却从指尖悄然流失了。
不可以……
本能似的放下手,姬像犯了错的孩子般,垂着脑袋并呆立于原地:
无法卸下的面具中蕴含着仅属姬的责任和惩戒。一旦不见的话,那变回了原本自己的她便只会给别人平添麻烦。那是她最为恐惧且极力避免的,也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状况。
“姬在害怕吗?”
坑洼不平的面具表面上有着一道深深的裂痕,而那瞬时就能将姬全然吞噬的恐惧正从中不断蔓延着。微颤不已的身躯已无法将内心的不安压抑,满是裂缝的内心壁垒更是渗出了名为绝望的情绪。
“现在不是拿下面具的时候,而且,也没人希望我拿下吧……”
将过去的情感全然积攒的面具早已无法割舍,就算这是最为差劲的保护手段,自己也已形成了依赖。明明是最为糟糕和错误的瘾,可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戒不掉。
“所以,姬就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
“嗯……我不奢望能为大家分担些什么,但最起码的,我不能让大家再为我去负担些什么……因为他们背负的东西实在过于沉重了。”
聆听他人心声的红发女子如魔法师般悄然淡化那潜藏心底的痛。或许,正因为有她的存在,夏尔和砖加的伤才会有所愈合和好转。可就是这么温柔且坚强的人却从未向别人展露过自己的伤……
“姬真是……太自私了呢……”有气无力的斥责中满含不甘,“如果大家都好了,只有姬一个人还在忍受煎熬的话……那实在太不公平了。”
“是呢,的确很不公平。可是……”顿了顿的姬露出了异常温和的笑,“这些都是我能忍受的。”
没有任何伤痛是无法抚慰或忍受的。所以,只要坚持忍受的话,那就一定会没事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呢,真实小姐。”深呼吸一番的姬不再因恐惧而微颤,可她那淡淡的笑容背后却夹杂了深深的无奈,“妈妈去世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场。但这样做的话,爸爸他也是会哭的。所以,我就骗自己说‘妈妈只是睡着了,只要等会就会醒来’,然后一动不动的趴在床边看着,直到自己累了为止……”
与母亲一起生活的五年是明明是姬最为宝贵的记忆,可现在烙印在她脑海里的却只剩母亲去世的短暂片段。
“小时候的优常常失控呢,每次失控,她都会对我又咬又打的。那时候我只是一味憎恨她、诅咒她。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折磨我。每晚我都要边抽泣边在角落里处理伤口,而她却能毫无心事的熟睡在床上……”
这是同为姐姐的真实所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也是任何人都不愿体验的。
“于是呢,我有了杀掉优的念头。可就在我准备下手的时候却方才发现……那个红发女孩是我的妹妹啊,是妈妈不惜用生命换来的亲人。想到这,我突然觉得无论再让我受多少罪,我都不会伤害她了。”
正因为是亲人,所以才会相互依偎、不忍分开。或许,就是因为那个晚上的经历,姬才有了为优分担弑父之罪的决心。而且直到现在,她也未曾有过丝毫后悔。
“对不起……”
无言以对的真实不知如何开口,姬做的根本没错,也许就是因为太正确了才让别人感到分外忧伤和怜悯。在姬的世界里,天平永远是倾向别人的。而不懂得如何去珍惜自己的她也因此累下了无数的伤。
“真实小姐也有妹妹的吧……我想你应该能明白那种不得不去照顾她、提醒她、帮助她的感受吧。”
冷冷点头的真实再度陷入沉默,她清楚自己作为姐姐是无比失败的。因为她不但没能保护好妹妹,反倒从这种责任中逃走了,从而丢下了自己生命的另一部分……
“所以呢……我不能摘下面具。因为一旦摘下,我藏好的一切都会全部暴露。呵呵,这的确很自私,不过,如果这样的自私是正确的话,那我……”
“不用考虑正确与否啊!”打断姬的真实露出了少有的愤怒,“就是因为姬每次都为别人着想,所以……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啊。姬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好了!”
“按照自己想的去做?”
“嗯~大家都对姬敞开了心扉,所以现在就轮到姬了呢,可不准吝啬犯规哦。”
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搭在了面具上,一点点的,真实试图将面具轻轻卸下。
“可是……那样做的话,我可能会……”
“没有那么多可是啦~不行的话,还有那个笨蛋呢!”
就在面具即将被掀起的瞬间,姬的脑海里闪过了某个黑发男子的身影。再为不舍,再为痛苦,如果有他在的话,那自己也会安心很多……
“也是呢。”
点头示意的姬不再迷惑,亲手托起了面具的她毫无踌躇地松开了手。
啪嗒~随声破碎的是那因黑发男子而留下裂痕的古老面具。
宛若孩子的笑容绝非姬的所有,而我眼前的废弃地铁站也不属她的记忆。
“嘿嘿,和过去一样呢~”
同样站在过去的位置上,可怀揣着的心情却已截然不同。难以启齿的我就这么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真实’。
“唔~真是的!砖好像一点都不惊喜的样子啊……”撅嘴嘟囔的同时双手叉腰,她的每个小动作都是那么的可爱迷人,令我不禁回想,“哇!竟然还不理我!”
骤然袭来的手刀直击了我的脑袋,当垂下头的我意识到自己是被揍了的时候,那熟悉的疼痛感才姗姗来迟。
“疼!不是说好打脑袋会变笨的嘛……”
“哼!这可是你不理我的惩罚哦!”
踮起脚尖的真实仍处于暴怒状态,与此而来的是较过去更为刁钻狠毒的手刀攻击。习惯性的舒展手臂以挡开她,可那蕴含其手掌中的无比冰寒却还是传到了我胸口……
短短的一瞬足以摧毁很多,垂下手的我骤然发现,眼前的女子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真实……
“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缓缓开口却用了疑问的口吻,明明压根就不想提起那灰白无光的空白四年,可反复琢磨许久的我却再也找不到其他话题,“还真够长的呢。”
僵硬无比的嘴角难以牵动,不自然的挪开视线,我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濒临窒息。
“那……砖有没有想我呢?”
如同恶作剧般的突然凑近令我心跳加速,而闪烁于她嫣红的美眸中的则是极为强烈且特殊的期待。
“没……有吧。”
断续的否决满是破绽,因心虚而生的冷汗瞬时滋生从而濡湿了我的衬衣。
“骗人~!”当即揭穿我谎言的真实快步走进,悄然环住我的腰部,微颤不已的她紧紧贴在了我的胸口,“明明还带着人家的送给你的*却说谎,真是太坏、太狡猾了!”
如同裁纸刀般的*根本就不顺手,可那确实真实送给我的礼物。想到这,我便无理由的将其贴身保管着。
“是啊……”同样抱紧真实的我放弃了抵抗,怎么看我都不像是有傲娇属性的家伙,“的确非常狡猾呢。”
最为深刻和珍贵的记忆哪有那么容易就淡忘啊。而那名为真实的少女其实从来就没从我的脑海里退场过,她一直存在于我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离开……
“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呢……”
“我也一样。”
闭上双眼的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明知这样的紧拥是错误的,但我也没任何松开的举动:
姬的身体很轻,轻到给人一种稍微用力就会破碎的脆弱感。小心翼翼的搂住她的细腰,我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般逐渐搂紧她。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我知道由不安所演变的恐惧正将我慢慢侵占。
“呐,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吧?”
“嗯。”干脆的回答泯灭了希望,同时也划清了我与她们之间的界限,“我似乎忘记了回去的路呢……”
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之地已不再清晰,而当我们决心离开那的时候,原本温暖无比的庇护所也不复存在了。
“嘻嘻,不过,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砖加会救我而改变世界吗?”
早已决定的答案在真实询问我的那刻动摇了,倏然将双拳握紧,口干舌燥的我缓缓说道:
“如果能拯救你,我当然义无反顾。可改变了世界却只是自欺欺人,这种傻到没底的事,我做不来呢……”
“哼~真是个笨蛋,连逗逗我开心都不会啊!”本以为踮起脚尖的会狠狠拍打我额头,可凑近了脸庞的她却悄悄咬了我的左脸颊,“这是处罚哦!”
“哼,其实就是在找机会欺负我吧。”
高抬的手轻轻拍向她的脑袋,一时间,我发现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过去。
——
四方的棋格无法同时容纳黑白两棋,而这残酷的世界也是如此,注定了必须有一方将另方吞噬才能继续运作。
将乳白色的牛奶缓缓注入咖啡杯中后轻轻搅动,那逐渐淡化的溶液变成为了不同黑白两色的淡褐。可棋盘之上的黑白却无法相近,更不会融为两者皆非的状态。
吃或被吃,简单到无情的规则没给棋子任何选择余地。因为这便是棋子的宿命,也是自己所无法挣脱的拘束:
不同那纯净无暇的白,自己所染上的是那污秽无光的黑。无法触及“白”的“黑”必须掠夺相对自己立场的“白”才能保全自身于棋盘之上的存在。
“因为不是‘白’,所以才像吃掉和自己不同的‘白’吗……”
脑海深处的声音因时间的消磨而被扭曲,从而变得难以辨别。轻轻端起托盘的SnoWhite啜饮了一口杯中咖啡,被牛奶所冲淡的咖啡不再苦涩如初,可那令人无限回味的醇香也由此折损了。
“‘黑’和‘白’的交汇只会成为被两者同时排斥的色彩,所以就不要再去奢望了。”
抬头注视眼前那象征着“白”的蓝发女子,代表了“黑”的SnoWhite伸出手随之揭开了对立者的记忆:
雪白的纸张上满是划痕,不同自己所想的完整记忆副本。琳的记忆中满是断层和裂口,轻抚那深浅不一的口子,SnoWhite似乎触及到了那最为深刻和难忘的部分。
夕阳之红所渲染的是同样鲜艳的文字,而在白纸映衬下更为突出的字迹更散发出了“黑”所熟悉的刺鼻香甜。
迫不及待继续阅读,SnoWhite看到的是那在无数纸张掩埋下的内容。腥血的气味来源是琳最为珍视和爱慕的人,可正因为那份难以遏制的情感却让这段记忆变为了最为伤人的利刃。
“原来,你什么都不是啊。”
剥去光滑亮丽的白壳,内藏其中的是无数同样不具光泽的黑斑。那是多么矛盾却又怜人的存在啊,无论是“白”染上了“黑”,还是渴望褪去“黑”的“白”。其最终下场都是那么的讽刺和悲惨。
琳已经被黑白两方同时排斥了,失去了自身位置的她两者皆非。可为了靠近心仪的“白”,她还是选择了伪装。不过,这份伪装却是那么的脆弱,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全然破碎。
接着翻页,那原本有力的深红字迹却在结尾处变得颤抖潦草:
秀美且充满知性感的脸庞同样沾染了鲜血,即便琳再为伪装,杀人之罪也依然难以掩盖。而优美字体所记叙的是女子所犯下罪——无法饶恕但又异常悲哀的重罪。
白纸的末行写有琳的真正名字,来未 咲音。对SnoWhite来说,这个名字并不算陌生。因为她的组织曾调查过这个觉醒者家族,不过很不幸的是,这个家族却在十二年前被灭门了。动手剿灭来未家的正是千夜家,而来未 海咲是来未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于是,没有吃尽‘黑’的‘白’*了‘斑’……”用故事讲述者口吻说道的SnoWhite悄然扬起了嘴角,“不过‘斑’褪不了‘黑’,更成不了‘白’呢。”
戏谑的话语似乎刺激了双目无神的蓝发女子,可就算她缓缓动唇,也未能说出一个字。
“可怜‘斑’的结识了‘白’的孩子,可天真的她却将其误认为和自己相同色彩的存在。于是呢,抱着拯救他想法的‘斑’犯下了最为天真的罪。”
无法融入任何色彩之中“斑”想要将那人拯救,可最终她所引发却是毁灭。而在毁灭“白”的同时,她也再度染回了对立那人的“黑”之色彩。
原来,死于自己觉醒能力下的是那人的父母。而他的存在也从相同的“斑”骤然变为了自己绝对无法靠近的“白”。
讽刺的命运再次以巧妙的手段伤害了‘斑’,而因自己悲伤的“白”则注定将要远离自己的世界。
“这样活下去很痛苦的吧,‘斑’?”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过冰凉光滑的脸庞,缓缓讲授贴于那白皙的颈部。SnoWhite仔细观察着眼前如待宰羔羊的女子。她的脖子相当细,同时也相当容易扭断,就像折断垂死的天鹅的一般。
没有任何的恐慌亦或者痛苦,“斑”依然用无神且无助的目光盯视自己。那不是求生者该有的,同样,这更不是已死者所具的。她只是看着自己,等待自己来了解这早已错误到极点的生命。
嘎吱。
随着十指的不断绷紧,光滑柔嫩的皮肤间也发出了收缩的骇人声响。而当SnoWhite的指甲在渗入苍白皮肤时,鲜艳的红也开始不住溢出。
“可是呢,我舍不得就这样简单的杀掉你呢。”
永远潮湿的深黑湖底中膨胀起了一种特殊的期待,悄然松开手。将嘴凑近出血处的SnoWhite如深吻般,用自己拿红润的双唇轻轻印于伤口上:
“对了,‘斑’。你知道属于‘黑’的幸福吗?那可是我一直以来所寻求的。不过现在,我总算清楚了……”
有人说跨越了痛苦和孤独,便能幸福,可对无法永远孤独的“黑”而言,真正的幸福其实只有一种——那就是去俯视那些无法跨越痛苦与孤独且无比绝望之人。
悄然吮吸那蕴含了绝望的甜美朱红,从未感受过的幸福感终于在此刻油然而生。
纯白的雪将覆盖所有,无论怎样鲜艳的色彩。当白雪悄然降临的时候,都会被逐渐掩埋。
淡雅的百合香味随风雪而至,沉迷于这白雪皑皑的世界中,夏尔菲得突然觉得要自己融入其中也心甘情愿。可污秽不堪的自己该如何埋葬于这洁白之下呢……
背叛了太多人的夏尔菲得唯一无法再背叛的就是自己。所以无论夏尔菲得有多么渴望,她都将无法停留于此。
“呐,小优觉得糖果君会来救我们吗?”侧目于将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红发少女,夏尔菲得略显讽刺的问了句,“小优觉得糖果君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糖果君?是说砖加哥哥吗?”
“我们队伍里可就只有他一个人是偏执甜食控嘛~”鼓起通红两腮的夏尔菲得缓缓摊开手,被其紧攒许久的六菱雪花仍安然无恙的躺以其手心中央,丝毫无融化迹象,“明明是个破绽百出的记忆场景,可要逃离这还那么的麻烦……”
无法消却的白雪并非取自夏尔菲得的记忆。而要融化这一切的话,就必须将那倚靠自己肩头的少女存在抹杀。明明只需轻点她胸口,那稚嫩幼小的心脏便会不再跳动。可若这么做的话,往昔的所有都会坠入深渊,不再具有意义。
消失了的话,或许就能停止生命对自己的摧残。不过,属于夏尔菲得的生命意义也会因此不复存在……
“哥哥一定会来的呢!”坚定不移的语气令夏尔菲得倍感疑惑,“因为砖加哥哥可是个笨蛋哦~”
无需辩证的事实骤然成为了最有力的理由,瞬时打消了夏尔菲得的所有顾虑。没错,那个家伙的确是个笨蛋,笨到无可救药的家伙。不过也正因如此,才会在想到他的时候觉得如此安心。
“无论自己身处如何险境中,砖加哥哥都会找到我们的。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不顾自己的英雄主义患者呢……”同样害怕失去的砖加用另种方式守护着重要之物,但就是这种积极到偏执的方式却让他身边的人头痛不已,“每次登场都要弄出一身伤来,这样可一点都不帅呢!”
瞪视自己的小优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意见般,赶忙点头赞同,夏尔菲得随之轻抚其气呼呼的小优脑袋:
“看着别人因自己伤痕累累,自己也很不好受吧……”
不曾因此而感受绞痛的夏尔菲得悄然低下了脑袋。自从那次“背叛”起,她的世界中便不再有过来人。可就在她试图杜绝那种伤害可能的时候,名为孤独与无助伤却悄然开裂了。久占内心伤口永无愈合,只会随时间和身旁之人的增加而不断加深。夏尔菲得也曾多次想要敞开心扉,但另种恐慌却会瞬时将其吞噬:
那是源自过去的真相,也是由污秽不堪自己所亲手犯下的罪。
“会想能代替她受伤该多好,甚至会想……这些伤能分担一半给自己该多好……最起码,自己就不会拖欠他什么。”
那些能让自己敞开心扉的对象固然不会接受自己,因为无论谁都无法在得知真相后镇定自若、冷静依然。而夏尔菲得所说的也只不过是一种奢望,奢望那些“背叛”自己的人能为自己的痛付出代价。
“嗯……总是被哥哥庇护会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面对他。好像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给他带来伤一样……”
蜷缩身子的优挪向了夏尔菲得,本想要紧贴其给予温暖,可被冷雾环绕的她却在一点点将自己冻结。
“所以,才会想分开吧……因为这样的话,就不会被对方所伤了。”黯淡的双眸覆上了一层冰霜,而气若游丝的夏尔菲得正在不住微颤,“或者,将所有的痛都抛给对方,那样也会很轻松吧。”
理性于等待中逐渐倾斜,当夏尔菲得的意识陷入混乱之沼时,那些由“背叛者”所带来的痛也一并涌上。
她们是不会赔偿自己的,更没法赔偿自己了。狡猾的她们在伤害了自己,欺凌了自己后将所有的责任与痛苦一并递交给了无限迷惘的自己,随后自顾自的消失了……
没有感谢,更不会有道歉,那些最为重要的人竟成了自己生命中的过客。明明只有极为短暂的存在,却占据了自己内心最为广泛的区域。
“好残忍呢……她们……”
当意识全部坠入了混乱之沼,夏尔菲得也像断线的玩偶般重重垂下了脑袋。
那这次,在深渊等待她的将会是谁呢?
——
“对不起呢……变成了这样还在给你添麻烦。”
俏皮的吐了吐舌,真实将双手交叉叠于后腰。来回踱步的她看似兴奋,可那沉重的脚步却透露出了她的强烈不安。
“嘛,反正我也习惯了啦。”故作悠闲的我习惯性的扯动刘海,快速侧目瞥视,我看到了真实略显不悦的表情,“毕竟能者多劳嘛,要知道本人可是天上天下天地无双的呢。”
赶忙改口的我随之扬起头,那位于天花板上的破旧白炽灯正不时闪烁。想必在这微弱光芒照射下,我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从而显得苍白无力……
“哼哼~那可是当然了,你不是常夸口说自己是‘世界’这故事的男主角吗?!”
“不是‘世界’这故事。”异常严肃的更正真实的错误,我很是得意的咧开了嘴,“而是‘世界’这个系列故事的男主角!”
“盯~砖还真喜欢得寸进尺呢。”不由分说捏住我脸颊的真实不顾淑女形象的用力拉扯起来,“果然,砖的脸最Q了!”
“虽然是表扬,但我可一点都不开心啊!”
就在这刻,那些和现在相似的场景都骤然浮现。可就在暖暖温馨将我全然包围的时候,忧伤也随之袭来:
故事的男主角总能保护身边的人并拯救这个世界,可惜的是以“男主角”自称的我却连前者都没做到。或许,只要坚信这点就好。因为无论是怎么样的故事,只要按照故事路线走下去,那终究会迎来结局。
不过我所担心的却是自己是否已踏在了主线之上。
“对不起……”
又是我所讨厌的道歉,很想打断这种尴尬且忧伤的气氛,可情绪阴郁的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也一样呢……我都分不清了,自己过去所做的,到底……到底正确与否。”
不,我想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吧。我真正想说,真正感到疑惑的是……这样与她相遇是否应该。
“盯,砖可不像是会后悔的人呢~”
“啊,说的也是呢……”一旦面对她,我就会觉得无比头疼,难以思考。随后脑袋也会变得健忘和迟钝,“那……我该怎么做呢?”
勇气早就枯竭了,现状与石化无异的我根本就没法动作,更别说有离开这了。
“呐,砖。你来到这是为了什么呢?”
“结束这一切……”
“那如果你现在停滞不前,那这一切会结束吗?”
轻轻摇头,我所给予的是否定答案。当然在此之后,我也明白了真实所真正想表达的。
“话说回来,这样的场景还真一点都不适合重逢呢。”
闷热的风不时呼啸于这老旧杂乱的地铁站站,而不时闪烁的昏暗灯光更让我倍感压抑。
本以为自己已将这些回忆淡忘,可事实上我所做的只是不去回想罢了……
“嘻嘻,那我批准你毁掉这哦。”
“哎?”
“砖能毁掉自己的记忆,我想别人的也应该可以吧。”声音减轻的真实悄悄低下了脑袋,“真是个笨蛋呢,竟然把那么重要的记忆都弄丢了……”
“傻瓜,记忆怎么会比人重要呢。”缓缓抬起左臂,我出神的看着印刻于手臂上的图案,“我可答应过优要找到姬还有夏尔菲得的。所以,就不在意这些小事了。”
“怎么会是小事呢……”有气无力的说着,真实很是气愤的抿起了嘴,“那些可是我们三个一起最为珍贵的记啊!”
“只是一部分罢了,顶多是不知道自己家住哪而已。”
“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要知道,每个记忆都是一个点,如果那个记忆点不见了,所有有关的线也无法连接。砖所失去的可不只是家的地址……还有有关那的记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破坏了这以后,你就会什么都记不得了。因为我们邂逅和相遇的那个记忆点被破坏了……所有有关之后的记忆都会因此不复存在。”
深红如血的剑印代表着破坏和摧毁。如果觉醒真的是有意义的话,那我所得到的能力又预示了什么呢?是讽刺我只能用能力去摧毁一切,还是说,让我用能力摧毁一切不该存在的。
“呜啊!说漏嘴了!”
刚忙捂起嘴巴的真实用恶狠狠的眼神瞪视着我,随后所发出的则是极为模糊的声音:
“大灰(坏)弹(蛋)!米(以)后不跟乃(你)缩(说)话了!!”
“虽然能理解你不想再说漏嘴的心情,不过用物理方式来控制可是相当笨蛋的。”
“乃(你)才是!”
面红耳赤的真实像个小孩子一样,气得只跳。不过她此刻所用的身体是姬的,所以给人一种极为不协调的喜感。唔,好吧,我承认其实也挺萌的……
“还有,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记忆啊。如果因为你批准就摧毁的话,那就太自私了。”
“嗯?”
“这恰好也是我记忆的部分呢,一旦破坏了这个点,那有关你的记忆都会统统消失。”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如果这些只是我记忆的一部分还好,但悲剧的是……她和由月几乎占据了我的所有,一旦不见了的话,那我脑袋便会空空如也。
“我可不想大脑被格式化……所以,就算再难受、再麻烦,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若想守护那简单的幸福,人就必须学会取舍,即便那样做对自己来说是极为残忍的,也不能放弃。这样看来的话,我该破坏的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那就是阻碍着我前行的所有。
“……真……笨蛋!!!”
“古龙种咆哮禁止!”
刚忙捂住双耳却止不住真实的敲头攻击,随后,我像地鼠游戏那般被她一点点敲低了身子。
“砖绝对是最笨最笨最最笨的笨蛋!!”
“喂喂,形容前缀太长了。”一把抓住她手的我长叹一气,“就算笨蛋也有笨蛋的坚持呢。”
“可是……”
一脸不甘的真实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泫然扑向我,紧紧将其怀抱,我发觉萦绕她的疲惫感已开始向我蔓延:
“不这样做的话,我……我做不到再放开你呢。”
“不是做不到,只是很难而已。”
正因为有记忆和心,所以人才会受情感波动的影响.而心痛、惆怅、满足、幸福等情感也是因此才显现的。或许,我此刻的所选会将心撕裂,可就算如此,那些记忆对我而言也是不可或缺、不允遗失的。
“……好狡猾,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这样做人家会非常难受的。”
那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其实很想就这样抱着你永不松手,什么都不想的与你在一起。但这样做的话,我之前的,不,我们之前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明明是来这寻求重新开始,但此刻再深陷过去的话,那岂不是太过讽刺了点?
“啊,我知道的呢。”将真实轻轻推开后,我不自然的后挪了身子,“不过我也知道,糊里糊涂的不能结束一切呢。总之谢谢你了,真实。这次就换我任性此吧。”
所剩无几的人的确是无畏的,可一无所有了又怎么会赢呢。
“我就知道嘛~哼哼,这次是我赢了!”
瞬时变得得意无比的真实对我摆出了一个胜利V字手势。先不说这让人难以接受的突然转变,可你的胜利反应也太复古了吧!完全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人啊!
“嘻嘻,那说好的哦~姬,不准赖皮!”闭上双眼的真实将食指竖于于唇前以示安静,“这是给你的福利哦~好好领取吧~大 笨 蛋~!”
“等等,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再度睁眼的红发女子已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他人:
“……砖加先生。”
源自我过失的伤无法因羞涩女声耳语而抚慰,尴尬的笑了笑,另个待选的抉择接踵而至。
——
徳卡雷并不喜欢电子通讯工具,这些产品看似能将人的距离缩短,可事实上,彼此间的距离却会因此被固定甚至拉远。不过,这些东西也有着自身的独特价值——那便是使用这些东西的时候不必露面。
而对谨慎且懒散的徳卡雷而言,这点充满了诱惑:
只需动一点点小手脚,便可以相当安全的使用这些电子。不过相比徳卡雷所习惯的通讯方式,却还是缺少了变通性。若对方也不愿率先通知自己的话,那整个局面就会变得非常被动和僵化。
“所以,必须得用不被发现的方式来通知你吗?SnoWhite。”
缓缓抬头的同时,那位于徳卡雷正上方的天花板竟如书页般翻开。而之后,从中显示出的是目标当前的所在地——千夜邸。坐落繁华区中央区域的私家宅邸不但堪比城堡,还有着宛如军事区般的防御措施。
“这算是你对我的考研吗?”
操纵多个阴影之眼徘徊的徳卡雷未能找出一道突破口。如果说此刻的自己是在和人博弈的话,那对手已用堡垒竖起可了近乎完美的防御:
无数附着了暗示能力的物质令试图强行突破的“阴影”难以靠近。不但如此,设置者还别出心裁的在各地放置了能扭曲觉醒者的暗示。这样一来,千夜宅邸非但坚不可破,还很适合隐蔽。
“啊啊,还真是棋差一招呢。”
闭眼感叹的徳卡雷不禁回想起了GATE所建议的千夜歼灭计划。虽说当时的自己并没赞同,也未曾感到不便,可就现况而言,之前的那个决定似乎并不正确。
徳卡雷从未将千夜家划入可控因素内,但他们的存在却着实打乱了自己的全盘计划。特别是那个名叫千夜 咎的青年,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自己的棋路般,让徳卡雷很是烦恼。
虽说如此,但徳卡雷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法除去这个最大威胁的。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借由他人之手,将这颗眼中钉把走。而能施行这一切的只有那名同样极具威胁的觉醒者——SnoWhite。
作为俄罗斯军方所秘密培养的觉醒者,她有着太多不安定的元素。可也正因如此,徳卡雷的千夜歼灭计划才得以继续。只有合理的利用这代表了“命运之轮”的觉醒者,徳卡雷才能将“纷争”的剧本续写。
“嗯?”
原本静候自己指令的“阴影之眼”突然转向,并朝着自己从未下达过指令的地方走去。而就在视野镜头等待自己的则是一头全身雪白的萨摩耶。即便目睹了“阴影之眼”。小萨摩耶仍呆立原地、毫无动弹之意。紧接着,无数小野猫也像被人空中了般,逐渐聚集了过来。
“呵呵,又将了我一军呢,SnoWhite。”
明了其意的徳卡雷打了个响指,随后那些位于千夜宅邸各方的“阴影之眼”便一同朝小动物的聚集点赶去。当深黑无光的阴影如雾气般将这些小动物全然笼罩时,徳卡雷也完成了一步极为重要的部署。
啪~啪。拍击手掌的徳卡雷很是愉悦,当其嘴角不自然的牵起时,他整个人也随之一并倾斜:
“千夜歼灭计划,正式开始。”
再度醒来时,视野已被肮脏的黑红占据。
夏尔菲得清楚这种色泽的由来——这是血液干涸后所具的色彩,也是自己极为厌恶的。
轻轻摸抚那满是血渍的墙面,一种不同寻常的光滑触感随之传来。那并非自己所想的坚硬且粗糙质地,而是种异常柔顺且极富弹性的特殊触感,轻轻点动墙面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手指能轻易陷入其中。
啪哧。薄薄的墙面因尖锐指甲的滑动而被划开,而从中渗出的则是粘稠灼热的鲜红液体。下意识的后退,却不慎发倒向另面墙壁。不经控制的撞击力轻松捅破了夏尔菲得身后的墙面,瞬时溢出的红液将其全然浸湿。
“这……是血?”
粘附其身的黑红散发着极为诡异的香味。不具丝毫血腥之气的薰衣草淡香十分熟悉,可任凭夏尔菲得如何苦思,都无法将这气味的来源回想起。
“最后你所跌入的是这嘛……”
不具身躯的来人只有极为模糊的漆黑轮廓,如同剪影的他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闪着奇异红光的亮点。
“谁?”习惯性地将手贴于墙面上,紧盯着来人的夏尔菲得异常警惕,“快点说!”
无视夏尔菲得警告的黑影依然保持沉默前行,随着他不断逼近,夏尔菲得所身处的空间都也逐渐缩小起来:
“吾乃神偶之仆,命曰‘罪恶’……”
乓!乓!不等其诉说完毕的夏尔菲得倏然发动能力,从其脚边伸出的两条石锥瞬间就将其贯穿。可身形模糊的它丝毫不受此影响,继续缓步向前。
“夏尔菲得.D.比利斯。迷失罪孽之地的罪人啊,由吾来给予你裁决吧!”
如同鹰爪的手骤然刺入了胸口,用力撕扯一番后,“罪恶”从胸口拔出了一把弧度极为夸张的长镰。同一时间,夏尔菲得也因此陷入了迟钝。
明明是内心死亡的人却会在此刻身坠罪恶之地。不解的夏尔菲得很想找寻出一个能搪塞自己的理由,可许久许久都没能找出一个合理的……
“想起来了吗?罪恶之人。你所沾染着的是无辜者之血。”
镰刀刃触地的声响异常清脆,随着身影的逐渐逼近,那淡香的来源也越加清晰于脑海:
这种香味是属于恋 姬的,恋 优的姐姐,同时也是被自己所杀死的无辜女子。即便她的鲜血也是那么的幽香,不具丝毫杂质和腥气。但同时,这也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洗去的气味和痕迹。
“抹杀无罪存在乃至高至罪,迷惘之人啊,让吾来净化你吧!”
高举镰刀的黑影笔直袭来,而夏尔菲得则轻点墙面以抽出机*。女教皇的能力不但能在瞬间炼成*,就连其中的*也能一并完成。果断扣下*,那完全不符*配备的大口径*刹时间朝黑影射去。
啪嗒,啪嗒……
接连命中了黑色轮廓的要害,可随之发出的却是宛如石子如水的轻声。空壳和*清脆落地,而那漆黑的巨爪也在此时钳住自己的喉咙,并将自己死死钉于墙面上。
没有丝毫触感的尖爪堪比雾气,而就在自己和它贴近后,夏尔菲得方才看清这黑色轮廓的模糊造型:
杂乱的中长发像用了发胶定型般无章横竖,飘动于其胸口的则是一根长度异常的领带,而绑在其领结之上的更是一枚相当眼熟的骷髅头颅金属板。
“你……”不断陷入喉咙中的锐爪令夏尔菲得发声困难,可混杂了愧疚的厌恶感却驱使让她继续说道,“别模仿……那个家伙的样子!”
如同分解般的MP5*在手中骤然重聚为*。抬臂后零距离射击,*却接连贯穿了黑影并打在了其后的墙面上,没有在那休闲西装上留下丝毫痕迹。
“不要命令我!”
顺势顶起夏尔菲得下颚的黑影将其猛然抬起,跨步俯身,它像抛掷垒球般将夏尔菲得整个人抛出。
“呜……”
即便身陷墙面的夏尔菲得并没收到多少损伤,可破坏了那形如海绵般墙面的她却被因此染上了更多的“血”……
“现在可不是你发言的时候。”
猩红之眸闪烁着炽热如炎的狂暴杀意,随着其甩动双臂,黑色轮廓也越加具体和形象:
就像从内部裂开的西瓜般,象征着头部的黑色椭圆上出现了一道曲度夸张的口子。而那与鹰无异的巨爪也逐渐变成了人类大小的手掌,甚至连同原本模糊空洞的声音也变得相似起来……
“喜欢她的血吗?”轻轻甩动镰刀,变回气态的漆黑线条随之缠绕于左臂,“无辜且忧伤者的血。”
“当然不了。”
明白自己无法对眼前之人造成伤害的夏尔菲得放弃了抵抗。本想用能力去消除血的沾染,可无论自己如何发动能力,沾染衣饰的鲜红都不会淡化丝毫。
“记忆是无法抹去的,夏尔。”模仿着砖加口吻的黑影索性依墙观察自己,“人在脱离肉体束缚的一刻是最为真实,因为只有这时候,生命才不再需要谎言和伪装的保护。那你知道吗?这个女人死前所想的是什么吗?”
“哼,我所有的又不是魔法师,我怎么会……”
“不知道嘛,但是她却知道你心里所想的是什么。”
打断了夏尔菲得话语的“罪恶”缓缓扬起了头,并用极为怜悯的目光仰视沾染了“无罪之血”的褐发女子:
“那个人啊,是心甘情愿被你杀害的。”
嘴角又次不自然裂开,仿佛要将整个脑袋一分为二般,这次裂口几乎要到达耳际。
“不惜放弃生命都要将你拯救,那个人所寄托给你的东西真是无比沉重啊,沉重到你想都不想的就抛弃了。”
琢磨不透姬的所想,只能紧紧攒劲双手,以最为笨拙的方式惩罚无比残忍的自己。或许,自己就是看透了这点,才能如此轻易剥夺她的生命……
“妨碍我寻求‘自由’的人都必须除去。”
冷冷诉说的同时将*瞄准,夏尔菲得继而说道:
“你也一样。”
——
“那个……砖加先生可以转过身嘛?”
羞涩的性格令姬的话语气若游丝,愣愣的答应后,我随之缓慢转身。而之后,姬那柔软的身躯也就此贴于我背脊之上。
“哎?”
纤细的手指悄然挠动,令我紧握的手随之松开。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我那滚烫的温度也被其轻易降下。
“砖加先生的手,好暖和呢。”
我能感觉到此刻姬的后脑勺就靠在我肩头,只需微微侧目便能看清她的脸。可不知为何,此刻的我却懒得一动都不想动。逐渐握紧她的手,我不想让她遗失此刻所触及的温暖。
“对了,姬能闭上眼睛吗?”
“嗯……好的。”
不用去检查她是否照做,姬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就是善解人意,从不让人为自己担心。
“我说好睁开才能睁开哦。”
轻轻捏动她的手,我如同恶作剧般深吸了一口气,而她也用夹手指来表达自己已明白我意思。合上眼,反复闪现脑海中的是更适合重逢的场景:
绚丽的彩虹跨越于云朵弥散间横跨,蔚蓝无暇的晴空下是那焕然一新的大地。黯淡的色彩因夏雨的洗刷而更为鲜艳,而那污秽大地的沙尘也如同融化般消失不见。雨过天晴的视界中没有令人窒息的闷热,也不具干涸的侵扰,更不会有黑暗隐隐前来侵扰。
蜷缩阴冷角落也好,藏匿遗忘之地也罢,这些都不是邂逅的全部。真正的邂逅,其实是带着她离开黑暗和遗忘,从而触及光和温暖的那刻。
而现在,也是一样的。
“好了,睁开眼吧。”
从线状的狭窄视野逐渐扩大,现在呈现于我面前的是真正印刻上“邂逅”之名的场景。
“这儿是?”
“是适合重逢,同样也是适合你的所在地方呢。”
感受清新的空气在肺部盘旋的我尽可能的张大嘴,将所有的疲倦和不安倾吐。
“谢谢。”紧接致谢的是道歉,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没资格接受这份道歉,“我已经不存在了呢。应该说,是已经死了吧。”
神经性的收缩十指却不能夹痛姬,用力的抵住臼齿,双肩仿佛抽搐般剧缠不断。
“没能遵守和砖加先生的诺言……还让你担心了,真是非常……非常的抱歉。”
“呵呵,我也半斤八两啊,说什么保护你。到头来却……”臼齿间剧烈的摩动着,我仿佛是在压抑什么般,明显的顿了顿声,“没能救到你……”
仰望天空的姬将脑袋完全靠在我的肩上,随之扭头,我清晰感受到了她温柔的鼻息:
“拯救我从来就不是砖加先生该背负的责任。砖加先生一直以来都想独单所有,可是你却从来没想过,这些责任是否属于你。那些压力是否应在此时全然压上……”
压力是很可怕的东西,它是异常善变且无孔不入的,它会演变为任何东西,从而渗入你的生活,严重将你腐蚀。有时压力是疲惫,它能让你停歇脚步,永远待于原地。而有时它则是一种饥饿感,让你许久许久都无法赶到满足和充实。
不过,此刻压力对我而说却是一种极度的恐怖,堵塞了我的血管,从而让我无法心跳与脉搏。
“砖加先生一直以来都在自伤呢……你总是把好多好多的借口和责任给自己,好让自己继续走下去、活下去、坚持下去。不过,背负那么多东西真能走到终点吗?”
“不知道啊……”
无法分清自己所做正确与否,只是一味的、不断的、盲目的执行着而已。对的难堪,错的更是离谱。
“真是好笨蛋呢!”出乎意料的回复令我一愣,想要转身观察姬的表情,她却抢先一步扭过了头,“答案其实非常明显的,砖加先生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被发现了吗?”
瞥视那紧握着的手,我方才发现自己的所问有多么愚蠢。
“希望其实不需全然紧攒,只要轻轻抓着,别让其离开手心就足够了。因为没任何人能保证自己所想都会实现,而且,我想也没人想去承受反差的失落和不甘吧。”
“啊,可我的希望里却包含着你们每一个人啊。”
每每消去一个存在,我的希望都会随之暗淡渺茫起来,所以,我不能失去任何一点。
“真是强词夺理,这不是没有任何牺牲就能结束的事吧?我想砖加先生也应该非常清楚的,纷争不是积分赛,而是淘汰赛。所以输了的话,是资格继续的,而很不巧的是这次正好轮到了我……”
“那你也应该让……让我来顶替的!”
膨胀胸口的愤怒让我难以冷静,闭上眼,我如同宣泄般大声说着。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可是属于我的故事呢。”熟悉的台词令我无言以对,而紧接的浅笑更令我无话可说,“或许,我的故事注定要在这结束了。但砖加先生的却没有,所以,我不能任性的和你交替位置。因为啊……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能够结束一切的真正希望。”
“真正……希望?”
“嗯。”坚定无比的点头后,姬微微扬起了脑袋。霎时间,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我一直觉得,既然能将我和优从黑暗中拯救出。那么,拯救这个坏掉的世界也会易如反掌吧。”
那萦绕胸口的抑郁瞬时消散不见,握紧姬的手,我恍然发现希望还停歇于我手中。原来我要做的是继续前行,而不是在此止步不前,自觉悲伤。
“那是当然的了。”
“呵呵,那就好……呜啊,知道了啦,现在就说啦。”
松开手的姬缓缓走到了我的身前,随后像犯错的孩子般低下头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
“哎,怎么了?”
“对不起……说了一大推大道理,实际给砖加先生添麻烦的是我才对。明明是我违约了才是呢……真是太得意忘形了。”
“说不定姬有说教的隐藏属性呢!”不怀好意的咧开嘴,我习惯性的用手抚摸她的脑袋,和优的秀发一样,那头柔顺鲜红长发散发着淡雅的薰衣草香味,“其实这和约定无关吧?无论姬都么善良和温柔,我想都没理由就这么简单的接受现实吧。”
从未提到过有关自己被杀的任何内容,姬的淡定和隐忍已到了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呐,砖加先生觉得残破的灵魂是能被填补的吗?”
深奥的问题令我沉思了片头,缓缓点头,我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所以,我想那人的伤口也一样吧,终会愈合,不再疼痛如初。”
“不是这样的时候吧?明明被杀的是你啊,为什么……为什么要……”
就算生命不具丝毫重量,可情感却不是那么轻易和简单就能割舍的。明明比所有人都为优担忧,可她却不能再守护于其身边,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
“对不起……”道歉是最为无力的挽救措施,因为道歉永远是在事后的,而且无论多么诚恳多少次都无法改变结局,“优就交给你了。”
“这算什么台词啊……”
我恨这些富有悲剧色彩的语句,简单且不给人任何否定余地。捂脸仰头,我极为模糊道出了肯定答复。
总将保护挂在嘴边的我根本不明白其蕴含的意义。瞄了眼姬,那个真正守护着别人的女子,我突然觉得万分羞愧,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幼稚和肤浅。
“谢谢。”
冰冷的身躯紧紧贴着胸口,已无法将温暖传递的我只得呆于原地,祈祷自己的理智别在这刻失控。
“如果砖加先生都没法理解我的话,那我一定非常失败呢。”
半垂的眼皮及那无力的十指传达着女子的疲惫,濒临极限的她宛若融化着的冰块,稍有不慎就会从眼前全然消失。
“或许,我的确无法理解姬的所想。但……拼尽全力都在守护别人者是绝对无法冠以失败的。”
只要告诉我小小的一部分就好,就算换来的是异常伤人的真相……也要比现在这样郁闷和难受来好的多。可温柔且坚定的女子却轻轻摇头,从而抹去了我最后一丝的希望。
“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很……”
贴住嘴巴不再是纤细的手指,而是柔软无比的双唇。
冷冷的唇边留有干涩,而被如此触感所迷惑的我则放弃了抵抗,渴望着短暂的亲吻能继续延续。温柔的女子绑架了彼此的声音,但惟独放跑了内心的话语。
悄然闭上眼,我为自己那无谋焦急的找寻画上了句号。
——
破损不堪的心不适装填罪,所以,只要让罪和血一并流走就可以了。
“蓄意而成的一切都是能被理解和原谅的,可真正骇人和疯狂的是无意而成的事。”模仿砖加耸动双肩的黑影顿了顿,“计算如何杀死一个人是相当简单的事,可之后的连锁反应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所以,即便你能将杀死姬的罪否定了,但面对优的时候,那种负罪感还是会降临,并随之回溯至最为严重的那个状态下。”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夏尔菲得,你觉得……姬是抱着何种心态的受死的呢?”
尖锐的提问瞬时将夏尔菲得的身躯贯穿,愣愣张嘴却许久都未能发声。
“想以自己的死来将你拯救也好,单纯的遵守保护你的诺言也罢。总之,姬如你所计划的那般死去了。可她现在却仍借助着恋人之力存在着。”
瞥了“罪”一眼的夏尔菲得独自思考着它的所言,而思绪也再度陷入了混乱之中。
“越是伪装的完美就越是会在真相揭晓的那刻形成反差。既然你能计算姬性的所做,那你也该清楚,你现在所留给她的是如何苦痛的抉择吧。”
夏尔菲得清楚就算姬知道自己所想也会为自己挡下攻击,所以才会如此计划以除掉她。不过她并因此就此而消失,相反以一种更为复杂和骇人的方式存在着……
“塔能增幅人的能力,所以,她非常清楚你所想的一切。也正因如此,她才决定为你的计划而死……”一字一顿说着的“罪”裂开了嘴,将不知从哪掏出的棒棒糖塞入口中,“姬是不具任何战斗力的,而你也从没在她面前展现过你的真正能力。所以天真的她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两个人会一起死在那。”
“罪”所说的和自己的所想极为相似,甚至还要更加具体和完整。
“所以……她就选择死在你手上,最起码,这样就避免了你的死。呵呵,很伟大吧?宁可牺牲自己也不去伤害别人。不过呢,她还希望,砖加能来救你。”
差点就将“罪”和砖加形象重叠的夏尔菲得骤然将两者分开,要知道,眼前的这个终究是劣质且卑鄙的模仿者。
“那么,最主要的疑问就来了。现在重获新生的……唔,似乎用装载了其他生命的说法更为正确点。嘛,也所谓了……”
甩动手臂的“罪”扬起了脑袋,嘴角也随之诡异的弯起:
“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没揭穿你呢?其实简单几句就能摘下你的面具,可是她却没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冻结心脏的话语让夏尔菲得无法回答。闭眼苦思,答案其实其实和自己为什么能杀掉姬完全相同——那就是,这个女子实在过于温柔和善良了。
她不准备将自己告发,不单单只是袒护自己,还不想因此牵连其他人。对她而言,人之间羁绊是无比重要的,所以她才不愿让伤人的真相去破坏。
“说出真相的话,就会令他们陷入痛苦抉择吧……”
自己的确成功的骗取了大家的信任,同时也成为了整个队伍的核心。而考虑到这点的姬才会独自忍受,将残忍的真相吞咽。她不想看到优向自己复仇,更不愿让砖加再感受同伴减少的痛苦……
“真是个讨厌的人呢……”
咬紧牙关而使得每个字音都显得倍加模糊,柳眉微皱的夏尔菲得宛如承受着刺骨之痛般蜷缩起了身子:
只为他人而不断伤害委屈自己,甚至不惜将自身的存在价值贬低。污浊的自己无法触碰耀眼的光辉,所以才会选择背过身远离,以及蓄谋将其摸去。
“姬的守口如瓶令她的死显得毫无意义,不愿复仇的她会永远守着真相。不过,这对你而言倒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样一来的话,你就能继续伪装实行计划了。”
起身的“罪”很是无聊的打了打哈欠,对夏尔菲得感到索然无味的他转过了身:
“但前提是,你能再次承受那个被你视作代替品少女的斥责。”
冷冷留下一句话的它瞬时融化于夏尔菲得眼前,而那异常天真的想法也因此有所动摇。
“……当然了,我早有准备……”
低声的自语难以重塑内心之墙。若是注定要坍塌的话,那无论什么都挽救不了,即便有着女教皇的能力也一样。
即便身着那异常严肃的白色西装,可千夜 流袭还是一如既往的散发着懒散气息:
高跷二郎腿的他正戴着一对巨型降噪型耳机,并随音乐的起伏而晃动脑袋,看上去很是自在和随意。而摆放在他身前玻璃桌上的则是一个国际象棋棋盘,其上对峙的黑白两方也全然就位、蓄势待发。
“都走到这了,不来一盘吗?”
深陷沙发之中的男子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半睁起左眼的同时将耳机缓缓挪下。
“哎?可是我不怎么会下棋呢。”
腼腆的笑了笑,SnoWhite并不想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浪费时间和精力。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我会就可以了。”流袭少见的展现出自己热情的一面,在将椅子拉开后还很绅士的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博弈可是相当有趣的,我保证。”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流袭先生想的话,那我就献丑了。”
洞穿了流袭好胜心理的SnoWhite索性坐到了白棋的对面并静静等候流袭入座:
“不让我先手吗?”
以食指点击透色黑国王顶部的SnoWhite随之歪过了脑袋,并用撒娇般的口吻轻声询问道。可对面的棋手却对此毫不在意,自顾自关闭MP4的他只是兴奋地搓了搓手:
“哎?我只是单纯的认为黑色比较适合你罢了,不觉得吗?”
按住棋盘一侧他刚想将棋盘转向,可SnoWhite却先一步止住了他的动作:
“谢谢你的意见,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啪嗒。清脆悠扬的落子声宛如那不请自来者的脚步声,当黑棋士兵率先前跃两格的同时,埋伏于千夜宅邸外的阴影士兵们也一并朝此地急速逼近。
即便它们并不属于自己控制,可这些不具自我意识的半生命体却是炮灰的不二人选,也是施行自己计划必备要素。
啪嗒。熟练的将白马跳向一侧,以此给车留出空位冲出。流袭饶有兴致的观察着继续挪动黑棋士兵的SnoWhite:
“对了,雪诺酱,你是怎么看待兵的呢?”
面对那整整齐齐的整排迎上黑棋士兵,流袭都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
“士兵是战争的筹码,少的话便无法发动战争,可是多的话又毫无作用。所以啊,我认为它们是弃子。”
“棋盘上是没有弃子这种说法可言的,就算其作用是舍命引诱人入阵,也是非常有用的。”
白旗手的话语令SnoWhite不禁想起徳卡雷,不过这同样擅于博弈的两人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虽然看似都很是随意,可徳卡雷始终不让人摸清自己的目的。而眼前的男子则是完全相反的类型,掩藏于其随意悠然之姿下的是极为强烈的好胜之心。
“不过,你的想法倒是和那家伙很像呢。”后仰身子的流袭抬头仰望天花板,霎时间成形于其脑中的是其单细胞死党的背影,“但你要比他好的多,因为他下棋时从来只动一个棋子,你可以猜猜看是哪个。”
同样整齐排列的还有窗外的那群阴影士兵,纷纷抽出武器的它们只需一声令便会全体冲锋。可面对悠闲且自信的流袭时,SnoWhite还是不免心生疑惑。
“国王?”
“BINGO~答对了。”
点头的同时挪动白棋战车,当那不同漆黑的色彩混入黑棋兵阵之时,战斗也就此打响了:
乓当!伴随爆破声而起的白雾瞬时遮掩了SnoWhite的视线,本以为“兵”能强行突围入白旗界内,可不料有所防备的棋手早在宅邸里设下了层层陷阱。
乓!!漆黑的阴影士兵于白雾的萦绕间骤然消散,待雾气散去后,SnoWhite发现莫所有的士兵都是莫名蒸发,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论你了呢。”对窗外一切完全不在意的流袭的注意力仍锁定于棋盘之上,“分心可是棋手的大忌哦。一定要记住,雪诺酱。”
“明白了。”
从容的笑了笑,SnoWhite果断的用黑皇后吃掉了前来乱针的白战车;
“那么,现在就让我来反超吧~流袭先生。”
一字一顿说着的同时,其余的黑棋士兵也顺利冲破了正宅大门,从而进入了底层的楼梯口。
“终于认真起来了吗?”兴奋的裂开嘴,流袭快速的挪动了位于黑棋国王左侧的侍。而就此同时,于楼梯口恭候许久的银发红瞳男子也缓缓走下,“那我也得全员出击了呢。”
“你也开始无聊了吗?LAST。”
面对瞳夜的质问,白衣之人只是轻轻摇动脑袋:
“不觉得现在起才变得有趣吗?”
“你的恶趣味,我无法认同。”耸动肩膀的黑发男子快速拉动线丝,可攻击却未能奏效,“还没具体化吗?”
“是呢,还需要一段时间呢。不过,在此之前,就让我们好好期待故事的发展吧。”
合上双眼的白衣之人似乎看到了那通体漆黑的破蛹之蝶,而其所飞向的则是名为炼狱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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