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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不用等几十亿异教徒死光,你早就被蛆虫吃光了。你把药藏在哪儿?”
“口袋里,白大褂的右口袋。粉末状的。”
“泉田君,拿出来。”
我正要把手伸进博士的口袋里,突然头脑里亮起红灯。我用从敌人那儿抢来的刀子,以尽可能快而小心翼翼的动作划破白大褂的口袋。
一个小小的塑料袋从大褂口袋里掉出来,里面装着些粉末。另外还有一个奇妙的金属环——我用刀尖碰了碰那个金属环,“噌”地一声,一个小小的刀片从金属环内侧弹出来。刚才贸然伸手进去的话,说不定手指都被切断了。而且,刀刃上如果涂了*,我早就没救了。
“找到了,就是这些胶囊。”
“不愧是我的侍从武官。”
与凉子的满意相对比,莫沙博士一脸恶相,是充满了失望和恶毒的表情。我暗自庆幸着,把小塑料袋递给上司。
III
“好,这家伙已经没用了。”
凉子呼地一下站起来。
莫沙博士刚被释放,哀叫一声翻了半个身,四肢着地正要爬起来。凉子早就伸出优美的长腿,一脚提在那肮脏的白衣裹着的屁股上:
“快滚,越远越好。这种家伙,杀了也没用。”
莫沙博士连滚带爬地钻进草丛,身影很快陷入雾中,从视野中消失了。
“让他这么跑了没事吗?”
“那家伙就是个寄生虫,只要他寄生的宿主消失,他也完蛋了。”
凉子把塑料袋交给露西安,玛丽安打开麻醉弹的小盖子,倒出里面的东西。两人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把加速代谢的药物灌进麻醉弹壳里。收拾停当,两人恭恭敬敬地把*交还女主人。
“好,走吧!”凉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寂静。对,白雾形成的大海现在已经回复平静。*声停止了,直升机的破风声也消失了,大概终于放弃着陆而撤退了吧。
凉子迈步前行,她脚步所经之处好像连雾气都会退散让路——没这个道理,不过她确实昂然抬头挺胸,自信满满地踏出飒爽步伐。茶色的秀发上滴下水珠,像珍珠般闪耀晶莹。
*声停止,意味着罗特里奇家的私兵已经全歼了。几步之间,我们就遇上两具尸体。颈部和手足都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脸到胸一片血肉模糊。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不离手,可见也是专业杀手。如果在他们的祖国,可以尽情使用可心的武器,一定不会死得这么惨吧。
突然,也不记得是第几次了,痛苦的绝叫划破雾气。凉子退后半步,我也放低姿势,朝声音的方向摸索。
那是一具惨死的尸体——他是就在刚才还被称作“莫沙博士”的那个地球人。我实在不想具体描述,看起来那是不知什么人分别抓住他的上颚和下颚,用力上下撕裂的。
我绝没有同情莫沙博士的意思。地球人的字典里,有“自作自受”这么个词——没有比他更恰当的事例了。
不过,我还是小心绕开,避免踏上莫沙博士——准确的说,曾是莫沙博士的那个物体。
突然之间,草地沙沙作响。我转身用*口指着那个方向——会不会有个异形物体穿过雾气突然出现呢?
凉子尖锐地制止我:
“不要动!”
我感到头上有气流涌动,好像什么人越过我的头顶在涡卷流动的雾中飞了过去,或者,跳了过去。
黑色的异形影子穿过白幕飞翔着,仿佛雾在空中变成了河流,而他只是沿着河流游动。
那个形状有点像人,却更像蛙类或山椒鱼——只能看清到这个程度,无论对观者还是被观者,都算是一种幸运。所有丑恶的情形,都被浓雾掩盖了。
异形的影子落了地。凉子换只手握*,决然地向那边迈步前行。她右边是我,左边是两位侍女,一行人在雾中走了五十步左右。
前方有人声,是个说英语的、歇斯底里的女性声音。不用说,那是梅拉·罗特里奇。
“你想干什么,阿特米西亚,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母亲?你不知羞耻吗?”
凉子送耸肩:
“她倒是会最大限度的享受言论自由啊。”
“不用去救她吗?”
“你啊,自己都不想做的事,干嘛叫我去啊?滑头鬼!”
真丢脸,如果真想救梅拉·罗特里奇的话,我应该自己动手才对。
“住手,阿特米西亚!你再不放手我不会饶了你的……!”
愚蠢的大富婆的训斥变成了惨叫。随着尖叫声,透过雾气可以看到她的脸——梅拉·罗特里奇充满愤怒和恐怖的脸,两眼和嘴都长到最大限度。我和两位侍女都无法做声。
凉子略平静一下,冲她喊道:
“只有上帝才能就得了你,快祈祷吧。如果真有万能的上帝存在的话,他会给你公正的审判的。”
梅拉·罗特里奇没有回答,显然即使她想答话也说不了——说不定已经无法听到凉子的话了。
梅拉·罗特里奇大张的口中困难地挤出声音,青筋暴突的脸终于消失在雾中了。
白色气体形成的乱流那一边,到底是什么样一副画面,我简直无法想象。只听到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和一声充满恐惧的悲鸣。
接下来就只有痛苦的呻吟声了。呻吟声也终于断绝的时候,比铅还沉重的沉默降临了。
雾的帘幕那一侧,黑影晃动着。凉子静静地对着那个黑影说:
“都结束了啊。”
“……”
“你也该结束了吧?”
“……”
“不用担心,我会让你的身体完全从地上消失,任何人都不会看到你的。我保证。”
没有回答。雾帘那边,黑影似乎停止了动作。似乎有低低的啜泣声传入我耳中——是我心里感伤的缘故吧。
扣下*的*。装有代谢强化药、带着羽毛的*弹划过空中,朝涡卷的雾气中心飞去。
在能听见的最低限度里,传来一个小小的、低低的、沉重的声音。
只过了几秒,感觉却有无限之长,一阵强风卷起浓雾,好像要一口气掀起帘幕似的,那边的视野豁朗了。周围一片毫无色彩的空虚世界,没有任何人。以山和森林为背景,野草左右摇摆着沙沙作响,仿佛唱着一首悼念的挽歌。
“都燃尽了。”
凉子甩甩头发,珍珠般的水滴四处飞溅。
“执意调查的话,说不定还有剩下些什么。不过没那种必要吧,一切都被风和雾带走了。”
“是啊……”
“好,回去吧。我受够了这阴森森的鬼地方了。”
凉子右手挽住我的左臂。
我跟她一起往会走,玛丽安和露西安跟在我们身后。五分钟后,我们回到“战场”,就是刚才大群地球人和地球狗混战的原野。
荷尔蒙已经失效了。狗儿们带着狗所特有的不得要领的表情,糊里糊涂地往回走。它们应该会各自寻回主人的吧。“战场”上只剩下战败的一方,那些暴力团成员们。这些人好像一个完整无伤的都没有,叫疼的叫疼,求救的求救,不绝于耳。
一只吉娃娃朝半死不活倒在地上的一个年轻暴力团员脸上撒了泡尿。连我都有点不忍心,问了句:“你行不行啊?”
“我受不了了……我不干了……我要改邪归正。”
“那就好,你父母也会高兴的。等着,我叫救护车。”
我正说着,上司抗议了:
“连税都不交的家伙,凭什么享用这种待遇!”
“那可不行。已经有不少死者了,还得处理善后……”
“管它呢,麻烦死了。该解决的已经解决啦!”
其实,什么都没解决。从警察查案的观点看来,根本是刚开始。光把要处理的事项和应负责任的案犯、关联者的名字列出来,就得有一本杂志厚。结论大概只能牵强地断为,倒霉的美国富婆被卷入日本暴力团的争端之中吧。不过,凉子对区区的事后处理可没兴趣。
“不然为什么会有由纪的存在啊!有她那样适当的打杂儿的,才不会给我添麻烦。这是她应有的身份!”
连火山药师寺凉子都能要求“应有的身份”,别说针对宿敌了,真是太理所当然了。
IV
下午六点。
轻井泽一带整个被笼罩在雾气之中,灯光初上,一片清幽。一对儿坐新干线特急从东京来的情侣,从站台北口来到空中广场,不由赞叹:
“哇,好浪漫!”
“这场雾好像在欢迎我们呢。不过穿短袖有点冷耶。”
“年轻人总是无忧无虑,好棒哦。”
明明说话的人自己也很年轻。Jackie——不,应该叫若林健太郎才对,脱下女装,换上西装革履,一下子就以堂堂的年轻绅士面貌出现在人前,只是语气一时半会儿好像还换不过来。
“年轻就是好啊,还不知人生的愁苦呀。”
答话的是小个字中年绅士佛洛伦斯·桂木,帮我疗过伤的名医。
轻井泽站的候车室里设有大画面电视,眼下正在播放当地新闻。长野县警本部长以一副疲惫不堪的表情,接受有关今天中午矢崎公园周边发生的暴动的采访:
“结果还是一个嫌疑犯都没逮捕吗?”
“目前来说,最多只是目前而已。”
“可是,那些不是女装打扮的男人吗?那些人的特征可非常明显哦。”
采访记者质问的口气使本部长勃然大怒,裹在制服里的肩膀耸动:
“喂,穿女装的男人当然醒目了。可是,脱掉女装还不都是普通男人吗?随便抓人审查的话,你们不是又要说我们侵犯人权吗?我希望媒体能冷静观察我们的搜查动向!”
“真不容易呢。”
“是啊,好辛苦的样子哦。”
Jackie和佛洛伦斯还挺同情本部长,对自己就是他“辛苦”的原因一事毫无自觉。而且,长野县警由于未公开的大案件,今后要辛苦的事儿还多着呢,哪有功夫顾得上处理女装爱好者的暴动。
“你们不是也很辛苦吗?”
我的讽刺已经够露骨了,还是刺不透他们。
“没关系啦,那是预料之中的。”
“对啊对啊,大家都过着虚伪的生活,积累了不少压力呢。”
“不疏散疏散压力可不行哦。”
凉子得意洋洋地说。白天还是T恤热裤的打扮,现在已经换上了漂亮的紫色夏季洋装。
“请问,每年都是那样吗?”
听到我的问题,两位女装爱好家乐在其中似的笑笑:
“今年特别华丽,不过年年也都差不多呢。”
“神经纤细的人容易积攒压力嘛。不如一下子把所有力量发散出来,反倒可以获得长期的安定平和呢。”
“啊,今年的大会好开心呀。”
“真可惜啊,又要回到肮脏的俗世冗务里去了。”
“明年再会哟!”
Jackie和佛洛伦斯爽朗地挥挥手,身影消失在检票口。乘务员显然不可能意识到,两人拎着的手提箱里竟然装着婚纱和小红帽的衣裳。
“接下来,还得送一个人走。”
凉子踏着高跟鞋迈步,我也跟着她。
宽敞杂乱的大厅里,到处贴着富有地方特色的土产的海报和各种活动的介绍。希瑟·维琳葛姆在贴着大贺厅音乐会海报的墙壁前等待着。两个彪形大汉站在她左右,看到凉子,必恭必敬地敬了个礼——他们是社长千金派来的JACES职员。
“给,来日本的记念品。”
凉子递给希瑟·维琳葛姆的,是一幅丝绸手帕。希瑟带着平静的表情看到手帕上的文字,不由变色:
“这是……阿特米西亚的遗书?!”
“你来公布真相吧。这东西当然会引起争议的,不过,也是照亮罗特里奇家内部腐朽的工具之一呢。”
“给我好吗,药师寺小姐……”
“有什么不好的。趁我还没改主意,快拿走吧。”
希瑟郑重地把手帕放进手包里。
“WorldMediaCorp东京分公司会保护你的。”凉子说出这个国家媒体集团的名号。
“日本*和警察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万一他们敢干涉的话,你只要马上以压制外国媒体言论为由,威胁要在世界范围引起舆论,一定能制住他们,不用担心。”
她倒是想得周到。一到公务就不一样了。
“你一边在WMC东京分公司准备资料,一边可以联系一个纽约律师。他叫道怀特·斯潘瑟,虽然是个宅男,野心是不小的。按他的未来计划,五年内会成为纽约地方检察官,十年后不是州长就是上议院议员。如果能揭露UFA帝国和罗特里奇家的黑暗,一举击溃这个犯罪集团的话,对他的功名可是大为有利,他会帮你的。”
希瑟把手包抱在胸前,似乎想说什么。凉子摆手制止了:
“啊,别说什么你不想被政治利用之类的,那都是正义派的小儿科言论。反过来,自己利用政治不就好了?你可以击溃UFA和罗特里奇家,为自己的家族报仇,还能施恩于未来的纽约州长,这还不好?至少你确实跟强大的敌人战斗过,这样的勇气值得正当的报酬。”
她说得冠冕堂皇,不过作为凉子来说,很少有这么为他人打算的时候。
“太谢谢你了,药师寺小姐。”
“没事没事,不过别忘了,你写出手记来,日文版的版权可要交给我。”
希瑟放心地笑笑,深深鞠了个日式的躬。JACES的职员又向社长千金敬了个礼。
希瑟走了以后,凉子长长出了口气:
“解决啦解决啦,好啦,快回家享用美食吧。露西安和玛丽安还等着我们呢!”
“您不想趁机吞并UFA帝国吗?”
“撞上冰山以后的铁达尼号还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跟泥船一样。”
“倒也是。”
“与其那样,不如扶植斯潘瑟那个老宅男一把,让他平步青云呢。”
“让他当上纽约州长吗……还是上议院议员吗?”
凉子摇摇右手食指:
“那可太小家子气啦。要当总统呀,总统!”
“总统……”
我无言以对。凉子交叉双臂,对自己的理论十分信任地总结道:
“无论多胡来的家伙,只要在选举中胜出就能当总统,这是美国的优点呀。斯潘瑟那小子又不是无能之辈。要想支配日本,与在永田町和霞之关白费力气搞什么政治攻略,还不如直接朝华盛顿特区下手,那样效率高多啦!”
“是、是这样啊……”
我只好期待美国国民的良识了。凉子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啧舌叫道:
“啊啊,可是,那个终极减肥药……”
“都这时候还有什么可惜的呢?”
“当然可惜了。那可是不花任何辛苦和努力就能瘦下去的药啊。光日本少说能卖掉五千万剂,一剂五千元,每个月必须吃一剂的话,嗯……一个月就是二十五亿元,一年可以买到三兆元哪!出口到海外至少还有十倍的销售量……”
“没有鸡就别数蛋啦!”
关于女性减肥,我可有不好的回忆,所以答得相当冷淡。凉子不满地瞪着我:
“我可放弃了吞并UFA呢。堂堂正正做生意有什么不好的!”
“堂堂正正啊……不过,算了啦,这样也好。您用莫沙博士那[x]的要拯救了世界呢。”
“是吗,那有什么的。对我自己又没好处。”
“好处啊……不过,世界就是您的玩具箱,可不能弄坏了哟。”
“那也罢了,可是我费了多少辛苦,都没人称赞我呀。”
作为被上司瞄上的部下,我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奉承:
“我称赞您呀!”
“真的?”
“真的真的。击节赞赏哪,毕竟,能在休假的时候顺便打倒[x]势力、拯救世界的,除了您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啦!”
“这个嘛,嗯,你说的倒是实话。”
她似乎高兴了一点。要命要命,我正想着,哒哒的脚步声靠近了。一个一本正经的声音呼喊着:
“凉子,关于以后我还有话说。在轻井泽高原署也行,附近宾馆也行,你得出现啊。”
室町由纪子双手叉腰立着我们面前,她一身严密的套装打扮,在她身后,岸本明好像玩老鹰捉小鸡似的偷偷摸摸躲来躲去。
凉子立刻切换到战斗模式:
“你又不花钱请我,我凭什么出现啊!功劳都算你的好了,不许妨碍我接下来华丽的休假。假期还有三天呢。”
“别胡闹了,凉子!”
“泉田君,快跑。”
“啊,为什么连我都要跑啊?”
“不跑掉,美好的休假就要被打断了嘛!”
“您觉得美好,我可……”
“站住,凉子!”
“喂,快点!”
不由分说,凉子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我来不及挥开,已经被她拉着跑了五六步,站台大厅外是一片幽幽的夜雾之海。
风华绝代而蛮不讲理的逃亡者,拉着不幸的部下,跑进那一片夜雾之中。
参考资料
轻井泽岩波写真文库岩波书店
美国1914-32音羽书房鹤见书店
美国人的历史III共同通信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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