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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官方小说]高达SEED/SEE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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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D
第一卷 交会而过的羽翼
第二卷 沙漠之虎
第三卷 和平之囯
第四卷 飞舞而降之剑
第五卷 飞向无止尽的明天
SEED-D
第一卷 愤怒之瞳
第二卷 迷惘的眼神
第三卷 交错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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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主题

72

存在感

0

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30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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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示屏上映着一个状似巨眼的结构体,旁边有文字说明。他起初也读得摸不着头脑,直到发觉那是什么之后,不由得惊愕得睁大眼睛。

  “……这是……!”

  他再读一次。一面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然而终究事与愿违。他一抽身,飞也似的冲出管制室。

  ——居然有这种事……!

  难以揭止的愤怒突然涌上心头,他头也不回的往前冲。赶路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不快点不行。一定要设法通知“大天使号”!

  在事情变得太迟以前——!

  嘈杂的地下船坞里,芙蕾在一群陌生人里站了好久,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穆回来。她怯生生的环顾四周,看来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悄悄的溜出队伍,开始往通道走回去。

  ——回“大天使号”上去吧……

  偷偷回去——对,再拜托赛伊替我想想办法吧。舰长虽然那么说,但这件事根本就不对劲啊。我不想离开“大天使号”。他们却不管我的想法,只把我调离,这事肯定有问题。而且除了那艘船上的人以外,我又不认识别的军人。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抗命,只是漠然而本能的想着要回舰上去,找个人求情,再哭诉一下好让自己的要求实现。她以往的人生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必妥协也不用勉强。先前的那段生活曾令她那样不满,如今却只因为身处陌生人群中的不安,逼得她宁可抓着那段日子不放。

  但不过十来分钟,芙蕾便在“GrandHollow”内部如迷宫般的通道间迷了路。她依稀沿着来时路走回去,却见每条路都很像,连方向感都没了。走道上虽贴有各处室或地点的指标,但对原本就不知基地内部的她而言,一点帮助也没有。她又徘徊了一会儿,却只是更胡涂;连自己是不是接近“大天使号”,或只在同一个地方打转都搞不清楚了。

  她咬着嘴唇。早知如此,刚才被带来时就多多留心四周了。

  刚溜出来时,她还怕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现在她只想赶快找到一个人问路。偏偏四周早就不见人影,空荡荡的走道甚至连人气也没有。令她倍觉恐慌。

  “‘大天使号’……在哪里呀……?”

  芙蕾哽咽着喃喃自语。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

  之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总有人围绕在她身边讨好她,她觉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

  可是现在身处在这般困境,却没有人伸出援手,甚至也没有人多看她一眼,任她孤伶伶的徘徊。唑道这是惩罚吗?

  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一定是惩罚。背叛了赛伊,又伤害了基拉,最后还害死他……她甚至也没道歉……

  而当她孤单害怕时,却还想去依赖赛伊;当时她就是这么想的——一如她预设的目标,基拉死了,复仇就结束了。所以再回到赛伊的身边,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也算是逼自己那么想的。说不定会听到一句“不是你的错”,也或许是自己想听人这么说。

  赛伊却用那种眼神拒绝她,好像在看一个脏东西。她当时无法理解他的反应,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痛。不过,至少她现在觉得,也许自己确实那样肮脏。

  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怀着想哭的心情,芙蕾已经不知该往哪里走时,惊觉通道前方有人声。她不假思索的往那里走时,又一个更清楚的说话声传来,吓得她马上停下脚步。

  “——是扎夫特兵!”

  “基地被入侵了!”

  ——扎夫特兵?

  调整者怎样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紧接着响起*声。一个士兵转过通道冲到她面前,背对着茫然伫立的她,边开*边后退,然而下一个瞬间,那人便被一*击中,伏倒在地。

  “呀啊——!”

  看着士兵往这儿倒来,芙蕾吓得尖叫。她想逃走,双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能攀着墙跌在地。回过头去,只见那名士兵的*掉在地上。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瘦高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扎夫特的制服、波浪般的金发,手里还握着*。就是这个人杀了刚才的士兵。芙蕾又叫起来,慌慌张张的拾起*。

  扎夫特兵发觉她,停下脚步。

  “啊唷啊唷,真没想到……”

  听见他揶揄似的话语,芙蕾惊讶得不禁屏息。

  “……爸爸?”

  ——好像……

  她的目光像被吸住了似的,直勾勾的看着扎夫特兵的脸,注意到那个异样的银色面具。但她怎么也看不见心中所想的那副面影。面具下的薄唇发出一声冷笑。

  “想念爸爸呀?”

  虽然嘲弄,但这声音像极了芙蕾的父亲——乔治.阿斯达。芙蕾不知不觉放下了*,转瞬间扎夫特兵已经逼近她的眼前。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那人已一拳打向她的上腹部。

  扎夫特兵——劳乌.鲁.克鲁泽轻轻挜起昏迷的少女,扬长而去。

  瀑布一分为二,雪白的巨舰从中跃现。

  “大天使号”在交错的火线中飞向天空,才刚出航,玛琉立刻叫道:“‘袋熊’飞弹、‘Valient’发射!”

  一架“迪因”闪避不及,被瞬间射出的飞弹击中而化成一团火球。还没等它坠落,“大天使号”已在回避动作中同时释放下一波炮火。

  现在没时间为击坠一架敌机而高兴。空中还有多架“迪因”和乘着“古鲁”的“基恩”来回盘旋,不断袭击地面的对空炮台和守备军。一座炮台在“萨伍特”强大的炮火包围下应声溃倒,那架“萨伍特”又被战车的飞弹击中履带而翻倒;从“萨伍特”后方跳上来的“巴库”则在下一瞬间踏肩那辆战车。

  “飞弹来了!”

  杰基的声音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扬起。玛琉叫道:“回避——!”

  尽管诺曼拼了命的操纵,一枚由“迪因”胸口射出的对空飞弹还是追上了“大天使号”炸毁了它的右舷蹄部。剧烈的摇撼中,达利达大声报告:“右舷飞行甲板中弹!”

  那里并没有等待出动的机体,所以损伤还不算严重。然而放眼正在布署的舰队中,有的无法抵御飞绕在四周的MS,在甲板的火柱中逐渐沉没。

  “‘奥列格’沉没!”

  玛琉立刻指示道:“左舵!填补‘奥列格’的空缺!”

  “又有‘迪因’接近!数量六!”

  杰基的回报引得诺曼不假思索抗议起来。

  “这种阵势,我们撑不下去的!”

  玛琉咬着嘴唇。——她当然明白。主力部队已被分到巴拿马,这儿残存的只有为数不多的留守部队。凭这点战力,根本对抗不了成群结队扑来的MS.“可恶!司令部也真是的!根本被人家摆了一道嘛!”

  达利达忿忿的啐了一口。赛伊惊慌的问:“主力部队全都在巴拿马吗?应该会回来吧!”

  却听得杰基回吼道:“能在我们全灭前赶到就好了!”

  天空中的战斗机群相继与MS会机或交,却也一架架被击落。MS已经团团围住战舰,就像群蜂涌出似的;它们灵巧的避开炮火,进而以飞弹或机*射击。僚舰尽全力以对空炮火迎战,却几乎无法与之抗衡。

  “奥列格”、“罗洛”、“留里克”——玛琉发觉它们大多是欧亚联邦的战舰。仅仅片刻的分神,已经听得杰基大叫起来。

  “飞弹接近—!”

  “回避!”

  她赶忙喝道。现不是为别处分心的时候。“巴尔干炮”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射下来袭的所有飞弹,但近距离发生的爆炸仍然令舰桥猛烈晃动。

  漫长的死斗之日才刚开始。

  穆骑着机车在已经渺无人烟的基地内。好不容易抵达一处闸门,他立刻跳下机车往内部跑去。这一区排列着许多战斗机,也有人正从中弹返航的机体上抬出负伤的士兵,脚步声和咆哮声络绎不绝。穆跑向最近的一名整备士,一把抓住他的肩。

  “喂!这里的指挥官——”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巨响。两人愕然的转过头去,只见被炸毁的闸门处出现一架庞然机体。穆反手一扯,猛然将那名整备士拉到掩蔽物后方。

  那是一架“迪因”。它的单眼刚刚转动,76mm重突击机*就喷出骤然火光。停在机坪上的战斗机接二连三的被射穿而爆炸。*声和巨大的*散落时的金属声响彻此间。入侵的“基恩”大致扫射过一轮后,继续向内部舱口前进。看着好几架MS跟在它后鱼贯进入,穆彷佛莫名的惊醒。

  MS部队通过后,他对身旁的整备士叫道:“喂!”

  吓得跌坐在地的整备士听见他的叫声,只是反射性的回望。穆粗鲁的抓起他,大声的叮咛。

  “快点撤离!基地已经弃守了!”

  “啊……?”

  不知是不是没听懂,年轻的整备士只是目瞪口呆。

  “快集合还活着的人,赶快离开这里啦!——喂!振作点!”

  穆捡起墙边一个不知是谁掉的头盔,然后用力的摇着那个整备士。那人好像没听进去,只是茫然的看着冒烟的机体、被破坏的舱门,还有四周的血肉模糊——那些曾经是他的同袍。有一架战机奇迹似的未受炮火破坏,穆往那儿跑去,一面回头再三的吩咐。

  “至少要离基地十公里以上哦!懂了没?这是命令哦!”

  那名整备士这才哭丧着脸,把目光转回他身上。穆一时又想跑回去好好骂醒他,但他没有时间了。只能祈祷这个年轻人还记得服从“命令”。穆跳进驾驶舱,匆忙发动机体。

  “啧……英雄又不是摆着好看的!”

  狠狠咒骂了一句,他驾着机体绕过残骸,轻盈的飞向空中。

  冰洋的深海处,好几艘潜水舰正在高速潜航。每一艘舰艇里都载着满到不能再满的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娜塔尔也在其中。

  她和其它的士官兵们一起被塞进这间船舱,身旁堆放着各种杂物,看来这房间原本是个仓库,当然也没有座位。大伙儿只能挨着肩坐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连倒下去躺一躺的空间也不够。刺鼻的机油味,让她怎么也没法习惯。微弱阴暗的橙光下,每张脸孔都像是极端疲倦。与其说是官兵,只怕更像是一群难民。

  既然这是命令,当然只有服从,没有质疑的余地——这虽是娜塔尔日常的信念,但一想到自己正抱膝、像个小孩似的蹲坐在一群陌生的士兵中间,凄惨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

  在“大天使号”上担任副官时,舰桥上还有自己的位置,虽然知道那只是临时职位,而坐在那个位子上的责任也重,但想起那段时间,恐怕是她至今最充实的一段人生。她能凭自己的意思掌舰,部下们也总是服从她的指示——虽然他们有时不怎么可靠。就连那个软弱得令她牙痒痒的舰长,现在想起来,也是感到相当怀念。

  娜塔尔这时才惊觉,自己对那儿已经有了依恋。她不禁困惑。军队是讲究程序和效率的地方,不是培养那种温情或熟悉感的场所。可是——此刻只有她一人与熟悉的伙伴们分离,心中的感觉只有不安和寂寞。那名少女之所以对调任一事那般抗拒,她现在多少能体会了。

  “大天使号”——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曾孤立于友军之外,又被迫不计手段地求生存,以致产生出一种与正常军事组织不兼容的特殊气氛。这一点或许与舰长的气质有关,又或许是那群战地授阶的少年少女们带来的。对他们而言,隶属于军队好像只是达到目的一种手段。看在出身军人世家、从士官学校以来一路位居精英阶级的娜塔尔眼里,实在是不能苟同……

  别的不提,单单是说一句“保重啦”外加握手,根本也就不是军队打招呼的方式。她苦笑着注视着穆握过的那只手。他现在应该跟自己一样,蜷缩在机油味四溢的船舱里吧。不,以他的为人,一定已经和身边的士兵打成一片,若不是跟人聊得投缘,就是在耍宝搞得大家啼笑皆非吧。

  正当她出神地回忆着同胞的种种时,隔着杂物堆窃窃私语的某个人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怎么可能……!”

  缩着身子打盹儿的士兵都被这个声音惊醒,纷纷嘀咕起来。杂物堆对面另有人“嘘!”了一声,责怪那人的大嗓门。

  “——这事传出去就不好啦……”

  娜塔尔被这几句刻意压低的悄悄话引得竖起耳朵。

  “……可是……那,留在阿拉斯加那批人要怎么办啊……?”

  是刚才大叫的那人在问。口气怯怯的。跟他在聊的那人则语带苦涩的答道。

  “我看八成……‘奋战至全灭’吧……”

  娜塔尔的背彷佛窜过一道电流。

  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总部使出最后的手段……。砰的一下子——”

  他说什么?——全灭……?

  那么说,“大天使号”……留在舰上的乘员们……?

  同伴们的面容一个个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喂!你们说的——!”

  她不由得猛然站起来,朝声音的方向大声喝问。

  同样航行在阿拉斯加近海中的一艘潜水舰内——话虽如此,却不同于官兵们龙蛇混杂处的狭小空间,而是一间整洁宽阔的舰长室,里面正坐着数名将官。在这儿的每张脸孔。原本都该为了扎夫特的“JOSH-A”奇袭战而错愕,于惊讶之余誓死肩负起防卫战的指挥勤务才是。威廉.撒扎兰特上校也在其中。

  他和另一名将官互望一眼,将两个合金制的手提箱放在桌面上。

  “——第四闸门已经被攻破了。他们开始入侵基地内部了。”

  撒扎兰特泰然自若的宣布着。将官们都显得表情复杂。

  “哼,我还以为可以再撑久一点……”

  “欧亚那帮人是不是偷懒啊?”

  有人嘲讽起同盟国的士兵,夹杂着几声冷笑。

  “不不不,要是他们太拼命,那才伤脑筋哪……”

  “主闸门应该也快了吧。”

  撒扎兰特冷狰的说。“JOSH-A”原是他们最重要的军事据点,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多么惋惜,对扎夫特的奇袭也不显惊讶。

  “——希望至少能引进八成才好……”

  撒扎兰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一面打开眼前的手提箱。里面有一部状似通讯机的装置。另一个手提箱也一样。

  他揣想着这个装置即将造成的“战果”,晦暗地——沉着一丝恶魔般的颜色,俯看着它。

  穆将战斗机开出了基地上空,看得见在育空河口附近布署开来的舰队和攻击中的MS机群。他在半空交错的火光间认出那艘雪白的战舰,这才双肩一松。

  “不错!还满能撑的嘛!”

  “大天使号”已有多处中弹,硝烟四起,但看样子似乎还不严重。穆调转机体,正想往那儿飞去——一架“席古”却乘着“古鲁”冲来,76mm突击机*瞬时发射。

  ——我在赶路,你少来碍事!

  穆扭转机体努力避开,那一击却还是擦中了他的机翼。

  “啧!”

  他重振机身,在脱离火线之际打开通讯线路。

  “佛拉达呼叫!‘大天使号’请回答!‘大天使号’!”

  传来的却只有噪声。也许是中子干扰器的强度太甚。

  “可恶!”

  穆气得朝通讯器搥了一拳,紧盯着空中的白色战舰。

  ——通讯不行,只好直接吼给你听了。

  “‘Valient’一号没有反应!”

  “机体损害率超过30%!”

  “‘叶尔马克’、‘雅罗斯拉夫’沉没!”

  舰桥上传递的净是令人绝望的回报。玛琉回头去看卡兹。

  “跟司令部的联络呢?”

  “联络不上—!”卡兹语带哭音的回答。“每个频道都只是重复相同的电文啊!叫我们‘各自维持防卫线并临机应战’——!”

  哪有这种事——玛琉咬牙切齿。友军的伤亡已经十分惨重,什么防卫线,早就瓦解了!司令部要负责视战况动员兵力才对,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指挥系统已经被切断了!舰长,这下……!”

  诺曼叫道。同时在CIC里,赛伊也惊慌失措地往杰基看去。

  “——巴拿马救援队呢?”

  “连个影子都没有!”

  就在此时——“友军战机接近!机身中弹!”

  米丽雅莉亚提高音调,玛琉惊讶的看着前方屏幕。一架战斗机正拖着机翼的烟痕往这儿冲来。

  “——它想着舰?”

  玛琉自问道,却听到诺曼大吼一声“乱来啊!”。玛琉急忙打开舰内通讯,大声喝道:“整备班!有个傻瓜想开飞机冲进来!退避!”

  “拜托你们让一让——!”

  嚷嚷着只顾自己方便的请求,穆将机首朝着右舷弹射甲板冲去。那里的舱门已被炸开。

  “呵啊——!”

  冲进开口部,他紧急启动逆喷射。整备士们看见战机冲进来,哗然向四方奔逃,所幸着舰用的弹性网及时将它挡下,只差一点就要酿成灾害。马德克不愧有一套。

  机身还没停妥,穆已经抓下头盔又升起透明罩,匆匆忙忙跳出驾驶舱,只朝瞠目结舌的马德克瞥了一眼,就往舰桥奔去。

  看见穆从电梯里冲出来,玛琉惊讶得屏息。

  “……!少校?你、你、到底在……!”

  “先别管这么多了!”

  穆笔直的冲到她身旁。

  “马上撤退!”

  “什么……?”

  这话来得出人意料,玛琉惊讶得愣在那儿。看到她这副表情,穆的心中又涌起那股愤怒。这是当然的,他们是一丝怀疑也不会有的。

  “这场作战行动太离谱了!守备军到底是接受什么命令啊?”

  “少校……你在说什么……”

  穆抓着玛琉的双臂,死命摇着。

  “听着!给我听好!”

  看见他狂乱的模样,玛琉也害怕起来。穆喘口气,急急说道:“总部的地底装了‘独眼巨人’……!那玩意儿一启动,基地半径十公里内都会变成一个大熔炉啊!”

  玛琉睁大了眼睛。

  “凭这些战力是不可能防守的!巴拿马的救援也来不及……”

  听着他强自镇定、一字一句的说明,乘员们都呆住了。

  “——等到守备军全灭……主闸门被攻破……总部就会牺牲这里,启动‘独眼巨人’……”

  “独眼巨人”——是一种强大的微波产生装置。大家都知道这种兵器已开发完成进入实用阶段。有人说这种武器在开战不久后曾在月球上使用过,但至今仍未证实。用在实战中的限制太多——因为它极不人道。

  “……他们想用它来毁掉扎夫特的大半战力啊!——那些高层就为这场战争写好了剧本……!”

  “怎么会……”

  玛琉这才发出声音。

  “——怎么会!”

  “我是亲眼看见的!——司令总部已经只剩个空壳啦!留下来作战的只有欧亚的部队,还有像‘大天使号’一样没有利用价值的家伙而已!”

  舰桥一片寂寞,只有外面的爆炸声隆隆。穆强忍着心酸吐出这番伤人的话。

  “……怎么会……”

  玛琉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巴尔干炮”的自动迎击仍在持继着,弹击造成的闪光将几乎静止的舰桥照得雪亮。愕然听着这一切的诺曼,好容易才沙哑的喃喃道:“……叫我们死在这儿……?是这个意思吗?”

  穆也凄楚的回答:“要你们奋战下去,别想到要撤退——吧。”

  是的——他们是被献祭的牲礼。

  他们不可能任总部落入敌人手中。所以明知不敌,这些士兵还是相信援军会到来,誓死奋战下去——已经没什么值得守护了。

  救援根本就不会来。

  他们的死都是计划中的事。要做诱饵,将更多的敌兵一起拖下水——“这……”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穆和玛琉往那儿看去。

  “这就叫做……作战计划……?”

  米丽雅莉亚流着眼泪,嘲笑似的回视两位长官,嘴角的微笑是那样凄苦。

  “就因为是战争……?因为我们是军人……命令要我们去死,我们就非死不可吗……?”

  玛琉觉得好痛苦。面对少女的发问,做长官的他们却无法回答。

  惨烈的奋战仍在进行着。就在这短短的瞬间,又有数十条性命毫无抵抗的消逝了。该为这些死伤负起责任的人,却在遥远之外的安全场所,等待坐收最后一刻的成果……

  穆看着低头不语的玛琉,却见她消沉的眼中又有了坚强的光芒。

  “……诱敌深入,如果就是这场战斗的目的。”

  她抬起头,不甘示弱似的凝视着穆。

  “那么,我判断本舰已达成任务!”

  她慷慨激昂的语调彷若有一种自弃,又像是不容任何质疑或批评。

  “——此外,这是‘大天使号’舰长玛琉.雷明斯的个人独断!所有乘员对此判断一概不必负责!”

  乘员们屏息凝神地听着她的话‧;玛琉又往穆瞄了一眼。

  “——事情若有个万一,就请你做证人啰?”

  看着她这种时候还要尽舰长的职责,想一肩扛下所有的责任,穆在感佩之余也觉得心痛。他微微一笑,像是要安慰她一样。

  “……别这么尽责啦。”

  一听此言,玛琉几乎为之动容,但她很快又板起脸孔,朗声宣告:“本舰即将弃守目前战斗海域,脱离战线!”

  乘员们原本都紧张的观望着,此时的脸上都出现希望的光辉。他们急忙回头专注自己的岗位。

  “——致电给僚舰!‘跟随我们!’——轮机全速!居左舵!突破湾区的左翼!”

  像是再也无所留恋,玛琉站直了身子,下达一连串的命令,乘员们也全副精神地遵从指令。引擎发出吼声,船身开始急遽加速。

  此时的她仍然双手握拳,百般压抑地紧抿着唇。穆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逃出去或许不容易……别放弃啊。我也会出动的。”

  他靠过头,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玛琉的眼眶微湿,眼神却惊讶的看着他。

  “少校……”

  “不用担心的啦。”

  穆咧嘴一笑。

  “你忘啦?——我可是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唷。”

  在阿拉斯加近海面待命的潜水母舰“库斯托”内。克鲁泽的“迪因”刚刚着舰。他关掉机体电源,步上空中走道。

  “队长!”

  下方有个声音叫他,宽敞的机库里响起一点回音。克鲁泽往下看去,是个身穿红色驾驶装的少年,白哲的脸庞隐约浮现红潮。

  “伊扎克,回来补给啊?”

  伊扎克立刻自豪地报告战果。

  “四号闸门已经攻破了!我待会儿就会杀进内部!”

  听见这番话,克鲁泽若有所思的俯视着少年兴奋的表情,一会儿才又开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腿’在,主闸门还没有攻破。”

  伊扎克欢欣鼓舞的脸,突然间沉了下来。虽然“强袭高达”已经不在,他们和那艘战舰之间的孽缘仍在。他就是很介意。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到那儿去支持……”

  听到克鲁泽的话,或许伊扎克觉得是队长明白自己的心情,因为他满怀自信地高喊一声“谢谢队长!”,便往爱机“决斗高达”走过去。

  ——我还用得到那名少年。虽然他能不能在那里逃过一劫得看运气,但这倒有点意思……

  克鲁泽无声的笑着。听见背后有个小小的吸气声,便回过头去。

  “——小姑娘,你醒啦?”

  一个红发少女怯生生的从“迪因”的驾驶舱中探出头。克鲁泽在“GrandHollow”撞见她。将她击昏后直接载来这里。看着少女脸上的惊恐,克鲁泽只是微笑。但见她闷声尖叫起来,居然像个钻进巢穴的小动物似的又逃进了驾驶舱。

  “哎呀哎呀……”

  克鲁泽厌烦的叹道。真不知她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又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那里面。

  真是——愚蠢的东西。自然人……还有调整者也是……

  克鲁泽想起不远的未来,独自露出了笑容。

  在“古恩”、“佐诺”来自水中的攻击下,主闸门终于陷落。

  “大天使号”试图突破湾区逃向外海,却遇上MS部队横阻在前面。穆驾着搭载重炮装备的“空中霸者”出击,不禁咒骂了一声。

  “大门都让给你们了!就让我们逃一下是会怎样啊!”

  “炎神”发威,在交错之际掠去了一架“迪因”的翅膀。

  海湾入口处有扎夫特的潜水母舰排成横列,正在形成海面上的封锁线。这些潜舰同时发射对空飞弹,向“大天使号”及同样准备脱离战斗海域的僚舰射去。“大天使号”以紧急回避加上“巴尔干炮”迎击。勉强击落了那些炮弹;下方海面的少数僚舰却难逃一劫,剎时火光四射。

  “啧!”

  穆咬牙切齿地看着逐渐下沉的战舰。这时——“——后方有‘决斗高达’!”

  无线电里传来混杂着噪声的报告,令穆大吃一惊。转过头一看,视线前方正是乘着“古鲁”飞来的宿敌。

  “可恶!选这种时候!”

  对付“迪因”或“基恩”已经够吃力了。还要再加一架X系列——!

  穆反转机身,发射“炎神”同时向“决斗高达”飞去。只要能牵制敌机一会儿就好。让“大天使号”多点时间逃走……!

  这时,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留里克’无法行进!”

  “‘罗洛’沉没!”

  令人绝望的报告接二连三的响起,舰身也在中弹的冲击下剧烈摇晃。

  “六十四到七十二区封锁!总体功率降低到43%!”

  赛伊的回报被杰基的叫声掩过。

  “‘基恩’接近——!”

  “呜哇——!完蛋了啦——!”

  卡兹哭喊起。帕尔立刻大骂“冷静点!混帐!”,但他的神情也出现几分惊恐。

  “‘袋熊’飞弹发射!轮机全开!摆脱它——!”

  玛琉用尽全副力气大喊。

  她的决断曾经令全体乘员们抖擞精神,如今却见他们每张脸上都浮着急切的恐惧。死神的魔掌正在伸出,那股触感彷佛就在背后。

  终于,掌舵的诺曼嚷嚎起来。

  “推力降低!舰身无法维持平衡!”

  ——逃不掉了……?

  众人的表情都是惊恐,偏在此时——正面的舰桥窗上,竟有一架避过了迎击的“基恩”贴近!

  “——!”

  舰桥的空气凝结了。

  米丽雅莉亚闭紧了眼睛,不敢看那架持*相向的敌机;诺曼反而睁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卡兹已经离开了座位,只怕时间还不够让他逃到电梯。

  同时——玛琉隔着玻璃,盯着敌人。

  在她的注视下,“基恩”将*口对准了他们。

  ——就这样完了……?

  一路走来的种种,剎时在玛琉的脑中飞逝而过。他们吃尽了苦头——又付出那样惨痛的牺牲,而今来到这里等待着的,就是这里的死法吗?

  她实在太对不起乘员们了。难得他们肯跟着自己这个半调子的指挥官一路走来……部下的努力,她却无以回报。孩子们也——早知道当时就不要带走他们了。不只基拉和托尔,现在大家全都要被她害死了——!

  ——这下完了……

  在后悔的念头折磨下,她静等着指向自己的*口喷出火光——突然间,一道光束从天而降,截断了“基恩”那把即将发射的机*。

  “——?”

  近在眼前发生的这场爆炸,刺得玛琉一时目眩。

  ——援军……?

  那架“基恩”彷佛也不明究理,只见它的单眼望向半空。下一秒,它的头部便被某个凌空飞过的物体给砍飞了。

  “什……么……?”

  为“大天使号”排除了迫在眉睫的威胁后,那个物体便转过来面对舰桥。

  雪白生辉的四肢,躯体是灰色与蓝色,头部有四支角状的天线——外形非常酷似X系列,但在骨架上却又看不出共通之处。六杖巨型飞翼在它的背部展开,而那盘旋在舰桥前的模样,宛如为制裁人类而降临凡间的天使。

  看着这架未知的MS,乘员们个个目瞪口呆。这时,通讯器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基拉.大和呼叫——”

  所有的人都惊讶得屏息。赛伊和米丽雅莉亚更是睁大了眼睛互望。

  “基拉……?”

  “我做掩护,请尽快回航——!”

  不敢相信——玛琉也愣住了,只能茫然的听着眼前的机体发声。

  这、怎么可能……。基拉应该死了。可是——这个声音又的的确确是他。

  “基拉……是你……?”

  他还活着——?可是怎么会?那架机体又是——?

  层出不穷的问题在脑中打转,但见那架机体径自转过身去。好像要撇下这些问题似的。一对炮筒也似的长管从背部的飞翼中转出来,凌在肩部并向前方瞄准;装载在腰际的两座炮身也同时上升。当它高举右手的光束*时,五个炮口竟同时发出火光。

  剎那间,这一阵炮击摧毁了布署在“大天使号”前方MS的摄影机,看得玛琉等人一阵愕然。惊人的火力——更惊人的,是基拉在短时间内瞄准并锁定这么多机体的能力。

  “玛琉小姐!快点回航!”

  听见基拉的催促,她才猛然回神。

  “啊……不,呃……”

  不能在这里——可是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一时没法说个清楚。

  “总部的地底……有‘独眼巨人’……”

  她急着要简短的传达现况,却又感到万分窘迫。

  “我们被当成诱饵……!——是总部的作战计划呀!我们事前不知情!”

  看着敌军MS前仆后继的袭来,基拉则还以不间断的炮击,她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所以……不能在这里回航呀。要离基地更远一点才行……!”

  不得不告诉他这一点,真教人心酸。基拉的同学在她的带领之下,她既身为舰长,也是地球联合军的一份子——然而她却得亲口告诉他“我们被总部抛弃了”,实在很难受。

  基拉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击落朝“大天使号”射来的飞弹。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不久又听见他的声音。

  “扎夫特、联合,两军听着!”

  玛琉屏息。

  在全频率通讯的传送下,基拉以清晰的口吻宣布。

  “‘独眼巨人’就要启动,阿拉斯加基地即将自爆!”

  伊扎克在“决斗高达”里听见这段通讯,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两军立刻停止战斗,尽快撤退!重复一次——”

  发讯端来自上空,是那架半路杀出来保护“大天使号”的陌生MS.形状乍见之下很像GAT系列,却能在大气层内飞行;而它的推进器是做成飞翼状的——是地球联合军的新MS吗?

  这还用说。它在掩护地球联合军的战舰。还有可能是别的吗?

  既然这样——“耍这种种低劣的恐吓……!”

  伊扎克叫道,向那架机体袭去。发话的那个人一定是想扰乱扎夫特军。“独眼巨人”启动?真要是那么回事,他们的士兵也会死光。就算地球军能干出那样不人道的事,又怎么可能对自己人走漏消息呢?万一让扎夫特知道而逃跑,岂不是功亏一篑?

  基于这样的思绪,伊扎克认定这番说辞是为了挽救僚舰、蒙混敌机。

  ——瘪脚的家伙!

  他拔出光剑,乘着“古鲁”欺近那架未知的敌机。

  “呵啊——!”

  然而敌机只是利落的闪过,一手将“决斗高达”推开。

  “不是叫你别打了吗?你想死啊!”

  扩音器里传来的话,听得伊扎克大为光火。

  “什么?”

  简直像在说自己不足为敌似的。他顿时失去理智,又挥剑冲上去。没想到未知的MS竟轻轻松松的绕转过身,拔出了腰间的光剑。

  ——糟了……!

  看见光刃直逼驾驶舱而来,伊扎克背脊一寒。

  会被砍中!——才刚这么想,光剑的轨迹居然不自然地偏开,横劈过“决斗高达”的双脚;伊扎克还在愕然不动时,失衡的座机已经被那架MS狠狠的踢了出去。

  “——?”

  被踢出去的方向上,僚机“迪因”飞了过来,一把接住失去了双腿的“决斗高达”。

  “快点离开吧……!”

  刚才大声呼吁的那个声音说道,语气有些苦涩。

  “够了……别再打了……!”

  那个声音十分年轻——可能是个跟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伊扎克一头雾水的听着。

  不过几秒前,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对方的刀路明明扎扎实实的往驾驶舱劈来,却在半途改变了路径,只砍断“决斗高达”的腿。

  为什么——?

  看来就像敌人在紧要关头迟疑,临时才决定不杀死他。

  难道那……不是敌人……?

  “——没事吧?”

  忽然听见另一个声音问道,伊扎克才回神。是接住“决斗高达”的“迪因”驾驶。

  “呃……没事。”

  “我们先归舰。”

  “可是……”

  伊扎克不由得想抗争。

  “你没了脚也不能战斗吧?又不是装着好看的。——不管怎么,就算现在撤退,我们也已经赢定了。”

  那人自信满满的这么说,伊扎克便不再作战。他怀着遗憾,凝视着屏幕中逐渐远去的神秘机体。

  ——那个人到底是谁……?

  在等待的空档,将官们一面喝着茶,一面优雅的闲聊着,忽而看着时钟。

  “差不多了吧……”

  撒扎兰特说着,从脖子上取下钥匙,口气宛如宣布一场余兴节目的开始。

  “——好了吗?”

  看他一点也不迟疑的模样,拥有另一把钥匙的将官投以责难的眼光,但还是将钥匙拿在手里,走到他的身旁。他们的面前摆着两个待命已久的手提箱。

  箱子里面的,正是“独眼巨人”的启动装置。

  两人面色凝重的将钥匙插进去。

  “——我深切期盼,这场牺牲能促使战争尽早结束……”

  说也奇怪,帕特利克.萨拉说过的话,竟然在这些将官们的口中重现。措辞中的悲痛听来格外不切实际。

  “为了蔚蓝纯净的世界。——三…。二……”

  纵使有人感到犹豫,也没有人出手阻止。

  “一……”

  两只手同时扭转了钥匙。

  全力攻破了第四闸门的MS队,已经深入到“GrandHollow”的内部。只要看是似重要的设备,他们便全数捣毁,过程中几乎没见到任何一个企图拦阻的人。防守这里的人都逃光了吗?还是说——机队中也有人抱着这样的疑间,但士兵们还是趁势破坏,继续向内部推进。

  然后——机队中最接近“JOSH-A”中心的一架MS,起了异变。

  在一个简短的嗡声之后,所有的显示屏顿时全部失效。驾驶员吃惊的环顾仪表,却见它们全都停止了活动。电池用完了吗——?不对,怎么可能没有半个警告讯息,所有的机器就一齐关机了……

  他开始觉得体内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好像内脏突然受到压迫——不,是突然膨涨——看着自己的身体,竟然正如这种“感觉”般鼓胀起来,他不禁惨叫。喉头有内脏逼近的感觉,鲜血狂喷如柱。

  怎么了?这——?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思考到此停止了。

  因为他的脑已经被强烈微波给煮沸了。包裹在驾驶装里的驱体,一瞬间炸散开来。令这些结构分子核烈振荡、将之破坏的那股影响力,从深藏在“GrandHollow”地底的一个巨眼向四方八方幅射,有如一个瞬间扩大的同心圆——在后方待命的扎夫特舰也观测到这个情形。

  “阿拉斯加地底侦测到强烈的能源幅射!”

  操作员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

  “‘独眼巨人’启动—!”

  赛伊的叫声近乎哀嚎,回荡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玛琉觉得全身的血液彷佛冻结。

  多亏有基拉的掩护,全舰总算撑了下来,但他们离基地还是太近了!

  “轮机全速!退避—!”

  毋须命令,乘员们早己拼了命与死神相搏。

  在电磁波的影响下,位在后方的基地出现一圈冠状的青白色光芒。在光冠内部,前一刻还在活动的MS骤然停止、一架接着一架的倒地后爆炸;建筑物宛如沙塔一般,渐渐崩塌瓦解。

  较外围的扎夫特MS队惊觉到这个现象,立刻想尽一切办法远离爆炸中心,有的死死操纵着“古鲁”,有的将推进器开到最大。一架“基恩”脚下的“古鲁”被死神的光波追上,令它顿时失速向下直落。基拉的机体在这时飞过来,牢牢勾住“基恩”的手臂,拉着他猛然加速。

  已经弹痕累累的“大天使号”也将近倾斜,但还是拖着黑烟、打开所有剩下的引擎全速冲刺。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任何一架引擎停止,他们就会被电磁波吞没了!乘员们全都冷汗直流。

  那个同心圆从河口开始扩散,瞬间便在海面上引发水蒸气爆炸。随着一声轰烈巨响,大地开始陷落,再无任何一座建筑物幸免,瓦砾和烟尘卷成气浪。——基地中央也出现一道强烈的爆炸火光。火舌覆没了一切,却贪婪的往外吞噬。

  爆风肆虐之后,只留下一个半径将近十公里的大坑洞。空陷的大地骤然涌进北冰洋的海水,大大小小的漩涡在泥浊中推挤着,简直不像是地球上该有的景象;地面的灼热使得水面升起大量的蒸气,上空出现了七彩的极光随剧烈气流而狂舞,更为这副光景增添非现实感。

  ——布署在阿拉斯加远洋上的扎夫特潜水母舰内,人人莫不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这……这简直……!”

  一个指挥官失神的望着屏幕,不禁语结。

  “割喉作战”——一场本应以压倒胜利告终的奇袭战——倾注了扎夫特的所有战力,却在最后一刻划下如此令人意外的句点。

  他们的确破坏了地球联合军最重要的据点——却也陪葬大半的MS队——“竟然摆了我们一道啊,那帮自然人……”

  人人都为屏幕中非现实的光景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劳乌.鲁.克鲁泽此时喃喃自语的表情。

  当然,也没有人看见那张面具下浮现的阴冷笑容——

  “得……得救了吗……?我们……”

  听见杰基的自言自语,乘员们这才大口大口的猛喘气。大都虚脱的瘫在座位上。

  离那副惨状稍远的一处海岸上,“大天使号”几乎是一头撞上地面的。

  乘员们总算能抬起头,慢慢的望向自己逃离的那个地方。那副景象——很难想象那儿才刚发生过人与MS的激战——无尽的荒凉与空虚,一时掩过玛琉心中的安心,激起一股寒自脚底的恐惧感。

  历史毋须解读。

  这一天,人类又犯下无可饶恕的罪孽——他们走出母舰,踏甘这片岩岸。穆也从着陆在“大天使号”旁的“空中霸者”中走下来。相较于刚才那场危急存亡的生死之斗,此刻拂面的海风感觉格外冷飕飕。想到这儿,玛琉才发觉,他们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踏上土地了。

  那架不知名的MS也降落在离舰不远的内陆地带,呈现未启动模式——这么看来,它也和GAT系列一样拥有PS系统。

  少年正从倒在一旁的“基恩”里拖出驾驶员。但那人似乎已经受到微波的影响,不一会儿就断气了。只见少年懊恼的向地面一搥。

  过了一会儿,少年站起身,往观望中的玛琉等人走来。凉风吹拂着他的褐发,脚步像比以前更坚定——但他身上穿的竟是扎夫特的驾驶装。玛琉狐疑着。

  然而当他走近眼前,看见他那带着沈稳笑容的脸,这确实是基拉.大和。

  玛琉和其它的乘员们一动也不动的注视着他;心里有太多话想说,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大概觉得这股沉默太难挨了,基拉羞涩的向他们微微一笑。

  “玛琉小姐……。幸好……赶上了。”

  泪水几欲夺眶而出,玛琉赶忙眨眨眼睛。

  “基拉……真的是你吗……?”

  “是。”

4

主题

72

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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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31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一阵子不见,基拉不知从哪儿学到这种成熟的笑容。也不过才分别没多久——但是,当时对他的死讯所产生的那些意念顿时涌上心头,还是让玛琉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乘员间突然响起一个又哭又笑的声音,只见米丽雅莉亚飞也似的人群中跑出来。

  “基拉——……!”

  少女哭着扑向他,其它人也像是受到了敦促似的,涌上去围住生还的伙伴。

  “你这家伙……!”

  “真的吗?真的吗?不是鬼魂吧?”

  “可恶!害我们担心死了!”

  “你到底是怎么——”

  看着基拉被大伙儿团团围住,亲热的又拍又抓,赛伊和卡兹却显得十分退缩,只站在后头注视。

  “赛伊……卡兹……”

  基拉注意到他们两人。听见基拉叫自己的名字,赛伊的表情一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回来得好……真的……”

  勉强说出了这几个字,他便低下头去,彷佛强忍泪水。

  “嗯……”

  基拉走过去,轻拍他的肩。

  “抱歉……。谢谢……”

  他低声轻语的这两句话,让赛伊吃了一惊。

  离开他身旁,基拉走向正在仰视那架MS的穆。玛琉也跟着他们一起,重新打量那架机体。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基拉静静的说。玛琉颔首。

  “是啊……”

  他是怎么得救的。之前都在哪里。还有,这架机体是从哪来的——?

  “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

  “……我想也是。”

  玛琉再次点头,表情却自然的晦涩起来。基拉想问的事情,不外乎总部的地底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或是地球联合到底在想什么——诸如此类吧。

  ——玛琉自己也很想知道。

  穆将目光落向基拉身上的驾驶装,像是打破凝重的气氛似的,咕哝着问道:“……你之前在扎夫特啊?”

  基拉仍是一派沉稳的点点头。

  “是,不过,我不是扎夫特军……”

  这是当然的,否则他也不会赶来帮助玛琉等人了。——但在听到下半句时,玛琉等人却愣住了。

  “——同时,我也不再是地球军。”

  她不由得细细打量基拉的表情,基拉也冷静自持的回视。

  是了——其实她早该明白。从他直呼自己的名字,而非“舰长”这个职称开始——也因为如此,他才会对两军呼吁撤退。

  看着少年的眼中栖宿着不同于以往的意志,玛琉点点头。

  “我明白了。那么,就由我先说吧。——那架机体是什么?该怎么处理呢?”

  问到他的新座机,听得他又丢出一个令众人都错愕的答案。

  “如果您说的是整备或补给,我想目前应该还不需要。——那架机体装有反中子干扰器。”

  “反中子干扰器?”

  所有人一致睁大眼睛。反中子干扰器——照名字听来,就是让中子干扰器失效的东西……这么说——“那,它的用途是……核子动力?”

  达利达在眼镜下瞪圆了眼睛,听见自己的话,表情却流露出一丝惧怕。

  是的……若是以核能为动力,就可以半永久性的不须补给了。

  玛琉也不由得以复杂的表情再次望向那架MS.虽然地球上的每个国家都在致力开发反中子干扰器,但如果这是扎夫特制造的MS,那就有可能了。中子干扰器是“plant”的产品,能够发明出那种装置的头脑,自然也有本事发明令它失效的东西。

  若是拥有这项技术——能够再次利用核能,地球的能源危机就会缓和许多,也能使用无线电了。可是——核能是一把诸刃之剑。

  正因为无法使用核能,两军才得免于大屠杀的恐惧。要是这个火种再次落入人类的掌握——是的,结果可想而知。

  单是不久前才目睹的光景,已足以令人不寒而栗。即使核能遭禁,人类还是渴望着更强大的力量。索求着大量杀戳的兵器——“那种东西……为什么……”

  帕尔也不安的喃喃道。怀着期待与恐惧,众人在极端的思绪中仰望这架隐藏未知力量的战机。这时,基拉静静的开口。

  “如果您想取得里面的数据,我会离开以示拒绝……”

  玛琉再度惊讶的看着他。隐约在她心底窜现的剎那欲望,被基拉看穿了。少年的眼神坚定,却在一瞬间闪过冰冷的强光。

  “——要是有人想要强取……就算会为此敌对,我也会守住……”

  “基拉……”

  玛琉被这股气魄压倒了。

  “我受托要为此负责……”

  基拉的表情里有无比决心,不难想见他在这段期间发生了何等改变。玛琉挺直了脊背,凛然答道:“我知道了。”

  他们之间已不再是长官和部属,也没有年龄或辈份的关系,而是基于人与人、完全对等的地位。

  “我答应你,完全不对机体做任何接触。——明白吗?”

  最后一句是玛琉给乘员们的叮咛,基拉于是露出放心的微笑。

  “谢谢您……”

  然后,像是笃信这句承诺,玛琉一行人便转身向“大天使号”走去。基拉同样信任他们,将他们视为值得平等相待的对象;这一点,大家都很高兴。

  走到一半,穆往身后瞥了一眼。

  “那个札夫特兵……”

  “来不及……。我来不及救他……”

  基拉难过的说。看着他的脸,穆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们?”

  少年则投以清澄的眼神。

  “……因为我想那么做。”

  “——那就是作战计划?”

  听着玛琉等人的说明,基拉难掩心中的嫌恶感,不敢置信的问。做说明的人再度揣摩司令部的道路时,自己也兴起同样的念头。

  “恐怕是啊……”

  穆肯定的道,语气一反常态的凶恶。玛琉低下头去。

  “我们根本没有接获任何通知……”

  拿这些毫不知情、誓死守护总部而奋勇抗战的我方士兵们做诱饵,连同敌人一起杀害——这样的构想未免太[x]了;若是直接下达“去死”的命令,至少还让人舒坦一点……

  然而——玛琉这才察觉——军队就是这样的组织。基层的士兵们根本不需要知道任何细节,他们只要知道服从长官的命令,不抱质疑也不加反抗就好;他们的存在是被要求为顾全大局而牺牲、甚至死亡。

  她终于认清这个事实。

  “总部大概也知道扎夫特的攻击目标是阿拉斯加吧,搞不好从更早以前……”

  穆恨恨的说。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地底设置‘独眼巨人’那种东西。”

  佯装受骗,反过来骗人。那些抛弃了自己的将官们,大概正为能痛宰敌人而相当愉快吧。光想就教人毛骨悚然。

  这时,基拉忽然也怔怔的吐出一句。

  “‘plant’也一样……”

  “‘plant’——?”

  玛琉不由得问道。

  “你跑到‘plant’去了吗……?”

  “是啊。”

  基拉莫名做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像是沉入了思绪中。

  “我想大家当时也以为我死了吧。我自己也——一开始还真的认定,我已经死了……”

  意识朦胧中,基拉听见一个娇柔的声音。

  “……哎呀,小粉红,不可以唷……别过去……”

  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对……

  ——等我慢慢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天堂。

  当时的基拉,脑中只有这个念头。四周碧草如茵,花朵绽放其间,每一次吸气都有甜美的芳香。然后是晴空下的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天使,巧笑倩兮的注视着自己。

  “呀……早安。”

  ——是哦……对了……

  在不可思议的安详中,基拉想着。

  ——我死了……

  一个粉红色的圆球滚过来。基拉茫然的注视着,发现它的中央有两个光点,还会说“哈罗、你好”。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

  基拉拉回视线,眼前这个被他误以为是天使的人,现在看来也有几分面熟。

  “拉克丝……小姐?”

  他叫出名字,少女便温馨的笑了起来。

  “哎呀……请叫我拉克丝就好了。——基拉。”

  看来这里不是天堂。除非拉克丝·克莱因比自己先死了,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你能记得我的名字,我好高兴。”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

  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子只能吃力的思索。这时,另一个脚步声走近。

  “啊,他醒了吗?”

  往这个温和的声音看去,那是个年近四十的黑发男性,走路时踏着盲人特有的步伐。

  “是的,马尔奇欧老师。”

  “吓了一跳吗?看到这种地方。”

  唤作马尔奇欧的那人如是的说。基拉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置身在看似日光室的玻璃屋里,放眼望去则是宽广的庭园。

  “虽然大家反对,但拉克丝小姐还是坚持要把你的床放在这里。”

  “因为,放在这里的感觉舒服多了不是吗?比在房间里……对不对?”

  拉克丝看着基拉,像在征求他的同意。

  “的确,待在这儿,我也觉得很舒服。”

  马尔奇欧微笑说道,拉克丝便又“对吧?”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对眼睛看不见的人而言,墙壁是玻璃并无所谓,但有新鲜的花香便很是不同了。

  基拉觉得自己好像并无不可。好像有什么更——更重要的事情,但他又想不起来……

  “——我……”

  基拉喃喃道,马尔奇欧回答他。

  “你受了伤,被送到我的祈祷庭里来……”

  他的声音极其静稳,但也没有过份的同情或宽慰,只是淡淡的说出事实。

  “然后,我再把你带到这儿来……”

  ——……是……杀的……

  记忆的片段渐渐浮上意识,基拉的心脏猛然一突。沉稳的声音、柔软的床、甘甜的花香——这一切环绕自己的舒适感,瞬间褪色。

  ——是这家伙……杀了……!

  “啊……”

  基拉挣扎着起身,剧痛却骤然袭卷全身。

  ——是这家伙……杀了托尔……!

  又一阵战栗。抑不住脑中复苏的思绪,基拉开始发抖。

  ——我要杀了你……

  “啊啊……唔……!”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重现的回忆里,只有恨意。

  拉克丝担心的靠过来,基拉颤抖着看着她。

  “我……跟阿斯兰交战……”

  拉克丝睁大眼睛。

  对。

  怀着那么深的恨意,发泄仇杀的对象——是阿斯兰。

  那股罪恶感令他胆颤心惊。

  “——之后……应该、死了啊……”

  他想起爆炸的闪光。那场火应该把自己烧死了。那才应该是正确的结果……

  “基拉……”

  拉克丝伸出柔软的手,轻轻包裹住基拉的手。感受到这股温暖,他的泪水潸然落下。

  ——好痛……

  全身都在痛。椎心的痛。托尔死了。他是想救我而死的。我没能保护他。我也杀了人。杀了阿斯兰的朋友。

  痛。

  阿斯兰的憎恶,自己的恨意,刺得周身一阵阵疼痛。

  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沾湿了他和拉克丝的手。

  “我……控制不了……”

  咬着牙关,忍着痛楚。含糊而挣扎。

  “我……杀了他的伙伴……”

  在眼前四散的MS;阿斯兰悲恸的声音,呼唤着那个驾驶员的名字——“阿斯兰、杀了、我的……朋友……”

  眨眼间碎裂的驾驶舱,朋友的鲜血随破片四溅——急迫的呼吸像要刨进他的胸口,基拉几乎是呻吟着。

  “所以……”

  满心只想要对方的死,于是……

  ——我也应该、死了才是……!

  这时拉克丝平静的问:“你想杀了阿斯兰,是吗……?”

  基拉抬起泪水模糊的视线,望向身旁的少女。他想,就算受她严词相向也罢。阿斯兰是她的未婚夫啊。

  她的脸上却没出现不可置信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震惊,或对朋友互相残杀的嫌恶。只有一丝阴影掠过那温柔而包容的表情,清亮得近乎冷澈的眼神,依旧直视着基拉。

  “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是吗……?”

  她平静而坦然的说:“——既然这是战争。”

  基拉感到震惊。越发端详起她的脸。她既不责怪也不宽宥,但却意有所指。

  “我想你们都是奉命和敌人交战的……。不对吗?”

  ——敌人……

  我是、你的、敌人……

  他曾经这么说给自己听。基拉愕然的咀嚼着这句话。

  “敌……人……”

  穆说过,我们不是杀人凶手!我们是在打仗!

  所以……就是无可奈何吗?

  因为不杀人就无法保护人,因为是战争,因为是敌人……

  所以基拉和阿斯兰——朋友和朋友互相残杀,也是无可奈何……

  ——就是因为这样吗……?

  他的心中卷起激烈的疑念,久久无法平息。

  稍稍镇定下来后,基拉明白自己正在“plant”上。原本在地球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上作战、应该战死了的自己,为什么会——。负伤已然非同小可的他,头脑又陷入混乱,要理解还得花点时间。

  听起来,自己的获救好像是一连串的偶然。马尔奇欧导师的传道所就在那座小岛上,而当时正好有个废物商到岛上去找他,无巧不巧地遇上了基拉与阿斯兰的战斗。那个人从搁浅的架驶舱里救出了负伤的基拉,并将他送到马尔奇欧处。最幸运的是,在第一时间救他的人非常善于处理机械。正因为职业身份使然,那人才能紧急打开逃生口,否则防护舱门和驾驶装虽能保护基拉免于被炸死,却也极可能将他困在过热的驾驶舱里,慢慢被闷烧而死。

  之后,正好应邀到“plant”协商和平会谈的马尔奇欧隐瞒了基拉的身份,将他带到了这栋克莱因府邸。南太泙洋的一座孤岛毕竟无法妥善的治疗伤势;不过他之所以费心带着基拉同行,据说是因为听拉克丝提起过基拉的事,因而对他颇有兴趣。

  “——快到下雨时间了。”

  基拉正出神的望着海面,听到声音便转过头去。拉克丝捧着茶具,微微笑着。

  “要不要进来喝茶?”

  基拉依言走回日光室。

  虽然明白这里不是天堂,但对基拉来说,也和乐园相去不远。时光缓缓流逝,这儿是如此静谧淳美。没有人命令他做或不做什么,也没有人命令他去厮杀————这是个没有战争的地方。

  基拉整日或远眺碧海,或与拉克丝默默的喝点茶,要不就听她说些花儿的名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没有自己想做的事。也许是觉得自己是个早已死了的人吧。

  尽管如此,过去的自我还是不时追上来,用黑影胁迫他。每当想起托尔,眼泪就不听使唤的流下。这时总有拉克丝陪在他的身旁,温柔的守着他。

  “你的梦总是好悲伤呢……”

  某一天,她看着流泪的基拉,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说也奇怪,在她面前,基拉就觉得自己不用表现得坚强、不用尽善尽美。拉克丝陪在他身旁虽是乐此不疲,却也不致于过份关切到令他不自在的地步。

  “……是啊。”

  基拉答道。

  “太多人死去……我自己也……杀了好多人……”

  泪水不停的滑落。拉克丝伸手轻抚基拉的头发。

  “因为你那么做而守住的,应该也很多吧……?”

  她对他无所求,只是陈述事实。既不是暂时的安慰,也不是善意的谎言;甚至她也不说任何鼓励的话。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基拉如是想。事后回想起来,原来她只是支持着基拉,并静静等待着。

  等待他自己觉醒、再出发的那一刻————雨开始下。

  日光室里已经放了一张小巧的茶几,上面有三人份的茶杯和手工制点心等。屋里除了基拉和拉克丝外,马尔奇欧也来了。注视着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基拉忽地喃喃自语。

  “真不可思议……”

  “嗯?”

  正坐在日光室地上与粉红色哈罗玩游戏的拉克丝,这时抬起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只是个突然浮现心头的疑问。于是拉克丝反问道。

  “你想在哪里呢?基拉。”

  被她这么一问,基拉便迎望着雨色的天空。友蒙蒙的世界,似乎正像他漠然无从的自我。他嗫嚅道:“……我不知道。”

  “你不喜欢这里吗?”

  基拉回头。

  “我在这里……究竟好不好……”

  听见这番带着迷惘的自问,拉克丝却笑得如花般灿烂。

  “若是问我,我会说‘当然好哇!’。”

  这里确实和平而美丽,是个让心灵休憩的地方。还有拉克丝也在。待在这里,就不再有战争的恐怖,也不会感受到只身处在自然人之中的孤独了。如果这里就是那“应许之地”,不知该有多好。可是——他总觉得,不是这里……

  这时,马尔奇欧开口了。

  “该往何处去,该做什么事,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明白的……”

  盲眼的导师说着,低沉的嗓音彷佛能镇定人心。

  “正因为你们是‘拥有种子的人’——”

  “——就是这样。”

  拉克丝接完马尔奇欧的话,天真无邪地笑看着基拉。

  “拥有种子的人”——马尔奇欧之前也用这个名词称呼过基拉。但他指的好像不只是基拉一个人。马尔奇欧是个民间的宗教家,这个名词大概和他的思想有关吧。

  就像其它没有宗教信仰的家庭长大的小孩一样,基拉会不自觉地和这样的马尔奇欧保持距离。这个人特有的宁静存在感,虽然隐隐约约吸引着基拉的心灵,但对信仰本身却有一种抗拒,不愿自己太投入而导致幻灭。所以,他也从没有问过那个名词的意思。

  基拉在茶几前坐下,拉克丝为他倒茶时,日光室的门打开,西盖尔·克莱因走了进来。基拉和这位宅邸的主人已经见过几次面,知道他卸下了最高评议会议长的头衔、将职位让给阿斯兰的父亲后,并没有继续担任任何政治职务,但目前仍有相当的影响力。不过,这位绅士的礼仪端正,举止亲和,一点也不像政坛人士。他先问过基拉的身体状况,继对马尔奇欧说:“导师,还是不行啊。任何往地球去的宇宙飞船,现在都完全拿不到出航许可了,您的航天飞机也是……”

  和平协商因失败而告终,马尔奇欧便打算回地球去。但受到“割喉作战”的影响,航天飞机似乎无法成行。

  “那也没办法了。孩子们或许会等得心急吧,不过能多些时间跟拉克丝一起,我也很高兴。”

  “我也是呢,导师。”

  一个传呼声打断了这段平和的谈话。日光室的某一面玻璃切换成了显示屏。

  “西盖尔先生,有艾琳·卡纳巴议员传来的通讯。”

  执事恭敬的说完,屏幕便切换到外线通讯,一个神情焦燥的年轻女性出现在画面上。

  “西盖尔·克莱因!我们被萨拉给骗了!”

  等不及问候就急急丢出的这么一句,惊得西盖尔探出身子。

  “‘割喉作战’的目标不是巴拿马——”

  紧接着的那个地名,听在基拉的耳里,犹如脑门上挨了重重一击。

  “——是阿拉斯加!”

  “你说什么?”

  基拉听着他们之后的对话依然急切,声音却倏地缈远了起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杯子滑落。

  “基拉……”

  拉克丝担心地轻触他的肩膀。基拉也没看她,只是不住的发抖。

  阿拉斯加——!

  这个曾在他口中重复过无数次的地名。

  基拉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处在不真实的祥和感中。如今应该已抵达那个地名的那些脸孔,一张张在他眼浮现;来到这里的数日间,他竟然一次也没有回想过——但在同时,慑人的恐慌却猛然袭来。他抓着自己的睡衣领口,呼吸急促。

  ——不要……不要……!

  精神上的排斥反应,令他无法呼吸。

  一切又要重复吗?杀戳、被杀的痛楚;孤独和憎恶主宰下犹如噬血野兽般的厮杀——那段如梦般的日子——?

  ——我不要!

  可是——在这份惊惧之中,基拉却也同时清楚了。

  清楚了“应许之地”在何方……

  雨停了。基拉像个小孩般的将额头贴在玻璃上,看着乌云逐渐退去的天空和雨后青翠欲滴的庭园。拉克丝从身后叫他。

  “基拉……?”

  这是个如此宁静美丽的地方,若是能待下来,真不知该有多好……

  基拉却还是转过身去,对她说。

  “……我要走了。”

  拉克丝看着他的脸,彷佛早已预知他会这么说。

  “……你要去哪里呢?”

  她天真无邪的轻侧着头问道。与其说问,不如说是确认。

  “到地球……我得回去。”

  基拉慢慢的答道。想不到拉克丝却予以反诘,用她一贯乖巧却隐含冷酷的口吻——“为什么?你一个人回去,战争也不会结束呀。”

  这也是事实。尤其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武器,甚至也无法降落到地球上时,纵使千方百计的回去了,肯定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总是为基拉举出事实——只有事实,没有别的。所以基拉不会自艾自怜、不会恨自己;不会放纵自己逃避在那样的感伤里。

  “虽说我‘什么也不能做’,可是什么都不做,更一事无成啊……”

  他在平和的决心中回答拉克丝。

  “什么也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结束……”

  默不作声将无法传达。只有高声喊叫,才能让人听见他的话。

  是的。于是他选择挺身而出,迈出自己的步伐。

  因为“应许之地”不在这里——拉克丝平静的直视着基拉。

  “你还要和扎夫特交战吗……?”

  基拉摇摇头。

  “……那么,是跟地球军?”

  他又摇摇头。

  “我以前一直想知道……我是不是非得和什么作战不可……”

  说这话时,他微笑的看着少女美丽的眼睛。

  “然后……我觉得有一点明白了……”

  听到这儿,拉克丝才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是战争,为了保护自己的阵营,当然不得不杀戳;因为敌对,就算是相爱的人,也不得不交战。这是无可奈何的必然——所以他要分清楚。若是无法区分清楚,就没法在战场上求生存了。

  但是,那就能抵消夺人性命之罪吗?

  就能将与朋友交战正当化吗?

  只因为一个“敌对”的理由。处在战争中,就不得不杀戳——仅仅如此?

  那么……就是理由错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偏偏仍在历经战争、杀害、被杀、互相伤害和痛苦之后,基拉才能走回这个原点。

  两人不发一语的相视良久。就像分享着灵魂似的,有一股不可思议的亲切感填补着这段沉默。

  过了一会儿,拉克丝点点头。

  “我知道了……”

  她回过身去,凛然对执事吩咐:“跟那边联络。就说——拉克丝·克莱因要唱和平之歌。”

  几分钟后,基拉满腹狐疑的穿著拉克丝取来的扎夫特军服,坐进一辆车里。看着眼前的拉克丝跟着缩身进来坐下,模样和动作是那样的利落而敏捷,与这些日子里的无所事事对照之下,基拉不禁傻了眼。

  “啊,要这样子哦。扎夫特的军人都这样打招呼的。”

  没来由地,拉克丝举起白皙的小手,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基拉怔怔的跟着她做。他们的举手礼跟地球军有些不同。自己待会儿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基拉这时才隐约明白。

  当他们走下车子,乘了好一会儿电梯后,便来到无重力的支点地带;不出所料,拉克丝带着基拉走进的,正是一处看似军事单位的区域。基拉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跟着。途中几次与扎夫特士兵打照面,拉克丝向他们微笑示意,基拉又照她教的方式行礼后,一路上都畅行无阻。大概她在这儿已是个VIP级的人物,众人反而以为基拉是带领她来的军官呢。

  其实正好相反,基拉才是被她带来的人。他们又搭上电梯,经过一段长长的通道,来到一处设有保全控制的门口;门前有两名技术官员,像是在等待他们似的,见拉克丝会心的点头示意后,便用他们手中的门禁卡打开了那道门。拉克丝和基拉停也没停,顺利的进到门后。

  门后是一处非常宽广的空间,像是机库或工厂之类的场所。虽然照明已经熄灭,但从回音听来,可以想见高度和地板面积都非同小可。两人往空中走道漂去,在一处扶手前,拉克丝停下了身体,基拉也跟着停在她旁边。阴暗中,他们的面前似乎有某个庞大的结构体——这时灯光突然亮起,基拉看见眼前的物体,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个有四根天线伸出,令人联想到异教神像的巨大头部。

  “——高……达……?”

  一架外型酷似“强袭高达”——X系列的MS,静静的矗立在两人眼前。机身是宛如未启动模式时的铁灰色,背部可看到令人联想起“席古”的大型飞翼。

  “有点不一样唷。这是ZGMF-X10Afreedom.”

  拉克丝以甜美的声音说道。

  “——不过,‘高达’听起来比较厉害呢……”

  基拉睁大了眼愕然的看着她,她却只是天真无邪的一笑。

  “这是融合了夺取自地球军的MS性能,由萨拉新议长下令开发的扎夫特军最新锐机种喔。”

  怪不得它长得像“强袭高达”。这里面大概也导入了PS系统以及小型化的光束兵器吧。不过,即然是最新锐机种——在扎夫特应该是最高机密啊?基拉一时完全摸不着头绪,只有怔怔的问。

  “为什么……让我来看这个……?”

  只听拉克丝答得更干脆。

  “因为我觉得,这是现在的你会需要的力量。”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基拉。

  “——只有信念……或只有力量,都是不够的。所以……”

  只有信念,什么也无法改变。

  只有力量,也无从明白什么该被改变。

  “基拉的心愿……你想去的那个地方,不需要这个吗?”

  两人相视良久。浅粉色的长发飘着,少女巧笑嫣然,眼神却真诚而坚定。她的存在,蕴含着无可限量的意志。

  “……你是谁?”

  无意识间,基拉竟脱口而出。

  少女答道:“我是拉克丝.克莱因呀。——基拉.大和。”

  是的,他们不过是两个独主的个体,在各自独立的情况下相识,此刻又在独立的意志下相知。

  于是,基拉只这么说:“……谢谢你。”

  这是对一个堂堂正正与自己相对,并认同自己值得托付这股力量的人而发的感激之词。拉克丝微微一笑,就像她为人斟茶时听见的那句谢谢一样;在她心目中,这么做大概也和为某个人的杯子斟茶差不多吧。既然有人需要,而她能够施予,她就施予。

  拉着换上了驾驶服的基拉,拉克丝移到“自由”的上方。舱门在胸前打开,驾驶席从舰室里移了出来。在进到驾驶舱前,基拉突然想起来,转过身去问:“……你怎么办?”

  后知后觉的基拉,这时才想起此事非同小可。他自己固然是离开了,但留下来的拉克丝却会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况。这是国家级的重要机密,别说是交给敌阵士兵了,就是擅自外泄,在第三者看来都是无庸置疑的叛国罪。却见拉克丝脸上的温柔笑容不改,仍旧那般恬静可人的答道:“我也会唱歌……唱和平之歌。”

  基拉懂了。拉克丝也朝自己的路迈出了步伐。

  “……你要小心哦。”

  “好的,你也是……”

  拉克丝靠向基拉。飘呀飘的,她的笑容忽地趋近,柔软的嘴唇软触他的脸颊。

  “……有我的力量与你同在。”

  “嗯……”

  看着她只轻轻一吻就退开,基拉微笑起来。正如同拉克丝信任基拉,基拉也同样相信她。所以,他才敢于坦然接受她的赠与,只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那么,一路顺风。”

  临去前,拉克丝优雅的一鞠躬,回到了空中走道上。目送她离去后,基拉进入驾驶舱,打开了机体的电源。操作系统随着启动声响开始运作,屏幕上出现了起始画面。

  ——GenerationUnsubduedNuclearDriveAssaultModule……

  基拉的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这也是“GUNDAM”。恐怕是哪个技术人员看过X系列的OS,才抱着玩心故意取的名字吧。

  全周天屏幕启动,仪表板渐次亮起。基拉很快的浏览过装备规格,同时驱动机体。

  武装方面,除了头部的MMI-GAU2啄木鸟式72mm近接防御机关炮、腰部的MA-MO1蜥式光剑、MMI-M15旗鱼式磁道炮,以及背部飞翼中的M100鲸式电浆收束光束炮外,手上则持有一架MA-M20狼式光束*——任一项单一火力都足以匹敌“重炮型攻击装备”的“炎神”。如此强大的能源需求,要怎么……基拉的眼光急急掠过一行字,剎时倒抽了一口气。

  “——反中子干扰器……?”

  基拉明白它代表的意义。这架机体是由核体驱动的。万一这项技术落入地球联合军的手中——“plant”将会陷入严重的危机,“血腥情人节”将会重演。

  再一次感受着托付在自己身上的这份重责大任,基拉打开了节流阀。喷射推进器开始咆哮,连接着机体的电缆线纷纷向外绷开。工厂内开始响起警报声。

  “——只有信念……”

  他毅然决然的直视行进的方向。

  “或只有力量……”

  拉克丝站在门口,微笑着退身向后,门便关上了。上方的气密闸门一一打开,星空就在顶端。

  向着真空星海中的那颗蓝色星球,基拉一跃而出。

  带着手中这把受托的新剑——

  ——而后,巨剑飞舞而降。

  基拉看着久违的战友们,就像在看一群初次见面的人。众人的脸上满是疲惫,彷佛什么思考的能力也没了,只是浑然无力,一股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那么,‘大天使号’——玛琉小姐,你们以后要怎么办?”

  经他这么一问,他们似乎这才想起“以后”的事。穆显得一脸为难,玛琉的回答也吞吞吐吐。

  “这…怎么办……”

  “有中子干扰器跟磁场的影响,目前完全无法通讯。”

  杰基习惯性的报告,诺曼也跟着耸耸肩。

  “要不要先做点紧急维修,再靠我们自己开到巴拿马去?”

  穆叹了一声。

  “人家会欢迎我们吗?在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听他这么一说,玛琉也无精打彩的道出第一事实。

  “没有命令就离开战线,我们大概会被当成阵前逃亡舰吧……”

  此话一出,大伙儿都摆出讨饶的表情。

  “就算归复原队,也要送军法审判……”

  “还会被追加好几条罪状吧……”

  诺曼与达利达互望一眼,说着也为之颓然。

  费尽辛劳赶过去,等待的只有谴责与背叛——那原是一道要他们与敌军一起死的命令。他们违反了命令、活了下来,难道还要为了自己的生还而接受制裁,就为了回友军?恐怕任谁都觉得不值吧。

  “我觉得……真不知道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了……”

  玛琉悄然呢喃道,众人也为之消沉起来。

  一样的——基拉如是想着。

  因为是战争,要打倒敌人时也会牺牲自军。这样的“作战”本身可说是成功的。扎夫特的战力因此而被大幅削弱。既然敌人受到的打击远比己方失去的还大,就战略上而言便可说是胜利了;为求胜利而造成的牺牲自是无法避免——军队正是这么一个组织,而战争也正是这么回事。

  然而,下达这种命令的人就没有罪业了吗?被当成炮灰的士兵们,又能得什么代价呢?

  “……要结束这一切,玛琉小姐是否觉得非要与什么对抗不可呢?”

  基拉问道。

  玛琉等人难讶的看着他——竟无言以答。基拉以坚定的眼神注视着这群大人,然后望向窗外。

  极北的天空中,至今仍然翻腾着耽美如灾岚的极光。基拉彷若自顾地宣告着。

  “我们……我觉得,要对抗的应该是那种观念才对。”

  阿斯兰一抵达“plant”,立刻前往国防委员会总部。刚踏进总部大厅,他就被眼前的忙乱与骚动给惊得停下了脚步。职员们杀气腾腾的跑来跑去,士兵或指挥官们也都拉高了声音交谈着。

  穿过比往常更多人的大厅时,一个窜进耳里的名词,引得阿斯兰愕然转过身去。

  “——全灭是怎么回事?不会有这种蠢事吧!”

  全灭——?什么全灭?难道是——?

  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他注意到一个急步走来的年轻指挥官,便向他跑去。

  “结城队长!”

  阿斯兰在军官学校时曾受过这名队长的照顾。礼·结城听到阿斯兰叫他,表情显得十分意外。

  “阿斯兰·萨拉!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

  “不……”

  阿斯兰一时并不想说明事由,又为此刻的这股不安所动,只得咳了一声径自问道:“那无所谓,倒是这里怎么会这么乱?”

  经此一问,结城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动摇。只见他神情郁沉的说:“——‘割喉作战’好像失败了……”

  “啊?”

  阿斯兰不禁屏息。

  “那……巴拿马吗……?”

  “作战不是在巴拿马进行呀。”

  结城面有难色。

  “‘割喉作战’的目标,临时被改为‘JOSH-A’。好像是高层老早就秘密进行了……”

  “那不是——阿拉斯加?”

  阿斯兰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图。不过,像结城这些指挥官原本就不知这场作战的真正目标,对这项改变本身似乎也难以释然;但他马上就撇开了这样的个人感情。

  “详细还不清楚,只知道……有报告说是全灭……”

  “怎么会……”

  阿斯兰不由得语带惊慌。伊扎克和克鲁泽应该也都参加了这场作战。脑海里浮现日前才分别的伊扎克的脸,一股恶寒般的冲击感袭来。

  全灭——?

  连伊扎克也?不久前道别时,他还叫自己不准死的——?

  “还有一个跟你有关的坏消息……”

  不光如此,结城压低了声音,道出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秘密开发的最新锐MS中,有一架被不明人士偷走了。”

  这句话似乎唤醒了脑中一段模糊的印象,阿斯兰不明究理的看着对方的脸。被偷走的最新MS——他这才回想起来。与航天飞机交错而过的那架陌生MS.一定就是它。

  然而,接下来的话少更令他错愕。

  “——听说居中牵线的是拉克丝·克莱因,所以现在国防委员会乱成一团……”

  这样的打击几乎令他站不住。

  “怎么会!不可能!”

  阿斯兰扯着喉咙叫道。

  “拉克丝……竟然那样!不可能……!”

  一向沉稳的阿斯兰表现得如此狂乱,结城也有些吃惊的退了一步,却见阿斯兰二话不说便掉头跑开,连道别的礼貌也忘了。这时的他,早已失去顾及礼仪的那份从容。

  ——哪有这种蠢事。

  拉克丝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一个不解世事的千金小姐,可能连MS都不懂;不、不只如此,比任何人都爱好和平的她,怎么可能染指这种荒唐事!

  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根本从头到尾搞错了!

  阿斯兰跑进前往总部中枢的走道,听见作战室传出急迫而仓皇的人声时,心头又是一惊。

  “——在干什么?叫直布罗陀也出动支持啊!”

  “无人侦察机不行啦!我现在要的是更详细的报告!”

  “——听都没听过!这是哪里来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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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一星级★

32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看来情报相当错综复杂。这一点令人感到事态非比寻常。阿斯兰快步跑过,来到国防委长报勤室前,向秘书官报告。

  “识别号285002,阿斯兰·萨拉,奉议长命令报到!”

  阿斯兰心急如焚地等待秘书官为他传达,只见秘书官点头说了一声“请进”,他便立刻闯也似的冲向里面的门。

  “报告!”

  一进屋内,阿斯兰正想马上向父亲问个清楚,却为执勤室里锋利如刃般的紧张气氛而震慑住了。

  “对方用的据说是‘独眼巨人’。基地的地底布了相当规模的矩阵……”

  “克鲁泽呢?”

  “还没有直接联络上,但我们已接到报告说他平安无事。”

  站在一旁听着父亲和副官的对谈,阿斯兰稍稍缓下一口气。至少克鲁泽生还了。那么伊扎克也一定……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用力推开,另一副官急急冲进来。

  “艾琳·卡纳巴等数名议员正聚集在议场,要求您去说明事态。”

  帕特利克向他投以严厉的眼神,同时也注意到站在门旁的阿斯兰,但只是简短的指示“等下再说!”

  “我想他们可能会要求召开临时最高评议委员会……”

  听到副官的话,帕特利克极其不悦的哼了一声。偏偏选这种时候——他大概正这么想吧。不过阿斯兰能体会卡纳巴等克莱因派议员们的反应;父亲原先恐怕是想瞒着议员们攻下“JOSH-A”——这么一来,“割喉作战”便不会受到议会的认可,而在父亲的暗中动员和盘算下,他可以拿这场压倒性的胜利赢得舆论支持,更可以堵住反对派的声浪。而今他赌输了。这下子别说事后承诺了,连议长的位子也不保。

  “总之先叫卡贝塔利亚快点去确认残存部队!不要再慌了!我要的是冷静和客观的报告!”

  帕特利克向原先的那名副官大声喝令,又转向后到的那名副官。

  “克莱因的下落呢?”

  这句话令阿斯兰的心脏一突。副官走到办工桌前答道:“还没找到。他们似乎做过相当周全的逃亡路线规划……或许会比预期花更多时间才能……”

  惊觉到这话背后的意味,阿斯兰又一次不敢置信。拉克丝一家人偷走了最新机种之后,竟然马上就失踪了,而且他们逃得无影无踪,连国防委员都掌握不到下落。

  尽管如此,一想到拉克丝和西盖尔·克莱因,阿斯兰还是无法将他们与这些行为联想在一起。但见父亲“啧”了声,神情显得忿忿不平,好像放走了一个仇敌似的,然后又见他彷佛下定心,语调低沉的下了一道令人难以置信的命令。

  “——动员司法局。将卡纳巴以下、所有与克莱因关系良好的议员全数逮捕。”

  阿斯兰不禁屏息,副官也为这道出乎意料的命令而显得迟疑。

  “是……可是……”

  帕特利克朝桌面重重一敲,激动的站起来,像是要赶走副官心中的犹豫。

  “拉克丝·克莱因和间谍接触!她父亲也跟着她一起失踪、逃亡了!还有‘割喉作战’的攻击目标情报外泄!——这么简单的公式连小孩都懂!”

  父亲冲口而出的暗示令阿斯兰一阵战栗,心中更是动摇。这话无疑是在指称拉克丝和她父亲联手叛国,甚而将作战内容泄给地球联合军!

  “——克莱因是个叛国贼!可是卡纳巴那帮人竟然还想追究到我头上!”

  帕特利克在盛威之下咆哮起来。

  “那帮人才——不!一定是他们帮助克莱因,把他们藏起来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阿斯兰只是茫然,听着父亲巧妙地将单方面的说辞归导到自己有利的结论上。

  的确——“plant”内部有谋叛者,这样的推论是成立的;因为连扎夫特高层都未必知道的“割喉作战”目标,敌军竟能事前得知。但既然帕特利克原本便就有意隐瞒评议会,那么早已不是议员的克莱因要去掌握这项消息,可能性并不高。

  小孩都懂的公式——或者说,更像是被人硬套上这种太过浅显幼稚的公式?阿斯兰觉得,纵使克莱因或卡纳巴等人在政治立场上与帕特利克的强硬派对立,也不至于出卖“plant”成千上万个士兵的生命。如果他们真是那种人,又怎么会站上足以代表民意的议事坛呢?

  但此刻目睹父亲将自己的失败一味推诿到克莱因等人身上,还封住即将追究过失的所有人之口,令阿斯兰的心情产生了极大起伏。

  不知是不是被长官的恕吼给吓着了,副官只答了一声“我知道了”便慌慌张张走出去。看到屋里只剩下自己和儿子两人,帕特利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里,一手支着额角。见他显得如此疲弱,阿斯兰不由得忘了刚才的疑念,走上前去。

  “父亲……”

  儿子的真情流露,却被一记冰冷的视线给打了回票。

  “你叫我什么?”

  彷佛一道鞭子打过来,阿斯兰一惊,随即立正行礼。

  “……对不起。萨拉议长阁下。”

  帕特利克向他打量了一会儿,那样的眼神——像是责备儿子总是不到自己期望的标准——令阿斯兰心底不快却又感抱歉,顿觉坐立难安。于是帕特利克又不满的叹了一声,一副勉为其难原谅儿子似的。

  “知道什么状况了吧?”

  他冷冷的丢了一句话。

  “是……不,可是……!”

  阿斯兰实在无法接受,咬牙说着。

  “我无法相信!拉克丝竟然会和间谍联手……不可能有这种事!”

  帕特利克满脸厌烦的又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不是看他脸色的时候。这么下去,拉克丝等人会被冠上叛国的污名的。

  可是,帕特利克却朝屏幕努努嘴,只说了声“你看”。墙上的显示屏映出一段影像,画质有些粗糙。

  “——这是工厂监视录像机拍到的。”

  阿斯兰屏息凝神。画面中是高大的MS上半身,面前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人穿着扎夫特的军服,另一人有一头飘逸的粉红色卷发。

  “在这之后,‘自由’就被偷走了。”

  帕特利克放大画面,照出了拉克丝的脸。虽然影像粗糙,但那张白皙而梦幻的脸庞仍然一望即知;而另一人背对着摄影机,所以看不见他的长相。阿斯兰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这个影像。帕特利克看出他的动摇,口气便带了一点嘲讽。

  “要是没有证据,谁会想到去怀疑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就是事实!”

  影像自动回放。阿斯兰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拉克丝·克莱因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了。虽然还没公开,她已经是个因叛国而受到通缉的逃犯!”

  是吗——尽管时机不对,阿斯兰仍觉得有些寂寥。自己和她己经不是未婚夫妻了吗……

  曾经拥有的一切,彷佛正从指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基拉、尼高尔、堤亚哥——如今和伊扎克分道扬镳,连拉克丝也……

  他低着头,听见父亲下令。

  “我命令你去夺回这架被盗取的X10A‘自由’,并且除掉包括驾驶员在内所有可能和机体接触过的人物与机构。”

  心头的感伤在如此极端的一声令下,剎时烟消云散。阿斯兰惊恐的看着父亲的脸,父亲也以严厉的神情回视他。

  “——你去工厂领取X09A‘正义’,准备一完成,马上就去执行任务。……要是无法夺回,就把‘自由’完全毁掉。”

  话一说完,帕特利克便自顾按下桌面上的呼叫钮,不再理他。阿斯兰探向前去。

  “请等一下。连可能接触过机体的人物设备都——全部除掉?”

  这道命令的内容太过绝对,使他不得不出此问,却见父亲抬起头来瞪着他,眼神寒彻心脾。

  “……X10A‘自由’跟X09A‘正义’,都是装载了反中子干扰器的机体。”

  阿斯兰迟了一会儿才听懂这些,随明白父亲为何要下达如此绝的命令。反中子干扰器——那种东西要是让地球联合军得到了……!

  “怎么这样……!”

  他压抑着脑中那股昏眩感,大叫起来。

  “——为什么要装那种东西!”

  核子武器毁掉了“尤尼乌斯7号”——数以万千的生命在一瞬间消散在真空中——阿斯兰的母亲,也就是帕特利克的妻子,也在其中。

  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创造出会使那场悲剧重演的装置?

  “‘plant’已经宣称放弃所有的核武!所以才发明中子干扰器的,不是吗?”

  遏不住心中的悔恨,阿斯兰责问道。帕特利克只是冷冷回答:“要赢,就得靠那种能源!”

  阿斯兰愕然望着父亲的脸。

  不知何时,办公室里多了尤里·阿玛尔。大概是刚才的呼叫钮把他叫来的。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而且尽可能秘密处理。”

  帕特利克已经回到往常的公事化语调。阿斯兰离去之前,他又叮咛了一句。

  “你的任务非常重大哦。知道吗?——给我冷静点。”

  ——对阿斯兰而言,他彷佛一件也无法理解。

  “最终检查大约还要花八个小时。在那之前,你要把操作手册记起来。”

  听着尤里·阿玛尔的话,阿斯兰一面仰望眼前的机体。这座工厂位于殖民地支点附近,作业员仍在对X09A‘正义’的机体进行装卸;在敞开的躯干引擎部上,看得到那个特有的核能标志。

  他还是不敢相信。一切都太突然了——无意间,尤里叹了一口气,神情晦暗的喃喃道:“我简直不敢相信啊。尼高尔生前也很喜欢听她的歌啊……”

  听见这个名字,阿斯兰不禁僵起身子。

  “对不起……尼高尔的死……我真的……”

  禁不住惭愧的心情,阿斯兰迟迟地启口,却见尤里惊讶的抬起脸,不住的摇头。

  “你在胡说什么。……你也替他报了仇,不是吗?”

  不知为何,这句话又令他胸口一痛。站在尤里的观点,基拉不过是杀死他儿子的仇敌,阿斯兰就成了他报丧儿子之仇的英雄。

  “罗米娜现在整个人也消沉下去了……”

  阿斯兰和尼高尔的母亲见过几次面。她就像她儿子一样长得可爱,在他们降落地球前的演奏会上,阿斯兰也去打过招呼。尼高尔向来是她最大的骄傲。

  “我们也知道……这就是战争……”

  阿斯兰真希望他不要感谢自己。害死他儿子的,其实就是自己——说着说着,尤里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可是尼高尔跟你……这么多的年轻人上战场奋战,甚至牺牲了生命,为什么竟然还有人要干出这种叛国的勾当?我实在太不甘心了!”

  听着这些话,阿斯兰的心头别有一番感触。尤里仍愤慨的说着:“……牺牲已经太多了!——所以我们才狠下心装上反中子干扰器的,偏偏……!”

  求胜的必要手段——父亲正是这么说的。阿斯兰出神的看着那个禁忌之火的标志。

  曾几何时,他们成了“为求胜利”而战的呢?阿斯兰只是想守护——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丧母之痛不再重演,他才拾起*杆的。可是……

  “那东西要是落入地球军手里,他们一定会高兴得再次动用核武吧……”

  尤里表情阴郁的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不计一切手段阻止这一点……”

  事已至此,阿斯兰也只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了。不能让“plant”再次受到核弹的威胁。

  只不过……他被赋予的任务,却是要除掉那名驾驶员和所有可能接触过机体的人物、机关——任何触碰过禁忌之火的事物,他得消灭得一点也不剩。

  而在其中……还有那名笑得温柔的少女……

  阿斯兰在迷惘中望着那架庞然的机体,忽而惊觉尤里正以冀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拜托你了,阿斯兰。”

  他怎能推辞这样的请求。这个人正是那被自己害死的少年之父啊。

  看着已然变调的住宅,阿兰不禁愕然呆立。

  克莱因府邸大概已经被官兵们搜查遍了。所有的玻璃都被打破,日用品被翻箱倒柜,橱柜里的东西也散乱得一地都是。回想起这里曾经有过的优雅和宁静生活,初访此地时的那份紧张和期待再次浮上心头,更令阿斯兰胸口一紧。

  他并不认为搜索队有如此大肆破坏的必要。就算屋主有谋反的嫌疑,他毕竟是最高评议会议长,住在这里的更是“plant”全境皆风靡的歌姬啊。敬意和亲爱在憎恶的面前,难道就是如此脆弱吗?阿斯兰为人们的恶意感到迷惘和愤慨,一面走进中庭。

  庭园也同样的惨不忍睹。他感觉心中的怒意更鲜明了。糟蹋这些精心栽培的庭木和花朵有什么意义?它们同样是生物啊……

  草丛中有个悉嗦声,阿斯兰转过头去寻找。

  “谢谢光临!谢谢光临!”

  已经不成原形的花坛中,有个粉红色的球在弹跳着。是哈罗。阿斯兰走过去想抓住它,它却跳呀跳的躲开他的手,不知是不是想玩捉迷藏。走在一地凌乱的白色玫瑰花瓣上,手伤未愈的阿斯兰怎么也摸不到哈罗。他急了起来,不耐烦的叫住这个电子宠物。

  “哈罗!”

  这么一叫,哈罗的眼睛闪了一下。突然改变方向,咻的便朝阿斯兰跳了过来。他赶忙接住它。看来,哈罗的程序被重新设定对他的声波会起反应;——这么说……?

  阿斯兰一惊,回头去看哈罗刚才在跳的花坛处。白玫瑰——某一次来看她时,她曾经走到那儿跟他聊起这种花。

  ——这种花的名字,就是我第一次献唱的剧场……

  当时,拉克丝轻抚着盛开的玫瑰,一面说着。阿斯兰听得没头没脑,只是愣愣的站着,她看了便笑起来,像那朵花一般娇媚而温柔。

  ——所以这是我的纪念花呢……

  而今,阿斯兰明白这是她留下的讯息,就抱着哈罗急急离开了。

  走进自己以前的房间,基拉站了好一会儿。

  房里的杂物已经被收拾一空,就像他初次被分配到这间军官室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床上多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基拉的个人用品。他往箱子走去,鞋尖踢到一个发光的小东西,他便拾起来看。

  是芙蕾的唇膏。她的行李已收得一件不留。回到舰上后,他也没看见她的影子。

  那次出击前,芙蕾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他没多理会就跑开了。待会再说——只留下这么一句。

  没能实现的承诺——知道自己回不来时,她是怎么想的呢?她本来是想说什么的吧?

  正在睹物思人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

  “小鸟—”

  绿色的小鸟飞了过来,停在基拉的肩上。他转过身去,却见赛伊就站在门口。眼神相对后,赛伊生硬的笑了笑,先开口说:“不知道为什么,它跑去我那里。要关掉电源又觉得有点——就没关了。”

  这是自己的机器宠物,赛伊是不忍心关上电源,想到这份心意,基拉又觉得胸口有一股暖意。

  “……谢谢。”

  听他这么一说,赛伊的表情又显尴尬起来。

  “我走了……”

  “啊,赛伊。”

  看到赛伊正欲离去,基拉赶忙叫住他。

  “芙蕾……呢?”

  剎那间,这个名字令赛伊脸上一僵;彷佛隐含了罪恶感与不安,他别过视线答道:“……她在阿拉斯加时转调走了。跟芭基露露中尉和佛拉达少校一起。”

  看见基拉有些不解,赛伊又补充说:“啊,不过少校后来又跑回来了。——芭基露露中尉跟芙蕾就走了。她现在应该在加州那边吧……”

  “哦……”

  基拉稍稍放下心。这么说来,芙蕾也平安无事。虽说现在见不到面,她又在遥不可及之处……

  有好一会儿,两人都不发一语。

  “——你……”

  赛伊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彷佛有些什么,基拉便抬起眼。赛伊看着他,表情因苦涩而扭曲,先前努力压抑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咆哮而出。

  “为什么你都这样啊!”

  他的怒意来得如此唐突,基拉也不明究理的睁大了眼睛,只见赛伊激动得无法自制。

  “——就是不一样!你就是跟我不一样!每一次都、每一次……”

  基拉突然惊觉。赛伊从来不曾像这样表露过自己的情绪。甚至那时出了芙蕾的事,他也没和基拉正面起过冲突。

  “——所以我可恨吗……?”

  基拉喃喃的说,赛伊大惊。

  “你觉得……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基拉……”

  赛伊看着基拉的脸,自己的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他本想摇头否认,却又停住了。

  “对不起……!对,我那时恨你!也希望你干脆死掉……!可是……!”

  他抓住基拉的双肩,宛如攀着告解台。

  “那时候……以为你真的死了……我却好难过……!”

  “赛伊……”

  “所以……看到你……活着回来,我真的好高兴……。我真的是那样想的……!”

  眼镜下的那双眸子早已经盈满泪水。

  “……对不起。可是一看到你,我又觉得自己实在可悲得不象话……我实在……!”

  大概任谁都会有憎恶到想杀人的情绪吧。因为基拉的缘故,赛伊曾经痛苦。然而如今他们终又能像这样面对面了。

  这让基拉感到欣慰。

  “可是……赛伊,你不也总是跟我不一样吗?”

  赛伊慢慢抬起泪眼,吃惊地看着基拉。

  “你做不到的,或许我可以做到……”

  基拉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可是,我做不到的事,你却能做到……”

  人与人的不同,不管在哪都是一样的——但人类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放大这一点。一味的相同有必要吗?只是书读得比较好一点、体育好一点、驾驶MS熟练一点——就这么决定每个人的价值和优秀,本来就是一件可笑的事。

  人的价值,其实在于当事人自己能否懂得重视、珍惜。

  当然,那更不是由他人决定的。话说回来,人的存在原不该有所谓价值的,不是吗?无论谁死了,总会有为他悲伤的人;不因为那个人聪明,也不因为那个人比较美丽。是因为他是他自己。

  就像基拉之所以为基拉。或是赛伊之所以为赛伊……

  赛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基拉。

  直到这一刻,他们两人才像是真正的相识了。

  “白色交响曲”——挂着斑驳招牌、荒废的音乐厅前,阿斯兰停下了车。“白色交响曲”就是那种玫瑰的名字,也是拉克丝首次公开演唱的地点,奥克托贝尔市的某个音乐厅。

  正要走下车,阿斯兰迟疑了一会儿,伸手取出了*。

  ——要用这个攻击她吗……?

  这个念头刚浮现,他便觉得一阵寒颤,猛摇头想挥去。

  可是——他被赋与的任务,是要除掉所有曾经接触过“自由”的人事物。既是任务,他势必也得向拉克丝开*。身为军人,这是他为了保护“plant”而应尽的义务……

  不对……!不会这样的。

  在责任感的驱使下,阿斯兰仍然贪求着一丝希望。

  这一切一定全是一场愚蠢的误会。找到拉克丝跟她谈过就会解开了。就算真有其事,也一定是有人操纵了她、利用了她而已。那么,就当是对抗在她背后的那只黑手吧,他需要用到*。

  一定要让她清醒过来。阿斯兰下定决心,将握*的手藏在外套下。

  大门已经老旧,阿斯兰尽量轻轻的开,走进了漆黑的门厅。这里已经封闭了好多年,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走路时都有碎玻璃在脚下喀喀作响。隐隐约约地有歌声传来。阿斯兰加快脚步走向演奏厅。一推开隔音门,歌声立即清晰起来。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照映出模仿废墟搭成的布景。拉克丝就在舞台上唱着歌。婉转暸亮的声响遍演奏厅的每个角落,阿斯兰当下就听得出神;那歌声通透澄澈又有梦幻般的细致,同时却蕴荿着磅礡而强韧的力量。在胸中压抑已久的情感忽被勾起——失去的痛楚、活着的罪恶感,以及守护的心意与疑念。就在泪水溢出之前,阿斯兰紧紧的闭住了眼睛。

  这时,哈罗从他的手里跳了出去。

  “哈罗、哈罗、拉克丝”

  “啊呀,小粉红。”

  粉红色的哈罗一路跳过观众席而去,拉克丝停下了歌声,朝它伸出双手。哈罗跳进拉克丝的手里,拉克丝便转而看着观众席后方。

  “……你果然把它带来了呢。谢谢你。”

  见她的态度一点也没有羞惭,阿斯兰不禁光火。他快步跑过观众席,冲上舞台。

  “拉克丝!”

  “是?”

  拉克丝自顾地在布景的瓦砾上坐下,身上穿着看似舞台装的无袖长礼服。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

  阿斯兰粗声粗气的问道,拉克丝却反问回去。

  “你会到这里来,不就已经听说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还这样冷静、还一脸天真的看着我?

  “那,那些都是真的?你真的跟间谍联手……!”

  他悲痛的叫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为什么?

  没想到,拉克丝只是静静的答道:“我并没有跟间谍联手。”

  阿斯兰吃了一惊,眼神里又像看到了希望。但她继而出口的,却不是他想听的那句话——反而是他完全没有预料过的。

  “——我只是将一把新的剑交给了基拉呀。”

  拉克丝微笑着。

  “对现在的基拉而言是必要的,而且也足以拥有,所以……”

  她的笑容看来甚至像是残酷。阿斯兰彷佛冻结了似的伫立着。

  ——她……她在说什么……?

  “你说……基拉……?”

  ——我要……杀了你……!

  那一刻的闪光重现脑海。那一道应当烧却了基拉的身体的闪光——阿斯兰僵硬的摇头,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你……你胡说什么……?基拉已经……那家伙……”

  “——被你杀了吗?”

  这句话终于刺穿了阿斯兰。

  是的。我杀了基拉。

  我知道的。其实自己早已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自己接受过,却直到拉克丝将它说出口,它才深深刺进胸口。

  可是——唐突地,拉克丝却只是温柔的笑着。

  “放心吧。基拉还活着。”

  阿斯兰那颗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头脑,为了理解这句话也费了一会儿工夫。

  ——还活着……

  基拉……还活着……?

  明白后,阿斯兰便狂燥起来。

  “——你胡说!”

  他像是被吓坏了,又像要摆出威胁的姿态,将*口逼向眼前的少女。

  “你……你到底……!你在打什么主意?拉克丝·克莱因!”

  什么要扯这种谎?

  而且——偏偏还是这种谎话,想扰乱我吗……!

  基拉还活着——想去相信那份可能性的念头,和深怕希望被粉碎的那份恐惧,在他的心里交战着。

  “那根本……不可能的!那家伙……那家伙不可能活下来的……!”

  他几乎是哭丧着脸叫道。

  咬着牙忍受了那般煎熬、甚至以性命相逼,好不容易才做了了结……!

  可是——要是那家伙还活着,他又得再次体会那种痛苦了。不要了,他受不了再经历一次……!

  看着他内心挣扎,拉克丝也面不改色,只是静静的等着,直到他稍稍恢复冷静,她才又开口。

  “马尔奇欧导师把他带到我家里。导师的传道所就在奥布附近的岛上。基拉也告诉我们,他和你曾经在那里交战过……”

  这番话再次对阿斯兰造成冲击。拉克丝列举出如此具体的事实,看似不可能的点与点之间,又出现足以构成关联的人物。

  可是……阿斯兰的理智仍然抗拒着。他不敢去相信。看到他的表情,拉克丝冷冷的说。

  “——用说的你不相信?那么,你亲眼看到的呢?”

  猜不透她话里的意味,阿斯兰又睁大了眼睛。

  “在战场上……以及回到久违的‘plant’来……你没看到什么吗?”

  她这回的话里又隐含另一种——和刚才不同的——令人却步的战栗。

  在战场上无谓丧失的年轻生命——人死不能复生,但父亲等人仍“为求胜利”而点燃的核武之火——自我本位的道理罗织而成的罪名——藉由逮捕异议人士而塑造出来的一言堂——像是读出他的心思,拉克丝凛然问道:“阿斯兰是相信什么而战的呢?是你获得的勋章?还是父亲的命令?”

  “拉克丝……!”

  阿斯兰的叫声,听来竟有一丝恳求的苦楚。

  的确,他自己也曾经有过疑问;对父亲率领“plant”的方向,也对战争本身——可是……自己是军人。服从命令去杀敌是自己的义务,也是自己选择的路。为了保护“plant”——不理会阿斯兰的苦恼,拉克丝径自下了一个宣告。

  “若是那样,那么基拉或许会再次成为你敌人。”

  她浅浅一笑。

  “而且,我也是……”

  阿斯兰愕然不语。眼前这个无视*口威胁、依然巧笑嫣然的女性,究竟是谁?曾是自己未婚妻的拉克丝·克莱因?总是和气地微笑、对谁都是那样乖巧、天真无邪得甚至一尘不染——她跟那个少女竟是同一个人?自己所知道的拉克丝·克莱因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面容熟悉的生人慢慢站起身,摇曳着裙摆走向他,一步一句的逼问他。

  “假使我是敌人,你会向我开*吗?——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

  ——对……既是敌人,就非开*不可。我不正是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才来的吗?既然那是命令。

  可是,面对着拉克丝,阿斯兰的手颤抖着。

  “我……”

  看着犹豫不决的他,拉克丝既不同情也不憎恶,只是目不转眼的直视着。

  “我……我……”

  就在这时,某处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拉克丝小姐!”之声,发出警告的意味。而在同时,大厅中响起*声。拉克丝立刻瞥向入口,阿斯兰则反射性的站出去挡在她面前。

  数名男子从不同的角落冲进演奏厅,沿着观众席渐渐地包围住舞台上的两个人。

  “辛苦了,阿斯兰·萨拉。”

  其中一人语带殷勤的说。

  “果然不愧是未婚夫妻。多谢你帮了这个大忙,省去我们找人的工夫啊……”

  阿斯兰恍然大悟。

  自己中了圈套。父亲根本不是信任阿斯兰才交付这项任务,而是知道他与拉克丝熟稔,利用他来找出拉克丝罢了——父亲不信任自己——这点着实刺伤了他的心。他对自己所属组织的忠心,也就这么被践踏了。

  “好啦,麻烦你退下吧……”

  这个隶属于父亲麾下的人仍旧殷勤的说着,口气却有些轻侮。阿斯兰不由得面露愠色的瞪着他,却一动也不动。

  “她是个叛国逃犯。不得已的场合必须射杀——这是我们接到的命令唷。难道你想包庇她?”

  “怎么可能……!”

  ——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

  阿斯兰重新感觉到一股寒意。对当事者不加审问、也不花时间搜证——就像抽签决定一个替死鬼似的,只求整个事件的消灭,这样的意图未免昭然若揭。

  在愤怒而迷惘的阿斯兰面前,男子们正一步步逼向舞台。

  该不该把拉克丝交给他们?就算她叛国,也该有一个公正的审判去定她的罪。若是交到这帮人手上,说不定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纵使日后遭人追问,他们一定也会推托说是嫌犯在移送中企图逃亡。

  话说回来,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自己的伤又还没有完全好,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有持着*,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渐渐缩小了包围圈。

  阿斯兰仍然以身体护着拉克丝,往后退了一步——这时,演奏厅里传出了第二声*响。可是开这一*的人不是阿斯兰,也不是那些追兵。

  只见观众席间有个人影应声倒下。趁那帮人的注意力被分散时,阿斯兰一把抱起了拉克丝就跑。说时迟那时快,此起彼落的*声充塞了整个演奏厅。有几个藏匿在照明室或墙上包厢的不明人士,接二连三地击倒了帕特利克的手下。

  “可恶!”

  方才说话的那名带头的男子将*口指向正要逃走的阿斯兰与拉克丝,但仅在下一秒,一发*就射穿了他的头部。当演奏厅恢复宁静时,帕特利克的手下已经全都倒地不起了。

  “拉克丝小姐……!”

  阿斯兰带着拉克丝躲在舞台侧后。一个黝黑的红发男子向他们跑来。拉克丝离开阿斯兰的手臂,灿然一笑。

  “谢谢你,阿斯兰……”

  她仍然笑得如此可人,就像收到一束花那般。阿斯兰又不由得困惑起来。刚才的*战似乎一点儿也没吓着她,难道都在她的意料中?还有,这些帮她的人又是谁?

  看来十分年轻的那个红发男子只是朝阿斯兰瞥了一眼,便转而催促拉克丝。

  “可以了吧?拉克丝小姐。我们也非走不可了……”

  “好的,我已经说完了。谢谢你们大家。”

  从这段对话,还有红发男子那副略显不情愿的态度看来,这场会面似乎是拉克丝自己的期望,也是她甘冒风险而来的——不,此刻的她甚至不可能任人操纵。看她身着华服峨然挺立的气势,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散发着对周遭的影响力。

  是的,其实阿斯兰曾见过。就在她和克鲁泽堂堂正正的交涉时。

  不是她变了。恐怕只是自己看漏了,没看出原本就在她人格里的特质。

  临去前,拉克丝向阿斯兰一鞠躬。

  “我走了,阿斯兰。谢谢你把小粉红带来。”

  阿斯兰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怔怔地望着她在同伴们的保护下走远。——忽然,粉红色的秀发摇曳,她又转过头来。

  “——基拉在地球上。”

  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令阿斯兰心头一震。拉克丝看着他,轻轻一笑。

  “你要不要跟他聊一聊呢?——就当做是朋友相见……”

  只剩阿斯兰一个人被留了下来。直到最后,拉克丝都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没有说明自己的立场,也没有征求他的同意,或是劝他入伙,甚至求他放过自己。都没有。

  她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阿斯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想,去得到结论。

  ——地球……

  于是,阿斯兰也下定决心。

  他回到“正义”的工厂,立刻坐进驾驶舱。打开电源,启动了系统。

  配备与规格都已经记得脑子里。ZGMF-X09A“正义”——头部配有GAU5蚊式机关炮,胸口装备了MMI-GAU1箭式20mm近接防御机关炮,肩部是可分离的RQM51派瑟,光束回旋镖、以及和“自由”共通的MA-M01蜥式光剑和MA-M20狼式光束*。机体背部负着巨型载具“命运-OO”亦属分离式,可以像“古鲁”一样做为飞行支持用,也能任其独立飞航;其上则装备了MA-4B猛式光束炮,以及M9鹿式回旋塔机关炮两种。

  “正义”——让早已迷失了正义为何的自己来驾驶,实在再讽刺不过了。或者,是这位公正无私的——司掌裁判之女神的意志,刻意做出的安排?

  回想起来,自己以往都是怎么看待拉克丝的?美丽温柔又天真烂漫的未婚妻——自己岂非一厢情愿地,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面,却没想过要去深刻的了解她吗?

  那么……基拉又是如何呢?

  他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至交。可是,阿斯兰对这位至交又了解多少?原以为自己了解他、以为彼此心意相通,所以才为了对方的不体谅而感到困惑和焦燥。那也只是对基拉自以为是的依赖,却不是真正的了解。

  是的,就连基拉的死,阿斯兰也只站在自己的立场想过。尼高尔的死令他太感罪恶,他便一心赎罪,所以才要夺去基拉的性命。却没想过,其实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权利。

  PS系统启动,机体染上了深红色。

  ——那么其实,基拉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以为相知的另一颗心,他现在要真正地去了解……

  “阿斯兰·萨拉,‘正义’出动!”

  直视着前方闪曜的星星,阿斯兰驾着新机体出动。

  同样的,他也重新出发了——踏着自己的步伐。

  遍体鳞伤的“大天使号”向南航行在太平洋上。

  最后玛琉等人做出的结论是逃到奥布去栖身。如今也没有人想归复原队了。不久前才在这片汪洋中经历过北航跋涉,当时众人还一心一意的怀着归属感,回想起来真是讽刺。

  奥布也没有拒绝遍体鳞伤的他们。

  和“大天使号”初访此地时一样,他们在淤能碁吕鸟的秘蜜船坞进港。乌兹米等人已经等在那儿,既安慰也伤怀地注视着这一切。而卡嘉利——早在“大天使号”抵达前数小时,卡嘉利已坐立不安;舰身才刚停稳,她就往登舰梯冲去。等不及舱门打开,差点就和走出舰外的第一批人撞个满怀。看着重伤的士兵们先被送出来,她愣了一会儿,随即飞也似的跑进舰内。

  在熟得不能再熟的舰内,卡嘉利东张西望的往居住区跑去。刚跑过一条走道,倏地紧急剎车——总算找着她要找的。

  “——基拉!”

  她高声叫着,往那个应声回头的少年飞扑而去。

  “卡佳……呜哇!”

  撑不住卡嘉利突如其来的一扑,基拉直挺挺的往后倒去。也没想对方会不会受伤,卡嘉利只管抱了就哭。

  “你这个……笨蛋啦…!”

  “卡嘉利……呃……”

  “你……!你真是!我以为你死了耶!混帐!”

  揉着后脑勺被撞到的那一下,基拉看着她那张又哭又气又高兴、总之是泪水横七竖八的脸,不禁苦笑。

  “……抱歉。”

  卡嘉利揪起基拉的衣领,做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问道:“真的……你真的活着吗……?”

  明明都亲眼看见了,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的感受。

  “活着啊。”

  基拉则像是安慰似的回答她。拥抱时的体温和感触,都在告诉卡嘉利这不是梦。

  在她的视线中,基拉的笑颦逐开。

  “我回来了……”

  在他的笑容中感觉到以往没有的沉着,卡嘉利不由得眨着眼睛。

  然后,他们两个人边走边谈。起初卡嘉利有好多话想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着说着,便自然而然说到了他们共同认识的一个人身上去。

  “是吗……你遇见阿斯兰了啊……”

  卡嘉利先说了她迫降在无人岛时的时候,再说回之后的重逢。基拉感慨万千的叹息。

  “我们是去找你的,结果找到了那家伙。”

  卡嘉利偷瞄基拉一眼,只见他的表情仍然沉静而柔和。谈起曾和自己厮杀的对手,他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恨意,卡嘉利有些意外,但也松了一口气。

  “……那家伙好消沉耶。”

  回想起阿斯兰,卡嘉利现在也只是单纯的关心。

  “一直说他杀了你……一直哭……”

  那个少年之后不知怎么样了。真想告诉他基拉还活着。

  “——那之后……”

  两人来到机库,基拉抬头看着“自由高达”,语调忽然低沉了下来。

  “我杀了他的伙伴……阿斯兰杀了托尔……”

  卡嘉利惊愕的看着基拉。她还记得托尔。彷佛忍着悲痛,基拉静静的说:“我们都受不了……我很难过……阿斯兰一定也是吧……”

  ——那种心情,卡嘉利非常能体会。她也曾经为了伙伴的死而气得只想杀死敌人。

  她有些别扭的问道:“听说你们从小就是朋友……是吧?”

  “嗯。”

  基拉看着她,怀念地笑起来。

  “阿斯兰从以前就很能干啊。我每次都找他帮忙……。小鸟也是,那是阿斯兰亲手做的。很厉害吧?”

  看着基拉说得稀松平常,就像在聊一个普通的好朋友,卡嘉利有话不吐不快。

  “为什么你……宁可跟那么好的朋友交战……也要帮地球军打仗呢?”

  “啊?”

  基拉睁大了眼睛,却见卡嘉利好像不甘心似的追着问:“不是——你看嘛!你也是调整者……何必……干嘛搞到跟好朋友交战……。为什么嘛!”

  坦白说,若要教她想象基拉在对方阵营里,她也不喜欢,只是她觉得太不值了。要是基拉抛下地球军到扎夫特去,他们就不用经历这样悲伤的事了。

  基拉的眼神飘渺起来,像在回顾痛下决定的那一刻。

  “因为我觉得,要是我不去,大家就会死……”

  的确如此。卡嘉利自己也被基拉救过好几次。可是一想到基拉和阿斯兰的心情,卡嘉利难过得不得了。

  “——况且,我又是调整者。”

  “啊?”

  卡嘉利反被基拉这句话给怔住了。他以前不会这么畅然地说出“调整者”三个字的。只见基拉仰望着“自由高达”,若有所思的说:“可是说真的……真的,其实——说不定我根本没想过……我会去杀阿斯兰……或者阿斯兰要来杀我……”

  阿斯兰大概也一样吧……卡嘉利如是想着。

  然而,他们最后还是被迫割舍了对彼此的思念,不顾一切的厮杀了。少年们坚固的友谊,就这么被战争的洪流给吞噬了。

  而今基拉生还,这事真的令人高兴。可是托尔不会回来了。阿斯兰的朋友也不会回来了。

  这样的悲剧,真的非得结束不可了……

  卡嘉利和基拉并肩站着,或许都在想着同样的事物。

  “唉啊——!”

  仰倒在餐厅的椅子上,赛伊大大的呼了一口气。

  “这下子总算……”

  坐在他对面的米丽雅莉亚,也正松了一口气地喝着饮料。他们回到故乡了。至少暂时不用再担心敌我的问题。

  坐在赛伊旁边的卡兹怯生生的问道:“喂……那,以后要怎么办哪?”

  “啊?”

  “我们已经不是军人了吧?”

  看着卡兹满面期待,赛伊不禁感到厌烦。

  “为什么?”

  他故意这么反问,却见卡兹理直气壮的说:“因为‘大天使号’都已经脱离了军队了嘛,所以……”

  “阵前逃亡在军法是重罪,没有时效。”

  赛伊说得干脆。卡兹的表情剎时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又慌张地把手伸进口袋。

  “其实我……我还留着这个耶……”

  他沾沾自喜地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满是胶带贴合的痕迹。这是大家老早以前就一起撕破的退伍令。看来卡兹是小心翼翼的将它拼回去了。

  赛伊厌倦地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就起身走了。卡兹一脸尴尬的转向米丽雅莉亚,却见她也视若无睹的走开。他们两人固然是不高兴,可是卡兹这番穷酸兮兮的行为,更令他们难堪。

  她走向柜台放回饮料杯,注意到旁边有个餐盘。刚才来倒饮料时就搁在那儿了,看样子也没人动过,也不知道是谁点的。

  “请问—,这一份怎么一直放在这里啊?”

  她向厨房后头叫了一声。厨师转过头来,啪地在额上一拍。

  “啊—呀,俘虏的饭!我明明叫他们给我送去的……!”

  她剎时怔住。想起自己曾经想杀死那名少年,米丽雅莉亚连忙转身离开,好像这么做能抛弃那段记忆似的。

  她不愿想起,想起那个俘虏——不,是想起自己杀人的冲动,以及充满了憎恶的思绪。至于那个少年,大概……她已经不觉得可恨,也不怕他了吧。知道他和自己流的是一样的血时……。对,况且,又不是他杀了托尔……

  ——不是我……

  他说那句话时好像有点放心,看见米丽雅莉亚在注视他,他还装得满不在乎的说“既然要杀我就动手啊”,可是那一次就快要杀死他时,看他的表情明明就是吓得要死。

  他当然也会怕死的吧?谁不怕呢?

  可是他会那么说,是因为自认对米丽雅莉亚有所亏欠……

  她忽然转回去,从柜台上取下那个餐盘,仔细想想,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家伙,总部一直没管他,就这么被关舰里经历了战斗,大概连自己差点儿跟整艘“大天使号”一起被“独眼巨人”炸得粉碎都不知道吧。虽然别告诉他说不定还好一点。

  而且俘虏也是人,也会肚子饿吧。害他饿死也会良心不安。所以——反正不是特别对他好说是了。

  她刚走到禁闭室的入口,那个俘虏看也不看一眼的扯着嗓叫起来。

  “喂喂喂,你们也拜托一下……”

  “……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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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72

存在感

0

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33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餐盘咚的一声从送饭口滑了进去。大概是听出了米丽雅莉亚的声音,那名少年立刻瞪圆了眼睛跳起来。那副大大震惊的表情实在好笑,把她对这个人仅剩的一点点恐惧心都赶跑了。米丽雅莉亚忍着笑意,故意板起脸孔。

  “一堆事情忙,抱歉送晚了。”

  没好气的丢出这句话后,却见对方只是呆站着,张大了嘴看着她。

  “……干嘛啦。”

  米丽雅莉亚仍旧凶巴巴的,少年连忙合嘴。

  “啊,没有……只是没想到会是你送来啦……”

  “你什么你啊……?”

  米丽雅莉亚朝这位厚脸皮的囚犯瞪了一眼。少年倒也爽快的低下头去。

  “对不起,‘您’。”

  她差点没噗嗤的笑出来。好不容易忍住,她又别过头去。

  “……米丽雅莉亚啦。——你也不是就叫做‘你’吧?”

  “呃……哦—……”

  少年的声音似乎找回了一点从容。

  “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这家伙太得意忘形了。

  “不.可.以!”

  米丽雅莉亚丢下这一句,转身就要走。

  “啊,喂、喂!”

  少年急得抓着铁栏杆大叫。

  “干嘛啦?”

  “没干嘛……这艘船是怎么回事啊?”

  他一股脑儿的抗议,大概是别人都不理他吧。

  “为什么我一直被关在这里呀!而且还载着我就去作战,太夸张了吧!”

  “我知道啊,可是又没办法。”

  米丽雅莉亚打心底同情他,脸孔却还是板着。

  “这里是哪里嘛!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啦!”

  少年的声音里混杂了一丝激动。的确,独自关在这儿这么久,什么状况也不知道,又闷又无聊,难免受不了。可是跟自己比起来,他面临的将来还好过些呢,起码不至于见了友军后反被*杀。

  “奥布啦。不过我们都不能下船了,谁晓得你要怎样啊。”

  “……啥?”

  少年呆了半晌,看来是一头雾水。

  “喂,不是跑去阿拉斯加了吗?怎么又跑回来奥布啊?”

  米丽雅莉亚叹了一口气。真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自己都搞不懂了。

  “……算了,我要走了。”

  她沉着脸走开,背后又传来“喂!”的叫声。这人真烦。

  不情不愿的转过脸去,却见少年没好气的说。

  “——堤亚哥。”

  迟了一会儿,她才想到那是他的名字。她没搭腔,就这么掉头走了。

  走在通道上,米丽雅莉亚喃喃自语着。

  “哼……怪名字……”

  “非常谢谢您接受我们无理的要求……”

  玛琉深深一鞠躬。她的神情流露着极度疲劳。

  在奥布军总部的一室里,“大天使号”由玛琉、穆、诺曼和基拉出面,奥布方面则是乌兹米、奇萨卡与卡嘉利。

  “那倒无妨。倒是各位乘员们的行动又得受限一阵子,这一点还请你们不要见怪。不论如何,希望各位能好好休息……”

  乌兹米说得语重心长,“大天使号”的乘员们又是一鞠躬。

  “地球军总部毁灭的消息传出来后,世界局势又有一番大幅变动。你们不妨先观察观察,再慢慢思考以后的路吧。——也包括你们身上这套军服的意义。”

  玛琉看了自己的军服一眼。第一天穿上这件制服时的那份信念,早已被践踏得体无完肤,甚至那份信念为何,此刻的她都有些想不起来。

  在乌兹米的要求下,他们说起在阿拉斯加发生的事。叙述中,她只觉得苦涩和无力感越来越沉重。听完之后,乌兹米也是满脸哀愁。

  “——竟然动用‘独眼巨人’……”

  玛琉低下头去。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以这身军服为耻。

  “话说回来,再怎么掌握了敌军的情报,用那种对策也未免太离谱了……”

  “不过,阿拉斯加确实藉此削去了扎夫特攻击军的八成战力。”

  奇萨卡说得冷静,末了却心有不甘的加了一句。

  “——有提案者不顾他人死活的牺牲嘛……这个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够冷酷啊。”

  “然后,再来这一套吗——”

  他们在言语间都对此大感唾弃,反而令玛琉觉得有些舒慰。但一看完乌兹米播映出来的影像,那份心情立刻消沉下去。

  “——守备军英勇奋战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那是地球军司令部官方公布的影片。

  “我们必须以莫大的悲痛,在历史记下‘JOSH-A’毁灭的这一刻……”

  画面切换,映出他们数日前才离开的战场——陷没的地层、破坏的痕迹、往日的河口如今竟像一个大洞。玛琉忍不住别开视线。在那底下,沉了成千上万具尸体。

  而后,面容沉痛的播报官抑扬顿挫地朗颂起来。

  “然而,我等绝不屈服!调整们有何权利,夺去我等生存的和平大地与安全的天空……!”

  追根究底起来,是谁先在他们安全的天空中引爆核弹,又是谁先使他们生存的和平大地破碎在宇宙间呢?——这些讽刺的言语,隐约在玛琉心底响起。

  “这场牺牲太大了。但是,我们必须超越伤痛、勇敢面对。为了守护地球的安全与和平,以及子子孙孙的未来……。此刻更要团结一致,与那些自以为是的调整者们一战!”

  就在他们快要受不了播报官那虚伪而煽动性的言词时,乌兹米关掉了影像。诺曼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拳。穆强自镇定,声音里却也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虽然早知道是这么回事……还是受不了……”

  他们大致也料想过司令部会隐瞒其作为,并且拿这些被当成弃卒的士兵之死为题材,大肆煽动反调整者的情绪。如今亲眼见到,感觉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大西洋联邦现在更对采取中立立场的各国施压了,甚至表示——若不加入联合军参战,将被视为敌对国家。”

  乌兹米平静的说道。玛琉愕然的抬起头。他点点头,响应她的视线。

  天底下哪有这种不成体统的歪理。玛琉心中再次涌现一股难以释然之情。为顾全大义而舍弃士兵——这样的行为已经天理难容,如今连大义也荡然无存,竟然还要——“那帮人是想要奥布的‘力量’啦。”

  卡嘉利闷闷的吐出这一句。

  ——非我即敌。大西洋联邦企图将世界二元化,最后就是让自己独大。被留在阿拉斯加傻傻守备的那些欧亚兵力,正说明了我中有敌的这套技俩。

  这样的二分法进行到最后,非“我”族类都将灭亡,世界会只剩下一个主宰。

  ——我们所追求的,就是这种结果吗?

  “我想各位都知道,我国并不排斥调整者……”

  乌兹米静静的阐述。

  “只要愿意遵从奥布的理念和法律,任何人都可以入境、居留。我们不去看基因操纵之孰是孰非,只是考虑到歧见与龃龉产生的根源——人们互有‘因为是调整者’或‘因为是自然人’的眼光,才会有了差别观念。”

  “自己”和“不像自己”——这就是一切争斗的根源。

  若是彼此都能多了解,其实就会明白,这种“选边站”的行为根本毫无意义,偏偏这世界一开始就分了边,人们连相知相惜的努力都放弃了。

  “卡嘉利之所以为自然人,或基拉之所以为调整者,并不是他们自己可以决定的事,而只是既定的事实啊。”

  乌兹米如是说时,基拉和卡嘉利下意识的互看一眼,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

  “——可是,大西洋联邦将所有的调整者批判为恶,一视同仁的与之敌对并加以武力攻击,我无法认同。”

  乌兹米环顾众人。

  “……到底是谁跟谁、又为什么目的而战呢?”

  为了什么目的——?

  在前线作战的是玛琉他们自己,但他们并不认为调整者是坏人,也不想消灭他们。眼下就有一个调整者与他们并肩作战,也被他们视为生死患难的伙伴。可惜这点仍不能——“可是……”

  这时开口的是穆。

  “您说的我们懂……不过恕我失言,那只不过是理想论,不是吗?”

  穆也怕自己有所得罪,但还是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反论。

  “那可以做为理想——但终归是理想。调整者还是轻视自然人,而自然人也还是嫉妒调整者的——这是事实。”

  玛琉也点头同意。奥布的理念确实伟大,但在亲眼见识过调整者那令人惊异的力量后,很少有人能不自惭形秽的;想想基拉以前在同伴间受孤立的情况便可明白了。遗憾的是,人类偏偏就是这么丑陋。

  “我也知道……”

  乌兹米脸色一沉,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远方。

  “当然,就算在我国,也未必一切尽如人意。——但若一味接受现实,放弃朝理想而努力,最后我们恐怕真的只会互相毁灭吧。”

  这番话给了玛琉一记当头棒喝。她看着窗边那个宽广的背影。

  “到了那时才后悔就太迟了。还是说——”

  乌兹米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

  “世界既然如此,你也就默默服从了?”

  对啊——玛琉恍然大悟。

  若是选择了默默服从的路,他们今天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因为他们会服从上级的指令,会坚信不移,就像棋盘上的棋子般任人摆布。

  但是,他们不是棋子。

  ——话说回来,真要自己舍弃过去相信的一切,又难免迟疑。

  “要选择哪条路是你们的自由。要是自觉无法背叛那身军服,恐怕也别无他法……”

  乌兹米深知他们心中的迷惘,语调柔和的说道。

  “你们还年轻,也有力量。——好好的去看吧。看看你们真正想要的未来……应该还有时间。”

  玛琉长叹一口气。这时,一个更年轻的声音说话了。

  “乌兹米大人,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是基拉。他直视乌兹米,眼神有一股成熟的镇定。奥布之狮倒也没有轻忽少年的质问,而在沉思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

  “……我在想,养兵千日,恐怕是不得不用了……”

  基拉的脸上浮现一个会心的微笑。玛琉注目地端详着,觉得——他确实有了某种转变。

  “可是,就靠这点战力要攻下巴拿马……也太强人所难了……”

  扎夫特的潜水母舰“库斯托”中,门罗舰长愁眉苦脸的嘀咕着。远眺着MS队一架架起飞,劳乌·鲁·克鲁泽像是安慰他似的答道。

  “没有办法。那些家伙在阿拉斯加得意成那样,不挫挫他们的锐气,议长和‘plant’都危险了。”

  屏幕上正映着茂密的热带雨林。雨林后方有一个斜坡,看得出是一座延向天际的质量投射装置。

  巴拿马——地球联合军方硕果仅存的宇宙港——即将面临MS队的进攻。扎夫特集结了剩余的所有兵力,选择“割喉作战”最初的目的地做为阿拉斯加一役的雪耻战。

  “封住‘乌洛波罗斯’之环,把他们困在地球上……。要做到这一点,就得毁掉巴拿马的质量投射装置……”

  门罗叹了一口气,问克鲁泽。

  “‘奥丁神*’呢?”

  “照计划进行。”

  这时卫星轨道上,扎夫特的运输舰已在待命,等着预定时刻的到来。

  “问题在我们这儿哪。不知能不能在降落前进攻到目标地点。”

  门罗有些忧心的说。克鲁泽回答。

  “大家都卯足了劲——当做是阿拉斯加的慰灵战。”

  克鲁泽在面具下轻轻一笑。

  “这时候——不是做不做得到,而是非做到不可啊。”

  说完,他就走出司令室,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次绝不容失败。为了扳回失势,帕特利克·萨拉不计时机地下令进行新的作战行动,虽说在战略上亦有其意义,但也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地位。他独断进行的作战未获议会认可,之后又战败,光靠将克莱因父女和卡纳巴等人打压为叛国份子是不足以抑制舆论的。况且对此举抱着疑问、同情克莱因氏的人也不在少数,因此而引发*逆转都有可能。

  帕特利克需要新的胜利。

  挂着讽刺的笑容,克鲁泽走进房间。他一进门,一个颓然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立刻吓着似的站起身。

  “战斗马上就要开始啰。想看吗?”

  克鲁泽完全无视于对着自己的那把*,径自往书桌走去。少女举着*一直对着他,却见克鲁泽还是无动于衷,竟像与她闲聊似的边说边拿起桌上的文件。

  “抱歉把你带来带去。那是命令,我也没办法。”

  “为什么……”

  芙蕾颤抖着挤出一丝声音。

  “为什么抓我……!”

  ——是的,后来芙蕾就被带到克鲁泽的房里,而且一直都在房里。不知为何,克鲁泽也不拿走她的*,甚至也不将房门锁上。反正逃出这间房之后也不能如何,外面全是扎夫特的士兵,就算能不被发现而逃出去,再外头就是海。这一点芙蕾还知道。

  话说回来,这个人的意图实在令人费解。虽不知俘虏应该遭受何等待遇,可是任由自己持*,又把人丢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管,怎么想都不对劲。为什么特意将她带离“JOSH-A”——后来又告诉她阿拉斯加全灭了。难道是想施恩于她?

  若是这样,他的笑容也未免太冰冷了。

  克鲁泽抬起眼,头一次面对面的注视着她。

  “——你可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哦。芙蕾·阿斯达。”

  芙蕾倒抽了一口气。克鲁泽淡淡的接着说。

  “不管是当时被我射杀,或是就那么放过你,你都已经死了……”

  芙蕾持*的手,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死……?死了……?

  ——我……?

  “就算现在开*射我,你马上也会死。士兵会来的嘛。”

  克鲁泽一面将文件分类,同时漫不经心的说。

  “要是你都不喜欢,剩下的就只有对着自己扣下*啰。”

  芙蕾愕然看着这个戴面具的男子,说起自己或她的死竟然如同事不关已。这个人不耐烦的又抬起眼,追问一句。

  “……不是装了*吗?”

  那个声音的冰冷彻底打击了芙蕾。这个人是谁?竟用父亲的声音在催她去死——看着虚脱跌坐在地的芙蕾,克鲁泽忽而愉悦地笑了起来。宛如一只玩弄猎物的猫,他走向她,轻声细语的说。

  “在战场上,人命是不值钱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是啊——芙蕾怔怔的想着——父亲的性命也是这样。那艘护卫舰上的数百条人命,也跟他一起眨眼间便消散在宇宙。

  可是——我也是?

  “……只不过,大家都是为了祖国、为了大义而战啊。”

  克鲁泽凝视着芙蕾,说得像是甜言蜜语一样。

  “但是——那跟你可不相称哪。”

  芙蕾双肩一震。不知为什么,这个人竟然……好像连自己的心都能看穿似的。

  “——虽然穿着军服,你却不是士兵……不是吗?”

  没有错。芙蕾从来也不是士兵。她脱口而出的大义只是一时之话;她对祖国已没有依恋、因为没有人在等她;而她脑中所想的也只是复仇。而且,她还为此而让基拉————她再也见不到他了,谁都见不到了。

  她连反抗的意志都被剥夺,持*的手无力的垂下。

  自己已经死了。离不开这个房间,逃不出这个冷酷男人的掌握,唯一的自由只剩下自己的生死——纵使是死,也没有人会为她哀悼。

  就算死在这里,这个人也不会动容。

  更不会有人注意……

  眼见她的眼神空虚,就这么没了动静,克鲁泽的嘴角浮现残忍的笑意,彷佛品尝那份恐惧似的注视着。

  苍翠大地上,一朵又一朵的火焰之光绽放。

  彷佛扑火的飞蛾一般,扎夫特的MS群一群又一群飞来。虽然在阿拉斯加已折了大半,这番兵力仍不容小觑。地球军仅能以高射炮应战,自然追不上它们的机体性。海面不断出现“古恩”、“佐诺”,运输艇中也陆续走出“基恩”部队。在MS的火力与机动力下,传统的战车或防空炮简宜如螳臂挡车,守备队更是一路落居劣势。

  战况的变化,则是从另一群MS现身于丛林后的秘密闸门开始的。看到这些灰色四肢、胸部是深蓝与红色,头上像戴着钢盔似的陌生MS,扎夫特的MS队显得不知所措。这是地球联合军首次量产成功的MS,即首度投入实战的GAT-01“攻击刃”。尽管外型简单,它们却都以一挺结合*炮和右肩的光剑为标准武装,机动性之高,也看不出是自然人在操纵的。

  情势立刻逆转。虽然还不怎么适应,但在数量上占优势的地球军,很快就以多对一包围了扎夫特的MS.向来号称无敌的扎夫特MS队,首次被人从军武的宝座上推下来。“基恩”、“古恩”和“迪因”纷纷倒下。

  然而,这样的逆转却犹如昙花一现。

  无数的货柜从卫星轨道上向下空投,在巴拿马上空张开降落伞,朝预定地点降点。它们是“奥丁神*”。在地面待命的“基恩”部队趁防御之际同时设定装置,灵活地用手在核心部一一加装点火器,并在数字键打进密码。当“基恩”部队被“攻击刃”的光束*击倒之际,装置的定时器也开始走。

  定时器归零的那一剎那,“奥丁神*”射出一道闪光。“基恩”安装的点火器同时往核中央爆炸,瞬间破坏了压电元,同时更放射出强烈的电磁脉冲EMP.肉眼看不见的电磁波剎时穿梭战场。所有的电子仪器骤然停止。司令部的系统失灵,战斗机失速坠落,连通讯也为之中断。“攻击刃”也一样,像一具具人偶停止了动作,扑倒在地。

  耸立在丛林后方的质量投射装置也不例外。在“奥丁神*”的影响下,由导体铸成的投射轨道被EMP激发出强力磁场,彼此之间自相吸引,在惊心动魄的挤压声中扭曲变形而至碎裂。通天的桥就像一根风化了的火柴棒,开始瓦解崩落。

  同时,已经装备了抗EMP系统的扎夫特MS队则不受“奥丁神*”的影响,开始执复先前的逆势;它们击毁一架架动弹不得的“攻击刃”、踏破战车,又撞倒司令部的建筑。被困在MS的地球军驾驶员,只能束手无策的随座机毁灭。

  就连那些弃守炮台或逃出战机的投降士兵们,扎夫特的MS队也不放过。

  这时,伊扎克·玫尔也驾着“迪因”加入攻击队。原本为这场大逆转而感到痛快的他,看见战友们竟然开始做地毯式的杀戮,胸中的那股昂扬感顿时冷却。他啧舌喃喃道:“浪费弹药…!射一架不会动的敌机有什么好玩的!”

  这里已经没有敌人了。他拉起机身返航。

  要像那架“强袭高达”一样,可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家伙才配称得上敌人。剩下的都是杂碎。杂碎的——而且还是完全丧失战斗能力的敌人,自己根本懒得理。如此而已。

  绝不是害怕。不是因为同胞们显露了令人意外的残虐性……

  在阿拉斯加看见的景象,和此刻上演的杀戮重迭了。伊扎克一向深信他们与自然人不同,但是伙伴们正在进行的残忍行为,哪里有什么新人类的优越呢?甚至比不上——是啊,比不上当时那架没见过的MS;那架在阿拉斯加不分敌我、算是救了他一命的驾驶员……

  被复仇心驱仗,如嗜血野兽般只知重复着杀戮,这跟旧人类根本没有两样——想到这里,伊扎克忽然为之栗然。

  自己不也是那样吗?每天早上,当他看着镜子里脸上的伤痕,或是想起失去的伙伴时,他也同样满怀复仇欲望,总想夺取敌人的性命——那么,他和眼下这些大开杀戒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奥丁神*”——神之雷——自己这些调整者,果真是可与神比拟的存在吗?

  伊扎克的心底也起了一丝迷惘。

  “你说什么?巴拿马……!”

  在舰桥上听到这个消息,玛琉惊讶得拉高了声音。带着消息来到“大天使号”的奇萨卡则显得有些同情。

  “听说扎夫特在黎明展开了攻击……详细情形还不清楚……”

  “目标是质量投射装置……”

  玛琉面色沉郁的低下头去。

  “地球联合军的主力部队现在也都在巴拿马。……扎夫特也卯足了劲啊。”

  奇萨卡说着,朝若有所思的玛琉瞄了一眼。

  “……你们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面对曾经抛弃自己的司令部,说不恨是骗人的。只不过数日前还效忠的组织,今天就听说它的重要据点受到攻击,总是难免挂心。要是能轻易骂一句“看吧,活该”就了事,大概会轻松许多……

  米丽雅莉亚怔怔的说。

  “在阿拉斯加……才死了那么多人耶……”

  ——同时,在机库为“自由高达”进行维修的基拉,也从穆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这样啊。”

  少年的眼中掠过一丝阴影。穆看着他的表情,不意地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咦……”

  “你现在既不是扎夫特兵也不是地球军吧?可是,你开着这玩意儿。”

  穆随便朝这架新机体努努嘴,眼神却是锐利的。

  “难道你要一个人作战?”

  基拉答道:“我只想做自己做得到的……还有自己想做的。”

  他的声音坚定而沉着。

  “我不喜欢这么下去……我自己也不认为那样就够了……”

  基拉的表情让穆看得入神。这张脸曾经有过迷惘,也有自怜自艾的悲痛,如今却一点也不剩。看着少年的鲜明转变,穆彷佛屏气凝神地。

  静止的水开始流动了。

  他们也得开始要正视自己的方向才行。虽不知他们会漂进汪洋,抑或随波逐流以至于停滞而消沉——“——基拉!”

  机库里响起卡嘉利的声音。她还是老样子,老是在“大天使号”或“曙光社”这儿跑来跑去。

  “爱莉卡·西蒙斯叫你来一下!她说有东西要给你看。”

  基拉和穆还有玛琉,三人依言跟着卡嘉利来到“曙光社”,看见的是——“——既然找回来了,我想还是还给你们的好……”

  “曙光社”的MS开发主任爱莉卡·西蒙斯说着,一面带他们往M1“异端高达”的工场走去。

  大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MS令众人不禁屏息。

  ——“强袭高达”……

  它已经被修补得如同新品一般,正收在维修座里,好像在等待主人回来似的。基拉带着复杂的表情仰望着它,彷佛回想起与这架机体一同熬过的无数场战斗,还有当时的孤独与痛苦。

  “我趁修改时安装了你改良的作业系统……”

  爱莉卡·西蒙斯绕了个圈子说。

  “因为……我以为下次会换别人来驾驶,所以……”

  当时她以为基拉死了,穆倒是若无其事的问:“就是那个自然人用的版本?”

  “是的。”

  话说回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软硬件修复到这个程度,可见他们也不舍得放弃这架机体的性能吧。

  不过,基拉现在已经拥有一把遥遥超越于此、而且更适合他的剑了。

  “我来开!”

  卡嘉利当仁不让地自告奋勇,忽又“啊”的望向玛琉,像是不好意思。

  “当然,如果你们答应——的话啦……”

  玛琉还没点头,穆竟快嘴地先发制人。

  “这像什么话!”

  会议室里早已一片哗然。屏幕上正播着日前遭攻击而毁坏的巴拿马基地。

  “巴拿马沦陷,那‘JOSH-A’的成功岂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地球联合军的新司令部已迁移到格陵兰岛,联合的首领们正召开紧急会议。位在岛下的这间会议室有一整面的耐压玻璃墙,墙外就是波光粼粼的碧海,偶有鱼群经过,更使得窗外的景致独具悠闲之美,可惜与墙内的杀伐之气一点也不相称。

  “巴拿马港的补给路线被戳断,月球基地很快就撑下去了!到时候还提什么反攻作战!”

  巴拿马的沦陷使地球军失去通往宇宙的最后一座港口,完全被封锁在地球上。若没有来自地球的补给,扮演着前锋角色的月球基地势必自灭,甚至不劳敌人攻击。

  “维多利亚的夺回作战案已经在赶了,可是……若想完好的取回一座质量投射装置,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的眼前只剩下两条路。一是夺回已经被扎夫特军攻下的宇宙港,目前以南非的维多利亚港为第一目标。而另一条路——“奥布呢?谈得怎么样了!”

  其中一名首脑探头问道。是的,他们正在和拥有质量投射装置的中立国奥布进行交涉,希望奥布能交出宇宙港。

  负责谈判的人焦急的猛摇头。

  “我再三地请求征用,可是那个乌兹米.那拉.阿斯哈实在太顽固了!他就是不肯点头!”

  “啊唷……”

  有个一直漫不经心看着窗外鱼群的男子,这时才转过身来面对众人,一开口就故作惊叹。

  “因为他们中立——是吗?”

  中立这两个字,在此人口里似乎多了几分轻侮的发音。他是这间会议室里最年轻的一个,金发白皮肤,身形削瘦且相貌温和,年纪还不到四十岁,但看起来只像三十左右。

  “那可不行呀。大家都拼了命作战——跟人类的大敌哪。”

  这个人指尖敲着桌面,说话时还拖着语尾。另一个首脑纠正他。

  “阿兹拉艾鲁……拜托你别再用那种说法了好不好?我们又不是‘蓝波斯’。”

  “啊,那可真抱歉。”

  男子装模作样的双手一摊,算是赔不是。他的名字是穆达.阿兹拉艾鲁,年纪轻轻就已是一个庞大军事企业的经营者,也担任地球联合军的军需产业联合理事;然而他的另外一面,却就是“蓝波斯”——在全球各地掀起反调整者思想、进行公开抗议或恐怖行为等活动的团体的实质盟主。

  这么一号人物在这种场合与气氛中表现得悠哉闲适,让人明显感觉,他只把首脑们刚才的那番话当闹剧。

  “可是再怎么说,局势已经这么危急,还有这种冥顽不灵的国家,各位怎么就这么忍气吞声吗?”

  阿兹拉艾鲁故作厌烦的说道。

  “——现在还说什么中立中立的,都什么时候了?”

  “奥布也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啊,没有办法。”

  一名首脑随口反驳。从他的口气中,其实也听得出正为奥布的反抗所苦。在场的每个人都认同一套傲慢的理论,认为既是地球的国家,就应当为联合贡献自己的军力;他们甚至无法理解,这世界上还存在除此之外的观念。

  “既然是地球的一个国家,它就更应该协助我们联合军嘛。不是吗?”

  阿兹拉艾鲁说得理所当然。他站起来,像是不耐烦了。

  “……好吧好吧,既然这样,就由我去跟奥布交涉,如何?”

  “你说什么?”

  对这个提案,首脑们莫衷由是的睁大眼睛。却见阿兹拉艾鲁像是盖棺论定地说:“总之,现在就是赶着要质量投射装置对吧?要哪一个?还是两个都要?”

  “话是没错……”

  “反正各位手上也有维多利亚作战案要忙,分工合作不是更有效率吗?”

  这个死亡商人用谈生意的口吻说着,首脑们竟在不知不觉间被说动了。眼见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他又走向面海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窃笑出声。

  “搞不好还有机会测试那玩意儿呢……”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却令众人惊叫起来。

  “难道你要动用那种机体?”

  “这么嘛,就看对方的反应啰……?要是那位阿斯哈老伯真如传闻那样顽固……”

  阿兹拉艾鲁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竟带着一丝无邪。

  “或许事情会稍微严重一点呢……”

  “最后通牒?”

  乌兹米咆哮起来。奥布行政院的会议室里,首长们已经聚拢,包括现任代表霍姆拉在内,人人都为了地球联合军送来的通告书而愕然。霍姆拉表情愁苦的逐字朗读。

  “‘奥布联合首长国未鉴于目前之世界情势,一味放弃身为地球国家之义务,仅追求一己之自由安宁,进而再三推拒协助我方之请求,地球联合军谨代其成员国家通告以下之要求——’”

  文中措辞强硬,听得乌兹米满脸愤怒。

  “‘一、奥布联合首长国现*之即刻退职。二、国军之武装解除或解散——’”

  首长之间立刻一阵哗然。这简直就是……

  “‘——限于四十八时内接受此要求,否则地球联合军成员国将视奥布联合国首长国为扎夫特支持国——并且不惜以武力对峙’……”

  不是简直——这根本是一份宣战意味浓厚的劝降书。

  打破室内冷冰的沉默,乌兹米怒喝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闹剧!”

  罗列那许多罪状,只不过要为了使自己的阵营正当化。

  “丢了巴拿马后,他们连面子都不顾了吗?混帐的大西洋联邦!”

  乌兹米的怒意自然无可厚非。一名首长又面色凝重的宣布一项事实。

  “联合军舰队已经下南太平洋了。”

  “他们要的就是‘质量投射装置’和‘曙光社’吧……”

  霍姆拉无力的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兄长。

  “可是……就算是不合理——我们抗议也没有用。地球上已经没有一个国家敢违抗大西洋联邦了……”

  首长们说着,口气像要放弃了。

  “欧亚联邦已经欲振力乏力,赤道联合、斯堪地那维亚王国等原本中立的国家,也都无法贯彻立场,已经加入联合……”

  欧亚联邦在先前的阿拉斯加战役中损失了过多兵力,如今只能落得受大西洋联邦摆布。其余的中立国都是国力不足以抗衡。饱受压力之余也只得加入联合。

  只一名首长开口,彷佛下了决心。

  “我们也面临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刻吗……”

  ——选择自然人……或是调整者……?

  首长们纷纷面色绝望地交换眼神。

  “卡贝塔利亚基地得知事态,也来电请求会谈……”

  “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扎夫特当然不能坐视。费了一番工夫才攻陷巴拿马,完成了封锁地球联合军的计划,奥布的动向极可能使此一布局告吹。况且,奥布是地球上少数的调整者居留国,和“plant”一向有台面下的交流。除此之外,若让联合军得到了奥布的卓越科技力,“plant”肯定饮恨。

  “大西洋联邦就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世界一分为二吗?不是敌人就是朋友!”

  乌兹米激动的骂道。

  “——难道奥布就该拾弃自己的理念律法,乖乖听他们的命令,跟他们所谓的敌国作战吗?”

  在这样的诘问中,众首长只是面色忧郁的不发一语。他们也不欣赏大西洋联邦的作法,但此刻的事态却不容许他们多做选择。大概也有人只想息事宁人,但一想到人民的安危……

  “协助联合就与‘plant’为敌。跟‘plant’合作又将与联合为敌——”

  乌兹米的话更添首长们的迷惘。

  “此刻屈服于联合,也只能免去今天的战争。但明天我们就会成为第二个巴拿马啊!一旦决定了阵营,任一方战火都将无法免除!”

  他说的是。纵使今天在压力下服从于联合,也不可能守住这份和平。扎夫特一定会来毁掉质量投射装置的。此刻的降服将没有意义。

  “我们知道,可是……”

  奥布的军事力量实不容小看。所以世界各国向来不敢轻率挑衅,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万一地球联合军或扎夫特真要全力进犯,奥布是无法招架的。

  不管选择哪一条路,终将只有毁灭一途。首长们神情晦暗,不知该说些什么。终于,霍姆拉打破了这份沉默。

  “……不论如何,先发布避难命令。”

  “霍姆拉代表……”

  这是向国民们公告,命运的关头已迫在眉睫。

  ——我们的国家……就要沦陷了。

  迈里是首长中最为年长的一位。他恨然若失的喃喃道:“只希望……别让孩子们被这个时代给扼杀了……”

  驾着“正义”离开“plant”的阿斯兰,宛如做了一趟地球妄礼,先去看阿拉斯加和巴拿马的战后景像,然后又回到那个他以为终结了一切的场所。

  太平洋上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岛——南洋有太多像这样的岛屿,他自己都差点错过。阿斯兰走出驾驶舱来到海滩上。只见“神盾高达”的碎片仍然四散,独不见“强袭高达”的踪影。恐怕已被奥布回收了。

  白沙碧浪,草木苍翠欲滴,这景象美得教人不敢直视——想不到这是同一座岛屿。不过数周前,自己才和好友在这里有过一场生死之斗。但原本回想起此事时的那种一股痛不欲生感触,如今却没有如预期般地折磨人,反而在心中油然升起搀杂着怀念的不舍之情。看着“神盾高达”的头部依然躺在柔和的浪花之间,竟是如此不可思议的安详。

  他在这里发生的战斗行为,其实是近乎个人情绪化的私斗。没想到事后被说成是官方事迹,又被人用和事实完全不符的角度评价、赞扬,让他很不高兴。就像自己的私人物品被任意拿出去拍卖似的——不过……这样的自我因素正是所有战争的根本。因为被杀而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为杀——圈圈越扩越大,似至于阿拉斯加和巴拿马,之后还要扩大到什么程度,谁也无法预料。

  ——这样到最后,真的会得到和平吗……?

  少女的叫声彷佛在耳边响起。他这才想起来,那也是在这座岛上发生的……

  忽然感觉有一股视线,阿斯兰转过头去,“神盾高达”的残骸后方立刻有一个小小的头缩回去。他吃惊的看着,不一会儿有个小孩子的脸探出来,跟着旁边又探出一个。

  “你们怎么啦?”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阿斯兰往那儿走去,见到一名气质与这座小岛不甚相称的男子正拄着拐杖站在那里。那个人有一张理智而沉静的脸孔,却闭着眼睛倾着头,像是在听风的声音。躲在残骸后面偷看的小孩子们立刻跑出来,挤到那名男子的身旁。

  ——马尔奇欧导师的传道所就在奥布附近的小岛上。

  他记起拉克丝的话。这么说,此人就是马尔奇欧导师了。

  像是也感觉到阿斯兰的气息,马尔奇欧的脸上浮现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乘员列队站在“大天使号”的机库里,面前的玛琉面色凝重地说:“现在,地球联合舰队正准备向奥布进攻……”

  众人差点没弄懂自己听到了什么,个个满脸错愕,要不就是大为震惊。

  “——奥布若不协助地球军一同讨伐‘plant’,就会被视为扎夫特支持国——这就是理由……”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咕哝着“搞什么玩意”、“太乱来了”等语。基拉注意到身着军装的卡嘉利也在场观望。站在玛琉身后的她彷佛悔恨地咬着嘴唇;她曾经希望自己的国家参战,但此刻想入也是百感交集。

  等众人稍稍安静后,玛琉继续说:“奥布*仍期望贯彻中立的立场,目前还在做外交上的努力,遗憾的是,就现阶段地球军的态度看来,要避免战斗恐怕是极不可能……我不得不这么说……”

  玛琉的表情极其阴沉,大概也强自按捺着怒意。站在基拉附近的卡兹脸色发青,好像在微微颤抖着。这也难怪。好不容易逃到这个和平的国家,战争却又找上门来。

  “——奥布已进入紧急防备状态,下令全体国民撒离都市区和军事相关机构外围,以防范突发状况。”

  玛琉转了一口气,环顾乘员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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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我们也必须做出选择了……”

  众人一片寂静,看着这位一路仰赖至今的年轻女性舰长。

  “现在‘大天使号’身为逃兵。我们自己的立场也都还不确定……。奥布面临到这样的事态,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不会命令你们的。此外,现在的我对你们也没有那个权限……”

  听到这番话,众人都显得比方才更加动摇。长时间以来,他们早已习于服从命令。明白他们心中的疑惑后,玛琉继续说:“若是无法避免,战斗将于后天的九时展开。该为保护奥布而助战,或是不那么做——我们必须就个人自行判断。”

  玛琉凛声说道。

  为保护奥布而战——也就是说,要正面反抗一个自己曾经隶属的组织了。士兵们相当迷惑。

  看着他们,卡嘉利也是一脸不平。对上她的眼神之后,基拉向她略略颔首示意。

  听见她的话里一点也没有强留自己的意愿,乘员们不禁一阵骚动。

  然而,他们也必须为自己做主了。若是只知服从便令而不思考,他们早已死在阿拉斯加。既然曾经对此抱持过疑问,要做出自己的结论应该不难。

  最后,玛琉意味深远地看着众人脸。

  “……这一路,各位肯跟随一个像我这样不可靠的舰长……谢谢你们……”

  说到这里,她已泪盈满眶,向众人深深一鞠躬。

  不可靠的舰长——或许那是事实,基拉如此想着。可是引导他们走到此刻的,或许就是她的那份迷惘。有迷惘才显得出人性。一味抛开迷惘、盲从而战者,就算消灭了所有与自己理念相异的人,也摆脱不了斗争的命运。自己是对的吗?没有误解吗?还有别的路吗?——正因为有所迷惘,才会察觉其它的可能性。

  解散之后,乘员们有的开始互讨论,有的则是独自沉思,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机库。基拉往居住区走去,卡嘉利从后面追上来叫住他。

  “基拉……!”

  基拉回过头,看着拼命跑来的卡嘉利苦笑。她停下脚步,双手不停的绞着,慌慌张张又吞吞吐吐。

  “基拉……那个……哎呀!”

  “你先冷静一下嘛。穿这个样子还慌乱,会让别人也跟着不安哦?”

  “是哦……也对……不是,可是!”

  一听他指正,她更紧张的整理起服装,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焦虑地猛抓头。

  “奥布就会变成战场了!这种事……!”

  基拉以温和的眼神注视了她一会儿,才平静的说。

  “可是……奥布选择的路……我觉得是对的。虽然也是最辛苦的一条。”

  “基拉……”

  卡嘉利看着他。彷佛不敢置信。基拉向她笑了笑,让她定下心来。

  “所以,你也要冷静点。能做多少我不敢说,但我会尽力保护……”

  他的声音里有一股沉稳的决心。

  “——你爸他们想要保护的这个国家。”

  卡嘉利注视着他,眼里泛起泪水,感动至极地抱紧了基拉。

  “基拉……基拉——……!”

  “呃……”

  虽然她就是这样,但被人不看场合的抱着,基拉还是会慌。

  “哎,所以我是说……!呃?”

  他手足无措的安慰着卡嘉利,此时她已经放开手,一个劲的哭了起来。发生这样的事,向来比任何人都为这个国家着想的她,一定惶恐得不得了。看她总是如此真情流露,毫不矫饰,基拉其实很欣赏。

  ——不过,他还是希望卡嘉利有点身为女孩子的自觉,不要动不动就跟男生抱来抱去的。

  看到卡兹换上便服拿着行李,赛伊心想,果然如此。

  “……哦——,卡兹,你要下船啊。”

  “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啊……”

  卡兹看着他的脸,却是一副哭丧的表情。

  “可是……!要是只有我下船,大家一定会笑我胆小……说我卑鄙……对吧?”

  “卡兹……”

  “反正一定是那样啦!可是……我根本就做不来嘛!什么战斗……那种事情就让会的人去做嘛!”

  “我知道啊……”

  赛伊突然同情起卡兹。

  “你只是不适合啦,战争本来就……你的个性太温和了。”

  “赛伊……”

  卡兹惊讶得盯着他。

  因为温和,坚定不了意志,便受人左右。对卡兹而言,同样的事,他感受到的恐惧或许要比赛伊感受的更甚吧。如此而已。

  每个人都不同,没有必要压抑自己的生活方式。

  赛伊真正开怀的笑了起来。

  “等到和平时,我们再见啰。……你要活到那时候哦。”

  自己固然生死难卜,但在这种情势中离舰,只怕也未必保得安然无恙。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面了——忍着心头的不安,赛伊洒脱地拍了拍同学的肩膀,伸出手要和他握别,卡兹看着他,眼里已经浮现泪水。

  “赛伊……那、我还是……”

  “就跟你说别再顾虑别人了嘛。否则以后又要后悔啰。”

  赛伊和他紧紧一握,拍拍他的背送走了他。卡兹几度回顾,渐渐消失在走道那头。

  看见米丽雅莉亚出现,堤亚哥坐起来,努力不表现出内心的雀跃。从那天之后,她都会在有空的时候送饭过来,虽然仍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但肯理睬堤亚哥的人也只有她了。想到她的男友是战死的,他感觉有些复杂,不过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能见到她的片刻倒也成了一天中唯一的乐趣。

  哎,况且她虽然老是摆脸色,但以一个自然人而言,长得满可爱的……

  堤亚哥就这么东想西想,忽然才发现,米丽雅莉亚竟然在开囚室的门锁。

  “?——审问?移送?”

  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能回国还另当别论。但若只是被关到别的军事单位,以后见不到这个女孩,他可就不怎么高兴了。

  却见少女冷冷答道。

  “这艘船又要出战了,地球军要来攻打奥布。”

  “……啊?”

  堤亚哥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这女的在胡说什么?

  草草将堤亚哥的驾驶装塞给他,米丽雅莉亚自顾说道。

  “所以你不用再被关了啦。算是……释放?”

  她掉头就走。

  “……啊!等、等一下啦!”

  堤亚哥愣头愣脑的抱起自己的衣服,跟在她后面追了上去。

  “喂!那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是才说过吗?”

  口气还是一样的冷淡——堤亚哥却隐约感觉出一种不寻常的紧张。米丽雅莉亚看也不看他一眼,边走边说。

  “因为地球军要打过来了,所以‘大天使号’要应战啦!你在船上也没什么用,就放你下船啊!”

  她的回答并没有解决堤亚哥的根本疑问。

  “不是!我是问!为什么你们要跟地球军作战?”

  这帮家伙不是地球军的吗?至少之前还是啊。为什么这会儿又要跟地球军打?而且说“打过来”又是为啥?——堤亚哥满脑子问号。米丽雅莉亚答的干脆。

  “因为奥布不想加入地球军啦。”

  “……啊?”

  堤亚哥越听越模糊。

  “搞什么啊?自然人是笨蛋吗”

  “……是啊,抱歉哦。”

  挨了一白眼,堤亚哥顿时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

  ——可是!这样除了笨蛋还能说什么?自然人不帮自然人,竟然就被自己的同胞打?这是什么情形啊。

  米丽雅莉亚没再解释下去,仍旧板起一张脸说道。

  “你还是快走吧。攻击开始后一定会乱成一团。不好意思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吧。”

  “你叫我能怎样……啊、喂!‘暴风高达’呢?”

  堤亚哥依然疑惑未解。但见米丽雅莉亚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个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耶!……‘曙光社’拿走了啦。”

  “呃……”

  逊毙了。机体也丢了,又被扔到自然人的国家里,这下哪还有脸回去……这且不说,万一奥布真的被攻击,能不能平安逃出去都搞不定。

  斜眼瞄着意气消沉的堤亚哥,米丽雅莉亚也有一点同情。

  “事情变成这样……对不起啰!?”

  她丢下这么一句,说完就走。看着她的背影,堤亚哥惊觉不应只顾自己。他赶忙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

  “你、你也要战斗啊?”

  “我是‘大天使号’的CIC管制呀!”

  米丽雅莉亚甩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而且……奥布是我的祖国!”

  堤亚哥的胸中一震。说这话时的米丽雅莉亚,看来竟是那般耀眼夺目。

  “‘要求实属不当,我国无法遵从。奥布联合首长国今后仍不改贯彻中立之意志’……”

  朝阳照耀下,地球联合军舰队集结在奥布领海边线,看来密密麻麻。舰队旗舰“鲍威尔”的舰桥上有一名穿西装打领带的年男子,在众多军装之中格外显眼;不光如此,大剌剌的半躺在座位上,把这儿当成他的私人战舰似的。他就是穆达.阿兹拉艾鲁。

  他一手拿着奥布的最终回答,吃吃的笑了起来。

  “唉呀……不愧是乌兹米.那拉.阿斯哈前代表。还真不让人意外啊。”

  像要征附议似的,他望向身旁站着的舰队司令达列斯。达列斯对旁若无人的观察员投以不满的视线,但也没说一句话。司令部秘密指示他们全面配合这个男子的要求,他只能照办。阿兹拉艾鲁也不在乎他高不高兴,自顾地说下去。

  “说真的,我还真怕他们避掉这场战争呢。——那东西的测试。”

  对阿兹拉艾鲁而言,这场战斗只有这点才重要。看他那一副等表演开场似的态度,达列斯更是眉头深锁。

  在他来,奥布若能不战而降,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这个国家的军事技术可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听说联合军的MS开发也借助过奥布国营企业的力量。说真的,没有人知道奥布的军事力究竟有何等规模。纵使它只是个南洋的小岛国,只怕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攻陷。

  达列斯明白这份任务的重要性,也知他们必须不计兵力以赢得这一仗。可是,上战场送命的是他的部下们,像阿兹拉艾鲁这样抱着看戏心态来大放厥辞,他可一点也不欣赏。

  偏偏这不识相的家伙还是满口戏言。

  “我还真想拜托他们,千万要跟我顽强地奋战到底啊。”

  维修结束后的“大天使号”船坞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玛琉漫不经心地想着。

  再过数小时,他们又要赴战场了。这个判断究竟正不正确——这样的迷惘又浮现在脑中。在前方等待的,是一场为否定战争而起的战争——其实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矛盾。只不过,就算奥布响应了联合的要求,终究也免不了另一场战争。想到这儿,她几乎分不清什么才是正确了。

  看着窗外,她叹了一口气,身后有个声音叫她。

  “怎么,夕阳无限好啊?舰长小姐。”

  穆走上舰桥,来到玛琉的身边。

  “结果只退舰了十一个。大伙儿很拼嘛。该不是被‘JOSH-A’的事情气疯了吧?”

  这么说来,大半乘员都选择留舰了。可是,他们是为何留下来呢?会不会是自己无意间逼他们做此决定?她有点不安。

  隶属军队时虽然不免迷惘,至少仍有明确的规范、命令和目的地可为依归,玛琉对乘员们下达严格的命令,也是因为有那些准则。后来对此起了疑念,才采取反抗似的行动,可是当信条从眼前被一扫而空后,她不禁惶恐起来,不知道往后该拿什么去下判断。

  不在意的,一个从没问过的问题脱口而出。

  “少校……在‘JOSH-A’时,你为什么会跑回来……?”

  早在那时候,穆就已经不依照命令行动了。从命令要他转调,他却跑回“大天使号”的那一刻起。是什么驱使他产生那种行动呢?

  “呃?”

  穆愣了一下,双肩颓然一垂。

  “没想到你现在还问这个。”

  他没回答,居而代之的却是拦腰一抱,就这么吻上玛琉的嘴唇。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玛琉惊讶得全身僵硬。从军多年以来,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身为女性,当然也遇过数也数不清的性骚扰,但她每一次都痛加反击,让那些斗胆的家伙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过,这一次她不揍人也不摔人,只是委身在那股感觉里。

  双唇分时,穆在近距离低头看着她的脸庞,好像万分满足的笑着。那个笑容实在太好看了,玛琉只好鼓起所剩无几的自尊心怒喝:“我、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MA的驾驶!”

  穆不为所动,却大言不惭的回答:“啊,我现在是开MS的喔。”

  她想反驳说问题不是这个,却被第二次的强吻给堵住了嘴。其实再怎么反驳也没有意义了;不在她没出手痛殴对方时——不,恐怕更早以前,她的心思就已经被对方看穿了吧。

  那么,这就是答复吧。穆会去而复返,大家会留在舰上——对玛琉而言已是答案了。夫复何求?

  “报告……”

  听见门开的声音,两人慌慌张张的分开,却见走入舰桥的诺曼等人已经目瞪口呆地傻在那儿。

  ……对他们来说,或许太刺激了点。

  “……看来,战火还是无法避免呢。奥布跟地球军的战斗也是……”

  马尔奇欧悲伤的低声说道。在传道所借住了一宿的阿斯兰瞪着新闻画面,满脑子只是茫然。

  “为什么奥布会跟地球军……?”

  ——自然人跟自然人交战……?为什么?

  他可以理解地球联合军旨在取得质量投射装置,但是不惜消灭对方也要得到手,这一点他就无法理解了。他们不是同胞吗?

  “人总是轻易树敌……”

  马尔奇欧的独白,令阿斯兰有所警醒。

  同胞之间的争战——自己和基拉也是如此。旁观者或许也无法理解他们两人的战斗。只因为一切牵扯得太广也太复杂,以至于最后才演变成真心的相恨。

  当他回神时,看见一个小男孩走到自己前。要找我做什么吗——阿斯兰半好玩的想蹲下去,胫骨竟突然被那孩子踢了一记。

  “什么扎夫特!等我长大了,我要把你们通通干掉!”

  “欧洛!”

  马尔奇欧厉声喝道,小男孩一溜烟地跑了。监护这群孩子们的隐者转向阿斯兰,向他赔不是。

  “对不起……因为他的双亲在卡贝塔利亚的占领战时丧生了……”

  阿斯兰心中一惊。比起被踢的疼痛,被一个纯真的孩子憎恨的打击更大。

  “——战火易起,却不易熄灭啊……”

  马尔奇欧沉痛的呢喃道。

  人总是轻易树敌……

  ——是啊。正是如此。

  阿斯兰望向窗外,看着远方的奥布。

  ——真的,非得让这些事结束不可……

  时钟显示九点整。

  旗舰“鲍威尔”舰桥上,阿兹拉艾鲁意气风发的叫道:“时间到!”

  此话一出,地球联合军舰队的巡航飞弹立刻发射升空,揭开了战火的序幕。

  奥布护卫舰队已在领海在线严阵以待,开始拦截那些射向奥布的飞弹。战斗机从地球联石军舰队中飞出,M1“异端高达”部队也同时在淤能碁吕岛的海线一字排开,坚守防线。

  开战的讯息立刻传到了停泊在淤能碁吕船坞中的“大天使号”。

  “奥布军开始战斗!”

  取代进入了CIC的帕尔,坐上射击指挥官席位的赛伊如此报告。玛琉便跟着宣布。

  “‘大天使号’出动!”

  闸门开启,白色的巨舰浮出海面。飞来的炮弹立刻映入眼帘。

  “‘Gottfried’发射!”

  宛如冰雹般射下的飞弹,被地面的M1部队一一击落。

  首波飞弹攻击方歇,地球军的强行登陆艇已经抵达海岸。船舱一开启,MS部队就跳了出来。

  卡嘉利和奇萨卡挤在奥布军作战司令室里,听着报告传到。

  “敌方MS部队登陆伊邪那岐海岸!”

  看着MS部队接连登陆,卡嘉利咬着嘴唇不发一语。那是地球军的GAT-01“攻击刃”。

  “咕……!调第八机甲大队过去!”

  指示才出,新的报告又传进来。

  “淤能碁吕上空有大型机接近!”

  好几架大型运输机飞抵上空,投下另一波“攻击刃”部队。MS机群就像蝗虫来袭,一方面受着来自地面的迎击,同时发射着光束*降落在岛屿各地。布署在海岸线的M1部队立刻散开,迅速的搜寻敌机。

  穆和基拉在“大天使号”上看到这个情况,也各自驾着“强袭高达”和“自由高达”出击。穆是初为以“强袭高达”上阵;无独有偶的,M1部队也是首次投入实战。

  面对数众多的“攻击刃”,M1部队陷入了苦战。“自由高达”从天而降,顷刻间便锁定了数架敌机,五个炮口同时迸发光芒;被击中的“攻击刃”同时间一齐失去战斗能力。能在这等混战状态下分毫不差的打倒敌机,其精准而卓越的战斗能力,看得敌我双方都不禁呆了一会。而在同时,搭载翔翼装备的“强袭高达”也飞进战阵,仅以一发光束*便射穿了一架“攻击刃”的驾驶舱。如此利落而熟练的身手也不像是新初次上阵。身经数战的穆纵使尚未熟悉MS的操作,姜还是老的辣。

  很快的,淤能碁吕岛已经成了MS的混战区。

  这时,在领海在线的“鲍威尔”——驾驶员休息室中,有三名少年正在待命。其中一个金发高个、相貌流露出高贵气质的少年,正缩在躺椅上读着一本书。另一个略显稚气的红发男孩则专注在地的掌上游戏机。第三个似文静的少年皮肤较白,则是戴着眼镜躺在沙发上,两侧的耳隐约传出沙沙的漕杂乐声。

  奥路加•;萨布纳克、古罗特•;布埃尔、夏尼.安德拉斯——他们是地球联合军的秘密武器。三人似乎都互不在意彼此的存在,尽管都穿着联合军的制服,但不是剪成了背心就是裁去下摆,让重视风纪的长官看见,肯定大皱眉头。

  时间到了,他们换上驾驶服,各自从一名似研究员的军官中接过药瓶,仰头饮尽便径自走向他们的机体。

  “啊——,你们几个啊?”

  少年们刚启动机身,便收到来自舰桥的通讯。阿兹拉艾鲁的脸出现在荧屏上。

  “干嘛?”

  三人一致地摆出厌烦表情。阿兹拉艾鲁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交待起事情反像在哄骗幼童似的。

  “记得吗?质量投射装置和‘曙光社’的工厂都不可以破坏。懂不懂?”

  夏尼爱理不理的答道。

  “其它随便我们对吧?”

  “就是那样。”

  古罗特-加龙省得意洋洋的点头。奥路加那张端正的脸却歪嘴撇地吐了一句。

  “很烦耶,你们。”

  闸门这才打开,吐出三架MS.

  夹在奥布舰队中,“大天使号”继续对抗地球联合军舰艇及成群结队的战斗机。这时,舰桥上传来杰基的惊愕声。

  “敌MS……不、是MA?——接近!”

  屏幕映出正在飞来的机体。看到那个异样的形状,众人都瞠目结舌。

  一架黑色的MA展开红色边缘的飞翼,彷佛长着利爪的猛禽,模样又令人联想到人面鸟。那架MA载着一架背负两门巨炮的MS.后者是青绿与橘色相间,配色上彷佛有毒意;它的右手有一管极长的火箭炮,左手则握一面盾牌,上有两门较小口径的炮口突出。

  众人都没过这两架机,“大天使号”的数据库里更没有与它们相符的机体。“攻击刃”则像是其它系统的新型机。

  这两机笔直地冲向“大天使号”。强烈的光从青绿色MS的背载炮中射出。

  “回避——!”

  说时迟那时快,诺曼循玛琉指示敏捷的转右舵,热线立刻擦过左侧舰身。海面升起阵阵蒸气。而在乘员们的注视下,黑MA竟像甩也似的抛出了机上的MS,并在回旋后再度朝“大天使号”冲来——甚至在空中行进时同步变形,成为MS形态!其右臂也装了内建两门小型炮的盾牌,头部则有状似能源炮的炮口。它不仅像“神盾高达”般具有可变机能,更可以做单体的大气层飞行。

  黑色MS以惊人的机动性逼近“大天使号”,避开“巴尔干炮”的迎击,打算一口气贴上去。察觉到这个危机,“自由高达”飞来一脚,顺势便将它踢开了去。

  乘员们眼看危机解除,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又看到“自由高达”的后方有物体破海而出。

  “——第三架……?”

  又一架形状怪异的MS.从海中跃起时,它已扬起手中的巨大镰刀,瞬时势将身旁的一艘奥布诺卫舰斩成两截。被攻击的舰艇一眨眼就沉入里,玛琉等人看得惊愕。

  那把削铁如泥的利刀,令人联想到死神之镰。这架海中的MS以卡其色为基调,背部有一块彷若甲壳的戴具,连同两延伸出的盾甲,有如屏风般将躯干的三面包覆。而那两面盾甲内侧则各有一门长炮管,装备在大约机体的肩胛部位,载具的上缘也有状似炮口的突起。这三架MS都保留了些许GAT系列的特征,却各自拥有极端特殊化的性能,而且过度装备得令人不寒而栗。

  被“自己高达”踢开的黑机体已经恢复平衡,并以右手的光束炮向他射去。“自由高达”避开这道射线,正式展开与这两架新型敌机的缠斗。

  堤亚哥.艾斯曼也在淤能碁吕岛的海岸附近看着这场战斗。

  由“大天使号”的禁闭室被“释放”出来之后,他在这座岛上晃了大半天。要逃不是没办法。奥布已经发出避难命令,供国民们撤离的接驳船到处都有,要混进去一点也不难。当然,他更可以打一通电话到卡贝塔亚基地去,那么扎夫特应该会派人来接应他吧,就像上次偷渡入境时一样。

  可是,有些事情让他走不掉。一方面心系于被没收的机体,担心自己回去后将要面对的种种——被自然人关起来,还弄丢了座机,大概会成为其它人的笑柄吧。当然,他倒不是因为这一点才滞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若是怕被耻笑到连命都可以不要,当初还投什么降。

  是的。堤亚哥只是不想死。谁不是呢?作战这么久,他从没想过死这回事,也许是因为对手是自然人,自己应该不会被挂掉。那——自然人们为什么还敢打呢?

  堤亚哥想起米丽雅莉亚。

  又笨又胆小又没用,而且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知道他是调整者时,一开始还怕得乱发抖……

  怯懦如她,却是抬头挺胸的说,她要为保护祖国而战。

  对啊——堤亚哥自己也是为了护国而投身军旅的。身为自然人的她也一样……

  留她在前,自己就这么袖手旁观,怎么可以?

  就在他犹豫地看着激战中的“大天使号”时,那三架MS出现了。

  已经登淤能碁吕岛的青绿色机体,一转身便发射肩载光咆。地表上的迎击设施在剎那间灰飞烟灭,只留下地面的大洞。好惊人的破坏力。

  那架机体毫不留情的继续向M1部队与战车队开火。想不到这些机队竟然连一发炮击也受不了,接二连三的爆出火光。目睹这般压倒性的火力差距,堤亚哥甚至有一种感觉,那架新型机彷佛在享受着战斗的乐趣。

  他奋力跑着,小心不被波及,一股愤怒忽然涌上心头。那是以前的自己——这一幕令他想到当时的心态——屠杀着比自己不如的自然人,却像打电动似的不当一回事。

  “……畜生!”

  再这样下去,淤能碁吕岛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在愤怒与莫名的义务感驱使下,他冲进了“曙光社”。

  “‘地狱镖’发射!”

  “大天使号”的舰桥后部发射出飞弹击,击落了地球联合军的战斗机,也在距船身极近之处拦截了敌方的飞弹,爆炸的冲击立刻摇撼着舰体。想要后退以恢复平衡,却被紧接袭来的另一波飞弹和战斗机群挡住了。

  同时,“自由高达”也拼了命牵制那两架新型的MS.然而,这么下去终究撑不了多久。毕竟地球联合军在物量上占有绝对优势,而且“攻击刃”部队和三架新机的威胁太大了。幸好现在那两架MS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由高达”身上,否则仅凭它们都可能令奥布舰队全灭。因为战舰怎么也敌不过MS的机动性和火力,这是现实。

  话说回来眼前的“大天使号”光是防御敌舰队的*林弹雨。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这时——一道巨幅光束从后方射来。被这波能源触及的飞弹、战机,剎那间爆炸四散。

  ——什么?

  出乎意料外的援护射击令舰桥上大感困惑,又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跳进频道。

  “快点退下啦!‘大天使号’!”

  米丽雅莉亚屏息。是那个俘虏——堤亚哥的声音。

  “那家伙……?为什么?”

  只见“暴风高达”架着超高脉冲长射程狙击*,出现在淤能碁吕的海岸线上。米丽雅莉亚真搞不懂,这个早该逃走了的扎夫特兵为什么会跑来援助他们。

  不过,搞不懂归搞不懂,她的心底还是燃起一丝暖意。

  而在遥远的高空——阿斯兰.萨拉驾着“正义”盘旋在空中,俯瞰这场在海上进行的战斗。

  奥布的城市和军本部所在的淤能碁吕岛已有阵阵浓烟升起,远远的就可看到。眼下奥布舰队与地球联合军舰队的激烈战斗,但不一会儿就见奥布的护卫舰一艘艘的沉没。面对压倒性的物量差距,再怎么高水平的军事技术也难以抵抗。阿斯兰正伤感的看着这一幕,忽而注意到奥布舰群中有一艘极具特征的白色战舰,不禁睁大了眼睛。

  “长腿”——“大天使号”为什么会在奥布军阵里对抗地球军?疑念与胸中的不安同时浮现,他立刻定睛注视海面上呼啸而过的MS.那些MS你来我往的射击、交错飞过——他在屏幕上放大那些机体的影像。有两架找不出可比对的数据,但是计算机找出了另外一架,也正是他期待已久的答案。

  ZGMF-X10A“自由”——“……基拉!”

  万一无法夺回“自由”,就要完全破坏——这是命令。

  若趁现在……“自由”正注于那两架联合敌机,没有注意到这里。要击毁它是轻而易举。阿斯兰看着屏幕画面,额角浮起汗水。

  可是——那道命令,果真正确吗?

  质疑命令并非自己的职责。他只是服从任务作战的一介士兵。

  虽知如此,他却无法摆脱迷惘。那个踢他一脚就跑的小孩,眼里鲜明的恨意,一再刺痛他的心,一再逼问你相信的正义,究竟是什么?

  又一架联合军机加入,“自由”开始穷于招架。基拉虽然善战,但要同时面对三架敌机,也看得出他迟早将陷入绝境。

  ——基拉……你在想什么?

  你在什么样的想法下接受那架机体,继续投身战争?

  又不是军人…?

  看着下方这场令人眼花撩乱的MS战——自己到底该向哪一架机体开火?

  “——唔……!”

  彷佛被冲动所驱使,阿斯兰驾机俯冲过去。

  基拉正陷于苦战。他朝卡其色的敌机发射光束*,光束却在触及机体之前大幅转向。

  “!折射光束?”

  趁这机会,黑色敌机接连以惊人之势抛出破碎球。基拉一面闪避,一面向那架卡其色的机体发射磁道炮,却也被它的盾甲弹开。光束和实弹都穿不透,这——!

  联合军新机体的性能比他想象的更优越,机动力也更高。他甚至怀疑那些架驶员都是调整者。怎么靠操作系统辅助,自然人要将这些机体操控到这等灵活程度,应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M1“异端高达”里的操作系统,就是让计算机去支持大部分的机体动作,才有办法让自然人驾驭的。“攻击刃”应该也安装了同样的操作系统吧。可是它们仍不擅长规律的动作,反应速度也有限。

  反观眼前的这些新型机,非但完全不给人那种感觉,其反应速度还很快,连自然人不易操纵的复杂动作,它们似乎也驾轻就熟。不过,基拉没有余暇再怀疑下去了。

  三机打着打着,不觉间来到了淤能碁吕岛的上空。——原本正与M1部队及“强袭高达”交战的那架青绿色机体,大概是注意到他们而打算缓护,便发射了双肩的巨型光束炮。基拉在意外之余勉强避过这一击,却被黑色机体掷出的破碎球骤然挥中,摔了出去。

  “糟了……!”

  基拉启动推进器以缓和落势,还来不及站稳机身卡其色的敌机从旁发射出光束。那道射线已经锁定了“自由高达”。

  “——唔……!”

  躲不开——?

  要命中了!——就在那一瞬间,有个红色的影子落在眼前。

  “……?”

  红色机体切进基拉和敌机之中,用盾牌挡住了光束。未知的机体介入,令基拉惊讶得睁大眼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扎夫特军国防本部直属特务队——阿斯兰.萨拉呼叫……!”

  基拉的心脏停了一下。屏幕已经自动搜寻出红色机体的机种——ZGMF-X09A“正义高达”——显示它与“自由高达”是同一系列。

  ——阿斯兰……?

  “听得到吗,‘自由’?——你是基拉.大和吧……?”

  基拉隐约感觉到,这个读出自己姓名的声音似乎隐含着一丝迟疑。阿斯兰……?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救自己……?

  “阿斯兰……?”

  自己无意识脱口而出的呢喃,大概被阿斯兰听到,传回来一个浅浅的呼气声。

  不过,他们可洧时间注在彼此身上。黑色机体向“正义高达”扑去,阿斯兰则拔出腰两侧的光剑,将它们接合在一起,当成双头*一般的挥舞。

  基拉在震惊之余,瞥见卡其色敌机企图攻击“正义高达”,便也用自己的光剑向敌机砍去。

  “——你想干什么?扎夫特要介入这场战斗吗?”

  基拉不解的吼着,得到的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

  “军方对于这场战斗,并没有给我任何指示……!”

  阿斯兰高声说道,像是要摆脱什么。

  “现在的介入——是我个人的意志……!”

  基拉不禁屏息。

  ——因为我想这么做……

  当时穆问他为什么来救人,基拉就是这么回答的。

  阿斯兰的意志——那么,他是想帮助基拉了?

  帮这个杀他战友的基拉?一个曾经憎恨到想杀的对象——?

  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基拉仍得拼命的忍着,继续战斗。

  看到有人突然降临并介入战斗,淤能碁吕的军司令部也是一阵错乱。

  “——是别的联合军机?”

  一名操作员不假思索的问,另一人很快的否定。

  “不对啊!你看,它在支援‘自由高达’!”

  “是什么人?数据库怎么说……?”

  “没有那种机体!你自己不会看啊?”

  听着他们此起彼落的对话,卡嘉利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机体。

  正在攻击淤能碁吕的那一架联合军新型MS,也立刻发现红MS的加入;不知是不是想掩护战友,只见它启动推进器高高跃起,接着射出强烈的光束。可是这道射线并没有刻意避友机,混战中的四机不得不立时散开,闪避热线,一脚踏碎舰桥后,以它为立足点再次跃入空中,向回避的“自由高达”与“正义高达”射击。

  就在那架新型机被新猎物分散了注意力时,“强袭高达”、“暴风高达”与M1部队趁隙击倒一架又一架的“攻击刃”。虽然反被光束贯穿而倒地不起的“异端高达”也很多。

  “第二防卫线被突破!”

  “第六特勤中队通讯中断!”

  司令所里只有宣告友军失利的消息不断传来。看着逐渐被击溃的地面设备和MS队。卡嘉利满脸焦急。

  另一方面,奥布舰队在海面上饱受弹击,已呈现且战且走、节节败退的局面。玛琉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奋力呼喊。

  “左驼二十!打散左方舰队!”

  飞弹往来穿梭,如雨般落双方头上。水柱高高的窜起,雄伟的巨舰在火光激迸中渐渐倾斜。偏偏不管他们如何反击,似乎都未能使对峙的敌舰数减少。

  每个都在进行着绝望的战斗。

  此刻的半空中,“自由高达”与“正义高达”对上联合的三架新型MS,展开飞翼继续交战。一面闪躲来自下方的炮击,一面向飞来的两机射击。

  卡其色机体由载具中央发射光束炮。“自由高达”预测射线后敏捷回避,光束却在半途忽又转向。

  “——唔!”

  基拉使劲扭身,勉强躲过那道光束。看来这架机体不只能使射向它的光束偏折,连它自己发出的光也能转向。“正义高达”向那架机体连续发射M9鹿式回旋炮塔机关炮和MA-4B式光束炮,对方以延伸自具的盾甲包覆自己,使得这番炮击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同时,重新站稳的“自由高达”也从下方发射MMI-M15旗鱼式磁道炮,但仍旧被盾甲弹回来。趁隙绕到更下方的“正义高达”猛然踢来,让那架敌机狠狠挨上一记,加上磁道炮的持续发威,敌机完全失衡。

  MA形态的黑色机体则不断从双肩炮口射出光束,由上空接近。只见它眨眼间又变成MS形态,对着已举起盾牌呈防御姿势的“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抛出破碎球。后两机骤然散开,拔出光剑向黑色机体轮番进攻。

  宛如像这样合力作战了好几年似的,基拉和阿斯兰表现得默契十足。或许是多次的敌对交锋累积出经验,他们都熟悉对方战斗时的习性和节奏,基拉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让一个原本正面厮杀的对手来防御自己的背后,令他在感觉怪异的同时,又隐约觉得有些幸福。

  踩在奥布舰上的青绿色敌机再次跃起,射出巨大的光束炮。

  “阿斯兰——!”

  阿斯兰厉声回喝。

  “——上面!”

  就在他们的正上方,手持镰刀的卡其色敌机背向太阳俯冲而下。两机立刻分开,避过它的攻击。基拉同步光束*进一步狙击,却见那些光束又被一面隐形的墙给弹开了。同时,基拉看出“正义高达”己卸下背部载具“命运—OO”,于是刻意等它逼近才抽身跳开;被“自由高达”这么一遮,卡其色的机体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地让“命运—OO”撞上。基拉立刻趁隙发射磁道炮。

  忽然间,上方射出强烈光束,基拉与阿斯兰急急走避,却见这道射线上还有那架卡其色机体。这一射也像先前的攻击一样,在敌机面前游移后转向。

  “?——这些家伙……”

  被弹开的一道光束,就这么朝黑色机体扑去,后者则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

  “连友机也不在乎……?”

  阿斯兰发出疑惑之声。

  三架敌机像在互相竞争,一齐往“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攻来。它们的射线胡乱交错,也不怕挡到友机似的。被这样乱七八糟的战法一搅,基拉和阿斯兰也不知怎么预测对方的动向了。

  可是——才一转眼,敌机的动作突然迟钝起来。攻击停了,甚至还失速下落了一会儿。

  ——怎么了?

  敌机太难以预测,基拉和阿斯兰只好摆好架势以防万一,却见黑色机体变形为MA,用钩爪抓住那架不具飞行能力的表绿色机体,三机竟然一齐向母舰飞去。

  “……怎么回事啊?”

  基拉不由得喃喃自语,望着那三架新型MS返航。

  而在稍早前,穆达.阿兹拉艾鲁在地球联合军旗舰“鲍威尔”上大表不满。

  “还攻不下军本部吗?真是怪了……”

  他的手指不停叩着椅臂,司令官达列斯听了不太高兴,便也还以嘲讽。

  “您的得意大作,好像不如预期般好用是吗?”

  阿兹拉艾鲁的脸色也为之一沉。他最自豪的新型机“灾厄高达”、“强夺高达”和“禁断高达”已经和那两架未碓认的MS缠斗了好久。眼看那两架敌机在机动性或火力上都和自己的三机同等——不,搞不好还更优越,因为它们的动作几乎是肉眼所不能及;三机虽是GAT-X系列的次世机种,对上它们只怕也难分高下。话说回来,来中的让另外两架去应付就好了,其实“灾厄高达”大可以直捣敌军本部的——阿兹拉艾鲁对它的单独战力倒是敢保证——偏偏那家伙深为了好玩的事情分了心。那帮驾驶员们就是这一点差劲。

  “话说回来,大天使号级一号舰居然还在啊……”

  阿兹拉艾鲁看着奥布舰队中最为显眼的一艘战舰。达列斯咬牙切齿吐了一句。

  “是逃役舰。”

  “那它又为什么会跑去奥布呢?虽然我们数据也拿了,它也没用了就是了。”

  “跑不掉的。我要看着它消失。”

  虽然这司令是个大老粗,这话倒是说得相当中听。——阿兹拉艾鲁想着,不禁瞇起眼睛。这时,三架新型机突然行迹怪异,甚至往这儿回来了。

  “‘灾厄高达’、‘强夺高达’、‘禁断高达’返航!”

  听见操作员充满疑惑的声音,阿兹拉艾鲁惊讶得站起来。达列斯也皱着眉头,喃喃问道“什么?”

  “啧!……时间到了吗……”

  阿兹拉艾鲁暗暗啐了一口,神情丑恶。

  “没用的东西!”

  跟先前的战斗比起来,返航的三机变得和其它机体一样迟钝,动作滞缓地从闸门走进机库。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司令转身质问,阿兹拉艾鲁只是轻轻挥手。

  如此我行我素又不尊重,达列斯气得吹胡子瞪眼。阿兹拉艾鲁更接着说出令人难以相信的话:“暂时撤退,全军撤退。”

  “你说什么?”

  却见他只是一耸肩。

  “反正只靠‘攻击刃’也不能怎么样……看来奥布的底子比我预期的更雄厚。”

  阿兹拉艾鲁看着怒意未消的司令,眼光竟有一丝冰冷。

  “——没它们帮着打,我保证你全灭。”

  听他恐吓般的语气,达列斯剎时为之震慑。大概他自己也想到,若是冷静思考,这话虽不中亦不远矣吧。至少那两架未确认的MS得凭新型机才能抵御,否则它们要是找上舰队,自己不知要损失多少战舰。他按下怒火,向操作员发出命令。

  “发射信号弹!暂时撤退!”

  看见信号弹升空,玛琉等人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们对此意清楚不过了。

  “撤退……?”

  在淤能碁吕岛的军司令部里,知此信号之意的卡嘉利则是一头雾水的喃喃道。看着战斗机、MS部队一下子从奥布全岛上撤走,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在那三架新型MS返航之前,战况是单方面对联合军有利,甚至若再持续下去,淤能碁吕要不了数小时便会失守。如今竟然——?

  无人明白这场撤退的意义,但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休息时间,众人倒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可能只是延后那无法避免的结果……

  此时在海面上,基拉愕然目送着敌舰撤离,彷佛大梦初醒。红色的机体也停在半空中,似乎和他一样。

  基拉拉开距离,像要和他划清界限似的,转过机身面对他。

  “——感谢你的援护。”

  声音僵涩着,基拉向眼前的机体呼叫。

  “可是…我想重新确定你真正的意图……”

  放开了扣在*上的手指,基拉静等对方的回复。他不清楚阿斯兰的意向,可是自己和这架机体都是目前的奥布之所必需,不能掉以轻心。

  只有犹豫也似的沉默传回来。迟了一会儿,“正义高达”才放下了*,像是表明没大战意,并且打开了胸部上方的舱门。基拉一时控制不住内心的动摇,因为他看见架驶席由下方缓缓升起,将阿斯兰送了出来。

  “我……”

  扩音器传出他欲言又止的声音。

  “我奉本国的命令,要夺回那架机体——‘自由’——或是破坏……”

  刚刚松开*的手指,如今颤抖着复位。在基拉的视野中,阿斯兰彷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

  “可是,现在……!我对你或你的友军,并没有敌对意愿!”

  “阿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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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基拉睁大眼睛。阿斯兰的声音里,竟像有万般苦涩。

  “我想……跟你谈一谈……”

  他们在近乎残垣断壁的淤能碁吕海岸附近降落。基拉踏着升降梯从机体滑下,看着阿斯兰也同样滑降到地面。

  注意着两机的动静,奥布兵和卡嘉利等人慢慢走过去,远远看见阿斯兰的驾驶服时,众人都惊愕得停下了脚步。

  基拉按捺着心中悸动,朝阿斯兰那方跨出了第一步,对方也彷佛打定主意,开始往自己走来。在一旁观望的奥布兵以为扎夫特兵要对基拉不利,剎时全都举起*来。基拉向他们举起手。

  “他不是敌人!”

  听见这话,卡嘉利恍然大惊。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阿斯兰那头迎风飞扬的兰发、紧抿的嘴唇和碧绿的眼瞳也越来越清晰。基拉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

  他们曾经互相责难、互相诘问。基拉抛开阿斯兰的劝邀,选择了这边,后来也曾为此必须交战而哭泣。他想起自己当时是多么痛苦,却发现此刻回顾时,自己已能坦然接受。

  他们最后一次的面对面,也是在这座岛上发生的——“小鸟……”

  也像当时一样,小鸟盘旋在他们头上,找到基拉之后便落在他的肩头。

  那时,他们隔着围篱,碰不到对方,也不能随心所欲的交谈;隔在两人之间的,似乎不只是那一道铁丝网。而今什么阻隔也没有,基拉一看见阿斯兰的脸,心情竟在剎那间回溯得好远好远。回到他们初别之日——十三岁那年的春天……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就这样,他们重了逢了。历经漫长岁月,尝过失去的痛苦和悲伤,克服了憎恨——终于能在同一块土地上,再一次面对面。

  阿斯兰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基拉,表情凶得吓人,眼中却隐约出现泪光。基拉也觉得思绪满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嗨……呃,阿斯兰……”

  基拉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声音,也见阿斯兰这才松口,挣扎般的说道:“基拉……!”

  简直像是陌生人一样。是啊,我看我们大概要这么对上三十分钟左右,一句象样的话也说不成吧——基拉心想,觉得又想哭又想笑。就在这时——卡嘉利大叫着跑了过来。不好的预感倏地掠过基拉的脑中。她果然又不顾旁人眼光,扑上来一把勾住两人的脖子。

  “你们这两个……笨蛋——!”

  基拉和阿斯兰被她胡乱搂在一起,惊讶得发慌。卡嘉利抬起头看着他们,又是那副不知想哭还是想笑的表情,但眼里含满了泪水。到她这个样子,基拉和阿斯兰不由得互看一眼,苦笑出来。他们重逢,她当是自己的事情一样开心;也多亏有她,刚才的咒缚完全解开了,两人便像十三那时开怀的相视而笑。

  那是小小的希望萌芽,蕴生在破坏与失落中。

  “——可是这未免……!”

  阿斯兰说不下去了。基拉正向他说明这次地球联合军侵略奥布的事件。奥布不愿为任何一方助阵,希望保持中立——这一点却成为侵略的借口。

  处在扎夫特的立场,当然也不希望奥布加入联合军的阵营。只不过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奥布的选择实在有点超乎常轨。理想固然重要,但为此而导致国家灭亡,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当然,基拉也明白这一点。他静静的点头。

  “嗯……我知道会很辛苦……”

  卡嘉利拿着饮料杯走过来,递给他们两人,就站在那儿继续听。而“大天使号”的乘员们,加上不知为何竟跟他们一起出现在淤能碁吕的堤亚哥,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自己。基拉又说:“可是没办法。而且我也认同……”

  他露了一个成熟的笑容,向卡嘉利瞄了一眼。

  “我也觉得卡嘉利的爸爸说的对……”

  在他们谈话的机库里,MS的维修工程正在紧急进行。“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则像证人似的并排站在两人身后。

  “——奥布为地球军助阵,大西洋联邦一定会利用它的力量进攻‘plant’的……”

  基拉说道,直视着阿斯兰的眼睛。

  “为扎夫特助阵,结果也是一样。只是换个敌人而已……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阿斯兰愕然听着基拉的话。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事,所以……”

  “可是……!”

  阿斯兰想要驳斥,叫他别再管这场没有胜算的战斗,但看见基拉清澈的凝视着自己,不由得一时语。静了一会儿,基拉低下头去。

  “我杀了你的伙伴……你的朋友……”

  基拉突然说出这个事实,令阿斯兰不由自主的唤醒刺进心底的记忆。

  尼高尔——!

  “——可是我不认识他。当然,也不想杀死他……”

  基拉看着杯里,平静的说。

  “而你也杀了托尔……”

  阿斯兰一惊。自己杀死基拉的战友——当时他失去理智,在暴怒下击毁的战斗机驾驶舱——在远处观望的人群中好像有个身穿联合军服的少女身子微微一震。

  “可是你也不认识托尔……。不可能想杀他的,对吧……?”

  阿斯兰思索起基拉的话。

  是啊。自己并不是因为恨那个叫做“托尔”的人而下手杀害他的。只因为他是应该消灭的敌人,是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才毫不迟疑地动手的。那人是什么个性、被什么样的人所爱,或是爱着什么——他从来没有设想过。就这样,他杀了好几个、好几十个人。只因为那是身为军人的使命。

  可是——基拉不一样。

  “可是我……当时想杀你……”

  阿斯兰喃喃道。

  他认识基拉。知道他爱哭又爱依赖人,每次都找阿斯兰帮忙。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也知道他会为哪些事情掉眼泪。看了他那么多年,在那一天却起了敌意——怀着发自心底的憎恶。

  ——因为,他是敌人。

  基拉却语气平和的回话。

  “我也是啊,阿斯兰……”

  不过,他们不也正是因此而得以惊醒的吗?

  因为认识“敌人”,才会在交锋时感到犹豫,或在不被了解时无法释怀——纵使他视为“敌人”而仇视、杀害,他的死仍然会留下痛楚。他们就是因此才悟到,战争是空洞的,所谓“敌人”的观念是愚蠢的——而“战争”制度,是非人性的。

  “真希望这是个不用打仗的世界……”

  基拉抬起头,眼神有些飘渺。

  “能一直待在那样的世界就好了……”

  没有战争的世界——阿斯兰也回想起来——和基拉一同渡过的童年岁月,完全与战争无关……那样的日子若能一直下去……

  要不是因为战争——吞噬了所有人的思绪,强迫一切划分成敌我,又使人渐渐蕴蓄仇恨,甚至是对一个素昧平生的“敌人”——要不是因为这种环境……

  “尤尼乌斯7号”毁灭时——自己的人生也从那一刻开始改变。在战争的洪流袭卷下,他坚信杀“敌”是保护祖国——保护自己珍惜之事物的行为,从来不曾怀疑过。直到跟基拉重逢为止——基拉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凄苦。

  “是……战火却只是越演越烈……”

  夺人者人恒夺之,伤人者人恒伤之——阿拉斯加和巴拿马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人类总是无所不用其极注在报仇之下,甚至是手刃同胞,也不觉得愧怍天地。

  因为——既是“敌人”,就不是同胞了。杀得再多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要赢,就得靠那种能源!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阿斯兰不禁打了个寒颤。

  “再这么下去,‘plant’和地球真的只会走上互相毁灭一途呢……”

  ——因为“敌人”。为了避免自己人被杀,只有先杀了“敌人”。

  就像阿斯兰也曾经这么想过一样,若是大家都这么想,总有一天会发生更可怕的后果。

  他看着基拉,基拉也看看他。然后,基拉明白阿斯兰心中的醒悟,便微微一笑。

  “所以,我还是要作战……”

  “基拉……”

  忽然间,阿斯兰觉得喉头像被人抵了一把刀。他冀求似的凝视着基拉,基拉却甩掉他的视线,站了起来。

  “反正我这双手已经开过*、杀过人了……虽说是为了保护人。”

  他明白基拉的话。他能理解。

  阿斯兰的思绪翻腾,却见基拉走上梯子,半途又回过头来,眼中有一丝凄楚。

  “——我们是不是也还会交战呢……”

  受到这番话的打击,阿斯兰不由得端详起基拉的面容。基拉的眼神仍有些悲伤,但又微微一笑,像是包容了一切。

  “……好了,我得回去维修了。下一波攻击随时都有可能开始。”

  稀松平常的说完,基拉转身就要走。阿斯兰叫住他。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自由’的机体中装有反中子干扰器。那个资料,你……”

  “若是这儿有任何人企图用它去做别的事——”

  基拉停下脚步,目光锐利的回视阿斯兰。

  “——我会杀了他。”

  那股气魄,令阿斯兰无话可答。

  其实他不用问的——假使基拉和自己的心意一致的话。既然因感受到同样的疑问才采取了此刻的行动,基拉一定也想封锁反中子干扰器和核能之力,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动用它。就算这股力量能帮助奥布避开眼前的危机,基拉也不会改变原则。

  他——他们所求的并不是胜利,也不是全面消灭敌人。或许有人会认为,这他们与敌机交战、各个击破的行为没什么分别,其实抗敌与屠杀是截然不同的。“独眼巨人”也好,核弹也好,不痛不痒地就夺去成千上万条人命,绝对是不人道的行为。而促使这种行为产生的体制——“战争”本身,才是他们正在对抗的“敌人”……

  可是。阿斯兰是军人。是“战争”体系的一环。

  ——若是那样,那么基拉或许会再次成为你敌人……

  拉克丝的话彷佛在耳畔响起。

  ——假使我是敌人,你会向我开*吗?——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

  阿斯兰被交付的命令,是要他夺回或破坏“自由高达”,并消灭驾驶员及所有可能与机体接触过的人物、机构。若以军人的角度遂行任务,他将必须杀光地所有的人,包淤能碁吕岛——不,说不定还得消灭整个奥布。

  消灭一切——这些把握机会拼命休息的战斗驾驶们、不顾休息拼命维修着MS和舰艇的技术人员、来回奔走以传达命令的军方人士——包括站在眼前偷偷看着自己的卡嘉利,当然——还有基拉。

  如此重新审视之后,阿斯兰发现,那道命令本就非常不人道。

  若是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应该会一五一十的执行吧。

  可是自己——当他只是自己、只是阿斯兰时,却对这道命令抱着疑念和厌恶。

  阿斯兰正迷惘着。突然间,卡嘉利开口说道。

  “还好……”

  “咦。”

  他抬起眼,只见少女一笑。

  “……基拉还活着。”

  阿斯兰胸中一震,笑的有点不自然。

  是的。她知道自己与基拉之间的过去。在马尔奇欧导师的岛上被他们救起时,他自己告诉她的。

  “那时候……我好像没跟你道谢哦……”

  当时他根本顾不到她的心情。而她虽面临着国家的空前危机,却仍体谅阿斯兰的心情,说话还为他着想。

  不过,当阿斯兰这么说时,却是卡嘉利一脸想笑的答道。

  “有啦,算是说过了啦。”

  阿斯兰歪歪头。

  “……有吗?”

  “有啊。”

  他一点也记不得老实说,那段时间里也没几件事是记得清楚的。只有……卡嘉利哭着逼问自己那时,倒还有印象。

  ——对啊…

  阿斯兰忽然想到。杀死基拉显然是错的——却只有卡嘉利骂他过份,也只有她责备过自己。或许也因为那时被她痛骂,阿斯兰才没有疯掉。

  ——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被杀……这样到最后,真的会得到和平吗……?

  原来她那时就已经察觉了。

  察觉——他们势必要让这一切结束。

  “基拉变了吧?”

  卡嘉利如是说,口气竟像有些骄傲。阿斯兰看着基拉在“自由高达”前和别的驾驶员交谈,彷佛在看一个耀眼的人物。

  “……没有。”

  他微微摇头,听到卡嘉利有点不满的反问“是吗?”。阿斯兰笑了笑。

  “那家伙还是一样啊……”

  爱哭爱依赖人,可是——比谁都坚持,下定决心就不肯妥协。基拉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

  阿斯斯迈步走开,卡嘉利慌慌张张的跟上来。

  “喂,呃……你以后怎么打算?……”

  他停下脚步,低下头去。

  “不知道……”

  “又来了。”

  卡嘉利没好气的咕哝一句。阿斯兰有点意外。她这种反应,岂不是好像自己老是在迷惘吗?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是一直在迷惘着。……打从基拉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起。

  现在他总算跟基拉谈过了,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一抱着同样的疑问。

  而今,基拉采取了行动。

  那么,自己呢——?今后要怎么做?

  “不过……”

  阿斯兰喃喃道。

  “说不定答案已经出现了……”

  父亲的脸晃过眼前。总是在打量自己、给自己评分的那个眼神——他明白自己该往何处去。——但选择了这条路,却是无比痛苦……

  阿斯兰的突然出现,让堤亚哥大感不解。

  为什么阿斯兰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而且怎么还跟联合的驾驶员是朋友?不,之前是联合——太多不寻常的事情接连发生,堤亚哥的脑袋已经快被塞爆了。

  而且,从阿斯兰跟那个前任联合驾驶员间的对话听来,“托尔”——米丽雅莉亚的男朋友,原来是阿斯兰杀的。堤亚哥当时站在米丽雅莉亚后面,看到她肩颤了一下,但她只是继续站在那里,听着阿斯兰他们的谈话。

  在他们的对话结束,那名少年离去后,米丽雅莉亚也转身快步跑开了。堤亚哥不假思索的追上去。

  “啊……喂……”

  他一出声,米丽雅莉亚就停了下来。

  “……干嘛?”

  本来以为人家一定会不理不睬的,没想到却听见她有些哽因的搭腔。她肯停下来固然好,他倒是吞吞吐吐起来。

  “呃…不,那个……那个叫托尔的……就是那家伙杀的……”

  “那又怎样?”

  米丽雅莉亚凶巴巴的转过身去,瞪着堤亚哥。

  你瞪错人了吧——堤亚哥心中一怯,又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米丽雅莉亚双眼隐约有泪光,又是一声怒喝。

  “你没听到基拉说的话吗?”

  “呃……不是……”

  “杀了那个人,托尔就会回来吗?不会吧!”

  堤亚哥不由自主,出神地注视着这个含泪呜咽的少女。

  “所以……不要说那种话……!”

  米丽雅莉亚叫着,转身就跑。

  “啊、喂!……等一下嘛!”

  堤亚哥仓皇的跟着跑,怎么能惹哭了女孩子就放着不管——咦,像现在这样,是自己把她惹哭的吗?

  米丽雅莉亚跑了出去,绕到没人的机库后面,靠在一棵烧断的树干上哭了起来。堤亚哥虽然追了过去,却不敢轻易靠近,只敢站远一点看着她。若换作别的女孩和别的情境,他大概会走过去搂搂人家的肩膀吧,不过现在的他可是绷紧了神经,不敢随便对她动手动脚。

  这个女孩——真了不起,他怀着敬意如是想。跟调整者或自然人无关。他以前没遇过像她这样的女孩。那个叫基拉的小子虽然也很厉害,不过她也一样厉害。其实她一定伤心懊恼得不得了吧;男朋友被杀了,要是能痛痛快快去恨那个仇人,一定轻松得多。她心里的恨应该比尼高尔被杀的自己要强好几倍才是。看过她想杀自己时的那副狠劲,他很清楚她对“托尔”的思念有多深。

  可是她决定不去恨阿斯兰,而是把那种心情转移到别处去。她宁可像这样一个人偷哭,一个人面对那种难过。

  话说回来——堤亚哥想到阿斯兰跟基拉的事。

  照他们的对话来看,基拉之前都在开那架“强袭高达”的样子。那个少年看起来满温和的,很难想象他就是一直和自己交战的那名驾驶员。可是阿斯兰好像一直都知道那人就是他。那——他一定难过死了吧。好朋友变成了敌人。今天若换成自己要跟米丽雅莉亚交战,他觉得自己绝对扣不下*。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两个竟然一直都带着那种痛苦在对打。

  在这之前,堤亚哥从没有体念过他人的心情,是长期的拘禁生活改变了他。以往没有试着去思考的事情,他开始去反复思索。因为在囚室里的消遣,而可以用来想事情的时间却是多的不得了。

  ——再这么下去,“plant”和地球真的只会走上互相毁灭一途……

  基拉的话敲进了堤亚哥的心里,彷佛有沉重的回响。

  待回神时,米丽雅莉亚已经不哭了。她转过身,看到堤亚哥站在那儿,又换上一副怒气冲冲的脸。

  “干嘛呀?”

  “呃……”

  “人家在哭你看什么看!有事吗?”

  “没……”

  她的哭脸也很可爱。其实他第一次看到时就这么觉得了。

  不过要是真的这么说出口,堤亚哥又觉得好像会对不起她死去的男朋友,只好拼命想别的话来代替。泡妞用的甜言语他很行,可是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脑数据库却连一笔数据也没有。

  “那个……不是,其实阿斯兰他啊,就是严到太严肃啦……其实我是看不爽他那一点啦。不过他算是……自怎说咧?很、很好心……的家伙吧。”

  堤亚哥结结巴巴的说。

  “像尼高尔也是,我们都因为他年纪小,没事就喜欢开他玩笑乱闹他,只有那家伙真的很照顾他耶,就是……你看嘛,那家伙真的很好心。所以……所以……尼高尔……阵亡的时候……他有够自责的……呃,因为那候刚好是那家伙在当队长嘛,他大概就更那个……”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啥。本来只是想帮阿斯兰讲讲话,不知怎么扯的竟然变成在夸奖他,搞到自己越来越乱。

  “怎么讲,不对!抱、抱歉!你一定不想听那家伙的事情吧?我想想……”

  他死命的绞尽脑汁,急着想找出安慰人的话。站在他面前的米丽雅莉亚,本来还摆出一副少惹我的态度,这会儿竟噗嗤的笑出声来。

  “……我知道了啦。”

  “咦?”

  “我说—我知道了啦!你真的是调整者吗?”

  “你、你说什么?”

  堤亚哥面露愠色。米丽雅莉亚径自走掉,仍像以前那样爱理不理的,但在经过他身旁时悄悄说了一句。

  “……谢谢。”

  堤亚哥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少女瞇起还红红的眼睛,又笑了一笑,就留下他走远了。堤亚哥回过神来,一面走一面暗想。

  她的哭脸虽然可爱,不过……搞不好还是笑脸最可爱吧……

  紧握的拳头疯狂敲着门,敲到渗血了也没有人来救他们。

  这里,是监狱。

  用不锈钢隔起的这个十公尺见方的小房间里,只有诊疗台和白色照明。原本是医务室,但橱柜和诊疗用具等都被搬光了,因为他们在痛苦煎蔜时会把能砸的全砸坏。这里也没有玻璃或药品瓶,因为那帮人怕他们挨不住痛苦而自残。

  奥路加.萨拉那克微微睁开眼,又呻吟着闭上。白光好像会刺进眼底,在脑子里乱窜似的。刚才觉得寒气逼得他直打哆嗦,马上又热得像是全身都着火。手脚已经抽筋了好久,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被关在房里的“同伴们”,大概也正承受着与他一样的痛苦吧。古罗特-加龙省刚才一直在骂脏话,一面拿头去撞墙壁。奥路加自己头也很痛,那个撞墙声简直吵死人,他真的很想杀了那家。夏尼则像个小孩子,一直窝在那里啜泣。

  虽说是“同伴”,奥路加对他们却没什么亲密感,也没起过共鸣。不,他甚至也没特别意识到他们的存在。说起来别人也差不多。他只有偶尔觉得他们又烦又碍事,跟绕在自己身边乱飞的小虫子没两样。

  对他而言,“敌人”给他的感觉还比较爽快。因为击毁他们会带来剎那间的快感。就像这样,有附带条件的。

  在变成这样之前的事,他几乎想不起来了。每天被施打药物、一次又一次的手术,还有重复再三的窃窃耳语——那些东西渐渐削弱他们的思考能力、记忆,甚至包含恐惧在内的各种情感。

  那帮人想用这种方式创造出最强的士兵。要有不输给调整者的反射神经、运动能力和耐久力,不怕恐惧,只为打倒敌人而感到喜悦的顶尖战斗驾驶——奥路加喜欢现在的自己。驾驶最强的MS,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烧东西和看血流,最有意思了。自己的体能可以做到这些,他是无比的满足。

  可惜——只限于药物充分给与的时候。

  古利菲夫坦剂——这个药名掌握着他们的命运。他们因定期服用这种药物,而得以保持人般的生理机能。当药效结束时,他们将经历难以忍受的戒断症状。先前的战斗才打到一半,便因为这个“时间到”的原因,使他们不得返航。那是他们头一次的实战,比以往的模拟战带来更高的运动性和压力——也包括快感。恐怕是这个原因让药效无法持久吧。研究者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煎熬的模样,嘴里就那么说。

  而今他们被隔离了。不给药、任由肉体的痛苦融着。照阿兹拉艾鲁的说法,这是“惩罚”。

  不知道几个小时过去。说不定几天。本应再也感觉不到的恐惧,又在奥路加的胸中萌生;要是真的没有药了,他们会在这种痛苦中渐渐麻木,最终死去。

  那帮人该不会决定将我们“废弃处分”了吧——?

  痛苦和恐惧仍在折磨着,直到已经失去时间概念的他们,听见前方有门锁开启的声响为止。奥路加眼神涣散的看着门缓慢打。

  可是门虽开了,他们却不能逃。

  因为关住他们的牢狱,是他们自己的肉体。

  “还要多久哇?有的没的那些准备?”

  阿兹拉艾鲁走进舰桥,一贯的朗声而随意的问道。达列斯没好气的转过头去,必不甘情不愿的说。

  “可是,奥布再三要求进行会谈……”

  没等他说完,阿兹拉艾鲁立刻草率的挥挥手。

  “哎——,讲那个已经来不及了啦。人家可是个连我们这种战力都攻不下的国家唷?太危险了所以不能谈喔。”

  他歪嘴一笑,说得干脆。

  “……让它消灭,也是为了以后嘛?”

  他的口吻是这等轻浮,简直不像是在谈一国的命运。原本应该是局外人的这名男子,竟然如此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什么商量也没有,让司令掩不住愤怒。

  “我这边的准备马上就要结束了!问题是在你那边,不是吗?”

  “哎呀,那可真是失敬啊。”

  阿兹拉艾鲁故作害怕、双肩一耸说道,但他其实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那么,我们就快点开始第二场吧?‘惩罚’应该也够了。”

  达列斯不太懂他所说的“惩罚”是什么意思。那三架“G”和驾驶员都只受阿兹拉艾鲁和他带来的研究员所管,达列斯自己并不清楚真实情况,其实也不太想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那些人在干些让人不舒服的勾当,了解太多只会恶心。

  阿兹拉艾鲁也没想要特别说明的样子。但他说话的口气,又像当成自己全都了解似的。

  “虽说是测试,这次可得要他们好好的干活儿才行……否则我这示范表演岂不成了笑话。”

  说了半天,这个人根本是自言自语,没管达列斯听不听。

  “全舰准备出击!重复一次,全舰准备出击!”

  操作员的传令声在舰挢响起。那些MS也在机库内起动了。少年驾驶员们服下比以往更强的药剂,驾着各自的爱机从舱门飞了出去。

  侵攻奥布的行动再次展开。

  疲累已极、人人都绷紧了神经的奥布司令部,此时也掌握到地球军的动态。就像从睡梦中觉醒似的,相关机关的动态开始频繁。

  在雅拉法斯本岛的行政院,首长们接获侵攻行动再起的报告,则是大为愕然。

  “再度要求会谈,竟不给个答复……!”

  “乌兹米大人……!”

  在众人寻问进一步指示的眼光中,国家领导者勃然大怒。

  “可恶……!这就是回答吗?地球军!——把我们当成敌人后,连谈都不愿意谈吗?”

  此时,阿斯兰等人所在的机库中,人员忙着做出动的准备。

  “MS群、航空机队正以淤能碁吕为目标,进行攻击!”

  操作员的声音从扩音机里传出,M1“异端高达”一架架的出动。在船坞中紧急处理中弹部份的“大天使号”也再次发动,向敌舰队驶去。岛上各处的迎击设施纷纷启动,飞弹的轰炸犹如天崩地裂。

  “基拉!”

  阿斯兰找到正要走向“自由高达”的基拉,大步跑过去。他靠近基拉的耳边,压低声音以免让身旁的人听到。

  “以这个状况,奥布绝对没有胜算的!你应该知道吧?”

  理想虽然伟大,现实却是无可避免的。不,能像这样遏止他们的侵略行动,已经够好了不是吗?在伤亡更惨之前投降吧——或者,基拉等人快点逃离这个国家也好——阿斯兰本想这么劝他。

  基拉睁大了眼睛,随即伤感的微微一笑。

  “嗯……恐怕大家也都……”

  他笑得那样沉着,阿斯兰不由得把话吞了回去。

  “可是,若因为没有胜算就放弃抵抗。任凭他们宰割,谁都办不到吧?只要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战,那就……。所以……我也义不容辞。”

  基拉淡淡的说着,话里流露着心意已决的平静。

  “虽然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战斗……可是,有些东西就是得靠战斗才守得住。”

  见他如此坚决,阿斯兰也找不出话再劝什么了。

  基拉已经做了决定。阿斯兰不是他;而促成他改变心意的那些事,也不曾发生在阿斯兰的身上。

  同时,他的决定也像一把利刃,硬生生抵上了阿斯兰的喉头。明白好友的困惑、茫然,基拉做了一个清澈得近乎虚幻的笑容。

  “谢谢你,阿斯兰——能跟你谈这些,我很高兴……”

  “基拉……”

  挚友正在离他远去。阿斯兰怀着愁思,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隐没在“自由高达”的驾驶舱里。真希望能有多点时间。要是能和基拉、父亲,还有拉克丝——跟大家都好好的聊过,慢慢想清楚再做决定就好了。偏偏联合的舰队和MS队已经逼到了眼前。有决定非下不可时,时间总是不够的。

  “真是败给他了……”

  身后响起一个嘲讽也似的声音,阿斯兰转过身去,却见堤亚哥已经换上了驾驶服,仰头看着“自由高达”出发。

  “堤亚哥……”

  阿斯兰望着他,脑中有些不解。昨天看见他和“大天使号”的乘员们站在一起,已经够叫人吃惊了,现在又见他穿成这副模样,竟像准备出击似的。

  “上头命令你夺回那玩意儿啊?”

  被他这么一问,阿斯兰又愁苦起来。堤亚哥故意长叹一声。

  “唉——……我看不太好唷?我们扎夫特要是介入的话。”

  这话听来像在责备自己,阿斯兰只得咬着嘴唇,没注意到堤亚哥的眼神正在自己脸上来回打量,试图探出自己的真心。

  “可是……我……”

  阿斯兰终于忍不住吐露心声。

  “我不想让那家伙……让那些人死……!”

  他想这番因冲动而说出口的心愿,一定会被堤亚哥嗤笑吧。没想到堤亚哥邪邪一笑,一副“此话深得我心”的神情。

  “该说是难得吧……我们倒是头一次意见相同嘛?”

  “啊……?”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响应,阿斯兰不禁瞪大了眼睛。堤亚哥在他的背上一拍,跑了出去。

  “快点啊。再发呆下去,所有人不是都会被干掉吗?”

  面对这一波不断逼近的“攻击刃”部队,基拉迅速锁定准星;不到半秒,好几架敌机的摄影机、武装或脚部同时被击毁,就此失去了战斗能力。后方又有别的机体跨过动弹不得的友机,前仆后继的推进。尽管如杯水车薪,他们仍只有继续作战。一架就在下方应战的M1“异端高达”被光束贯穿,在爆炸的火光中四散。

  ——此时,昨天的三机映入眼帘。

  奇萨卡趁昨晚汇集了情报搜集的结果,尽可能整理出机体的相关资料。那架强调火力装备的青绿色机体是“灾厄高达”,可变形为MA的黑色机体是“强夺高达”,而拥有偏折光束性能的卡其色机体则是“禁断高达”——它们都是GAT-X系列的次世代机种。

  GAT-X13“灾厄高达”承袭了“暴风高达”的设计概念,但火力更为提升,因此除了背部配备有125mm二连装高能源长射程光束炮“冲击”、右手维持337mm电浆穿甲火箭炮“亡者之路”外,胸部中央还加装了580mm复列位相能源炮“海妖魔兽”;另外,它的左手则是115mm二连装冲角炮“甲虫二式”攻盾系统。重火力得有些过份了。

  GAT-X370“强夺高达”想当然尔的沿用“神盾高达”的变形机制。武装方面则有头部的100mm能源炮“怒火”、右手的二连装52mm高初速防盾炮、左手的破碎球“雷神之槌”,以及变为MA形态时可从双肩发射的76mm机关炮M2M3、头顶部的80mm机关炮M417,和钩爪部的短射程电浆炮“光神”;因此可使用以钩爪抓起敌人后,攻击了就走的战术。

  至于GAT-X252“禁断高达”的特色则是能源偏向装甲“弹性装甲”和可任意弯曲射线的诱导式电浆炮“凶鹫”——前者应该就是那一对能折射光束的盾甲吧。这些特殊兵装和“电击高达”和“幻象化粒子”有共通原理。此外,它的盾上设88mm磁道炮“獠牙”,头部是75mm对空自动火神炮炮塔系统“巴尔干炮”双臂则装置115mm机关炮“火之臂”,手中的武器是重刎首镰“邪龙”。

  同时,这三机好像都装有TP装甲——有别于PS装甲的防御系统。细节虽不清楚,不过似乎与PS装甲差不多,都能使实攻击无效。

  一发现“自由高达”,那二架“G”立刻扑过来,无视其它的猎物。“强夺高达”的机关炮、“禁断高达”的“獠牙”同时发射,“灾厄高达”则以所有的炮口对准了“自由高达”猛射。基拉死命的驾机回避。大把光束擦过海面,水蒸气竟像爆云似的勃然蓬生。

  “可恶……!”

  这样根本无法反击。基拉已将机身驾驶得相当灵活,却仅能闪躲它们的密集攻势。就在此时,有样东西闪着光划过基拉的眼前,只见“禁断高达”以镰刀一挥,及时将它扫开了去。同时“灾厄高达”和“强夺高达”则被来自不同方向的杌束倏地逼退。

  “基拉!”

  扩音机里传来的声音,让基拉狐疑一会儿。

  “——阿斯兰?”

  袭击“禁断高达”的RQM51派瑟光束回旋镖回到了“正义高达”的肩上,分头向“强夺高达”射击的载具则回到它的背后。看着那架红色机体,基拉一时愕然。

  “为什么……?”

  明知道这场战斗没有胜算,为什么还来?而且隶属于扎夫特的他,又何必——?

  一面与那三架敌机交战,阿斯兰一面喊道。

  “我们也懂啊!”

  基拉不经意的瞥向海岸,竟看见“暴风高达”正以它的高脉冲长射程狙击*,向包围着“大天使号”的战斗机群射击。

  “——有些事情,就算不惜一战也非守住不可……!”

  “阿斯兰……”

  基拉的心底涌起一股热意。

  本以为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可是,现在不同了。

  阿斯兰和堤亚哥——曾经与自己数度交锋、在战场上敌对厮杀的他们,都能理解这份信念。那么也许,总有一天……其它人的心也能被打动。

  “赶走他们!”

  阿斯兰的声音强而有力。

  “嗯!”

  基拉眨着眼睛忍泪应道。两机散开,向着三架“G”袭去。

  希望温暖了基拉的心。现实却仍然对他们穷追猛打。

  “攻击刃”部队抢滩成功,接连捣毁军事设备和一架又一架的M1“异端高达”:“强袭高达”和“暴风高达”则在M1部队里全力阻挡它们的前进。“暴风高达”高高跃起,在空中发射出对装甲散弹炮,转眼间就去一小群“攻击刃”。然而仅凭它一机的活跃,仍不足以力挽狂澜。

  海面上也一样。“大天使号”的“Gottfried”仅一发就击沉一艘地球军舰,却无法扭转数量上的劣势;奥布舰队在压倒性的火攻势下一艘艘的沉没,甚至堪可航行的舰艇都所剩无几,依旧不退地坚守战线。

  “——战斗移往西亚罗罗木市区。收到……”

  “第三战区指挥所损毁!所属部队请服从B指挥所命令……”

  “是……是……收到。第十二防空大队已歼灭……”

  “残存的M1部队到东矶上市政厅集合,重新编整……”

  奥布军司令所的操作员们不约而同地传达着败象渐现的战况。监看奥布全境的屏幕也显示着同样的情况。卡嘉利注视着这一切,嘴唇几乎被她咬得出血,终于按捺不住地飞奔而出。

  “卡嘉利……!”

  奇萨卡一反手就抓住她的手,卡嘉利咆哮道。

  “放手!我也要出动!”

  “少胡说!”

  “我怎么能一个人在这里眼睁睁看着!”

  卡嘉利的眼中泛起泪光,奇萨卡叱责道:“指挥官擅离职守成何统统!给我学着点!”

  “呜……可是!”

  卡嘉利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奇萨卡劈头又骂:“也不可以哭!”

  同一时刻,雅拉法斯岛的行政院地下总部里——“乌兹米大人。”

  首长群的一人回到屋里,向乌兹米报到。屋内还有众首长和现任代表霍姆拉。乌兹米望向众人,像是久候多时。

  “——准备就绪。作业时间还要两个小时左右。”

  听到首长的报告,乌兹米轻轻摇头。

  “太久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屏幕上映着受创越来越严重的市区、苦战中的舰队,以及MS队的战况。乌兹米慢慢站起身来。

  “……算了。我也去。”

  听到他这么说,首长们不由得屏息。而乌兹米发觉霍姆拉正在凝视自己,则莫名地回以平静的眼神。阿斯哈家的兄弟就这么不发一语地互相凝视,彼此在心中领会了各自分担的使命;两人颔首交换示意后,乌兹米下令:“命令残存的部队到辉夜集合。——弃守淤能碁吕!”

  “奥布还真能撑呢。”

  “凭它的物资量,只怕是迟早的问题……”

  有一群人正在奥布的近海*视着这场战斗。是扎夫特的潜水母舰“库斯托”。

  盯着司令室的显示面板,劳乌.鲁.克鲁泽低声道:“这国家果然不可小看呢。怪不得地球军要发狠。”

  物资差距如此之大,竟然能撑这么久。“库斯托”处在海边缘的海底,只能监看到海面上的战争,但可以见到在另一个主战场淤能碁吕岛上,奥布军和“攻击刃”部队似乎也是全面激战。照这情况看来,这个国家大概也已经MS做实战布署了。

  克鲁泽向身旁的舰长,问道:“那些陌生MS的资料呢?”

  他说的是那五架在海上激烈交战、令人眼光獠乱的高达。从它们的机动性、火力和装备各方面来看,都比以往的性能更加卓越,也胜过夺自地球军的X系列。

  “已列为最优先事项,只是从这个位置……”

  “会不会迟早都要和其中一方对上,还很难说哪……”

  克鲁泽浅浅一笑。

  “哎……也罢。回去说给萨拉议长听,让他高兴一下好了。——有进一步的变化再通知我。”

  说完,他就领着随侍在侧的伊扎克,走出了司令室。伊扎克板着脸孔,静默不语的跟在克鲁泽身后。克鲁泽瞄了他的表情一眼,挪揄也似的说道:“你好像觉得无聊啊,伊扎克。是不是也想参加战斗啊?”

  “咦?……不。”

  伊扎克连忙摇头。

  “谁叫奥布拒绝扎夫特的支持嘛……。没办法啰?”

  听到克鲁泽又强调一次,伊扎克嗫嚅说“其实我并没那么想……”,倒像被错怪而感到遗憾似的。克鲁泽语带体谅的继续说:“观察到一个程度,我们就回卡贝塔利亚。从巴拿马出来后就一直闷在母舰里,你一定待烦了吧?再忍耐一下。”

  克鲁泽以为伊扎克是为了舰内无聊而烦闷,殊不知他的不满另有原因。迟疑了一会儿,伊扎克才决定说出来。

  “队长……”

  “嗯?”

  “——那女的是怎么回事?”

  凝视着转过头来的长官,伊扎克的语气有些艰涩而严厉。他口中的“那女的”,是那名在克鲁泽房里生活、据说是地球联合军士兵的少女。由于克鲁泽并没刻意避人耳目,所以伊扎克早就知道了。

  “既然是俘虏,我不觉得应该那样处置她……!”

  令人尊敬的长官竟有这等意外的性向,伊扎克忿忿的表达意见。

  没想到,克鲁泽却回以令人费解的一番话:“伊扎克……不是只有以*炮互相攻击才叫做战争哦。”

  “啊?”

  没来由的一句话,伊扎克一时没能意会。

  “我一直在找寻‘钥匙’……”

  不顾部下的疑惑,拉乌说得越发耐人寻味。

  “我想,我大概捡到了吧……”

  ——“钥匙”?

  这会是什么比喻吗?是说那个少女掌握了什么关键吗?

  克鲁泽神秘的笑了笑就走,留下如五里雾中的伊扎克。

  队长从以前就会讲些意味深远的话,当时虽然不见得明白,但每当事后回想起来,伊扎克总会为他的深谋远虑而佩服不已。这一次大概也是吧。

  还是说,这番耐人寻味的话,只是在模糊自己的焦点?

  伊扎克目送长官离去,隐约觉得难以接受。

  “禁断高达”挥着巨镰,向“自由高达”欺近。“自由高达”转身回避,趁着落下之势发射光束*。

  “正义高达”则和“强夺高达”对峙。破碎球呼啸而出,眼看着就要正中红色机体,一眨眼却从迅速分离的躯干和载具之间划过。“正义高达”一面以*还击,同时猛然冲向“强夺高达”;后者虽然躲开了它的射线,却被它撞个正义,飞了出去。

  “灾厄高达”向“正义高达”卸下的载具发射“冲击”,载具却像独立个机似的回以光束炮和机关炮。扑空的光束令海面蒸发。

  “啧……!真难缠!”

  奥路加在“灾厄高达”里狠狠啐了一口。这时——驾驶舱里响起警告声。奥路加瞥向仪表板,发现能源值已经降到红色区域,不由得咬牙切齿。

  “混帐!这台烂MS,动力这么少!”

  无线电里便传来古罗特-加龙省的嘲笑声。

  “谁叫你砰砰磅磅的乱开炮!白痴!”

  “你说啥?”

  “要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唷!我可不管!”

  奥路加瞪着屏幕上的黑色机体。这小子,明知道“灾厄高达”没有飞行能力,还故意讲这种话。

  但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水花在“强夺高达”眼前激起,红色机体跃出水面。

  “——呜!”

  古罗特-加龙省闪避不及,被“正义高达”的光剑劈中,破碎球一分为二,机体也被划破了。奥路加见状便乩笑起来。

  “哼!白痴的人是你吧!”

  “你说什么?”

  古罗特-加龙省回吼道,但见机体损害会影响动作,只好将“强夺高达”切换成MA形态,才一定型,奥路加就跳了上来。古罗特-加龙省咆哮起来。

  “不要随便上来!你这家伙!”

  “少啰嗦!快回去补给啦!你这样要怎么打啊!”

  他们互骂一阵才往母舰返航,留下夏尼的“禁断高达”还在和那架白色机体交战。不过,他的巨镰被敌机的盾版挡开,自己反而挨了一击光剑,然后便见他手中的“邪龙”垂下,跟着返航的友机后面而来。看来“禁断高达”的能源也到底了。

  ——在“鲍威尔”舰桥上目睹这一切的阿兹拉艾鲁,皱起那对平顺的眉毛。

  “那三个家伙……给他们强化成这样,还打不出个结果……”

  以他们的能力,原本应该可以在电池用完前分出胜负的,现在居然连两架MS也搞不定。都花了那么多时间跟金钱在这些软硬件身上。

  阿兹拉艾鲁装腔作势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哎呀呀,还不成气候呢……”

  奥布全军收到了撤退命令。集合地点在奥布群岛之一的辉夜岛。那儿是奥布的宇宙港,也是引发这场战役的主因——质量投射装置。“大天使号”也撤退来此,正在设置于质量投射装置旁的临时船坞中接受紧急维修。

  玛琉等人以为,乌兹米打算以质量投射装置来牵制敌军,做最后的抗战。地球联合军是为了这套设备才来进攻奥布的,当然会投鼠忌器。

  但是人们被叫到管制室去集合时,却听到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提案。

  “——离开奥布?”

  玛琉不由得激动起来。

  “您的意思——难道是叫我们逃走?乌兹米大人!”

  因为他们原是地球联合军,如今以义勇军身份参战——乌兹米该不是因为见外才这么说吧?她不禁有些遗憾。他们虽然不是奥布的国民,但亦如乌兹米日前所说,愿意服从奥布的理念和律法,当然也愿意接受调整者。深深感佩于这份理念的他们,哪一点算不上奥布的国民?

  玛琉的揣测又一次被推翻。乌兹米沉着的看着她的怒容,却做了一个赞许的微笑,而后说道:“你们应该也看得出,奥布的沦陷已经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玛琉神色一敛。一旁的卡嘉利惊讶的叫了出来。

  “爸、爸爸!你……”

  身为首长家的女儿,自然不愿意这么想。可是玛琉心里明白这个局势。打从决定战那一刻起,她早已经明白了。

  奥布的沦陷,是必然的……

  这一座南海的乐园。处于地球圈的交织战火下,人们甚至已将这憎恨蒙蔽的世界视为理所当然——却惟有这儿,才有人们本应该过、应该去称颂的生活。而这颗奇迹的宝石恐怕将在今日失去。

  “……人民都已经避难。接应也安排好了。……后续的责任由我们来负。”

  乌兹米说着,表情也难免沉重起来。身为一国的领导者,亡国当然是最坏的结果。那份苦涩只怕是玛琉无法估量的。不过,这个人或许已预见这么一天;尽管这个国家是如此的习于和平,面对这等紧急事态,反应速度却快得惊人。

  “——不过,就算奥布灭亡了,仍有些东西是绝不能失去的。”

  说着,他坚定的眼神中燃起一丝怒火。

  “地球军的幕后黑手,就是‘蓝波斯’的盟主,穆达.阿兹拉艾鲁。”

  刚刚走进管制室的基拉和两名扎夫特士兵——阿斯兰和堤亚哥,恰巧听到这段话,表情为之一变。玛琉也十分惊愕,但同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在“JOSH-A”和撒扎兰特上校谈话时,她老是觉得不舒服:那副对调整者的极端偏见和厌恶态度,正显示军队高层早已被“蓝波斯”的思想所荼毒。

  “而且,现在的‘plant’也落入另一派主张调整者才是新物种的——帕特利克.萨拉的掌握中。”

  听到这个名字,阿斯兰心痛的低下头去,基拉和卡嘉利则投以同情的眼神。

  原来如此——,玛琉此时才明了。这个少年对“plant”里的那些现象也起了疑问,所以才愿意为我方助战的。一如玛琉等人对地球联合军抱持的怀疑。

  知道这一点,她已经感到相当安慰。

  “再这么下去,全世界必将陷入互不认同的无战争中……”

  乌兹米严厉的逼问众人。

  “那是你们的将来!你们能够容许吗?”

  玛琉终于明白乌兹米想说的话。

  要是他们在此随奥布一同消灭,世界从此更将一分为二,自然人与调整者之间只会继续挑起战争。

  “——既然知道未来还有别的可能,我希望你们能带着此刻在这里的微小光明,向那个目标前进。”

  乌兹米意味深长的一席话,不断回响在玛琉的心底,令她不由得凝视起这位“奥布之狮”。他向她回视,眼神竟像父亲一般的温暖。

  “虽然那又是一条艰辛的路……但是,你们应该能体谅吧?玛琉,雷明斯……”

  他为玛琉等人顾全性命,并不是将他们视为局外人,而是将自己的意志寄托在他们身上,进而指引他们继续走条比身在此处还要更险峻的路。

  感觉到肩上的重担,玛琉不自觉地望向站在身旁的男子。只见穆坚定的与她相望,点了点头‧;玛琉顿时感到体内涌入一股力量。

  是她并不孤单,再也不必因身为舰长而独自受压力。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主的意志,更都是与她志同道合的盟友。就算无力承担,愿意并肩支持她的伙伴随时都在。

  于是,她也以坚定的眼神直视乌兹米的眼睛,答道:“……这个光明虽小,却很坚强……我们也相信它不会消失。”

  国家将亡。南海的宝石就要失去。

  纵然失去,它的光芒仍将继续闪耀。

  纷乱中,时间飞逝。

  在“大天使号”四周的装甲修补工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另外在两舷侧也正在安装大气层脱离用的辅助推进器。

  “暂且援用‘草薙号’的备用推进器,不过马力是够的;”

  透过屏幕,首长中的一人向赛伊说明。赛伊一手拿着操作手册,另一手正照着指示操作仪器,并输入程序。

  “与‘阳电子炮’齐射时同步开到最大,就可引发正子干扰以辅助加速……”

  驾驶席上的诺曼也在核对大气层脱离程序,杰基则在帮他。

  同时,奥布宇宙舰“草薙号”的第四间被固定在质量投射装置上,共在前端安装发射时用的防护罩。这原本是奥布与“海利欧波里斯”之间的定期联络船,主船体第四区间可以分离,以便增加往返于宇宙之间的效率。

  “‘大天使号’那边怎么样了?”

  在管制室里来回踱着步,乌兹米也飞快的做出指示。操作员们早被疏散去避难,在这里进行管制工作的则是首长们。

  “正在做推进器的最后检测!”

  “要快点!时间不多了!”

  卡嘉利跟在神色匆匆的父亲身边,已经抗议了好一阵子。

  “爸爸,要走大家一起走!我不能留下你们!”

  乌兹米命令她、奇萨卡和其它机组员,以及M1“异端高达”部队的成员搭乘“草薙号”离开,但他自己和其余首长们却说要留在这儿。她知道那是基于对国家责任感,但一想到地球联合军攻进此地会令他们面临何等命运,她便无法只顾自己逃命了。首长们是国家的领导者,地球联合军应该不致于一抓到就杀人,但是监禁、审判等,想必是免不了的。当然更不可能去控诉对方不公在先。战争就是如此,胜者为王。

  “爸爸……!”

  父亲不可能再改变他的意志。卡嘉利也明白这一点,但还是拼命缠着父亲,劝着他一句也不肯听的话。

  “那其实——,就算直接回卡贝塔利亚去也可以啰。”

  堤亚哥说得干脆。

  “反正敌对的都是地球军嘛……”

  阿斯兰被堤亚哥的话弄得苦笑起来。的确,眼前交战的对手是一样的。可是若继续跟着基拉他们一起行动,往后就很难说了,或许会演变到与“plant”作战也说不一定。

  不知堤亚哥是否不担心这一点,他似乎已经打算要跟“大天使号”一起行动了。就因为他也“不想让那些人死”。

  也许那才是最重要的。苦恼抉择了好久,最后留在阿斯兰心里的还是同样的念头。基拉等人想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而他想帮助他们。

  “——‘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吗……”

  想起拉克丝的话,阿斯兰不自觉地发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声。

  “原来她早知道了……”

  发现基拉和堤亚哥都不解的看着自己,阿斯兰便又说:“我服从国家——军队的命令去杀敌。——以前觉得那样就好了。一方面也没别的办法,而且……要是那么做能早日结束这种战争,那我也就……。可是,我们真的非得跟什么作战不可吗?又要怎么对抗呢?”

  ——事已至此,他却还是无法更具体的想出个道理来。只不过要他置身组织中,放弃思考,不顾敌人死活的继续着杀戳的行为,他已经做不到,也无法再认定那么做就能得到自己所期望的未来了。

  他不想做“扎夫特的阿斯兰.萨拉”,只想做个单纯的阿斯兰.萨拉。做一个独立自主的人,觉得错的事情就提出反论,有所珍爱则好好的守护。

  他已经……再也不想跟基拉交战了。

  眼看阿斯兰沉吟不语,基拉向他笑道:“那就一起走吧……阿斯兰。”

  他轻声的说。笑容仍像孩堤时代一样纯洁。

  “大家可以一起找嘛,对不对……”

  “——是啊……”

  阿斯兰恍然大悟。

  迷惘就迷惘吧。就算路还是隐隐约约,摸索着前进就好了。今天找不出答案,说不定明天就知道了。

  阿斯兰和堤亚哥看着基拉的笑脸,点了点头。

  停泊在远海处的地球联合军舰队有了动静。

  “雷达有机影!是MS!”首长中最为年长的迈里扬声说道,管制室里立刻紧张起来。警报响起,基拉等人往爱机跑去。

  “雷明斯小姐,请起飞!”乌兹米催促着“大天使号”。卡嘉利还赖在他旁边,惶惶不安的窥探父亲的反应。

  “我知道了!——基拉,你们呢?”

  玛琉一问,基拉马上回答。

  “我们掩护!‘大天使号’请先出发!”

  “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都可以单机进入大气层,因此不必收在舰内,能够战斗到最后一刻。只有“暴风高达”无法飞行而不能进行空战,便进入了“大天使号”。

  “‘草薙号’呢?”

  “马上出发!抱歉!”

  乌兹米答道。卡嘉利感觉离别时刻已迫在眉睫,顿时不知所措。

  “爸爸……”

  “你要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走!”

  乌兹米大喝。

  “大天使号”的引擎已经点火,白色巨舰驶离临时船坞,进入发射状态。

  “机首抬升20,阳电子炮准备!”

  “MS接近!距离十五!”

  屏幕己经捕捉到三架新型“G”的画面。它们正擦过海面飞来。

  “请快点起飞!”

  丢下这么一句,基拉便驾着“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一同起飞狙击。

  “大天使号”浮在海面上,已呈舰首上扬的姿势。

  “阳电子炮,发射!”

  随着玛琉一声令下,阳电子破城炮“罗安格林”喷出火光。有了正子干扰效应的辅助,“大天使号”的加速度遽升,轨道速度达到时速二万七千八百公里,数分钟后便脱离了大气圈。

  “他们来啰,基拉!”

  阿斯兰唤了他一声。“灾厄高达”站在MA形态的“强夺高达”上,已将巨大炮口朝向正在远去的“大天使号”。基拉驾着“自由高达”赶去,和“正义高达”开始进行掩护射击。“强夺高达”一个侧弯避开射线之际,“大天使号”已经在射程距离之外。

  ——再来就剩“草薙号”了……!

  “禁断高达”从海中跃出,电浆炮“凶鹫”如活物般游移地绕射而去,“正义高达”藉回避之际以*还击。基拉灵活的闪过“灾厄高达”连续发射的光束,一边用盾牌防御一面还以光束射击。

  同时,在质量投射装置的管制室里,乌兹米正不耐烦的拖走卡嘉利。

  “爸爸……!”

  卡嘉利拼命的抗拒。

  “我不要!如果你要留下来……!”

  她含着泪乞求似的看着父亲,乌兹米却仍扯着她的手,严厉的教训道:“我们有我们的使命,你有你自己的!”

  “可是……!”

  瞪着一味摇头的卡嘉利,乌兹米终于怒喝:“没有了继承理念的人,一切就完了!你怎么还不懂!”

  卡嘉利一时无语。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使命——若是奥布将从地图上消失,那么她更必须守护奥布的信念。可是——她觉得此刻的分离,恐怕会使她再也见不到父亲,因此心里总是抗拒着。事后回想起来,也许她在无意识间已经感觉到什么。

  他们拉拉扯扯的,终于走到了质量投射装置的发射场。由于卡嘉利迟迟未出现,奇萨卡已经在“草薙号”的舱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乌兹米大人……卡嘉利!”

  奇萨卡焦急的叫起来。乌兹米扔也似的将卡嘉利推了出去。

  “奇萨卡,快走!……我这笨女儿就拜托你了。”

  “是……!”

  奇萨卡和着自己侍奉多年的领袖,心中也是感交集。

  “爸爸……!”

  卡嘉利哭丧着脸,却见乌兹米那严厉的表情突然温和起来。

  “……别这副表情。你可是‘奥布之狮’的女儿。”

  “呜……可是……!”

  乌兹米伸出手,疼爱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打从她还小,他就是这么做。虽然他们之间有过冲突,卡嘉利还是深爱着、也尊敬这个父亲。——不,正因为曾经反抗,她才得以独立思考,也更体会他的伟大了。

  她现在少少明白了,父亲对自己灌住了无限的爱,而她那孩子气的反抗心,却总令她出言顶撞。要是知道他们会这么早分离,她会更努力让彼此互相了解的。

  自己什么也没有回报过。得到这么深厚的爱,她多希望能有所回报……!

  “虽然跟爸爸分开,你也不会孤单的……”

  乌兹米踌躇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相片。

  “因为你有个兄弟……”

  卡嘉利拉过那张相片。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双手抱着两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卡嘉利不经意的翻到背面,一行手写字跃入眼帘。

  ——“基拉与卡嘉利”

  看着女儿惊愕的望着自己,乌兹米只是点点头,未发一语。

  ——兄弟……?

  基拉跟自己……?

  正想问个明白,乌兹米已经微笑着退了一步。

  “做你的父亲,我很幸福……”

  短短数字,已包含这十六年来的一切。

  就像算准了时间似的,他一退开,舱门立刻关上。

  “啊……!”

  卡嘉利扑向舱门。乌兹米站着的登舰梯正在远离。隔着玻璃,卡嘉利看见父亲仍慈蔼的注视着自己,但他们的距离很快就拉开了。

  “爸爸——!”

  卡嘉利无助的拍着眼前的舱门。命运却不愿意等她。

  发射信号灯开始闪烁,铃声响起。

  “——C区以外所有人员已确定撤离。全系统点火……”

  管制的声音正宣读着离陆时刻。

  “最终发射程序开始……愿郝梅亚女神保佑你们……”

  在长者虔诚的祈祷词中,“草薙号”气势磅礡的滑出轨道。这是此舰已重复过上百次的出航程序——如今,却是最后一次。

  听见质量投射装置传来轰降声,基拉立刻向“正义高达”呼叫。

  “阿斯兰!”

  “好!”

  “草薙号”宛如*般飞出了发射台。“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一面向三架敌机射击,一面朝质量投射装置飞去。顺着那一道划向天际的优美弧线,“莫薙号”在越来越快的加速中攀升。三架敌机察觉到基拉和阿斯兰的意图,更加以激烈的炮火阻拦他们。也许是不想伤及质量投射装置,他们都没有命中。

  “自由高达”伸长了手,努力追上加速中的“草薙号”;调整相对速度,“自由高达”总算抓到船体的一处突出,立刻回身向“正义高达”伸出另一只手。落后的“正义高达”于是将喷射推进器开到最大。

  “唔……!”

  这是唯一的机会。

  基拉将全副精神集中在MS的指尖。彷佛屏息了好久,“正义高达”伸出的手才牢牢的扣上了“自由高达”的手掌。“自由高达”猛然一拉,“正义高达”也总算顺利的搭上了“草薙号”。

  紧攀着剧烈震动的船身,基拉和阿斯兰像是声息相通似的,同时将炮口对准了紧追不舍、仍在以光束攻击的二架敌机。不约而同地,“自由高达”的磁道炮和“正义高达”的光束炮射出火柱,击中敌机面前的海面。水花和蒸气轰然窜起,令敌机的视线遮蔽了十几秒。

  这短短十几秒已经足够。

  “草薙号”离轨,笔直地往平流层射去。

  留在质量投射站里的乌兹米,凝视着远去的舰影,平静的微笑着。

  “种子起飞了……。这样就好……”

  直到最后仍不肯撤离的这几名首长,慢慢的走到乌兹米身边。他们目送着孩子们离去后,平和的看着彼此。乌兹米看着他们,他们则微笑的点点头。在他的面前,有一个覆着罩子的按钮。

  乌兹米打开罩子,将钥匙插入装置。

  “奥布跟这个世界……”

  钥匙转动,按钮亮起红光。

  “——绝不任他们摆布!”

  毫不迟疑,他毅然决然地按下那个闪烁的红钮。

  剎那间——随着一声巨响,质量投射装置的轨道基座爆出火花。紧接着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宛如有生地窜过过那道美丽的弧线下方,挢架底部开始崩塌。通往天际的轨道在半空中幽幽地摇曳了一会儿,便在纷然散落的碎片中骤落。

  同时,淤能碁吕岛也发生了爆炸。已被弃守的“曙光社”深处埋藏了大量的*,此刻全数引燃。这一座研发出许多高度军事科技、却与南海乐园不甚相衬的国营企业,就此带着所有的秘密付之一炬。

  面对大国的专横,这是他们仅有的反击。

  在火势的包围中,乌兹米仰望着已经看不见的天空,做了最后的微笑。

  留在地球上的国民,已经托付给霍姆拉等人。加入了地球军的版图之后,他们要面临的未来只怕不会太如人意;乌兹米仍然祈愿,希望他们在苦难中仍能昂首挺胸的活下去。直到那光荣的一天来临,他们将可以骄傲的说,自己曾经是这个国家的人民。

  还有,亲爱的女儿——飞向宇宙的种子们啊……

  ——奋战吧。只要你们还有一口气在。坚守着你们相信的道路,要不屈不挠地……

  地面上的这场爆炸,连已经攀升平流层的“草薙号”都看得见。

  任凭泪水奔流,卡嘉利目不转睛的看着祖国在脚下越来越小,剎时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从一开始,父亲就打算这么做了……

  奥布是他的生命。国家灭亡了,他的命也就终绝了。

  临别时,他掌心的温度和充满慈爱的笑容,又在心底浮现。看着渐远的火光——是父亲点燃的决心之光,卡嘉利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爸爸——!”

  见她当场哭倒在地,奇萨卡静静的闭上眼睛。

  这一天,南海之珠破碎——

4

主题

72

存在感

0

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36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后记

  直到第五集才和各位见面。我是后滕。

  电视版SEED完结己有数月余(编注:日文版出书时间为2004年2月)。小说版也开始将近一年了,如今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集。

  得知自己名列小说作者的候补人选时,身为初代高达世代的我已感到十足光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雀屏中选,大概永远都是个谜,但我终于能用小说实际呈现SEED的世界,也能在此刻写下这篇后记。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中了障眼法。

  我看初代高达的那个年代,录像机尚未普及于一般家庭。我们这些影迷们往往含泪忙着录下电视的声音(!),用相机拍电视画面(!!),甚至互相模仿剧中人物的台词和学生手册里偷藏雪拉的照片(?)。现回想起来真不敢相信,不过我们有多喜欢高达呢?我想就和各位现在喜爱SEED的心情是一样的。

  因为如此,我在小说中尽可能依循动画正篇的情节去铺陈。当然,那毕竟仍是我个人解读的“高达SEED后滕版”。不同的人应该会有不同的解释和角度吧!一定也有人认为“后藤根本一点都不懂!阿斯兰应该是这种人才对!”。这一点从每本小说最后的解说可见一斑;为本书批注的下村先生、竹田先生、石田先生、田中小以及福田导演,正是从各自不同的观点去看同一部作品。能够激发这么多不同的心声,也显示这部作品的深奥之处。

  我眼中的高达SEED是一部以战争为主题的作品。从正面探触战争,充满了勇气。有极具魅力而写实的人物做点缀,套用自然人和调整者这种对立的形式,十分浅显易懂,但绝不是骗小孩子而导出伪善般的结论。导演和制作群用这种手法面对面地描绘“反战”,让我不得不赞叹它真是创作者的结晶。

  与九一一同时发生的多个恐怖事件,加上美军攻打阿富汗和伊拉克。在这样的世界情势下,以冲突或战争为题的作品所在多有。当我看见摩天大楼崩塌的那一幕,心中的震撼之深难以言喻。人命的伤亡当然可叹,而那些景物象征的是多少人力物力的堆砌,却有人轻易的破坏还亮不为耻。再看那些为求报复不择手段的人或组织,我的心中只有愤怒和绝望可言。回头站在对立双方的立场思考时,我也无法就那么呼吁世人放下武器,面对着新闻画面,我的思绪翻涌;基拉和克鲁泽在后半局的那一段对话,也在我当时的脑中进行着。

  听说在九一一期间,另一架遭恐怖分子劫持的客机出现乘客反击,最后因无法达成目的而爆炸。据说当时机上的乘客已经知道另一架班机上发生的悲剧,恐怕是情愿牺牲自己也要防止恐怖事件再发生。大义若此,也是人性的另一面。姑且不论可否,我认为那些乘客的行为是善美的。然而,求战的心和这种感动其实犹如一体两面。孰善孰恶,我认为其界线已经模糊,不可能再分得清楚了。

  回过头来,能安坐在这里烦恼世情,都是因为我们仍置身和平中。所以忧心恐怕就是我们的使命吧。在故事中,基拉直到最后仍在自问,因为这个问题原本就无解。

  处在这样的时代里,和基拉、阿斯兰、卡嘉利和玛琉等人一同“奋战”,且得到如此这般重新思考的机会,我感到非常幸运。

  最后SUNRISE的下村先生、山本先生,面对我这个科学白痴兼机械白痴死缠烂打的问题和资料需求,仍在百忙中不厌其烦地为我筹措,我真的太感谢你们的照顾了。替各集封面添色的大贯先生和大森先生(我很喜欢L-GAIN呢!);还有小笠原先生,在紧凑的进度下,仍为本书描绘了这么多有别于动画风味的插图,谢谢你们!我每次都比读者还要期待(个人判定),不知道这一集会出什么插图。而为各集精致解说的各位,我也再次致上诚挚的谢辞。谢谢各位。

  然后,我要向出版社的责任编缉猛氐尽情献上掌声,因为他巧妙的善用糖果和鞭子,将一个和外行人没什么分别的作者拉拔到这种程度。“有你的指导,新兵的折损率也会降低呢”(BY玛琉)。此外,一路支持我直到本书出版的全体制作群,还有鼓励我、守护我的亲朋好友,给我帮助良多的工作伙伴们,以及用你们的阅读一路相伴至此的读者们,我衷心的献上感谢。

  解说

  机动战士高达SEED导演福田己津央

  这是最后一集。首先,我想向将SEED故事补缀得如此完整的后藤先生,以及持续阅读本故意的各位读者们说一声辛苦了,谢谢你们。

  SEED的播映始自2002年10月。而我们制作群则是从2001开始进入前置准备期;那一年的重大事件九一一及同期多起恐怖事件莫属,相信任何人都有印象。

  再来是人类基因图的破解……当年的报导甚至以“人类复制成功”(实在满奇怪的)这样的标题,在电视或网络上喧腾一时,相信大家也还有记忆。

  “真是的,这是在搞什么……”

  说真的,当我在电视和报章上看见这些消息时,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是这个。为什么要拖着不相干的乘员和客机去撞大楼和五角大厦?又为什么理由要制造复制人?当然,我知道这两个问题都没有那么简单。九一一是民族间多重纠纷下引发的产物,复制人则算是人类向新的技术挑战而已吧。但那又是“怎么了?”呢——我想问的倒不是事件本身的细节或原理之类的“事实”,而是想知道它为什么变得如此?为什么要那么做?

  一个训练精良、忠于计划的恐怖分子,当然不可能一生下来就是恐怖分子。是被教育而成的?是思想改变了他?他觉得那么做是对的?但在同时,受害的一方却不明究理。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事?我们只是极为平凡的人,也只是过着极为平凡的日子而已……这其间有强烈的差异。

  但是,美方不可能坐视那样的攻击。于是美军也向阿富汗、2003年更向伊拉克进军。现在虽离终战宣告已经很久,但战火(恐怖攻击)仍然没有停歇……

  这样的时事,自然免不了影响到我们制作群。尽管动画制作有时间上的限制,我们仍尽可能研究这些事件、思考并讨论。高达SEED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刻画出来的故事。当然,这是个虚构的故事,和我们现今生活的代属于全然不同的时空。但创造出那个世界的既是此刻活在日本的我们,我们的所见所闻和日常所思,自然也会无意识地反映在作品中。

  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将来是否会有新局面?基因图谱的破解,只希望能拯救为绝症所苦的人,但生物复制有必要吗?要复制人类?复制出来又如何?要他来做什么?各方说法都不同,我们在过程中也会听到或看到各种意见。做判断时,我们都会先搜集信息。因为这样所以这样——在这种情况则是“因为这是这样”……其实满可怕的。万一“因为这是这样”是错的呢?出现偏颇怎么办?到最后,自我在心里判断的“这样”会不会改变?任何人都讨厌战争。一定是的。我也不喜欢。现实世界相战的国民,当然也不会喜欢。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说他喜欢战争,我们尽情的打吧(喂,不会真的有吧?)。但现实生活中,战争却是存在的。日本是个有“第九条.日本国民诚挚冀求基于正义与秩序的国和平,永远放弃以国权发动的战争、以武力行使的威吓或实际行为,做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这种宪法条文的国家,所以我们只有在电视新闻或报辛杂志上才会看到那些事。那是为什么?因为不战就守不住?因为没有别的方法?因为先被攻打了吗?

  如今的日本不是战场,我们能在这里思考这些事情,我真的觉得很幸福。若是生在战场国,哪有时间想这种事;不是被人拿*指着,就是被迫拿*去指着别人吧,为了求生存而已。

  出生在战火中的人们,是否也在那样的生活里思索着大环境,思考人生的方向呢?

  人们时时刻刻思考,也各有其信念。人类大多顺着这些思绪和信念而行动。最强烈而令人震惊的例子,我想就是九一一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的;杀人、虐待,凌虐后的自杀。发生这一连串变故,失去的已难以挽回,而后我们才终于警觉、进而思考、为什么会演变至此……?以前我们都没注意,也不知道,直到事态演变得如此急迫,以至于每天都能在电视新闻里看见那一幕幕惨状时,我们才学会日日自省“为什么演变至此?”。不是吗?这都是你我目睹的。被飞机冲撞的摩天楼,被欺负得自杀的学童,被双亲虐待而丧生的小生命……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在最后的结果出现之前防范它?是因为阻止不了?因为无计可施?因为视而不见吗?在一个计算机和行动电话如此发达的信息社会中,有谁会说自己不知道呢?

  我们做到了什么?是否因为有网络,而通晓了全世界的事?最常用行动电话联络谁?可是,你来我往的言言中又有几分内容?是真正想要的东西?真正想知道的事?或是真正希望对方知道的事?

  ——这么多自我设问的答案,我们都知道吗?

  那么,为什么仍有“为什么会演变至此?”这样的诘问?

  真正想知道的,和真正希望别人知道的……若是自己真的说出口,会不会被人家嫌烦?没兴趣?无所谓?没关系?

  倘若真的有人这么想,那么当有一天,突然有人持着憎恨的刀向他刺去,他应该也没什么可说的吧!

  人类很可怕,因为没有人和你一样。所以每个人珍视的都不同,脆弱之处也不同,而那些事并不容易探知。一个人在心里抱着何等想法,外人是很难明白的。

  但人也是美好的。会快乐欢笑,会惹人疼爱。这也是因为人跟人的不同所造成的。唤醒各种感情,唤醒未知事物,带来温暖或和善的情绪。

  所以我们在探究这些情感的过程中,会喜欢人也会讨厌人。

  因为当你不了解对方时,也无所谓爱恨了。

  我们就在这种种思绪下创造了SEED这样的故事。这在历来应该是个极端的例子吧!不可能有这种军人、不可能有这种作战、不可能在这种情况发生那种事、不可能这样那样………或许真是如此,我们没有任何人看过战场。也没见识过、亲身体验过战争。但在看见战乱时,总该还是有感觉的。日本从来都是战争的旁观者,但我们仍会思考动乱背后的种种。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故事。

  我厌恶战争,也反对战争。当然,主张自己的意见是很重要。但以此次的美军入侵伊拉克,甚至之前的阿富汗或九一一,都没有人出面制止。往后的发展相信也很可怕。我反对派兵伊拉克,东京会遭受攻击。但若不派兵呢?伊拉克的事情若任由其国人自理,万一搞出一个跟恐怖份子志同道合的恐怖国家出来怎么办?万一因而造成下一次的悲剧怎么办?复制人呢?在我们嘲笑它只是胡扯时,万一真有这样的人类诞生了,又怎么办?

  事件真的是突然发生的,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能够预测或防范吗?想要绝对而明确的回答吗?想听到“因为这就是这样造成的”或“所以这样才是对的”。但我想那种答案恐怕是不存在的。就像基拉或阿斯兰、拉克丝、卡嘉利等人和我们都得思索的问题一样。

  我们大概都在寻找着获得幸福的方法.寻找使世界和平的途径。

  在没有明确的回答之下,我们现在能够思考的事,大概就像是“和每天与不同朋友频繁的写电子信比起来,一个月或半年写一次也不错。能跟一个人一对一好好的长谈,岂不是很好吗?”这样吧!

  二OO三年冬

  延续生命——这是天赋生命最大的欲求。

  为了使种族得以续存、生物要维持一己的生命,并寻找繁衍之道:为需求维持生命之必要养份而奋斗,为觅求更理想的配偶而奋斗,但都同样会因单一的冲动求生存而被触发。

  懂得用火及工具之后,人类的天敌明显减少了,但本能的冲动却依然活跃。于是人们继续竞争——让自己更强壮、更优越,能通过一切挑战,胜过其它的“人”。

  当时代进入宇宙纪元,人类仍不打算摆脱这种生命体的欲望枷锁。父母一味期望自己的孩子突变成更卓越的人种,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冲动。压倒别人,也要更茁壮地存活下来。这种生命最初与大自然抗衡时所蕴生的欲望,在人们自奉为万物之灵、连大自然也几近任其主宰的今日,竟呈现出如此不可理喻的扭曲,演变成意料之外的局面。

  与日俱增的人口污染着大地,渐渐也灭绝越来越多其它的生命体;甚至当这个存在本身都对人类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时,他们仍无法割舍曾经拥有的事物。就这样,不再有天敌的人类相互为敌,无止尽地掀起战火,呼唤鲜血与泪水——这真的是进化该有的面貌吗?

  基因改造是另一项无可避免的进步。人人都期望自己的子孙是优越品种——这原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但在施行一阵子之后,变得像是看目录购物一样;眼睛或头发的颜色、甚至身高都任君挑选,人们也不再认为新生命的降临有多么必然了。就这么轻易地,人类偏离了本来该走的路。

  话虽如此,对于有遗传病的家族而言,这项技术却无疑是一份救赎,特别是那些致命性的遗传疾病。基因改良能事前剔除来自亲代的致病因素,使得人类得以克服严重的遗传病症。接受施术的人形同得到了延年益寿的仙丹。

  终究,人就是无法割舍一切。

  于是,有人开始认定所有的进步都是罪恶,主张“人”应该遵循古法、回归自然。倘若所有人都弃今从古,不知会失去多少人命?饱和的人口问题既不可能用古法解决,放弃一切新科技又使人无从抵抗疾病和天灾;这样的牺牲,人们做得到吗?当自己的挚爱在眼前挨饿、痛苦、濒临死亡时,想要尽全力去拯救,难道是错吗?

  尽管人们只想保留好的技术,却怎么也难以判断好与坏的定义。有人认为核能的力量是罪恶,核能电力却已是日常生活之不可或缺;被中子干扰器阻碍了核分裂的地表再度以石化燃料为主要能源,产生出来的高量二氧化碳,却使温室效应的问题日益严重,令人不得不感叹是开时代之倒车。甚至核武本身,原本也是为了让世界大战一举结束而诞生的,其后却演变出多么悲惨的结果——

  人世间孰善孰恶?在善恶的价值、其至其观念都已亡佚的时代里,人们依然贪婪的索求着。求尽善尽美——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渴望自己能领先群雄,越来越强大。纵使人类已经迈进太空时代,仍难以逃离这原始的本能。

  延续生命——既是义务,也是咒缚。

  无数的星光闪烁下,巨大的战舰映着地球光,幽幽浮在漆黑中。

  那是地球联合军的叛逃舰“大天使号”,和奥布的出云级二号舰“草薙号”。由地面发射的“草薙号”主船体即将与剩下的四个组件接驳,便在M1“异端高达”部队的引导下逐步完成接驳程序。“草薙号”的主船体虽是可单独航行的宇宙舰,但在完全合体后,火力和推进力都会有飞跃性的提升。除此之外,合体后的舰身上下备有主炮“Gottfried”,线性弹射器以包夹式固定在登舰舱口前端,成为了新的舰首;而后方两侧与载有阳电子破城炮“罗安格林”及后部推进器的舰体接合。于是乎,与其它组件结合后的“草薙号”,成为了全长二九零公尺、体型虽比“大天使号”略小,但武力却不可小觑的宇宙战舰。

  “草薙号”完成接驳作业后,再让自出航起就跟着一道突围的“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着舰。

  在“草薙号”居住区的一室,卡嘉利抱着双膝缩在床铺上,一个劲儿的埋首哭着。临行前那阵吞噬了父亲等人性命的火光,彷佛是向他们打出送行的狼烟一般,至今仍灼烧着她的眼睛。回想起从小和父亲之间的点点滴滴,还有他最后轻抚的大手,他的微笑,在刺痛她的心。

  “爸爸……”

  含着呜咽,哭哑了的声音从唇间泄出。

  ——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自己先走了?

  不该这么早的。实在太早了。我都还没从他身上学到什么。多想他多陪我一会儿,再守护我……

  脑中明白父亲的遗志,心却不由自主的老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房间对讲机响起一个呼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慢吞吞的走下床,恍惚地开了门,只见忧心忡忡的基拉和阿斯兰站在那里。

  “卡嘉利……”

  “——……!”

  一听见这充满关怀的语气,卡嘉利就哭着搂住基拉的颈子。于是基拉也抱住她,用他纤细的手温柔抚着她的头发。这感觉又令她想起父亲,终于无法自制,埋首在基拉的胸前放声大哭起来。一旁的阿斯兰只是默默地用一双忧伤的眼神望着她。

  面对基拉,卡嘉利觉得自己么都不用再说;就算不说,他也都明白的。伏在他胸前大哭,让他静静安抚着,心底那几欲崩溃的悲叹好像就能稍稍平缓。哀恸虽然无法消弭,但她的心虽痛,还是有余力去领会父亲所做的选择。只不过恐怕要等到哭累了,心情或许才会稳定些。

  看见卡嘉利抽抽噎噎的起身,基拉一面替地整理头,一面端详她的脸。

  “……没关系。我去……洗一下脸。”

  感觉到他无言的问候,卡嘉利抹着哭肿的脸自顾答道,准备转身往盥洗室走去。

  “嗯,我们等你。”

  淡淡一句,却是极其温暖的声音。卡嘉利回过身,迎向基拉那双彷佛无限包容的眼神,并且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对,己经不要紧了。

  基拉也轻轻一回握,浅浅笑着。

  我并不孤单——

  卡嘉利在洗手台洗了洗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微湿的浏海是金色的,双眼哭得红肿,轮廓虽深,却看不出是属于哪个民族。对于这一点,她竟从来也没有疑问过。奥布是个多民族国家,而且阿斯哈家自古便混有世界各地的血缘。她觉得自己和父亲一点也不像,但身旁的人总说她那头金发是从祖父那里得来的,她也就接受到今天。

  她胡乱擦过脸后放下毛巾,将手伸进衣服,动作莫名地紧张起来。指尖摸到一个硬纸的尖角。她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张照片,重新审视它。相片里这个浅褐发的女子,面容和蔼地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儿——一个是金发,一个是褐发。卡嘉利看得出神。

  “基拉与卡嘉利”——倘若照片背面的这一行字是真的,那么这对婴儿就是自己和刚才抱着自己、安慰自己的那个少年了。真有这种事——?

  ——你不会孤单的。

  父亲是这么说的。

  ——因为你有个兄弟……

  被这个看似母亲的女子抱在怀里的小脸看起好无助,简直不像是自己。基拉的那张脸也一样。回头想想,她竟也没看过自己在这么小的时候拍的照片。

  兄弟……?自己跟基拉……?

  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多年来认做父亲的那个人,就……?

  “卡嘉利……?”

  大概是担心自己这么久没出去吧。基拉敲敲门,在外面问道:

  “没事吧?”

  “嗯……没有!我马上出去!”

  卡嘉利赶忙把照片放回口袋里,离开镜子前。一打开门就和等在门外的基拉对上了脸。

  ——兄弟……

  “他们说玛琉小姐他们也到了舰桥上。卡嘉利,你要不要也来?”

  “哦……呃、嗯。”

  基拉体贴的问道,卡嘉利却像是羞赧地点点头,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基拉无心思地领头走出房间,但在一旁看着的阿斯兰,脸上剎时流露出疑色。

  “‘草薙号’原本就是当做我们和‘海利欧波里斯’间的联络舰艇使用。”

  到弹射甲板上来迎接玛琉等人的奇萨卡一面说明,一面领着众人走上通道。

  “——是有一些MS的指挥系统和武装,但规模不比‘大天使号’。”

  只见机库的维修座上,M1“异端高达”静静排列着。经过居住区时,他们看见M1的驾驶亚莎琪、茱莉和玛由拉等人,穆朝她们轻松地挥挥手,接着发表自己的评论。

  “划分成五个区块,只留主要船体往返航行啊?这倒是很有效率嘛!”

  居住区里竟也见到小孩的身影,令玛琉有些意外。想到往后的种种,这艘船实在不能说是个安全的地点;但是再想想,留在被地球联合军占领的奥布境内,只怕也没什么差别。

  她一面思索着奥布此刻的命运,一面望向奇萨卡。

  “那……嘉里……?”

  “她已经好多了,只是——在‘海利欧波里斯’的事情之前,他们这对父女原本也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唉……”

  奇萨卡这么答道,脸上也笼着阴霾。

  “……我也不忍心——叫她不准哭啊。这种时候……”

  想起卡嘉利的父亲乌兹米.尤拉.阿斯哈,玛琉也不禁感到眼眶一热。这个将未来与希望托付下来的一代伟人——那壮烈至极的死,不只令她感到无限的惋恨,却也同时激起心中一股洒脱似的豪迈情怀。奥布的雄狮果然不屈不挠,直到最后一刻,仍然贯彻自我的信念。

  沿着无重力的通道,一行人抵达舰桥时,玛琉不禁脱口惊叹:

  “好像‘大天使号’呀……”

  “是‘大天使号’像它。”

  听见她的呢喃,奇萨卡笑了起来。

  “都是‘曙光社’制造的啊!”

  说的也是。若依先后顺序来讲,为“海利欧波里斯”接驳物资的“草薙号”还是先出生的呢。两舰不仅在特殊的舰桥配置上极为相似,主要武装也大多相同。

  奇萨卡向操作席的一名女性说了声“帮我叫出宙域图好吗?”,便听得一个中规中矩的利落声音应答“是”。听到这声音,穆吃惊的转过头去。

  “——爱莉卡.西蒙斯主任?”

  “您好啊,少校。”

  只见她转过脸来,轻快的向众人打招呼。玛琉也十分惊讶。“曙光社”的这位开发主任——应该是平民身份,怎么会在这儿?

  “要在不熟悉的宇宙空间里指挥M1嘛。没我怎么行?”

  爱莉卡.西蒙斯笑着说,像是稀松平常。奇萨卡似乎也没特别介意她的身份。说起来,其实自己也早已不是军人——其至也不是这个国家的国民。眼前确实需要借重爱莉卡,而她本人也有这个意愿,既然如此,她待在这儿也不足为奇,只是玛琉等人一时还没体认到这一点罢了。

  不过——这时走进舰桥的少年少女们,却像是已经把一切视作理所当然似的,没漏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回身看见基拉的身后跟着哭红了眼的卡嘉利,玛琉自然而然地避开目光,瞥向两人身后的那名扎夫特少年兵。

  奇萨卡也带点偷看意味地朝卡嘉利瞄了一眼。看见她比预期的镇定,便很快把视线移回屏幕上的宇域图。

  “我们目前的所在位置应该是这里……。问题是接下来怎么走……”

  如今地球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处,虽是暂且逃进宇宙,也不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徘徊下去。可是奥布已经灭亡,他们既不隶属地球联合,也未依从“plant”,眼下已没有栖身之所了。正这么想,便见奇萨卡指着卫星轨道上的一点说道:

  “我看我们就先——往这里走,如何?”

  “L4……”

  奇萨卡所指的是在地球的卫星轨道上隔着月球,与“plant”遥遥相望的另一个拉格朗日点。那里也有为数不少的殖民卫星群,只是规模不及“plant”。

  “‘草薙号’和‘大天使号’目前还没有物资上的问题,但也不是无穷无尽。尤其是水,可不能等。”

  离开奥布前,两舰都尽可能装载了物资,由于目前的乘组员人数离满额还差得很远,因此现有的存水量大约可供应一年。不过今后将不再有补给来源,一切都要靠自己设法调度。迫切感觉到眼前的孤立状况,玛琉不禁面露忧色。话说回来,打从这趟旅程一开始,他们就是这么孤立的走过来的,跟先前的景况比较起来,现在这样要好得多了。想到这里,她便努力振作起来,决心撑过去;虽说先前还知道他们该去阿拉斯加,这回却连个明确的目的地都没有——

  “——L4殖民卫星群在开战时就因毁损而逐渐被弃置,现在虽然无人居住,但应该还能当做水源地使用……”

  奇萨卡说完,玛琉不由得喃喃道:

  “怎么又……害我又想起来了……”

  听见她没精打采的这么说,穆一贯潇洒的对她笑了笑。

  “不会啦,这跟‘尤利乌斯7号’那次不同啦!”

  听见“尤尼乌斯7号”一词,那名扎夫特兵——阿斯兰表情微微一僵,基拉马上就注意到了。众人后来才知道,原来阿斯兰的母亲正是丧命于“血腥情人节”中。只见阿斯兰立刻敛起脸上的动摇,以冷静的声调提供情报。

  “L4还有好几个运转中的殖民卫星。”

  在场的众人都望向这名年轻的新来者。

  “——扎夫特之前接到情报说有可疑份子盘踞在那一带,所以派人调查过。是好一阵子前的事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斯兰大大方方的说着,语调沉着得不像他这年纪该有的。

  “虽然没人住,但总该还有一些卫星的设备完好可用。至少在当时的调查报告里是这么说的。”

  “那就决定啰……”

  基拉接着他的话附议道。孩子们好像已经跟这些扎夫特的士兵们打成一片了。尤其是阿斯兰,他跟基拉原本就是童年好友,跟卡嘉利好像也曾经见过面的样子。想起这个文静的少年竟曾是之前执拗地攻击自己的敌军,玛琉觉得好奇妙。

  “不过……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穆没来由的了一句。阿斯兰的脸上又是一僵,而基拉与卡嘉利则不解的看着穆。

  “当然不只是你,还有另外一个也是……”

  “少校……”

  考虑到阿斯兰的心情,玛琉轻声制止道,心里却也明白穆选择此时做此质问的理由。

  “你们在奥布的战斗我是看到了,也知道状况非比寻常。我并不是对你们身上的军服有意见,可是……”

  穆看着阿斯兰,露出他偶尔会有的冷酷眼神。

  “可是,照这么走下去,我们也可能和扎夫特发生战斗啊。这跟奥布那时可不一样。你有那个心理准备吗?——你不是帕特利克.萨拉的儿子吗?”

  阿斯兰那张端正的脸庞剎时闪过一丝苦意。他还没开口,卡嘉利已经先抗议了。

  “是谁的小孩又怎么样!阿斯兰是——”

  “军人脱离自己的组织,比你想象的更严重。”

  穆的语气仍是一派严厉。

  “——更不用说,站在最高层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穆的疑虑自是难免。在奥布时,他们的敌人是地球联合军,阿斯兰等人原本就不会有任何抗拒,当然可以与之交战,可是此后的情况全属未知,万一得和“殖民地”为敌,他们绝不可能和自己的同胞交战。与昔日友军相抗固然痛苦,考虑到位居国家元首的父亲,更将情何以堪。反过来说,假使阿斯兰的行为只是出于对父亲的反抗心,那么把前线交给这样一个小孩,叫人怎么放心呢。

  “不能笃信自军的正义,不可以出来打仗。那可是本末倒置唷?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跟基拉不同,他是扎夫特的正规军人啊,不是吗?”

  穆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他的眼神看穿了阿斯兰。

  “——不好意思,不过……既然要并肩作战,我也想信赖你们。——你懂吗?”

  穆刻意如此不近人情地逼问阿斯兰,众人这才明白用意何在。只要他对这里有一丝后悔或迷惘,往后便难免心生嫌隙,也会渐行渐远;另外,若不趁这个时机问清楚这个人的意志,就像穆所说的,以后也很难全心全意信任他,让他守着自己的背后。

  阿斯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眼睛,直视着穆的双眼。

  “在奥布……不,在‘plant’也好,地球也好,我看了很多、听了很多——也想过很多。”

  阿斯兰一面整理思绪,一面说道:

  “那些讯息是不是正确的,或者——甚至我知道了什么、还不知道什么——现在的我,也不敢说自己有多清楚……”

  尽管如此,他的声音里却流露出漱石般清朗的意调。

  “只是——我心里向往的世界,和你们是一致的——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肯定不是个很灵巧的孩子——听着阿斯兰的话,玛琉如此想着。但也因为如此,他的话更有一份由衷的真挚,无点矫饰虚假。不经意,却见穆笑逐颜开。

  “……你满有主见的嘛,跟基拉真是差好多。”

  他的一句调侃,顿时令紧张的气氛大大缓和。基拉颇感意外地扬起眉毛,随即做了个滑稽的笑脸。

  “他从小就是。”

  看见基拉的笑容,阿斯兰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了一点。穆看着这对小朋友,又故作洒脱地开口说道:

  “奥布托给我们的责任可大啰!”

  “对。”

  玛琉点点头,一旁的奇萨卡与卡嘉利则神情严谨地听着。

  “——就凭我们两艘……坦白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就是说呀……”

  穆带着潇洒的笑意,环顾眼前的每一张脸。

  “不过——又何妨呢?”

  玛琉和穆相视一笑,在场的众人也纷纷露出坚定且认同的笑容。

  “就相信……”

  基拉静静说道:

  “坚强的灯火虽小,却不会熄灭,不是吗?”

  对。往后的事烦恼再多也是无谓,他们只能一步一步尽力去做。为了肩负的责任太过重大而心生怯意,那就成不了事了。

  “在‘plant’也有人抱着同样的想法啊!”

  阿斯兰彷佛终于敝开了心胸说道。基拉像是有所意会似的,和他互望了一眼。

  “……拉克丝?”

  “对。”

  穆还记得这个名字,表情显得惊讶。

  “那个粉红色的小公主?”

  玛琉于是也想起那名在碎石带巧遇的少女;拉克丝.克莱因——克莱因前议长的女儿。她怎么……?

  “是阿斯兰的未婚妻。”

  基拉笑咪咪的说道。卡嘉利睁大了眼睛望向阿斯兰。那三个字像是上个世纪的名词,和眼前这个少年的年纪一点也不相衬。

  可是,阿斯兰的表情却顿时沉痛起来。

  “——她已经被……被我父亲通缉了。说是叛国……”

  叛国……?

  把这几个字和那一位乖巧又娴柔的少女联想在一起,更教人感到意外。不过基拉却像是早已预料般,只是镇静地点了点头。

  与他们抱着相同理念的人,在“plant”也照样被视为异端。玛琉轻叹一声,不禁遥想起星海彼岸的种种。

  “——我们想走到哪里去?又想得到什么呢……?”

  少女清澈的声音响遍大街小巷,人们停下脚步,带着困惑与同情的神情,抬头看着屏幕上的这一位歌姬。

  “——今天的战场上,又有我们心爱的人死去了……这样悲伤的日子,我们究竟还得要过多久呢……?”

  仰头看着这段影像的人群中,也有几双眼神怀着憎恨。“割喉作战”的情报外泄一事,己被宣称是窃取新型MS的拉克丝等人所为,而官方也以协助通敌为由拘禁了克莱因派的议员们。此后,西盖尔和拉克丝父女的行踪成谜,帕特利克.萨拉直属的特务队甚至搜遍了整个“plant”,仍未能掌握十足线索。

  拉克丝失踪不久,人们便又在荧光幕上偶尔看见她的身影。拉克丝的非战诉求透过流动电台的插播,继续在电视频道上播映。

  “我们一定要让战争结束——”

  然而,特务队每次循线找到发讯端时,却都只能在空无一人的建筑物内找到被留下的播映器材。克莱因的人马太会躲,每每令他们扑空。同时,像是呼应拉克丝的流动频道开播,帕特利克.萨拉也加强了对巿民的精神喊话:

  “千万不能被拉克丝.克莱因的话给混淆了!她是与地球军通敌叛国、出卖军方重要机密的逆贼!”

  现任最高评议会的议长慷慨激昂,遗责这股地下反抗势力。

  “——没有人希望战争!可是——各位何不想想,为什么事态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明明是自然人创造出我们,却又嫉妒这进化后的能力,而对我们调整者多方迫害……!”

  他又诉之以情,激发人们对自然人的恨意,将敌人至今犯下的十大罪状罗列陈述,痛斥他们对同胞所下的毒手。

  “——我们在忍无可忍之下揭竿起义,他们的回答又是什么?就是射向‘尤利乌斯7号’的那一枚核弹……!”

  杀我同胞的仇恨和迫及生命的危机意识,永远都强过台面上的和评论。

  “这场战争,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求胜!一旦败北,只会造成比过去更黑暗的未来!”

  相对于帕特利克的敌我二元论,拉克丝仍然只是静静的劝说着:

  “地球的人和我们都是同胞,调整者绝对不是‘进化后的异种’……”

  粉红发色的少女,在柔和的语调中释放出凛然韧性,宣告着至今不为人知的秘密。

  “尽管实行了婚姻制度,我们仍然生不出下一代……已经无法创造未来的我们,哪里称得上是进化后的种族呢……?”

  近年来也有人隐约注意到这个事实,不少人便是被这番话打动。年年下滑的出生率——虽是未公开的统计,却值得注意——纵使不是事实,这些经过基因操纵而天生异能的人们,对自己的能力也不是毫无质疑的。自基因改造的历史开启以来,一直都有人为自己的血缘而困惑,留在地球上的调整者之中,甚至也有人痛恨这种非出己愿、约粹是父母亲强加的遗传特质,以至竟成为主张排斥调整者的“蓝波斯”的一员。

  不过,被点明这个事实的帕特利克,言辞中仍然带着愤怒与嘲笑。

  “我们已经是一支与自然人不同的新人种了!纵然有再大的问题,凭我们的智慧,必定能解决!”

  进步——更进步——不断企求这点的想法,果真是善意的吗?

  为了挑战各种可能性,人类才有跳脱地球、探索宇宙的这一天。这件事的本身会是罪孽吗?

  “——让我们停止战火,寻找出路吧。什么才是我们该祈求的?什么才叫做幸福?是此刻生活在战火下的每一天,还是未来的承诺?当我们失去了心爱的人,战争却依然持继时,这样的未来又能给我们什么样承诺……?”

  拉克丝的话,是否意味着一种选择?对人们而言,这个选项是否真的存在?

  ——之后的某一天,一个消息传到了帕特利克的办公室。

  特务队终于找到了西盖尔.克莱因的藏身处,并且——射杀了准备逃走的西盖尔本人及其同志。

  接获消息的那一刻,帕特利克也不禁闭上了双眼,像是为这个同属调整者第一世代,于公于私都曾互相扶持的男子之死而哀悼。

  他们曾经共渡光辉岁月,也一同捱过最苦涩的年代。在他们年轻的时候,眼中的未来曾经是何等光明啊!

  在“plant”长大的年轻一代,对他们的能力其实自觉不多,因为身边全都是调整者,没有人表现得特别优异,当然也没有差别待遇。但在帕特利克这一代时,调整者是在自然人的尊敬与妒意下成长的,他们都深信自己较常人更为优越。到了迫害时代更是如此——不,迫害越深,反而越令他们认定自己优于那些排斥者——进而让这份矜持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尊严。

  可惜的是,他们终究还是发现,其实自己的存在并不完美。从那一刻起,西盖尔.克莱因便开始否定调整者的优越性,而帕特利克.萨拉拒绝接受那些颠覆优越性的证据。一路并肩走来的同胞,从此踏上截然不同的两条路,直到今日。

  帕特利克沉默良久。是为了这个堪称战友的人物之死而伤痛?抑或——一向动摇其价值观的威胁终于铲除,此刻正感到一丝宽慰?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脸上伤感神色已经消退,他对辅助佐官说话的声音,也回复到往常那般的冰冷。

  “还有他的女儿……”

  他的语气里,不再有一丝犹豫。

  “——只要在此刻坚忍奋战,到最后,他们必能获得和平而光辉的未来!”

  在卡贝塔利亚的扎夫特军事基地里,也同样播映着帕特利克.萨拉议长的演说。伊扎克.玫尔怀着复杂的心情,不发一语地听着,劳乌.卢.克鲁泽则是一派殷急的发表感想——却彷佛隐含着一丝嘲讽。

  “看来,拉克丝.克莱因倒是让议长伤透了脑筋啊……”

  克鲁泽队的成员们在简报室里齐聚一堂,刚配属的新进队员也在列;与伊扎克同期的队员,已经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了。米盖尔、拉斯堤、欧洛鲁……以及尼高尔、堤亚哥——全都不在了。想到这一点,伊扎克不由得痛恨敌人夺走了他们的生命,只不过和以往不同,这股恨意中已含有一丝踌躇。

  “……不过我想,他召我们回国的原因应该不是这个吧!”

  克鲁泽半开玩笑的说,引得新队员们微微一笑。独有伊扎克不经意地将心中的疑念脱口而出:

  “可是……我真不敢相信,她居然会叛国……”

  伊扎克心里也深深为这位全国偶像的歌声和可人之处所倾倒。她和阿斯兰间的婚约虽然令他不满,但对方是被自己视为劲敌的强手,他也不得不承认两人是十分相配的一对。一个宛如小鸟依人的纯真少女,实在很难和出卖同胞的叛徒形象联想在一起。身旁的新同僚们也像是同意他的话,不约而同露出复杂的表情。

  然而,克鲁泽纠正道:

  “正因为有人会像你们这样想,克莱因派才要利用她啊。连你们都中计,那怎么行?”

  换做是以前,被这位长官如此纠举,伊扎克会坦诚地觉得羞耻,但如今,他甚至觉得克鲁泽的话也不无可议之处。一切都是因为他把那个红发少女带进来的缘故。那女孩正穿着扎夫特的制服站在一旁,简直像是正规成员似的。伊扎克实在搞不懂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队长又是基于什么样的意图而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只知道她原本是敌方的人,而且是个自然人。不过——或许根本不必去问什么意图。因为克鲁泽都让她睡在队长寝室里了。

  连克鲁泽都这样——伊扎克对这一点几乎忍无可忍。巴尔特菲卢特也将自己的女伴带上前线,但那当然不是军人应该有的行为。而且这个自然人动不动就摆出一脸惊惧,缩头缩脑的,好像她被丢进一个关了猛兽的牢笼,也让伊扎克看不顺眼。

  “——战争就是这么回事,里头有各种人的思绪盘根错结。我们要对抗的究竟是什么,你们可不要搞错啊!”

  克鲁泽说着,脸上又浮现出那个深不可测的笑意。伊扎克和其它的队员们一致挺直脊背,答了声“是!”,但内心的疑念却仍然挥之不去——

  帕特利克扬声高唱:只要继续作战,直到歼灭敌人的那一天,同胞们就能抵达那流着牛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面对这些赞辞,伊扎克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单约得只知照单全收了。但他同时也明白,自己只能继续遵从它。既然不愿做被消灭的一方,只有去消灭敌人了。想到阿拉斯加、想到巴拿马,还有那些逝去的同胞们——

  或者——还有别的路可走?

  “只要杀了上级命令中所谓的敌人,这就好了吗?请大家再想一想。被指为敌人的他们,也同样有父母和妻小。我们是不是都忘了这一点呢……”

  为了不让人从背景猜出地点,屋内的摄影布景都经过精心安排。正在录制下一段影片的拉克丝.克莱因停下话,转身看着走进屋内的青年。

  “——是不是又要换地方?”

  “是……非常抱歉。”

  身着暗色服装的红发青年微微低头。马秦.达哥斯塔——曾经担任“沙漠之虎”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副官的他,为这位纤弱的少女感到一丝不舍。投身地下活动以来,他们带着拉克丝一处接着一处的改约据点,以躲避特务队的搜索,拉克丝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然而少女却不显一丝疲态,只是纯真的微微一笑。

  “不,我不要紧的。——有没有新消息?”

  她的神情仍如往常那般文静,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利落和迅速开始收拾随身物品,为离开做起准备了。在她身旁的达哥斯塔简述最新的情势。

  “维多利亚和奥布受到地球军的攻击,奥布的质量投射装置被破坏,维多利亚的则被他们夺回去了。”

  “哎……”

  拉克丝的脸色一暗。

  “扎夫特在维多利亚不是配置了相当多的部队吗?”

  “但地球军好像投入了新型的MS……”

  达哥斯塔也难抑心底的苦涩。扎夫特在阿拉斯加一役折损太多兵力,显然难以抗御地球军的压倒性资源战。

  “是吗……那我们也得加紧脚步啰!”

  拉克丝那双柔和的蓝眼睛里笼上一层阴影。只在这片刻间,战场上又有两军的士兵陆继死去。达哥斯塔也明白,在仇恨中杀戳是不会有未来的,因此他投身克莱因派,暗中辅助拉克丝,但他偶尔也不免质疑,自己这么做是否有意义?拉克丝再怎么宣扬这份理念,但会不会在人们愿意侧耳倾听之前,事态已至无可挽回了呢……?

  拉克丝藏起自己显眼的长发,抱着哈罗起身,在达哥斯塔和另外几名人员前后护卫下走出做为临时据点的那间废屋。刚走到屋外,便听得一名通信人员喊了一声,大概是接到无线电。

  “马秦!”

  “……干嘛?”

  达哥斯塔回过身,惊觉叫住自己的那个人脸色发白,神情也不对劲。

  “西盖尔先生……”

  约略可以想见,无线电那端传来的是什么消息。达哥斯塔一时情急,冲过去直接抢过听筒。

  “西盖尔先生怎么了?直接说!”

  达哥斯塔对着无线电那头的人大喝,然后亲耳确定了消息。这事来得太教人难以置信,他觉得自己的双脚几乎颤抖起来。

  “——请问……?”

  一个清澈的声音,引得他猛然回过头去,只见拉克丝那双纯真的眼睛得好大,看着站在通信机前的同志们。

  “家父怎么了……?”

  达哥斯塔彷佛感到脚下一沉。

  这个事实,要他怎么转述给这位少女——?

  壮志未酬,抛下了未尽的大业——和钟爱的女儿,她的父亲已经撒手人寰……

  “哎呀呀,了不起。”

  看着维多利亚历经战火后的残破景象,一个装腔作势的轻浮语调响起。到处可见颓倒交迭、如死尸般动也不动的MS,光束和飞弹肆虐之后的赤土,以及扫荡在半毁的机体间巡逻兵,从驾驶舱搜出一息尚存的扎夫特兵,一个个射杀。找到新食场的兀鹰在上空盘旋,再加上气温升高、烧焦的建材和塑料发出异味,让这片战场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腥臭。投降是不被接受的,战俘条款是被默决的;喂饱了一只又一只的兀鹰,那些士兵的眼中甚至隐现着憎恶和残忍的喜悦。

  在阴惨*声间歇地响起、充满烟硝味的空气中,一名身着雅致西服、气质与此景全然不符的男子,正与一名将官驱车前往质量投射装置。

  “果然有一套啊,撒扎兰德上校。”

  穆达.阿兹莱尔——穿着西服的男子,对这幅战场的悲惨景况似乎视若无睹,一心一意地只望着前方那座最大的战利品。听到这句赞美的威廉.撒扎兰德也一样,对自己号令之下的血流成河并不以为意,脸上还有抑不住的自豪。

  “哪是,是‘攻击刃’的功劳啊。在奥布会让您那样苦战,我看都是因为那两架半路杀出的MS而已。”

  “我这儿也还有不少问题呢!”

  阿兹莱尔语带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也没想到‘灾厄高达’、‘禁断高达’和‘强夺高达’竟然要费那么大工夫。奥布这个国家也太不象话了,到底在想什么啊!”

  “八成是墙头草,想做渔翁得利的一方吧。好个卑鄙的国家。”

  撒扎兰德轻蔑地哼了一声。人毕竟只会用自己的尺度衡量他人,除了自己之外,他们也想不到别的。

  “我看他们倒是吸收了不少‘plant’的技术啊……。不,说不定那两架其实是扎夫特的……”

  反抗自己,一定表示有通敌行为,撒扎兰德本着这个单纯的逻辑冲口而出。阿兹莱尔也一改轻浮的态度,神情严肃起来。

  “不管是哪一个,都得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他扬扬嘴角,侧眼看着撒扎兰德。

  “——不知道能不能弄到手?”

  “所以,您要亲自前往宇宙——?”

  刚被夺回的质量投射装置上,已经停妥了一架太空梭。另一架极具特色的青缘MS从运输机走下来,步向航天飞机。那是背着巨大炮管的“灾厄高达”。“禁断高达”和“强夺高达”也跟在后面。

  看着撒扎兰德一脸诧异的望着自己,阿兹莱尔耸耸肩。

  “那些MS……”

  回想起在奥布所见的红白两架MS,竟然力克他引以为傲的三架“G”系列,阿兹莱尔的脸上浮现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在想,搞不好——用的该不是核能吧!”

  “您说什么……?”

  一听到这番话,撒扎兰德的眼神顿时改变。是的,这禁忌的核子之力,早已令人们望眼欲穿。

  “我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阿兹莱尔走下车,直截了当的说:

  “不过,从那样的威力看来,旧有动力是做不到的……”

  在军事产界待久了,他比何人都清楚,就算再怎么改良电池技术,也绝对应付不了那样的火力和机动力。那两机不只成功的牵制三架“G”系列,甚至在三机电池耗罄而撤退时,也完全未见有一丝动力衰竭的迹象。

  “中子干扰器也是调整者制造出来的……”

  撒扎兰德也沉吟起来:

  “的确,他们是有可能开发出令中子干扰器失效的装置,不过……若真是如此,事情就不得了了……”

  被中子干扰器封锁了核能的地球,一向以为双方在这一点上处于同等立场。万一这项前提不再成立,地球便将面临更深刻的威胁。

  “喂喂,难道你怀疑我的眼睛?”

  阿兹莱尔打趣似的问道,撒扎兰德立刻回过神来猛摇头。

  “不……怎么会。”

  阿兹莱尔走上航天飞机的登机梯,噗嗤笑道:

  “反正我们就是脆弱的生物……”

  他随口说着,却隐约有几分认真。

  “——所以凶牙利爪的家伙,都要好好的关起来才行……要是不绑好,那可就危险啰!”

  撒扎兰德也不禁跟着笑出声附和他:

  “丢进宇宙任它乱跑,后果就——是吧?”

  走到一半的阿兹莱尔回过身,又是轻浮的一耸肩。

  “好啦,我也会努力斩妖除魔啦……”

  “阿斯兰——”

  基拉来到驾驶员休息室,看见阿斯兰靠在扶手上望着玻璃墙后的机库出神,便出声喊他:

  “这边好像都弄好了,我们回‘大天使号’去吧!虽然两边都一样,不过这里也装满M1了……”

  “大天使号”和“草薙号”正往L4航行。辅助完“草薙号”的接驳作业后,关心卡嘉利的基拉和阿斯兰便将机体停泊在“草薙号”上,不过这里的机库已在出航前装满了M1“异端高达”,其至连两具维修座都空不出来。同时“大天使号”上目前只有“强袭高达”和“暴风高达”,宇宙航程多变,谁也不敢说何时会因故分开,趁早回去比较保险。

  可是,阿斯兰听着,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另有所思。

  “……阿斯兰?”

  基拉不解的歪着头。迟了一会儿,阿斯兰像是毅然转过身来。就在他准备开口之前,休息室的门又开了,卡嘉利漂进来。

  “基拉……”

  卡嘉利也是一脸严肃。她在阿斯兰身旁停下,生硬的问道:

  “……可不可以耽搁你一下?”

  “啊……那我就……”

  察觉到她的迟疑,阿斯兰以为她有所顾忌,于是打算离开休息室,却被卡嘉利慌忙地一把拉住。

  “等、等……不、没关系,你可以。不是,你留下来吧!”

  被她这么一留,阿斯兰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困惑地看着基拉。可是基拉也不知道卡嘉利要来找他说什么。

  “怎么了,卡嘉利?”

  是要聊她爸爸的事吗?——基拉的预想很快就被推翻了。卡嘉利不断踌躇,好一会儿才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基拉。他漫不经心的接过,见相片上是一个抱着两名婴孩的年轻女子。

  “照片?这谁的……?”

  “——后面……”

  卡嘉利一比手,看来有些焦躁,却又显得莫名的怯懦。基拉依言把照片翻过来,见那一行字便睁大了眼。

  ——基拉……卡嘉利……?

  这是什么?

  “‘草薙号’出发之前……我爸爸交给我的。”

  卡嘉利心烦意乱的说着,声音也有些颤抖。

  “他还说——你并不孤单……说我有兄弟。”

  从旁瞥见照片的阿斯兰,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卡嘉利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臂,彷佛这么用力扣着,也可以扣住自己飘忽的心意。

  “——你想……这是什么意思?”

  她带着期盼看着基拉,颤声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这……”

  基拉也不知所措的看看照片,又看看卡嘉利。

  姐弟——?兄妹——?

  “双……胞胎……?”

  阿斯兰半愣着吐了一句,轮流比较两人的脸。

  ——对啊。他们两人同年,照片里的小宝宝看起来也像是同时出生的。如果……如果乌兹米说的是事实的话。

  “乌兹米大人……还有说别的吗?”

  基拉又问道,却见卡嘉利一脸困惑的摇摇头。于是两人都说出自己的生日,结果竟也发现是同一天。可是——

  “总之……不过,光凭这个也弄不清楚啊……”

  他们所有的线索就只有这张照片和背面的那行字,加上乌兹米的话而已。问问基拉的父母亲或许能多少了解一点,但现在却没办法跟他们取得联系。

  “那,这个抱着小孩的人……?”

  至少就现有的情报探一探,阿斯兰便问道,但见基拉和卡嘉利都直摇头。

  照片的背景看来像是医院的产房或病房,那名年轻女性披着一头浅褐色的长发坐在床上,温馨地笑看着怀里的两名婴儿。这名女性该不会是……?

  “如果我跟你是双胞胎……那……我……”

  基拉的思绪还在一团混乱,听见卡嘉利几乎语不成声,这才惊愕的抬起头来。数小时前才失去了父亲——或者,是至今视为父亲——的少女,终于又难以自制的哭了起来,泪水散开在空间中。

  “我……我爸爸就……”

  她也想到同样的问题。如果这名女子是他们的生母,而他们确实是同胞手足的话——抚养他们至今、被他们视为双亲的人,不就没有血缘关系了吗?

  这么一来,卡嘉利就像要再一次失去“父亲”了。

  看她抽抽噎噎的哭着,竟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粗线条却爽朗快活的少女,基拉不由得轻抚她的背。

  “……现在想这个也无济于事啊……卡嘉利。”

  他还不敢相信自己和卡嘉利真是手足,但也不认为乌兹米是信口胡诌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说出隐瞒已久的事实真相,反而更有可能。只不过眼下既没有办法查证,老想着它也只是害脑子空转罢了。

  “况且……”基拉微微一笑,像是要给她打气。“就算是真的,你的爸爸还是乌兹米大人啊……”

  “基拉……”

  卡嘉利睁开眼睛,泪珠仍然止不住的涌出。她哭着抱住基拉的颈子,基拉也伸出手将她的身体搂近自己,温和抚着她的背。

  ——兄弟……

  想象乌兹米当时说出那句话的心情,基拉不由得感伤地紧紧抱住卡嘉利。那是乌兹米已知自己将死,于是将心爱的女儿托付给基拉。

  既然如此,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他都要保护她;就当她在世上再没别的亲人了,他要好好去爱她。代替乌兹米——

  一旁的阿斯兰,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

  “你很久没回国了吧,伊扎克。”

  走进航天飞机,克鲁泽领头步向座位,一面朗声说道。

  “——回去让家人看看你,让他们放心。”

  “是,谢谢队长。”

  芙蕾还站在走道上,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走在她身后的这个浅金发的少年便极不耐烦地大喝一声。

  “快点坐下啦!”

  芙蕾吓了一大跳,赶忙往前走。唤作伊扎克的这个少年驾驶,好像是最受克鲁泽重视。他的脸虽然长得很好看,但却有一道长长的伤痕,而且看芙蕾的眼神既尖锐又凶恶。她跌跌撞撞的跑进克鲁泽身旁的座位,只想赶忙逃开那名少年。

  到头来,她竟然只能倚靠这么冷酷而神秘的男人。向别人求助也是没用的,因为身边全都是调整者。都是敌人。

  光想到这一点,她就怕得不得了。就拿那个伊扎克来说吧,看起来也不过和赛伊或其它同学们同年纪,但却是个调整者,而且还是敌军MS的战斗驾驶——也就是先前数度威胁他们性命的人之一。所以她想,自己可不能被这些乍看无异的外表给骗了。

  话说回来,自己竟身不由己地跟着克鲁泽他们前往“plant”去了。之前的经历虽然可怕,但被带去“plant”更可怕,说不定她再也回不到那个有人认识她的世界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像是要消失了,于是心慌地哭了起来。

  “——不用怕。”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低语,芙蕾惊讶地看过去,却见克鲁泽正微看着她。

  “只要在我身边,你就安全了。”

  覆着奇特面具的那张脸近在眼前。连日来的朝夕相处,芙蕾已经习惯这不寻常的容貌。

  克鲁泽更放轻了语调,像在安抚一个年幼的孩子。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就放心吧。芙蕾……”

  他的声音和父亲的重迭了。

  ——真的,这个人的声音为什么会和爸爸的声音这么像呢……?

  芙蕾闭上眼睛,依偎在邻座的男子身旁。

  只要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就能想象,坐在身旁的人就是爸爸……

  航天飞机终于发动,机身开始晃动起来,她更紧紧攀住克鲁泽的手臂。而这位敌军的指挥官,竟也以温柔的手势轻轻拍着她的手。

  “基拉…我可以借一艘航天飞机吗?”

  暂将座机移到“大天使号”后,阿斯兰叫住基拉,说出他一直在想的事情。

  “我要回‘plant’一趟。”

  基拉闻言不禁睁大了眼睛。不久前才向众人表明自己的心意已决,现在又说出这种话,阿斯兰自己也觉得尴尬,但他仍直视着基拉的双眼。

  “我想……还是应该跟我父亲好好谈一谈……”

  基拉的表情忧郁起来。

  “阿斯兰……可是……”

  他想提示这么做会产生的危险,却见阿斯兰用力的摇摇头。

  “我知道!可是……他是我父亲啊……”

  阿斯兰的想法并不会改变,他仍认为父亲要走的路并不正确。可是,不向父亲点明这一点,就这么违背父亲的意思,他又觉得不光明。

  而且……说不定,自己有可能改变父亲的想法。这世上若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除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还能有谁?至少他们是父子。或许他是个不肖子,起码也是流着他的血液的骨肉。

  “好吧……”

  也许是了解阿斯兰的心情,基拉就不再反对了。

  基拉向玛琉等人说明事情原委后,阿斯兰获得了航天飞机的使用许可。机库里,阿斯兰抬头看了看“正义高达”,向身旁的堤亚哥说道:

  “——要是我没回来,‘正义’就给你来开吧!”

  堤亚哥马上皱起眉头。他是不可能说出自己是来送行的,不过陪着走来这儿也不会是别的目的。

  “我才不要。我比较喜欢‘暴风高达’。这东西还是你自己去开吧。”

  他的口气仍是那般轻侮,但这话应该是要他“滚回来”的意思吧。阿斯兰好像在交待后事,堤亚哥大概听不下去才这么冲一句。阿斯兰不禁莞尔。不管是他或伊扎克,说起话来怎么老是别扭又不坦率。不过那些话里隐藏的关怀,现在都很让阿斯兰很高兴。

  “等一下!”

  就在他要走进航天飞机时,一个高八度的声音突然传来。阿斯兰回过身去,来者竟然是卡嘉利。不知是几时跑来“大天使号”的。她几乎是飞也似的扑过来,阿斯兰急抓住她的肩膀,两人的身体便被惯性带往后方。

  “阿斯兰!干嘛,你……为什么!”

  卡嘉利像她平日那样粗里粗气的吼叫:

  “你为什么还要回去‘plant’嘛?”

  “抱歉……”

  对卡嘉利来说,现在正是她难过的时候。阿斯兰觉得,自己一人的离开好像是种背叛,不由得低下头去。不过从卡嘉利口中说出的话却不是责备;尽管心情依然艰苦,她仍为阿斯兰顾念。

  “抱什么歉?你把‘正义高达’留在这里,自己回去,那……”

  “‘正义高达’留在这里比较好。要是出了事情,基拉知道怎么处理……”

  “不是这个啦!”

  卡嘉利吼回去。看来她也知道。阿斯兰没夺回“自由高达”,甚至连“正义高达”都没带回去,这责任追究起来非同小可。然而这里势必需要这架机体,而且局势发展至此,阿斯兰也不想把这么强大的力量再交还给扎夫特。

  卡嘉利和大家的关心很让他高兴,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做是有勇无谋。

  “……不过……我还是得去。”

  “阿斯兰!”

  “我不能坐视不管啊……”

  ——我要阻止父亲。

  言语若是说不通,那么,不论用什么手段……

  基拉飞来他们身旁,轻轻的拉住卡嘉利。

  “卡嘉利……你应该能体谅吧?”

  卡嘉利看着基拉,又看看阿斯兰,表情看起来好像又要哭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改变阿斯兰的心情了。她最清楚忤逆父亲是怎么回事,当然也无法否定阿斯兰想再次和父亲开诚布公地谈的这种心情。

  就这样,挥别一脸不安的卡嘉利,阿斯兰的航天飞机就在“自由高达”的护航下,离开了“大天使号”。

  “我看你还是去陪卡嘉利吧?”

  阿斯兰打开通讯,对基拉这么说。失去了父亲,又被告知有基拉这个兄弟,在这双重打击下,她应该会需要基拉的安慰。但是基拉却笑着回答:

  “要是我让你一个人走,回去她一定会生我的气啦!”

  那倒是很有可能,阿斯兰也笑了起来。他们如此为自己着想,让他感到好心痛。

  “拉克丝.克莱因是被利用的!就因为她一心祈求和平……”

  在电视上发表声明的人,今天换成了爱莎莉亚.焦耳。男子在官舍的一室看着这段画面。他见过她的儿子,伊扎克.玫尔。

  “我们也明白,所以更想救她。自然人竟然欺骗了她,甚至如此这般利用她……”

  原来如此,可以这么解释啊——正这么想时,电话响了。

  “——为此,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和线索!爱护她的各位,请你们帮忙!”

  拉克丝没有罪。所以——提供她的下落纯粹是出于善意,是为了爱她。这么一来,就能打着“救人”的名义,行“狩猎”之实——

  电话里传来一个最近才听惯的声音。是帕特利克.萨拉。

  “找到‘自由’的下落了。在奥布!”

  “奥布?”

  男子不由得拉高音调。他用肩膀夹着电话,一手把电视的音量关了。他的身体不若以前那样方便,不过一向适应力高的他也已经习惯了。

  “对,就是奥布。克鲁泽在战斗行动中遇见,才把消息传回来的。”

  “真不知道那是透过什么管道落入奥布手里?”

  “管它那么多!阿斯兰或许有掌握到什么消息吧。那个不成材的东西,一点报告也没送过来!”

  打从一接起电话,帕特利克的声音就是这么愤怒又暴躁,只差没有歇斯底里了。男子在内心感到厌倦,嘴上却仍说着安慰的话:

  “您派给他的是个极机密任务,不是吗?动不动就通讯,他也怕泄露情报嘛。”

  “抢回了维多利亚,自然人现在可得意了,还一批批的上月球……”

  电话那头,帕特利克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次我们非得击垮他们不可……彻底的!”

  “我明白。”

4

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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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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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37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男子轻快地应答,用辞却有一点刻意承欢。

  “——到时还请让我为您贡献一分力啊。像我这样的人能重新拥有一席之地,多亏有议长阁下您的赏识……”

  听完这段奉承,对方就挂上电话,男子也略显厌烦地放下话筒,单手将虹吸壸里的褐色液体倒进小杯里。顿时香四溢,他便深吸一口气。

  “嗯……还是摩卡最香……”

  话说回来,几句阿谀就能任人摆布,帕特利克.萨拉也实在太好对付了。抗拒不了追随一向是位固高位者最容易出现的弱点。越想往上爬,越想力冠群雄的人,就越可能在心底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不安,也就越需要旁人对自己卑躬屈膝、屈意奉承。

  开始脱序了。阿拉斯加攻略战失败,“自由”失窃,维多利亚失陷;这些影响虽然还看不见,但加上巧妙逃窜同时又蛊惑人心的克莱因派——却已开始削减这位最高评议会议长的忍耐力,动摇起他的精神。

  ——抱歉了议长,您得借我利用利用……

  “好啦好啦……再来——几时是个好时机呢……?”

  男子自言自语,又自顾对着桌上的照片—一个巧笑嫣然的黑发美女——笑道:

  “……我这儿还挺有趣呢,艾夏。”

  是的。手持着咖啡杯,嘴角挂着一抹潇洒笑容的这个人物,就是曾在沙漠中名震一时的——

  “这是新型的‘盖兹’吗……”

  回到熟悉的“威萨利斯”,伊扎克来到MS甲板上,仰头看着新的队长机。刚回到“plant”本国的克鲁泽队先在原母舰集合,队员们稍后会有几天休假。

  正在组装新型MS的整备兵听到他的声音,便热心地转过身来回话:

  “啊——是的,这是MMI最新主力机种。”

  ZGMF-600“盖兹”是扎夫特近期开发的次期主力机种。除了配备有MA-M21G光束*外,盾牌还可发MAMV03.二连装光束爪;此外,它的腰部两侧可射出附有缆线的钩具,即延伸式制动*EEQ7R,直接由钩具瞄准锁定,因此可在零距离下做光束射击。它的单眼和头部的鸡冠式外型虽是承袭以往的扎夫特MS设计,但前述的光兵器和头部的MMI-GAU2啄木鸟式76mm近接防御机关炮等,则大多是撷居自联合军的技术。

  整备兵陶醉地看着新型“盖兹”,语带自豪地说:

  “这一款已经上生产线了!等到布署下来,应该两三下就能把那帮自然人赶出宇宙了吧?”

  这番话里隐含着的单约希望,却令伊扎克感到一丝无力。这名士兵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吗?“那帮自然人”和自己一样,也是流着红色的血而死——他知道吗?

  不,他是不可能知道的。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天真的期望自军得胜。伊扎克也期待胜利,因为战败了就只剩下晦暗的末来——正如萨拉议长所说的,而那也的确是事实。可是,他已经没法再单约地认为,只要消灭掉所有的敌人就行了。

  ——够了,别再打了……!

  无意间,阿拉斯加那个苦涩声音又在脑中响起。那人虽然打捯了他,却又救他一命——甚至不分敌我的通告“独眼巨人”的存在与危机,让许多人逃过一劫坐在那架MS里的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想法才会那么做?

  然而——又该如何才能停止?

  只说一声够了别打了,万一转过身去又被人开一*,怎么办?就那一驾驶叫人别再打了,但只要随便一个人不肯听话,战火就不会结束。

  而且看看现在,有几个人愿意听呢?拉克丝.克莱因努力的呼吁和平,人们却依然求战。为了复仇的怒火,为了惧怕对手,也为了执着于一己的优越……

  “真要拜托你们啰!”

  整备兵开心地向伊扎克说道,伊扎克却只是转过身去,不发一语地走开。

  克鲁泽回到“威萨利斯”的指挥官室,芙蕾已经待在屋里了。见他在桌前坐下,从抽屉取出药盒,她便自动端了盘和杯子过去。简直像只宠物,关注着饲主的一举一动似的——克鲁泽讽刺地想。也好,多了个女仆倒是挺方便的。

  将少女的存在抛诸脑后,克鲁泽取出刚刚拿到的盘片放进计算机中。不消说,这不是经正常管道取得的东西。盘片里的最高机密,凭他这个职位是无权获知的,军方高层也仅有极少数人才知道。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几架特殊的MS规格表。

  ——ZGMF-X09A“正义”、ZGMF-X10A“自由”……

  “哦……”

  看来,这就是他在奥布领海看见的MS了。极机密的扎夫特最新机种怎么会出现在奥布,至今无人知晓其间的内幕或经过,不过他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其中的一架是被间谍偷走的。

  但当他的目光浏览过其中的一个名词时,脑中剎时全忘了其它的事情。

  “——反中子干扰器……”

  面具下的薄唇慢慢上弯,逐渐变化成狂喜似的表情。

  “这下子……又有趣了……”

  终于,克鲁泽得到了他一直在找的东西。

  “基拉……”

  坐在航天飞机里,阿斯兰向“自由高达”呼叫:

  “快要到‘雅金.杜维’的防卫网了。你回去吧!”

  他们已经来到了“plant”的最终防卫线之一,即一座名为“雅金.杜维”的卫星附近。过了这里,阿斯兰就要停泊在“雅金”,然后转往艾普立留斯市。

  通讯线路开启,基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好。那我在这附近待命……”

  “不,你先回‘大天使号’去。”

  阿斯兰略有迟疑,但随即拒绝了基拉的意见。于是,屏幕上的基拉便像在揣测什么似的,不发一语地朝阿斯兰凝视良久,少又平静地开口:

  “阿斯兰……”

  “嗯?”

  “——你还不能死。”

  阿斯兰不禁屏息。

  “你懂吧……?”

  尽管神情平静,话里却有一份坚定的意志。

  “你和我——我们都还不能死……”

  看来,阿斯兰隐藏在心底的那份决意——也许此行将一去不返——早就被这位老朋友看穿了。

  还不能死——基拉的这一句话,强调的是阿斯兰的必要性。现在的阿斯兰和基拉,都是伙伴们确实需要的存在。“大天使号”与“草薙号”——对这群为展现奥布意志而离开地球的人而言。他们这两名战斗驾驶员有着不可或失的价值。

  正因为阿斯兰能够体会这份价值,基拉才用这种话来忠告他;相反的,既知只有这样的话才能挽回阿斯兰的决意,可见他早已预想到,更是刻意这么说的吧。乍见冷酷的简短几字,却感受得到基拉的思路,阿斯兰不禁微笑。

  “——还?”

  基拉也笑颔首。

  “嗯……还。”

  还早——在完成使命前,还不能死……他们还得活一阵子。

  阿斯兰便也平静的说:

  “好……。我会记得。”

  “别忘了。”

  看着好友在屏幕上低语,阿斯兰点点头,就此关掉了通讯。两机相击的通讯缆线切离,本以同速度并行的“自由高达”启动了喷射制动,在幽暗的星海中渐渐远去。

  阿斯兰重新朝向前方的岩块——“雅金.杜维”,开启通讯线路。

  “这里是国防委员会直属特务队,识别号二八五零零二,阿斯兰.萨拉呼叫——‘雅金.杜维’请回答……”

  向基地呼叫的同时,他的一只手无意识的在领口摸索。找那颗卡嘉利在地球时送给他的那颗红色石子——像是在寻求着力量。

  达哥斯塔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弯进了一条小巷子。这里是普立留斯巿区一处略为荒僻的地段。他溜进一栋外墙褪色而极不起眼的大楼后门,随即奔上阶梯。打开大门,只见拉克丝和十几名正专注在计算机前收集情报的同志们都在屋内。

  “辛苦了。——巿区怎么样?”

  拉克丝柔声问道。父亲虽死,她却没掉过一滴眼泪,还反过来激励为此恶耗而大受打击、几乎浮燥不安的同志们。达哥斯塔正色报告道:

  “不是很理想……爱莎莉亚.焦耳的演说,让巿民相当困惑。”

  “是吗……”

  “而且西盖尔先生的消息,也还未公诸于世……”

  情况不妙。人们开始相信,拉克丝是遭敌人蒙骗才倒戈的。这么想要比认定她是自主意志的叛国更容易接受些。虽然这也表示人们依然喜爱着拉克丝,但这份爱意却比敌意更糟。

  西盖尔遭人不由分说地射杀一事,人们毫不知情。把拉克丝引渡给*当局,大家都认定是为了她好,但恐怕也没有想过,届时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下场吧。一旦这样的人变多,就算只被他们瞥到一眼,必将造成决定性的过失。可是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隐匿;机械的数据可以捏造,旁人的耳目却是难以长久欺瞒。

  “——那么?”

  拉克丝敦促似的望着达哥斯塔。他点点头。

  “是。虽然比预定计划早了些……我认为还是得该进行……”

  “我知道了。”

  拉克丝同意道,未显一丝犹豫。她那柔和的脸庞,洋溢着坚定的决心。

  “算是‘时候’到了……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这是个决断的时刻。

  在拉克丝的决定下,众人的举动立刻匆忙起来。他们一面与各方面交互联系,决定随同拉克丝的人们也同时开始准备移动。就在这时,一部终端机前的男子接获某个最新消息,便出声叫道。

  “拉克丝小姐——”

  拉克丝与达哥斯塔走向那个人所指的画面,看见屏幕上的名字,立刻皱起眉头。阿斯兰.萨拉——拉克丝的前未婚夫,也是帕特利克.萨拉的儿子——刚刚驾着地球联合军的航天飞机进入“雅金.杜维”港,并且已被移送到国防委员会总部去了。

  阿斯兰.萨拉和拉克丝最后一次会面时,达哥斯塔也在场。之后阿斯兰领取“正义”且奉命寻找并夺回“自由”之事,他们也都知道。可是现在,阿斯兰却只身回到了“plant”。“正义”的下落如何,从他开回来的航天飞机,对照当时他与拉克丝间的谈话,已可窥得一二。

  那么,阿斯兰目前所处的情况,或许亦十分危险——

  “哎呀……这可不行呀……”

  仍是那般温吞恬雅的语气,拉克丝喃喃自语,一面又抬头望向身旁抱着双臂的达哥斯塔。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你能不能帮个忙呢?”

  拉克丝娇憨地侧着头问道。

  “呃……?”

  达哥斯塔的表情一歪。

  阿斯兰马不停蹄的从“雅金.杜维”赶往艾普立留斯巿;正确来说,是被人“带往”艾普立留斯。因为他开回来的是地球联合军的航天飞机,可是驾机返国的中间过程,他却怎么也不肯透露。

  父亲一定是听到这个消息,便下令立刻抓他回总部吧。士兵们团团围住阿斯兰,一路将他送进国防委员会总部的委员长办公室里。上次造访这儿也不过是不久前的事,那时的阿斯兰还像身旁这些人一样,是个对军方忠贞不二的士兵,而今的他却已代表着全然不同的的另一个势力,说是特使也不为过了。至少,他自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一踏入执勤室,父亲的锐利眼神便立刻射过来。

  “……阿斯兰。”

  “父亲……”

  一如往常地,阿斯兰想要避开那道冰冷的视线,但他努力克制这股冲动,抬头挺胸地面对它。父亲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转变,只是粗暴地喝令士兵:

  “你们可以走了!”

  把阿斯兰带来的士兵们马上立正行礼,退出了办公室。房间几乎还没关上,帕特利克就急切的问道:

  “怎么搞的?发生了什么事?”

  阿斯兰慢慢走近父亲。帕特利克的目光仍然没在他脸上多留片刻,只是自顾自接连地发问:

  “——‘正义’呢?……‘自由’又怎么了?”

  阿斯兰却没有回答,反过来问父亲:

  “父亲,对于这场战争……说实话,您是怎么想的?”

  听见儿子突然问出一句毫无关系的话,帕特利克一时也含糊起来。

  “——你说什么?”

  这个儿子应该要像个设好既定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照着自己的期望去行动,配合并服从自己的意志。如今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甚至还带着自由意志开口问话——帕特利克看着阿斯兰,就像在看一段程序错误似的。他的脸上写满单纯的疑窦,彷佛只是被人问及某个学术上的疑点。阿斯兰却是十分认真,继续追问:

  “我们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你在胡说什么……!”

  帕特利克这才回过神来,怒意出现在他的脸上。

  “先别说这个,我交给你的任务呢?快点报告!”

  还是那样,他的声音冰冷,一点也不像在对待自己的骨肉。阿斯兰却不再畏惧。

  “我……我是为了想跟您好好谈一次,才回到……”

  “阿斯兰,你这混帐!”

  帕特利克朝桌子用力一搥,气冲冲的站起来。

  “少跟我胡说八道!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竟敢跟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什么也不懂的,不正是父亲您吗?”

  阿斯兰激昂地回辩:

  “——阿斯兰加、巴拿马、维多利亚……被杀的人要报仇、报仇的人又会被杀……现在这样只是扩大战火!”

  “你是从哪儿听来这种愚蠢的想法?是不是那女人——拉克丝.克莱因给你灌输的观念?”

  阿斯兰觉得,心底的那份绝望开始窜升到脑门。父亲甚至一点也没意会自己要说什么。但他仍然拼命的陈述:

  “这样打仗,只是硬碰硬比军事火力,真的能够结束战争吗——父亲,您真的这么想吗?”

  “一定会结束!”

  帕特利克鼓起所有的确信,粗暴地吼道:

  “——消灭所有自然人,战争就会结束!”

  阿斯兰倒抽一口气,彷佛当场冻结。

  ——不会吧……?

  父亲竟然…真的这么认为?

  恐惧似乎令他全身的血液冰冷,阿斯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帕特利克走到儿子面前,抓着他的衣领猛摇。

  “说!阿斯兰,‘正义’跟‘自由’到底怎么了?要是不给我个好好的答,我饶不了你!”

  “父亲……?”

  阿斯兰颤抖着,抬眼看着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您是认真的吗……?要消灭所有的自然人……?”

  “那是这场战争的目的!”

  帕特利克完全不在乎阿斯兰的疑惑,斩钉截铁的断言。

  “我们可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战的啊!虽道你连这个也忘了?”

  盛怒之下,他激动得咆哮,一把将儿子甩了出去。阿斯兰重重摔在地上,被这阵错愕打击得抬不起头。

  他们之间,竟连最基本的理解都不存在。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说服父亲,真的笨透了。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父亲从没留意过儿子的想法,对那些与他竟见相违的人,他也从不去注意……

  感觉父亲的脚步走回桌旁,又来到自己的眼前,阿斯兰慢慢抬起头,却为眼前的景象而愕然。

  帕特利克的手里握着一把*,*口就抵在阿斯兰的头上。

  “父亲……”

  “——你这个蠢东西!少跟我拐弯抹角了!快回答!”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

  “‘正义’和‘自由’呢?——再不回答,我就把你当叛国贼抓起来!”

  阿斯兰拼命忍住眼泪,冷冷地看着站在身旁的这个人。

  ——到头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个“父亲”……

  自己不过是他手底下的一个棋子罢了。对自己血脉相继的儿子——至少怀有一分骨肉亲情的人,会毫不迟疑地持*相对吗?

  一点点也好,要是他还爱自己——

  帕特利克说的没错,自己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材。相信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亲情,还以为那可以改变这个疯狂的男人;诉之以理、动之以情,竟然都未能阻止他分毫。

  这样是不行的。若让这个人坐在上头继续领战,往后的路只会剩下——敌我互相残杀,直到死绝为止。

  ——非阻止不可……!

  一个冰冷的决意在阿斯兰的心底成形。他的眼里,早已没有那个对准自己的*口。

  “——阿斯兰!”

  就在帕特利克再度咆哮的那一剎那,阿斯兰猛然一跃,飞身扑去。

  *声响起,右肩感到一股灼热感。

  再回神时,阿斯兰已经被声冲进屋里的士兵们拉了开来。他们反扭他的双臂,肩头的*伤似乎是滚烫的。视野摇晃得好厉害,好多东西同时映入眼帘;士兵们的手押住自己、身体、颤抖的手和垂下的*口、办公室桌上掉下来的碎玻璃——那颗红色的小石子自己敝开的领口跳了来出,悬在胸前摇晃着。一道温热的感觉正沿着袖子内侧流下。

  “不准杀他!”

  帕特利克的声音响彻屋内。

  “这家伙还有很多事情没说!”

  ——是吗?

  阿斯兰那麻痹的头脑中,突然浮现一个令人苦笑的思绪。

  对父亲而言,自己至少还有那一点价值吗?

  可是——在那之后又将如何呢……?

  “把他带走!逼他说出‘正义’和‘自由’的所在!尽管逼供,不用对他客气!”

  阿斯兰再看见的,是一个掉在地上的破相框。那是已故的母亲和年幼的自己,正在破裂的玻璃另一面向他笑着。帕特利克的脚步就这么大剌剌踢开了它。一面被人戴上*,阿斯兰觉得眼前一阵黑。

  ——父亲想都没想,就扣下了*……

  他被士兵们拉着站起来,步子踉跄地带出去时,父亲心有不甘的吐了一句:

  “我看错你了,阿斯兰!”

  阿斯兰勉强挤出声音,沙哑地回答:

  “……我也是。”

  就这样,他们父子正式分道扬镳。

  在被抓走过通道时,阿斯兰的耳边响起数小时前的那一句忠告:

  ——你还不能死……

  因绝望而麻痹的思考渐渐回复。

  对,自己还有使命。他不可以被关起来逼供情报,也不可以就这么被杀。他得活着,就算活下去要背负着莫大的痛苦——

  他的眼光落向胸前摇晃的红色石子。

  士兵们好像要直接将他移送到别处。他们围着他走过大厅,往出口的方向去。大厅里来往的人们纷纷惊讶的停下脚步,投以意外的目光。刚走出建筑,移送犯人用的囚车已经等在那儿。一旦坐上去,恐怕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阿斯兰下定决心。

  “上去。”

  走在前面的士兵要去打开车门,趁着他们注意力转向的那一瞬间,阿斯兰奋力朝自己左旁的那名士兵一踢,又用肩向右侧的另一名士兵猛撞,顺势跑了出去。

  “喂,站住!”

  一名士兵大声警告,随即举*对着企图逃跑的阿斯兰。就在他的*口喷火之前,旁边的另一名士兵竟然用*柄把那人敲晕。

  “唉呀!搞什么呀,真是!”

  才刚刚令同僚昏倒的这个士兵咒骂起来,同时急急冲出去追阿斯兰。有着一头醒目的红发的那名士兵,回身向开始射击的士兵们抛出一个*似的物体。那个物体一落地便冒出浓浓的白烟。是个烟弹。

  “这边!”

  红发士兵抓住阿斯兰的手臂用力一扯,同时向开*的士兵们射击,紧接着又掷出一个烟弹,然后抓着阿斯兰跳进建筑物的后方。阿斯兰一面喘着气,一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像是来帮自己的人。黝黑年轻的脸,红色的小平头——好像在哪里见过——?

  “请转过来背对我。我要射断*。”

  男子简洁地说,阿斯兰立刻照办。只听见一发*响,他的双手就自由了。

  “你也真够乱来!想死吗?”

  红发的士兵一面叱责,一面拔起自己的佩*交给阿斯兰。

  “——居然还踢倒我们的一个人……”

  阿斯兰跟着那名男子一起还击时,也注意到同样这么做的好像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刚才被自己踢开的那个人,看来也是要来帮自己逃跑的一份子。

  “——你是?”

  阿斯兰在*响间问道,那人则高声回答。

  “就是人家说的‘克莱因派’啦!——真是!计划都给你搞乱了!”

  对方这么埋怨,阿斯兰也不由自主的赔起不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啦!——真是!我干嘛老是在求别人不要乱来啊。你们也替我想想好不好!”

  这个人一直犯嘀咕。阿斯兰这才想起,之前和拉克丝在剧场说话时曾见过他。

  “——达哥斯塔,快点!”

  一个像是同伴的男子把车开到他们面前,拉开了车门大叫。唤做达哥斯塔的这人立刻将阿斯兰推过去。

  “来,我们走!”

  他们又朝着正规军士兵们一阵还击,随后便跳上车子。

  “艾普立留斯一号”的宇宙船坞中,停泊着一艘等待首航的新造舰。它的舰首略长,浅红色的船体两侧各有一只浮筒般的部位伸出,在后侧展开优美的白色羽翼。舰桥的前方有一座单管主炮,除了飞弹发射管外,舰首两侧还有名为“MobilesuitEmbeddedTacticalEnfORert”的特殊武装,堪称这艘战舰的特色。

  补给完毕,只等着航向真空之海的这最新战舰,出现了一名男子。

  他只有一只手,像是行动不便般拄着拐杖。一身日晒后的黝黑,脸上横着一道大大的伤疤,左眼线是闭着——这么多的伤痕,却未令这名男子失却甚强烈的存在感。不,那些伤口反而使男子那张精悍的五官更加引人注目;甚至他坐在舰桥里的模样,也带着一点海盗似的逸趣。

  他正是被副官马秦.达哥斯兰从爆炸的座机“拉寇”中救出,奇迹似生还的“沙漠之虎”——安烈.巴尔特菲卢特。

  与基拉的战斗虽令他身受重伤,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到祖国“plant”时,国人都尊称他是“奇迹生还的战场英雄”。人们惋惜他的才能,而帕特利克.萨拉也相中他的声名,于是拉拢他加入自己的势力,想借重他来收复失地。就这样,巴尔特菲卢特被任命为这艘新战舰“永恒号”的舰长,准备回到前线。

  “再来……”

  巴尔特菲卢特接到了个通佑,便不慌不忙地拿起舰内通讯的对讲机。

  “呃—……本舰自即刻起进入最后准备。”

  他的低沉嗓音传遍全舰。

  “——听到了没?本舰自即刻起进入最后准备……”

  舰长突如其来的这一道指令听来煞有介事,可是乘员们却不明白指令的内容为何,纷纷不解地歪着头。

  “——开始作业!”

  那是什么?﹗﹗一头雾水的人正想问身边的同僚,却惊见一管管*口随着这一声令下全都指到自己眼前了。巴尔特菲卢特的指示——或者说暗号——意味着什么,只有一部分的士兵真正明白。这些人立刻举起*,开始驱逐那些不明究理的另一群人。

  “这——这怎么回事啊?”

  面对同僚的困惑和愤怒,持*者只是淡然答道:

  “乖乖照做,我们就不会加害你。”

  他们将这些“局外人”一一引导向最近的舱口,然后把他们推了出去。

  “——只要给我下船就好了。”

  被踢出母舰的那些人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的望着“永恒号”。

  同时,一个新的乘员却在此刻取而代之进驻。

  “让您久等了。”

  随着一个清澈的声音,出现在舰桥的竟是拉克丝。她将那一头粉红色的长发束在脑后,穿着一袭利落而灵活的民族风格服装。那一身衣饰令人联想到武将在战所穿的阵羽织,也可以想见她身着此服的意志。

  巴尔特菲卢特朝她望了一眼,咧嘴一笑。

  “哪里哪里,您平安无事才好。那……要走了吗?”

  “是。”

  她很自然地在巴尔特菲卢特背后、高出一层的指挥官席上坐下,没有一点迟疑。彷佛一切水到渠成,引擎同时启动,驱动声开始低沉地回荡在船坞间。迟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永恒号”的异样,管制官立刻打开通讯呼叫:

  “喂,你们在干什么?贵舰并没有接到出航命令啊!”

  当然,这是不会有人回答的。事已至此,既不必用聊天来争取时间,也毋须老实地宣告他们的意图——声明此舰即将脱离扎夫特的指挥,也没什么意义。

  “——怎么了,巴尔特菲卢特队长?请回答!”

  眼见“永恒号”完全没有反应,管制官这才体认到事态异常,不由得慌乱起来。不一会,“永恒号”操作员便扭头一瞥,向身后的巴尔特菲卢特报告道:

  “主闸门的管制系统密码已遭变更。”

  “啧,这么优秀啊。——就这么放着有什么关系嘛!”

  如是说着,巴尔特菲卢特却是眉开眼笑地朝后方的拉克丝看去。

  “出航恐怕有些不平静哦,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也没办法呀。”

  仍是一派温柔语调,声音里却充满了毅然。拉克丝看着前方。

  “——因为我们非走不可……”

  听到这句,巴尔特菲卢特便忙不迭地下达一连串命令。

  “准备发射主炮!目标,主闸门!——出航的同时齐射!”

  乘员们井然有序地执行起来。驱动声渐渐高升,喷射口开始喷出瓦斯。巴尔特菲卢特又向拉克丝,半敦促似地点头示意。于是,少女凛然向全舰宣布:

  “‘永恒号’,出航!”

  此话一出,战舰立刻猛然加速,巴尔特菲卢特同时叫道:

  “发射——!”

  主炮喷出火,光束穿透阻挡在前方的闸门。

  “——干什么!‘永恒号’?”

  惊愕的叫声传入舰桥,但“永恒号”依然继续前进,向熔毁的闸门驶去。

  “快停船!——发警戒令去总部!”

  一出闸门,眼前立刻展开一片无垠星海。巴尔特菲卢特粗犷地大笑起来,拉克丝则在刹时瞇起了眼,细细打量着这片宛如水垠散落的太空。

  这一刻的“永恒号”,正式启程航向洋。

  “很好—!——达哥斯塔呢?”

  巴尔特菲卢特快嘴地问道。探索周边宙域的人员摇摇头。

  “还没到!”

  “啧!再磨蹭下去可不管你啰,达哥斯塔!”

  另一方面,阿斯兰已经改搭一架多人座的小型飞机。达哥斯塔坐在前座,机身一离陆便急速升空。

  “可恶!得快点啊!”

  达哥斯塔往手表草草一瞥,哀嚎了一声便又加快速度。阿斯兰只有默默的任事态掌控,但看着“plant”的地表逐渐远离,他的表情却有一丝扭曲。

  两人乘坐的小型机冲进轴心,转进一条大概是维修用的狭窄管道,继续往上飞升。这一带几乎己无重力。注意到他们的动态,前方出现了哨戒小艇,不仅就这么堵住了狭小的通道,还向他们发射火神炮。达哥斯塔把心一横,向小艇直冲过去,同时灵巧地扭转机身,趁着对方心生畏惧而稍有退缩的当儿,就这么穿梭而过。

  很快地,通道前方已可见到一片四角形的星空。是出口。小飞机于是一鼓作气,加足了马力往外冲,他们的视野立刻被一艘浅红色的巨型战舰所遮蔽。阿斯兰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新型舰……?”

  这艘船有着独特的外观,和既有的船舰截然不同。达哥斯塔这才稍稍流露出丝舒慰,对着通讯机叫道:

  “队长—!”

  “达哥斯塔,你迟到啦!”

  扩音机里传回一个挖苦的声音。

  “你也不想想我费了多大的工夫啊!”

  “少啰嗦,到后侧舱口去。——收容机体后,启动最大推进力!”

  战舰的后侧舱门开启,把小型机接了进去。阿斯兰旋即感觉到一阵急骤加速,暗暗推测这应该是一艘性能极佳的超高速舰。他先到医务室接受*伤的紧急治疗,然后在达哥斯塔的陪同下往舰桥走去。

  电梯的门一开,坐在高层指挥官席上的人立即转过身来。看见那一束飘逸的粉红色头发,阿斯兰不禁屏息。

  “——拉克丝?”

  “阿斯兰,你还好吧?”

  一见他受伤,拉克丝马上起身向他靠过去。

  她怎么会在这种战舰上……?

  阿斯兰还没弄清楚事态如何,但听得前方有个爽朗的声音向他招呼。

  “嗨唷,初次见面。”

  坐在副长席上的男子粗犷地大笑着,那张刻着许多伤痕的脸远远对着他。不知几时,达哥斯塔已经站在他的身旁。

  “欢迎来到歌姬的船。——我是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

  奇迹生还的“沙漠之虎”?——阿斯兰也听过他的事迹。可是,那位战场英雄怎么会——?

  他满眼疑问地看着拉克丝,却见她只是微笑点头。

  ——“沙漠之虎”是拉克丝的同志?还劫了这么大的一艘造舰——?

  刚才那场形同劫囚的行动起,阿斯兰眼见他们竟有那般深入军方内部的渗透人员,便已隐约感到克莱因派的影响力之广;如今竟连奇迹的战场英雄都被拉拢,甚至还抢得最新舰脱离本国……

  动员这许多人的力量,竟在眼前这名少女的身上。阿斯兰为之愕然,心中思绪翻腾。

  许多人都和自己选择了同样的路,挺身对抗。对身心俱创的阿斯兰来说,这个发现太令人欣慰了。

  希望之船越发展现惊人的速度,划破真空的黑暗前进。

  然而后快地,控制台响起了警告声。就操作席的达哥斯塔机警地叫道:

  “前方有MS部队!数量约50!”

  拉克丝回到舰长席,阿斯兰跟着靠过去。

  “是雅金的部队吗?……哎,他们当然要出动……”

  巴尔特菲卢特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紧接着高声下令:

  “主炮,准备发射!启动近接防空系统!”

  “这艘船上有MS吗?”

  阿斯兰立刻问道。巴尔特菲卢特却耸耸肩。

  “不巧,它们都不在耶。——这玩意儿其实是‘正义’和‘自由’的专用战术舰。”

  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令阿斯兰为之一怔。专为“正义”和“自由”所打造的战舰——?

  那么,把“自由”交给基拉,也是早已预知这一天而做的举动吧。阿斯兰再次为拉克丝等人的先见之明而叹。不过,现不是佩服的时候。纵使是最新型的战舰,少了MS的支持,有可能突破“雅金.杜维”的防卫网吗?

  这时,拉克丝静静的下令:

  “请打开全频道通讯线路。”

  “拉克丝?”

  不明白她的意图,阿斯兰怔怔望着拉克丝,却听见巴尔特菲卢特马上兴致盎然地答了一声“收到!”,操作起通讯仪器。

  “我是拉克丝.克莱因——”

  拉克丝的声音正气凛然,回荡在MS机群之间。

  “——由于企盼的远景不同,我们不得已成为萨拉议长的敌对者。——但是,我并不希望和各位发生战斗……”

  这一刻,阿斯兰觉得自己的目光似乎离不开她的侧脸。她的神色是那样柔和,却绝无讨好之情,面对着压倒性的军容,她依然气度堂堂地述说着,彷佛有一股引人入胜的魅力——却又令他感到莫名的遥不可及。

  “恳请各位让本舰通行。并且,我也请各位再一次思考……思考我们直正应该对抗的,究竟是什么……”

  自己曾视她为未婚妻,认为她是个单纯天真的少女;原来,她并不是那样的……。这份认知重新点醒了阿斯兰。虽有些寂寥,却又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喜悦。能和这样的人物并肩作战,迈向同样的未来——而经历这种种一切,他们终于站在同样的地平在线,对阿斯兰而言,有一种平静的满足。

  不过,眼前的状况依然迫切。她的话并没有停止MS队的进攻。屏幕上映出的光点中,又分出更多无数的点向战舰移动。MS队发射了飞弹。

  “——唉,突然跟他们讲这些,很难理解的啦!”

  巴尔特菲卢特倒是很明白对方的举动,于是厉声下令:

  “开始迎击!”

  “永恒号”的所有飞弹管立刻敝开,迎击飞弹向四方射去。它们击落了逼近的飞弹,光芒映照着战舰优美的弧度。

  “请避开驾驶舱哦!”

  拉克丝很干脆地说道,巴尔特菲卢特却也一派干脆地回她:

  “这也难哦。——主炮,射击!”

  主炮发射的光束穿过宇宙空间,在前端激发出几道光芒。

  “蓝δ五及C一一,‘基恩’六架!”

  达哥斯塔叫道,巴尔特菲卢特立刻抛出指示:

  “来了!对空防御!”

  重装备的“基恩”迫近,足部的飞弹筴射M68豹式三连装短距离诱*。

  “蓝δ一二还有‘基恩’四架!”

  “飞弹接近!”

  “迎击赶不上!”

  达哥斯塔绝望的叫起来,巴尔特菲卢特不发一语地咬着牙。一次对付这么多MS,战舰的迎击系统果然还是来不及。

  “——飞弹即将命中!”

  “准备对应冲击!”

  屏幕上的光点迅速向战舰聚拢。已备妥接击姿势的乘员们,却在下一秒看见一道贯穿黑暗的光柱。不知从哪儿射出的光束瞬时拦下数枚飞弹,及时在它们命中舰身前将之击落。再一眨眼,又见数道光束从某一点迸出,逼近“永恒号”的“基恩”竟接二连三地失去战斗能力。舰内仍为外面的冲击而摇撼不已,众人都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独有阿斯兰一人察觉。

  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只有一个人——

  几乎是同时,屏幕上也映出阿斯兰所想的那名少年。

  “这里是‘自由高达’。基拉.大和呼叫——”

  “——基拉!”

  站在阿斯兰身旁,拉克丝开心的朗声叫道。认出她的身影和声音,屏幕上的基拉也瞪圆了眼睛。

  “拉克丝……?”

  与阿斯兰分别后,基拉恐怕就一直在原处待命,一发现这里发生战斗,立刻联想到与阿斯兰有关,才会这么快就赶来吧。对于朋友的忠诚,阿斯兰满心感激。

  这时——副长席上的巴尔特菲卢特,也向屏幕举起他的一只手。

  “唷,少年!多谢相助啊!”

  听见这几句招呼,阿斯兰又是一惊,不由得望着祖国的英雄。

  ——他又是什么时候跟基拉认识的?

  不过,基拉的惊讶可不比阿斯兰小。

  “——巴尔特菲卢特……先生……?”

  盯着坐在舰桥上的巴尔特菲卢特,基拉在屏幕中的表情,竟像是看见一个鬼魂似的。

  之后在基拉的“自由高达”掩护下,“永恒号”平安的通过了“雅金.杜维”;又用迷彩遮去航迹,继与“大天使号”和“草薙号”一样,将航道指向L4.

  已经先抵达L4殖民星群的两舰战舰,眼见“自由高达”引着另一艘新舰艇飞来,都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大天使号”和“草薙号”已经选定一座殖民卫星“门德尔”做为临时停泊处,于是“永恒号”也驶进空荡荡的殖民卫星港,停靠在它们的旁边。

  三艘战舰的乘员们下了船,齐聚在港区。

  “次见面——这么说也怪怪的吧?我是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

  从新舰里出来的男子,笑着移向玛琉等人;他的肢体残缺,但此地的无重力让他的动作依旧与常人无异。玛琉出神打量着对方的脸,穆也不由得半愣,竟然老实不客气的问道:

  “喔—……你真的就是‘沙漠之虎’?”

  “要是让你失望那可宜抱歉,偏偏就是我本人。”

  玛琉仍是一脸不敢置信,但还是伸出手去。

  “我是玛琉.拉米雅丝。……不过,真叫人吃惊呢!”

  “彼此彼此。”

  两人紧紧一握。他们曾是在生死关头互相厮杀的敌对双方,没想到此刻会以这种形式巧遇——双方都不禁深深感慨。

  但仔细一想,阿斯兰和基拉不也正是如此?原本怀着相同的想法,却不幸地分处于敌我双方的人们,如今能像这样的握手言欢,看在阿斯兰的眼中,既像是理所当然的情景——又像是一种奇迹。

  可是,从“自由高达”里下来的基拉,却像是被巴尔特菲卢特的模样给吓着了,只是杵在原处不敢走近。看见他这副模样,巴尔特菲卢特那满布伤痕的脸又浮现笑意,朝他举起一只手。

  “唷,又见面啦,少年。”

  “我……”

  基拉的表情僵硬,来到巴尔特菲卢特的面前。

  “我……我该怎么,对你……”

  基拉的视线游移在他失去的那只手臂和满脸的伤痕上,待在巴尔特菲卢特身后的达哥斯塔剎时露出复杂的表情。可是巴尔特菲卢特却只是温和地看着基拉,语气尖锐地问他:

  “你是不是想补偿我呢?”

  基拉哭丧着脸,低下头去。

  “……对……你有理由杀我……”

  只见巴尔特菲卢特轻蔑的哼了一声。

  “——那种行为,不是早就该停手了呢?”

  基拉抬起头,见他又是一笑。

  “开*的人就被射击,被射击了又要反击——那就没完没了。直到歼灭所有的敌人为止。——你现在会在这里,不就是因为注意到这个?”

  听见这番话,基拉的神情像是豁然开朗。巴尔特菲卢特轻拍少年的肩。

  “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巴尔特菲卢特先生……”

  基拉的双唇颤抖,终于向他用力一点头,含泪笑了起来。

  大人们聚集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情报,开始讨论今后的种种情势,基拉则悄悄离开他们,往稍远处独自沉思的拉克丝那里。阿斯兰默默的看着基拉过去,卡嘉利却靠过来对他说:

  “你总是一堆伤。”

  她看着阿斯兰那只用三角巾吊起的右臂、制服上干掉的血迹,脸上好像有怒意。阿斯兰做了一个苦笑,以平静的眼神看着卡嘉利。

  “……石头有保护我哦!”

  “是吗,那太好了……”

  卡嘉利开心地一笑。她共没有骄矜起来,也看不出有任何的压抑或刻意自持。就是这等坦率的感情表现,让阿斯兰随时随地都感觉自在。

  而这样坦率的卡嘉利,一面望着“永恒号”,一面意味深长地说:

  “不过……指挥一艘那样的战舰跑出来耶……那个女生真厉害。”

  “咦……是啊……”

  听不出别的意思,阿斯兰一时应得生硬。被谈起的拉克丝,正在远处和基拉聊得十分开心。那样的表情,阿斯兰从未见过。

  “……没关系吗?”

  卡嘉利这么一问,阿斯兰惊讶的转过头,却见她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本来是……”

  在一丝甘甜的痛楚中,阿斯兰远远看着基拉和拉克丝两相望。他们的眼神既生动又明亮。

  和自己博斗后,是拉克丝收留了身心俱创的基拉。从那两人间毫无戒心的表情,可以想象他们曾经共渡一段自己所不知道的时光,也建立起彼此的信赖关系。对阿斯兰来说,拉克丝是个可爱而纯真、却总是遥不可及的奇妙人物,现在想起来,那种感觉或许是她有意无意间布下的障眼法——倒不是对着阿斯兰演戏或戴假面具,只是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既不前进一步,也不让阿斯兰更接近。可是基拉和阿斯兰不同,他不刻意在她面前求好,而是坦然表现出自己的原貌。所以,拉克丝也少能对基拉表现出原原本本的自己。

  他一向以为,拉克丝比实际年龄幼稚的女孩。这个印象曾一度被颠覆,让他感觉她远比自己还要成熟稳重得多,但是看看此刻和基拉谈天的她,却又只像个与她原本年龄相符的青春少女。

  “都是因为…我太笨了……”

  阿斯兰怀着苦涩如是自嘲,没想到卡嘉利竟直截了当的说:

  “哎,现在发觉也不晚啦!”

  “呃……”

  阿斯兰不由得重新审视着身旁的少女。她是在用她的方式安慰自己……是吧?

  可是,如果她真的要安慰人,又有点希望她至少可以否定一下……

  偏偏卡嘉利抱着双臂,继续毒辣的说:

  “不过,我觉得基拉也是笨蛋啊,嗯!”

  ——不,我不是说这个……

  “果然笨蛋就是笨蛋啦,调整者也一样。那是改不的啦!”

  一刀两断,简洁明快。听得人甚至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在安慰人,只觉得这话一传进耳里,好里什么都无所谓了。但见卡嘉利看着阿斯兰,神情讶异起来。

  “——干嘛?”

  “没有……”

  阿斯兰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你说的对。”

  “我实在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他……”

  基拉朝着正和玛琉等人说话的巴尔特菲卢特瞄了一眼,一面说道。拉克丝则是喜不自胜地微笑。

  “是呀。大家都说他的生还就像一场奇迹呢。不过,他愿意选择与我们走同样的路,更让我高兴。”

  听说,原本就是克莱因派的达哥斯塔老早就有意无意地探问过,希望能拉拢他加入,但后来真正入伙,却是巴尔特菲卢特在养伤时期主动提出的。

  ——那,我该做什么才好?

  直觉敏锐的巴尔特菲卢特,其实早就察知副官的意图了。据说并不是因为达哥斯塔救了他的命,他要报恩才那么说的。

  后来听巴尔特菲卢特本人的说法,意思是既然死过一次,这会儿就该随心所欲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才不会浪费阎罗王的美意——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很像巴尔特菲卢特先生的作风。”

  基拉不禁莞尔。

  不过……基拉觉得他以前过的日子就已经蛮随心所欲了啊……忆起那一身花俏鲜艳的夏威夷衫和帽子,基拉偷偷想到。

  ——那么,要怎么样分出胜负?到哪里才算结束……?

  因为巴尔特菲卢特的诘问,基拉才开始思考起战争的种种。在不断的挣扎、一再反复的苦思后,他终于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也和这个问题的启蒙者再度相逄。此后,他们将成并肩扶持的伙伴——

  一点点的,虽然还微不足道,但基拉已经觉得,他们正趋近心中的目的地。这样的希望,点亮了基拉的心胸。

  无意间,却见拉克丝静默下来,表情沉郁。

  “……拉克丝?”

  基拉关心地呼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想要做个微笑。但她却做不到。她低下头,很小声地说:

  “……家父……死了……”

  基拉倒抽一口气。西盖尔.克莱因——他那张隐约憔悴,却总是稳重平和的面容,顿时在基拉的脑中浮现。基拉不假思索张开双臂,靠向拉克丝。

  “‘plant’的巿民们都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连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唉……拉克丝……”

  看见基拉走近,拉克丝想坚强的一笑,眼中的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他拉过她的身体。

  她也和卡嘉利一样——为了信念,失去了父亲。

  拉克丝趴在基拉的胸前,放声哭了起来。这一路来,她一定都忍着泪水,努力代替父亲率领着同志。这是多么坚毅的眼泪,基拉不发一语地承受着。自己万般痛苦的流泪时,拉克丝也是像这样地呵护着轻抚他的头发。

  乌兹米和西盖尔都是壮志未酬身先死。我们更要让这条路继续下去——

  怀着平静的决心,基拉紧紧拥住细声哭泣的拉克丝;彷佛在臂弯里的,正是先人托付的未来。

  “深测器有感应!距离五零零,G一四标号二三三α,大型热量持续接近!推测为战舰级!”

  操作员的声音回荡在舰桥间,乘员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准备对舰、对MS战斗!”

  另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随即响起,连声下达一串命令:

  “右舵一零、舰首下倾角一五!‘巴尔干炮’启动!‘Valient’瞄准敌战舰!飞弹发射管一号到四号装填‘科林斯’,‘Valient’射击!”

  指令一出,CIC人员们使劲地操控起各炮座,但他们的动作并不流畅。就在这时,屏幕上显示敌飞弹的大量光点己向画面中心、即该舰的所在处迅速集中。

  “——啊!”

  乘员们绝望地叫了起来。飞弹命中,该舰已遭击沉。

  ——仿真训练完毕的字样,在面板屏幕上浮现。

  “你们在搞什么!”

  气得从舰长席上站起来破口大骂的,是娜塔尔.芭基露露。

  “——反应太慢了!这样第一次上战场就会被击沉的!你们懂不懂啊!”

  一听到她的严厉叱喝,乘员们个个露出畏缩的表情。娜塔尔不耐烦的盯着他们。回想起来,之前的同僚大半比这些人年轻,而且连模拟练习的时间都不够,但他们却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就在她打算继续教训下去时,通讯席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舰长……航天飞机抵舰。”

  过了不久,电梯的门打开,来自月球舰队司令的将官走进舰桥。那名将官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与战舰不搭调的高级西装,一进舰桥后就四处打量,还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芭基露露少校,你们正专心时来打扰……”

  将官先道了声歉,娜塔尔举手敬礼机械性的答“不会”。她只听说今天有补给,没想到有长官特地到舰上来激励官兵。

  “我来介绍。这位是国防产业联合理事,穆达.阿兹莱尔。你应该听过他的大名吧?”

  “呃,是……”

  那名年轻男人还在大摇大摆地张望着。娜塔尔朝他了一眼,心中充满疑惑。

  ——“蓝波斯”的盟主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说此人在地球联合军高层说话颇有份量,本身又是经营军事产业,对新型舰自然有些兴趣吧。这重量级的人物亲临观摩,当然少不了高级将领的陪同——正当她这么想,那名将官却提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要求:

  “为了调派至此的那三架最新型MS,阿兹莱尔先生将以其观察员的身份搭乘这艘战舰。麻烦你了。”

  “咦……?”

  娜塔尔当场愣住,却见阿兹莱尔盯着她的脸,语调轻薄的说:

  “多指教啊,舰长。”

  “呃……是!”

  娜塔尔连忙行礼。

  “我是娜塔尔.芭基露露。——可是……”

  像是堵住她的抗议似的,这位莫名其妙的“观察员”凑上前去,还是不停打量着她。

  “不过……想不到我们要坐的这艘船,船长竟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姐啊——”

  他露出讨厌的笑容,意有所指地往那名陪同将官瞄了一眼。

  “——这么贴心的安排……不至于吧?”

  “请您放心。她可是十分优秀的。”

  那将官挺着胸膛说道:

4

主题

72

存在感

0

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38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这样下去——!

  “——可恶!”

  阿斯兰一面闪避敌机诡谲的曲射光束,一面卸下肩部的光束回旋镖,反手投了出去。“禁断高达”虽有使光束偏向的性能,但那是需要距离的;零距离的光束射击似乎令它穷于应付。于是光束回旋镖切裂了“禁断高达”伸出的盾牌,瓦解其防御态势。阿斯兰立刻把握机会一鼓作气,冲上前以光剑斩断了敌机手中的大镰刀,一确定敌机受到损伤,他便马上脱离。

  他的目标,是正在苦战中的好友之机体。

  在“强夺高达”的攻击下,态势瓦解的“自由高达”已经被“灾厄高达”的580mm复列位相能源炮“海妖魔兽”锁定。若是受到直击,“自由高达”肯定无法承受——!

  阿斯兰如飞箭般全速冲去,赶着挡在“自由高达”的面前。几乎是同时发射的那道强烈光束,他则以盾牌硬生生正面接了下来。

  “喝啊啊啊!”

  他咆哮道,竟持着盾牌向开炮中的敌机冲去。不顾盾牌已开鈶熔解,“正义高达”就这么冲进“灾厄高达”的怀里,用盾牌接向敌机的胸前炮口。一道凄厉的闪光窜过,两机被爆*开了。

  “阿斯兰——!”

  看见他近乎有勇无谋的自杀式攻击,基拉惊愕的尖叫起来。

  “我没事!”

  阿斯兰回叫道,继与赶上来的“自由高达”并肩迎击敌。刚才这一记形同攻击的防御阵式,使得“正义高达”的盾牌表面已呈半熔解状态,但“灾厄高达”的“海妖魔兽”炮口和周围也出现了严重的破损。

  但那并未夺去它的战斗能力。这三架纠缠不舍的敌机,似乎比他们预期的还要棘手。

  同时,正守着动弹不得的“草薙号”而战的穆,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特殊感应所惊,下意识地张望起来。

  “——这种感觉……难道是?”

  劳乌.鲁.克鲁泽大老远地跑来L4,会有什么事?

  但是,这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又一再告诉他,那名宿敌确实就在附近。

  要是有那家伙在旁,扎夫特就有可能介入这场战斗中。穆掉转“强袭高达”,往“门德尔”去。

  与他并肩作战的堤亚哥见状,立刻不满地叫起:

  “啊?喂,大叔!”

  “我才不是大叔!”

  穆回了一句。

  “扎夫特在这里!”

  “啊?”

  堤亚哥立刻意会,就跟在他身后而来。穆也没管他,只是自顾冲进港口。

  “喂,怎么了?”

  连巴尔特菲卢特的呼叫也没理会,穆的“强袭高达”径自通过“永恒号”的面前,往殖民星内部去。跟在后头的堤亚哥只好代他回答:

  “说是什么扎夫特在这啦,呃—…就那家伙说的。”

  谁是“那家伙”,刚才居然还叫“大叔”……最近的小鬼实在不象话!

  “——总之我们先去确认一下。万一是真的就惨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暴风高达”也跟着走了。

  穿过轴心塔,人工的大地便在眼下延展。已经没有居民的殖民卫星内部,内于曾做过一次彻底的杀菌,因此连微生物也不存在,在这片红褐色的不毛之地上,荒废的研究机构等建筑物就这么被留了下来。“门德尔”是一座学术都巿,在遭到荒废之前,便以基因研究而闻名于世,正如它的名字一般。

  不过,此刻的穆也没有观览名胜的心情。因为毋在“强袭高达”的探测器感应前,他已经瞥见两个光点横过卫星内部了。

  ——果然!

  两架MS.一架是“决斗高达”,另一架外型陌生——

  又是一道难以言喻的确信向他袭来,他知道对方也已经发现自己了。

  “——他们来啰!”

  通知了后方的“暴风高达”,却听得尚未察觉的堤亚哥“啊?”了一声。说得迟那时快,一道光束射来,他这才注意到飞进卫星内部的敌机。

  “——‘决斗高达’?”

  听见那个年轻的声音中有几分尴尬,穆才意识到,对自己而言是宿敌的那架机体,对少年而言却具有完全相反的意义。不过,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另一架已然展开攻击、一面向他飞来的MS给分化了。穆躲过敌机的火线,在与它错身之际发射了肩部的120mm对舰火神炮,见敌机同样闪过,他就再次退开。

  “是新型?——啧,这制备不行……”

  穆一面以“炎神”做牵制射击,嘴里一面暗骂。“重炮攻击装备”是预设为对舰攻击等长距离战所用的装备,但MS却是短兵相拉,需要高度机动力和接近战用的武器。这下子可不成。他总不能拿装备不适做借口,任敌机击墬自己吧!

  “——敌人来啰!”

  听见长官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伊扎克一惊,立刻瞥向屏幕,便发现两架MS.计算机放大敌机影像并锁定机种后,伊扎克不禁睁大了眼。

  GAT-X105“强袭高达”?那应该阿斯兰击毁了才是——!

  但另一条讯息却吓得他连惊讶都忘记了。

  ——GAT-X103……?

  “……‘暴风高达’?”

  有一种体温骤降的感觉。曾属于该体的那张嘲讽笑脸在眼前一闪而过,瞬即消失。

  就伊扎克而言,他对堤亚哥的生还早已不抱期望。——至少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见到他的机体就在眼前,竟又觉得自己离死心还差得远。原来自己的心里一直不愿意舍弃希望——既然不曾亲眼确认过堤亚哥的死,他就有可能还活在某个地方,只是一时无法取得联系而已——

  可是今天,他的机体竟与地球军机一同出现,那不就是——

  ——堤亚哥已经…!

  刚才彷佛冻结了的血液,顷刻间沸腾成怒滔。

  ——该死的自然人!杀了堤亚哥,还大摇大摆的抢了他的机体开出来……!

  “你这家伙……!”

  伊扎克拔出光剑,冲上去对着“暴风高达”就是一阵猛砍。

  “——竟敢开着堤亚哥的机体!”

  只见“暴风高达”躲过了这一击,随即后退企图拉开距离。“暴风高达”擅长远距战,面对接近战当然是“决斗高达”占上风,后退是理所当然,但在伊扎克此刻的眼中,就像是敌机吓得想逃一样,更令他怒不可遏。克鲁泽的“盖兹”好像也已和“强袭高达”交战起来,但伊扎克已经顾不得检视队长的战况,只知道暴喝着攻向昔日战友的机体。

  “你这个自然人——!”

  亚莎琪的M1“异端高达”总算烧断了最后一绦弦索。

  “对不起!多花了一点时间!”

  “不,我们才不好意思!”

  奇萨卡向她道谢,亚莎琪机立刻转往正与“攻击刃”交战的友机方向而去。

  “草薙号”终于重获自由,开始缓缓前进。卡嘉利这才松了一口气。

  “推力最大!快追‘主天使号’!——别再被绊住啰!”

  被这么一吼,正驾驶的脖子微微一缩。

  前方宙域中,“大天使号”和“主天使号”正以猛烈炮火互击。

  “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展现一贯精湛的默契,正在牵制三架“G”系列。M1机队则和“攻击刃”陷入混战中,不同于在地球上的奥布战役,双方迫此时的物资数量差距不太,况且M1在地球接受过实战洗礼后,也在此展现了强悍的战力。

  “即将进入射程!”

  一听操作员报告,卡嘉利立刻下令:

  “‘阳电子炮’一号二号瞄准!目标‘主天使号’!”

  ——这时的“主天使号”正专注于要生擒的那两架MS和难缠的“大天使号”上,完全忘了“草薙号”只是暂时触礁。

  直到舰桥上响起操作员惊慌的声音——

  “距离二O,G一五标号一α,奥布出云级!正在接近!”

  娜塔尔啧声望向屏幕上的战舰,一旁的阿兹莱尔则悠哉地自语道:

  “哎呀呀,挣脱啦?”

  装备于出云级舰咱上下的两门炮门炮台放出强力的光束,威力和大天使级的主炮不相上下。不愧是孕育“大天使号”的奥布顶级宇宙战舰。

  “暂时撤退!信号弹!”

  一见到出云级来到战场,娜塔尔对这场战斗便有了盘算。现在他们已居数量上的劣势。“大天使号”就罢了,这一击又展现出奥布舰不可小看的战力。和这两艘重量级的战舰硬拼,“主天使号”不可能有胜算。

  然而,这道指令却引来那位观察员“什么—?”的不满之声。

  “战况已经对我方不利了。”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娜塔尔再次点明,阿兹莱尔却似仍然不能接受。

  “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耶!”

  娜塔尔短叹一口,朝窗外那五架穿梭交错的MS努了努嘴。

  “我方三架MS的能源也快要差不多了。——不让他们撤收,就要败退了唷?”

  “照你这么说,意思就是现撤退,下次就会打赢啰?”

  对方这种问法简直像在买卖时讨价还价似的,娜塔尔恶意地回以冰冷的一眼。这男的显然搞错了谈判条件。

  于是她冷冷地反问:

  “——所以你想战死在此?”

  不是选择撤退或败北。而是——不是撤退,就是死。

  “灾厄高达”发射背部的“冲击”炮,将“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驱散开。这时,“强夺高达”正准备发动右手的二连装52mm高初速防盾牌炮,却被侧面突如其来的一道杌束阻碍。基拉惊讶的往那个方向看去,竟是先前被“正义高达”损伤的“禁断高达”所发。眼见后者不顾一切地发射光束,同时冲进战局,基拉立刻后退。

  那具诡异的曲射光束炮“凶鹫”接连喷出火光,虽是射向“正义高达”和“自由高达”,却有几发甚至擦到它的友机“灾厄高达”和“强夺高达”。

  “搞什么东西啊,喂!”

  阿斯兰不由得嘀咕起,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这三架敌机真不对劲,之前与它们交锋时也是如此。三机虽是连手战斗,打起来却好像不分敌我,牺牲友军也在所不惜似的。

  照眼前的情况看来,“禁断高达”大概是针对“正义高达”而来,执拗而狂乱地近并发射光束。基拉拔出光剑援护,上前劈向敌机。

  就在这时——

  一阵熟悉而耀眼的光芒照来,基拉大吃一惊。是“主天使号”打出了信号弹。

  “——撤退?”

  仔细一看,原来“草薙号”不知何时已加入战区。对方大概眼见战况不利,所以趁早撤退吧!“禁断高达”好像还想对“正义高达”发动攻击,却被“灾厄高达”警告似的一射,只得悻悻然跟着友机离去。

  MS机队返航后,“主天使号”便速速离开了战场。目送着敌舰,基拉不禁黯然低声道:

  “娜塔尔小姐……”

  想象起这位曾经并肩作战的人心中作何感想,基拉有些沮丧。他听见开战前娜塔尔的那番呼愿,也知道有别人坐在那艘战舰上。

  一向忠于命令的娜塔尔,不但得服从于一个不是长官的男人,还要讨伐过去的同袍,她会不会为此感到犹豫?还是说,她是唯唯喏喏的服从,一点也不抗拒?

  “——基拉。”

  “正义高达”飞近,将手搭上来,大概在想基拉是怎么了。

  “阿斯兰,你没事吗?”

  “没事……。不过,那些驾驶员……”

  基拉点点头,知道阿斯兰想说什么。

  “嗯……我在奥布时也感觉到……”

  “……我真不觉得他们是正规军哪!”

  若是正统训练出来的军人,不太可能做那种鲁莽不顾同胞的攻击行动。

  基拉沉思起来,一面喃喃说道:

  “而且……也不像是自然人……”

  毋在奥布与他们对战时,基拉就起了这个疑念。就他看来,那三架敌机的动作并不像“攻击刃”那样受到操作系统的自动控制。可是,要是没有操作系统的辅助,一般的自然人应该不可能那样利落地操控机身。

  话说回来——主张反调整者的“蓝波斯”岂有借重调整者之力的可能?就算是为了操纵MS.

  想到这里,基拉隐约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众人暂且返航,他们也随着“大天使号”与“草薙号”往“门德尔”方向移动。这时有一道通讯传来,巴尔特菲卢特的声音在噪声中响起:

  “喂,佛拉达跟艾斯曼有和你们联络吗?”

  经他这么一问,基拉才发现返航的MS机队中漏“强袭高达”和“暴风高达”的身影。

  “穆他们呢?”

  “大天使号”的玛琉反问了一句,看来她也不知道。巴尔特菲卢特就把穆和堤亚哥刚才临时脱离战线,过港进入卫星内部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两机临去前丢下一句——扎夫特在这里。

  米丽雅莉亚试着呼叫他们,但是电波干扰太严重,她只接收到刺耳的杂音。两人进去已有一段时间,若只是侦察,也该结束返航了……要是没什么异状的话。

  不安的沉默落在众人之间。

  基拉打开通讯频道。

  “我去看看,你们趁现在做补给和整备——”

  “基拉……”

  玛琉唤了一声,像是有些担忧,又像为他的自告奋勇而感到一点宽慰。这时阿斯兰也说:

  “‘正义高达’也没有问题。我也去。”

  “不……”

  基拉阻止他。

  “我想‘主天使号’并没有完全撤离,所以你留在这里吧!”

  “强袭高达”和“暴风高达”两机未归,若是“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又同时不在,单靠M1部队恐怕抵御不了那三架行迹诡异的“G”。

  “基拉……”

  阿斯兰也不安的叫了一声,基拉却对他笑了笑。

  “放心,我不会蛮干的。”

  语毕,基拉就往殖民卫星的气密闸门飞去,同时听见拉克丝接着向全舰呼叫:

  “各舰请尽速补给、整备。——对侧的宇宙港若有扎夫特军,我们将再次面临紧急事态。”

  少女凛然的说:

  “——我们绝不能在此时此刻,被任何一方所击倒……”

  堤亚哥正在不知所措。

  既然和米丽雅莉亚、基拉等人站在同一阵线,此刻便是他迟早要面对的事实。这就是与扎夫特为敌——也等于与伊扎克他们为敌的后果。明知一开始就该体认,临到与“决斗高达”短兵相接时,他却扣不下*。

  “决斗高达”接连发射115mm磁道炮“破坏神”和飞弹,丝毫不给他喘息的空间。他终于忍不住以350mm炮击管迎击,散弹却击中对方的机体,吓得自己一身冷汗。

  不行,那里面坐的的伊扎克。一路并肩作战而来的伙伴,他没法下手。

  堤亚哥不由得打开通讯线路,向对方呼叫:

  “伊扎克!”

  看来频率仍和以前一样。短促的屏息声之后,那个熟悉的声音从扩音机里跳了出来。

  “——堤亚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堤亚哥……?真的是你吗?”

  伊扎克的声音突然放轻了。堤亚哥于是打开屏幕和摄影机。

  “对……是我。”

  他的屏幕上映出那张端正的脸孔,可见伊扎克也做了同样的动作。那道疤还在——真像好强的伊扎克。

  伊扎克惊愕了好一会儿,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堤亚哥。脸上的表情渐渐从不敢置信转为沉重,进而不甘心的怒目相视。

  “——那你为什么跟‘强袭高达’在一起?你这家伙在搞什么东西?”

  堤亚哥的心中升起另一股迷惘。这位友人向来比谁都顽固,对军队又极度忠诚,他要怎么解释才能说明自己的立场呢?

  “你活着我很高兴。可是……要是事态不允许,我也饶不了你!”

  伊扎克的眼中彷佛有泪光,却依然咄咄逼问。

  “伊扎克……”

  可是——堤亚哥惊觉,不管怎么解释,在伊扎克看来,自己的行动都只是反叛而已。

  就在堤亚哥穷于回答之际——

  “堤亚哥!”

  另一个声音切进他们的通讯中。堤亚哥惊讶地检视屏幕,看到自港区方向飞来的“自由高达”。

  “基拉!”

  “那是……那架机体是……!”

  伊扎克惊叫起来,仅仅须臾迟疑,便转身迎上前去。堤亚哥立刻冲进两者之间。

  “住手,伊扎克!——基拉也是!”

  堤亚哥一叫,基拉好像立刻就明白了。看他启动逆喷射,在“暴风高达”的面前停了下来。

  “这家伙……就交给我吧!”

  他不要和伊扎克交战。同样的,他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交战。

  “——可以吗?”

  基拉的声音听来有些担心,堤亚哥只好硬着答了一声“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有信心。

  “我知道了。”

  于是基拉退开机体,临去前又低低叮咛一句:

  “——不过,请你们不要变得像我跟阿斯兰一样……”

  堤亚哥回想起那股栗然的感觉。明知是朋友,却因分立敌我阵营而互相厮杀——是啊。这样下去,岂不是重蹈基拉和阿斯兰先前的过错吗?

  “——阿斯兰?”

  听见这个名字,伊扎克像是一头雾水。照这样看来,伊扎克好像见过“自由高达”的样子;他要是知道原属联合军的基拉与阿斯兰是旧识,一定会对两人的关系感到不解吧。该解释的事情简直多得像山一样高。或许说了也不能让他理解,不过——

  看着屏幕上那张迷惑又带着孩子气的脸,堤亚哥明白烦恼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反正他就是不想跟伊扎克对打,那么就算再难,该做的事还是只有那一件。

  堤亚哥打开舱门。伊扎克心头一惊,倒抽了一口气。

  “——不要举*相向了,我们谈一谈吧……伊扎克。”

  不愿互相残杀,就只能用言语沟通了——

  克鲁泽的机体向“强袭高达”发射光束*。

  “可恶……!”

  穆避开射线,发射350mm炮击管。克鲁泽急转一回,掉过头扑上来,同时启动左臂盾牌上的光剑,便见两道光刃伸出,像一对长长的利爪。穆奋力扭转机身,瞬间与敌机发生冲撞。“强袭高达”同时制住敌机的光束*和左臂光剑,封锁了它的攻击。

  “哼……若是你真有本事打倒我,那我也就认了——虽然我也这么想过,不过,可不能在这儿!”

  穆只在阿拉斯加听过一次克鲁泽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存心挑衅,克鲁泽竟是打开通讯线路直接呼叫的。当然,他都能轻易地混进“JOSH-A”了,他们所使用的通话频率想必也不再是秘密吧。这时的穆却有隐约狐疑,自己好像早在别处就听过这个声音。

  “——不过,我看你并不是那块料。”

  克鲁泽一把将穆的机体拉近,又狠狠踹开。

  “孩子毕竟赢不了父亲的——不是吗?”

  “什么?”

  穆为克鲁泽的这番话感到莫名奇妙,一面卸下机身上的重炮装备。电池残量所剩无几。反正炮击所需的能源更多,应该也无法再发射了,不如减轻重量,让自己灵活些。他弹出腰际的短刀“破甲者”,双手摆出了姿势。

  不过,已经看出他意图的敌机,由腰侧射出两道细光。

  “——!”

  那是一对连着钢索的钩爪。才刚看清这一点,其中一爪已经射出光束,削去了“强袭高达”的右臂,另一爪则也已向驾驶舱直袭而来。穆虽然奋力回避,还是被它击中了“强袭高达”的腹部,驾驶舱随之震破,碎片划破了穆的侧腹。

  “唔……!”

  “强袭高达”顿时失势,猛然撞在地上。克鲁泽语带嘲讽的开口。

  “看来,命运是站在我这边的。”

  瞪着逼近的敌机,穆知道他就要发射手中的那把光束*了。这时——

  克鲁泽像是感应到什么以的猛然回头,穆也大惊。

  ——什么……?

  “穆先生!”

  耳边传来基拉声嘶声力竭的高喊,同时敌机的来*被一道光束命中,瞬时爆炸。

  “——‘自由’?”

  克鲁泽叫道,转过机身打算迎战,白色的机体却已倏地欺近,手中的*也再次射出光束。敌机的头部被这一掠高高飞起,尚未落下,俯冲而来的“自由高达”已改将光剑持在手中,在两机交会之际砍去了它的双手,克鲁泽的机体便严重损坏,只留下的机体在红褐色的地表上滚红。

  穆看驾驶舱门开,一个身穿扎夫制服的金发男子从中跃出。

  “啧!”

  ——打不死的家伙!

  穆也打开舱门,将配*握在手里。过度干燥的冷空气立刻包覆全身。一从驾驶座立起,侧腹立刻传来剧痛。此时*声响起,对方已经抢先开*,*在舰门旁弹起。穆连忙以机身为掩护,同时还击。

  “要不要在今天做个了断哪?”

  克鲁泽在跑开之前不忘挑衅道。

  “可恶……那家伙家想干什么……”

  穆咒骂着,朝那个奔跑的背影开了一*。克鲁泽再次回身射击。

  “——那就过来!由我来指引你的迷津吧?”

  克鲁泽跑进一栋巨大的圆筒状建筑物开了一*。穆按着渗血的伤口,跳下机体紧追在后。

  “穆先生!”

  看见穆追着敌兵跑进了建筑中,基拉赶忙让“自由高达”着陆。从穆那不流畅的动作看来,他八成是受伤了。不能放着不管。

  迟疑着把手伸向从未使用过的配*,基拉打定主意紧握在手里,然后也走出了驾驶舱。

  那栋建筑物像一根巨大的金属管,外面有好几个螺栓状的突起,大体是哪个荒废的研究机构。基拉踏进入口,从门厅处向内窥探;圆形的大厅里全无人影,只有一片死寂,于是他警戒四周,一走进大厅。这是一间挑高透天的厅堂,光线从上方的天井透进来,因此虽然没有照明,周遭的景物仍然清晰可辨。正中央立着一根粗大的柱状圆轴,周围环绕着螺旋状的线条。

  *声突兀地惊动这片沉寂的空气,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男人们的叫嚣声。

  “——知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穆!”

  “谁知道!王八蛋!”

  是穆的声音,好像在楼上。*声又起,基拉赶紧冲进圆轴,找到楼梯向上奔去。

  “——罪孽啊!你居然不知道!”

  基拉沿着通道前进,跑过横越天井的桥廊。

  “穆先生!”

  穆藏身在一座模仿双螺旋的纪念碑的阴影处。

  “基拉?”

  他回头瞥见基拉的身影,表情十分惊讶。敌将的声音随即响起。

  “基拉.大和——你还活着是吗?”

  一个素昧平生的扎夫特军人竟叫出自己的名字,基拉惊讶的抬眼望去。

  “——连你也来了,我在太高兴了!基拉.大和——”

  “啧!”

  穆的表情扭曲。

  “——我懂了……原来你就是‘自由’的驾驶员啊!”

  莫名地,那个敌兵的声音竟有一丝喜悦。基拉探探四周的情况,趁隙溜到穆的所在处。

  “你干嘛来!”

  穆责怪他。

  “叫我就那样等在外面,我等不下去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玛琉小姐交待!”

  基拉这么回道,却见穆用手肘向他一推,笑了起来。

  “说得跟什么似的!”

  这时的穆仍像平常那样谈笑风生,但额角满是汗珠,呼吸也十分凌乱。基拉注意到他侧腹正在流血,不由得惊慌起来。

  “穆先生,你的伤……”

  “只是一点小伤。”

  看起来可不像是小伤。从血渍看来,那道伤口已经流了不少血,而且还没止住。基拉正想反驳,却见穆朝自己手上的*瞥了一眼,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还有,你要真打算开*,就把保险拉开吧!”

  基拉连忙检视自己的*。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而来,自己却拿着一把上了保险的*就跑来援护,真是丢脸。基拉难为情的解开保险锁。

  就在这时,那名扎夫特兵的声音又响起:

  “来,别客气,尽管来啊!到这起源之地来!”

  那个人似乎不是随便乱逃才跑进这里来的。可是他的话又让人摸不清意思——然而,下一句话却令基拉大为惊讶。

  “——基拉!对你来说,这里也算是诞生的故乡吧?”

  “咦……?”

  基拉一时竟想探出身去,被穆大骂一声压了下来。

  “别上他的当!那混帐在胡说八道,别动不动就当真!”

  “——那混帐?”

  基拉不解的反问,却见穆不屑似的啐了一声:

  “那个人就是劳乌.鲁.克鲁泽!”

  基拉倒抽了一口气。这么说——曾经对他们穷追猛打的那个劲敌,现在就在他们身边?

  脚步声远去。穆跳出掩体追了上去,基拉也紧跟在后。

  劳乌.鲁.克鲁泽愈向建筑物内部跑去,穆和基拉也像是被引诱般追了过去。来到阶梯前方时,他们瞥见一扇门恰巧关上,基拉立刻跑到桥廊的另一头,栖身在门旁,穆使了使眼色,基拉就打开了那扇门。门边的一块牌子映入眼帘。

  ——BL4+HUMANGENE

  MANIPULATIONLAB

  眼光还来不及多停一秒,开启的门后立刻传来*声,*弹在门墙边激起火光。待*声稍息,门往里窥深,只见里面已经没有人影。但是内部的光景,却令两人怔了一会儿。

  “这里是干嘛……?”

  穆愕然喃喃道,一面踏进屋内。地板上立着一打左右、直径约一五十公分的锅状容器,里面装满了某种蓝色液体,看来像是冷却槽之类的装置。装置上方整齐的排着屏幕,好像是用来随时监测各装置的状态。机构本身已关闭,这些装置却仍在运作的样子,那些屏幕上还有他们看不懂的文字与数值在跑,也有影像——看似胎儿的影像映在上面。

  通道在冷却槽的中间交会成十字状,一路通往内部的小房间。穆带着诧的神情迈步向前走去,一面张雍着四周的动静,基拉也跟在后头。架上有许多玻璃瓶,里面泡着标本。基拉发现那些都是人类的胎儿标本,不由得暗暗嫌恶起来。

  “基拉!”

  正在基拉不觉分心的时候,穆忽然使劲按下他的头。两人卧倒在走道上,*弹应声从他们头上划过。穆立刻还击。

  “怀不怀念啊,基拉?”

  阴暗的内部传来那名男子的嘲问声。

  “你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知道……?

  怎么可能。别说是这种研究机构了,就连L4都是第一次来。

  可是听着对方的话,基拉却开始觉得胸中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惶恐。

  “那边先用CNT黏胶堵起来!”

  “什么?那再捱一炮就完了耶?”

  “不然你找张符贴上去好了,祈祷别打中那里!”

  宇宙港的船坞中,战舰的维修工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道。单*匹马阻挡“主天使号”的“大天使号”受损尤其严重,所以别舰的维修全都跑来帮忙了;只见自然人的整备士们以熟练的手法操作起器具,精通工学的调整者技师们则在一旁提供增进效率的方法。身着红色驶装的阿斯兰也混在维修班里,忙着修补右舷受损的主炮“阳电子炮”。

  出外侦察的M1“异端高达”从港口飞进。

  “玛由拉返航报告!”

  三名少女驾驶之一的玛由拉利落地报告道:

  “纳斯卡级有三艘!就在正对侧港口外的废弃物后面!”

  听见这项报告,通讯联机上的三位舰长都脸色一沉。

  “一次来三艘纳斯卡级,真隆重啊!”

  巴尔特菲卢特虽然说得悠哉,表情里仍有掩不住的凝重。玛琉也叹了一口气。她一方面也在担心跑进卫星内部的穆和基拉等人。三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纳斯卡级是高速舰,要逃脱可不容易。若是正面交锋,双方虽然数量相当,“主天使号”的存在却不能不忽略。

  “‘主天使号’呢?”

  奇萨卡问舰上的操作员,他大概也想到同样的问题。

  “仍然没有动静!”

  “主天使号”虽然暂且撤退,却只是停留在在L4的外缘,既没有放弃追击他们,也像在观察扎夫特舰的动向,或是等待地球军的到来。

  “佛拉达他们会不会多带点情报回来——可恶!会是谁的部队?”

  巴尔特菲卢特大概是想从领军的指挥官判读扎夫特方面的意图吧。听他自言自语般的咕,玛琉一时顺口答道:

  “——是克鲁泽队。”

  听她这么说,另外两艘舰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面露疑色。

  “所以穆才会知道……”

  扎夫特在这里——战况正烈之际,据说穆就是这么说,便自顾往殖民卫星内部去了。一定是因为那种特定的感应——比任何深测器还要灵敏——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总是知道呀,知道劳乌.鲁.克鲁泽的存在。至于为什么,他自己虽然也说不上来……”

  听到玛琉的说明,其它人的表情是越来越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的确,不了解穆的人大概会以为是无稽之谈吧!

  可是,“大天使号”上的乘员们却个个显得恍然大悟似的。穆的奇妙“感应”有多么灵验,他们也亲眼目睹过几次。从最早开始,穆就明白表示过追击他们的敌军叫做劳乌.鲁.克鲁泽,降落到地球之后,穆又说追兵不再是他。后来去问阿斯兰,也发现都吻合。

  玛琉对他的“感应”之所知,则是从他在“JOSH-A”得知“独眼巨人”情报的过程中听来的。

  穆的直觉本来就莫名地特别敏锐,有一次在战场遇到某个敌人时,好像突然有一股与先前不同的感觉;那名战斗驾驶又相当顽强。穆返航后就去打听,因此得知克鲁泽的名字。从那次以后,穆发现自己只要在战场上出现那种感觉,就一定会遇见同一个敌人。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碰上特定的对象才有——

  ——哎,宿命的敌人……搞不好就是这么回事?

  穆当只是轻松带过。

  而今回想起他的话,却有一股不吉的感觉油然而生。

  宿命——从出生起就注定的某种因缘——所谓注定的因缘,究竟是什么?是无数次的相逢、一而再的战斗,还是——

  而被注定的,会不会是某一方的死?

  “暴风高达”开始降落地表,伊扎克在混乱的思绪中注视着。

  每件事都莫名奇妙。原以为死了的堤亚哥还活着,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他跟“强袭高达”和“自由”搞在一起,好像跟那个驾驶员还很熟的样子?他们那样交谈,还提到阿斯兰,又是什么事——?

  没一件想得通。

  他知道堤亚哥这个人有时满草率的,但也不认为他会背叛祖国。可是——仔细想想,阿斯兰或拉克丝的背叛,伊扎克也都无法理解了。真的,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自己真的无从得知。

  ——不要举*相向了,我们谈一谈吧……

  想起堤亚哥刚才说的这句话,伊扎克咬了咬嘴唇。

  一个叛徒的话有什么好听的,他的行动就代表一切了。堤亚哥明明活着,却没有复归本队,单单这点就可以判他逃兵之罪,更不用说现在还跑去跟一帮叛徒厮混。讨伐他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可是——伊扎克还是迟疑。因为他还是想知道。堤亚哥、阿斯兰、巴尔特菲卢特——他们为什么离开,又在想些什么。面对这些人的背叛,伊扎克仍然怒在心中,只是……他就是想知道,他们的心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想法。

  因此,他也将“决斗高达”降落在“暴风高达”前,自己走出了驾驶舱。

  看见伊扎克踏上这片干燥的大地,堤亚哥的表情有些安慰。正当他想走过去时,伊扎克却对着他的脸举起*。

  “不要举*相向……我还没天真到会去相信敌人的胡说八道!”

  看见那把*,堤亚哥停下了脚步。

  伊扎克确实是想听听他说什么。不过,要是那家伙只想巧言令色蒙混自己打消主意,那么真该打消主意的人就是那家伙了。

  看见伊扎克脸上那股毅然决然的神情,堤亚哥望了一会儿,然后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你的‘敌人’吗?”

  被他这么一问,伊扎克握*的手震了一下。

  不是。堤亚哥是——是好哥儿们。从军学校起就一直在他身旁,有时还会给个性冲动的自己好些劝告,或是出面替他打圆场……

  偏偏现在,自己居然得用*对着这个人?

  难过、不甘愿、遗憾的人是伊扎克。

  “——先变成敌人的是你吧?”

  伊扎克吼道,他觉得好想哭。

  ——你们都这样!每一个都是这样——明明是你们丢下我跑掉的!

  可是堤亚哥却这么回答:

  “我可不记得我几时成了你的敌人哦!”

  “鬼扯!你也是叛国贼!”

  伊扎克以为对方企图模糊焦点,于是重新握紧了*。却见堤亚哥只是瞪着*口,动也不动的继续说:

  “——我又没打算背叛‘plant’。”

  “你说什么?”

  “可是——我只是不想……”

  忽然间,堤亚哥出现前所未有的锐利眼神,同时朗声说道:

  “——不想再默默服从军队的命令,只为消灭所有的自然人而战了!”

  ——消灭所有的自然人……?

  这句话令伊扎克大大震惊,不禁微微垂下*口。

  ——我们想做的事情,真的就是那样吗?

  不久前那个整备兵天真的话,此刻又在他耳边响起。

  ——两三下就能把那帮自然人赶出宇宙了,是吧?

  那果真就是我们的愿望吗……?

  看出伊扎克心中的彷徨,堤亚哥轻轻一笑。

  “我以前哪……作战这么久,从来没想太多耶……”

  是啊,伊扎克也是。

  “可是变成战俘之后,我就想了一堆。唉,也因为没别的事可做啦。”

  堤亚哥有些忸怩,开始说起自己投降并被“大天使号”囚禁的事。

  然后说到,自己差点儿死于一名少女手下——那个失去心爱之人的少女。

  “——在这之前,我都只以为自然人是跟我们不同的东西。可是,那女孩的眼泪……跟你在尼高尔死时流下的眼泪,有哪里不同呢……”

  是啊,自然人也跟我们流着一样的血;这点伊扎克早已明白,可是——

  “所以……”

  他沙哑的吼着:

  “你决定不再杀自然人,反过来杀我们吗?”

  “不是。”

  堤亚哥静静的回答,显出一股从前没有的沉着态度。

  “我们只是想阻止这一切互相残杀的事情——才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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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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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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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39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伊扎克开始听不明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拉克丝.克莱因、巴尔特菲卢特队长——‘永恒号’上的那帮家伙也是一样的。自然人杀调整者、调整者杀自然人……在两边开始大屠杀之前,大家都想尽力阻止,所以才像这样聚集在这里的……”

  伊扎克感到一阵错愕。

  “——你说尽力……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其实我也还不知道耶。”

  “搞什么,你是傻瓜啊?”

  伊扎克不由得骂起来。

  “你被骗了啦!就你们三艘战舰,能做得了什么?”

  堤亚哥耸耸肩,又笑了。

  “要是说什么都做不到而都不去做,那就更做不了什么啦——对吧?”

  “……!”

  “基拉说——就是那架‘自由高达’的驾驶员啦,他就是这么说的。那家伙就是之前在开‘强袭高达’的人。”

  “强袭高达”——直到今天,这个名词仍然在伊扎克的心底拥有烧灼的力量。他惊愕的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够了,别再打了!

  在阿拉斯加时,他偶然救了伊扎克的命——不、不是偶然。也许早在那时,他就已经做了决定,所以才会不分敌我地呼吁众人逃命——

  那么,那名少年就是一直和他们战斗的敌人吗?不但害伊扎克的脸受伤,还杀了尼高尔的人——?

  回想起这些事,一股反射性的恨意猛然涌现。但伊扎克还在混乱之际,堤亚哥却说出另一个更令人震惊的事。

  “那小子也是调整者……”

  这一句话引得伊扎克瞪大了眼,堤亚哥面色哀愁的继续说:

  “——而且还听说,他跟阿斯兰从小就是朋友……”

  “……你说什么……?”

  跟阿斯兰?朋友——?

  伊扎克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自己的脊背爬上来。

  “……那他们一直都……不知情的在相互残杀吗……?”

  “没有,一开始就发觉了,都知道朋友在驾驶敌机。”

  “哪有这种蠢事!”

  伊扎克不由得忘了一切,尖叫起来。他猛然想到,怪不得以前阿斯兰总要迎战“强袭高达”之前摆出那种晦涩又阴沉的脸。

  岂有此理——!想不到竟有这种悲剧!

  “——可是当了军人,碰到敌人能不开火吗?不能吧!”

  堤亚哥的声音听来好苦。伊扎克愕然和他对望了一会儿,忽然才惊觉;同样的情况也正降临在自己和堤亚哥的身上。

  “我没他们两个那么倒霉,错事干了罪也受了……只是,我都看见了。”

  堤亚哥一字一句地说着:

  “——看到他们,又看到阿拉斯加、巴拿马跟奥布——叫我再回到扎夫特去乖乖照上级的命令作战,我办不到了!”

  “堤亚哥……!”

  伊扎克还是满心错愕。

  为什么——?

  原先只是不敢相信;不信他们真的背叛了“plant”、与地球联合军勾结,所以他才故意来逼问他们真正的意图。结果听见这一番话,伊扎克却后悔起来,宁可自己不知道这一切。

  若他们就是卑鄙的阴谋叛国、无耻的为敌军助阵——那么,自己也就能痛痛快快地扣下*了……!

  没想到,眼前的堤亚哥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怀着以前没见过的成熟稳重和热情,在这我即敌的世界里选择了第三条路,反而令伊扎克觉得自己的立足之地开始大大摇晃了起来。自己能拿什么出来反驳他呢?

  他不能原谅“强袭高达”,更不可能饶恕那个杀死尼高尔的敌人。可是已决定与那个人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呢——?他们也是“敌人”吗?自己能够向他们——向阿斯兰、还有眼前这个认真地阐述择的好哥儿们——开*吗?

  身为军人的价值观,正在催促伊扎克动手。尽管指称这个价值观本身都是错的意见出现,却又不能使他自己打消心深处的那一抹疑念。

  该开*……或是不开*——伊扎克的心意不停摇摆着。

  隔着手套,握着*的那片掌心早已汗湿。

  走道尽头的门半开着。穆靠过去从门缝间窥探——这时,阴暗的屋内立刻射出*弹,穆利落地缩头一避,随即反击。一开完*,他马上跳进门里。

  “穆先生。”

  基拉跟上去冲向门边。门沿旁的牌子上印着“Prof.UlenHibikiM.D.,Ph.D.”的字样。屋内又响起*声,基拉紧张的往里面看去,只见穆边开*边冲过房间,向右侧的沙发后方跃去,又见他接着探出身子,打算朝疑似克鲁泽所在的房间正对侧开*时,一颗*擦过了他的右肩。

  “——穆先生!”

  基拉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赶到呻吟着躲回沙发后方的穆身旁。

  “你怎么样!”

  “唔……!”

  穆按着肩头,指间渗出鲜血,滴了下来。

  “——我是不会杀死他的……”

  暗处传来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基拉挡在穆的面前,转身面对声音的来处。

  ——我得保住这个人。

  “……好不容易如我所愿的等到这一天了。”

  基拉生硬的执着*,忽然瞥见有样东西滑过地板而来。

  “——至少要等他知道一切啊!”

  一个硬物敲击的声音响起,听来莫名的响亮。基拉吓了一跳,往身旁看去。大概是克鲁泽丢过来的吧,倒在沙发旁边的那东西好像是个相框。他正想把目光转回敌将的方向时,瞥见了相框里的照片,不由得定睛一看。

  相片里是里抱着两个婴孩的年轻女子——和卡嘉利从乌兹米手中拿到的那张、也就是背面有两人姓名的那张相片,简直一模一样。

  察觉到基拉的惊愕,穆也往相片看去。这时,一份厚厚的文件又被扔了过来,几张相片从中飞出,散落在地板上。看到其中一张后,轮到穆屏息了。

  “——爸爸?”

  基拉也跟着看去。照片里是个男人,看得出年轻时十分俊俏;他的肩上扛着一个小男孩,两人发色一模一样。

  “你也想知道吧?”

  男子的身影在幽暗中兀地浮现,更持着*向他们走近。基拉紧张地重新握好*,劳乌.鲁.克鲁泽却像是满不在乎,拖着语调继续说道:

  “人类的贪婪欲望——在进步之名下,一群愚蠢的人追寻疯狂梦想的故事……”

  映着从门缝逸入的光线,银色的面具隐隐闪着光。

  “——而你,又是他的儿子……”

  基拉觉得全身一僵。

  儿子——?

  这个人说了这么多,到底在说什么?

  “这里是禁忌的圣域——”

  克鲁泽停下脚步,怀念也似地环顾四周。

  “——是自以为神的愚者,留下的梦之轨迹……”

  眼前的这名男子,真的是那个劳乌.鲁.克鲁泽吗?那名以冷酷而精密的作战能力著称,绝不容猎物逃脱的敌军智将?但是基拉一路听来,只觉得他一直在讲些不正常的话。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令基拉真正愕然。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父母亲不是真正生你的人——”

  “什……?”

  穆在一旁大吼。

  “你胡说什么……!”

  一个*声掩盖了他的抗议。基拉猛然回神,举起*瞄准敌将。

  克鲁泽大大方方的站在基拉的正面。现在开*的话,就算凭基拉的*法,应该也能击中吧。可是,却有某样东西拦着*上的手指头。

  “——我想也是,要是知道了,你就不可能这样长大了……”

  克鲁泽的声音里混着几分羡慕。

  “一点阴影也没有……这么像个普通的孩子……”

  不是真正生你的人——

  温和的父亲和利落干练的母亲,两人的脸在基拉的脑海里浮现。其实他早已想过那个可能性。如果他和卡嘉利真的是手足,必然有一方的双亲——或甚至两方都不是他们的生身父母。否则要如何解释那张照片?

  说不定这个人知道事实真象?知道基拉和卡嘉利出生的秘密,或是照片里的那名女性是谁。若真是如此……

  是的,基拉想要知道真象。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将会因而背负什么——

  “不过,从阿斯兰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时,我还真没想到——你就是他呢……”

  克鲁泽不耐烦似的说。

  “——原以为你一定没活下来;那对双胞胎——尤其是你……”

  双胞胎——阿斯兰也曾迟疑地说出这个名词。那么,自己和卡嘉利果然是——?

  克鲁泽的揶揄打断了基拉的思绪。

  “——跟你的生父响博士,当时都是‘蓝波斯’最首要的攻击目标……”

  “你……说什么……”

  基拉嘶哑着挤出声音。克鲁泽却像在享受基拉的疑惧,仍然说着:

  “可是你活了下来、成长,甚至在投身战火后仍旧活着。这是为什么呢……?”

  他的声音里多了歌咏般热切的语调。

  “——这不是叫我们这种人也不由得想要相信了吗?相信他们眼中的疯狂梦想……!”

  “你说我……你说我是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基拉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反问他。

  ——生父?最首要的攻击目标?

  克鲁泽的话简直像在说,自己根本是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看见基拉微微发抖,克鲁泽朝他笑了笑。

  “你是人类的梦想……是最顶尖的调整者……”

  一反于这些赞辞,克鲁泽的话调异样冰冷而嘲讽。

  “——在这样的愿望下,响博士开发了人工子宫——你就是这样被他催生出来的一个儿子;大量牺牲了你那些失败以终的兄姐们,创造出的唯一成功体……”

  克鲁泽露了个残忍的笑容,挑明事实。

  “——那就是你。”

  基拉只是呆呆的听着对方的话。

  人工子宫——他想起邻室那些浸在冷却槽里的装置。

  那是——这么说,那就是——?

  生出自己的东西——?

  而架上的那些标本——那些死胎,是他的兄姐——?

  竟然有那么多——又形同物品般的排列在那儿,等着不用了被丢弃——

  眼前的景象彷佛天旋地转。

  ——自己也可能是其中的一个……?

  怎么会……竟有这种事!

  他突然好想吐。克鲁泽的话就像*般,令他头晕目眩。

  人类的梦想——成功体——被创造出来的——

  “——基拉!”

  一回神,自己被撞倒在地,*声的残响隐隐麻痹了鼓膜。穆护着基拉撑起身体,朝克鲁泽还击。基拉也浑浑噩噩的爬起来。

  ——疯狂的梦……

  那就是自己——?

  看着基拉毫无防备地呆在那儿,好像连自卫都忘了似的,穆急怎将他推到掩蔽物后,又朝克鲁泽开了几*。然后他拉着呆若木鸡的基拉跑开,往后方的阶梯下冲去。

  “清醒点!笨蛋!怎么可以听信那混帐的一派胡言?”

  他们跳进办公桌后面,穆以单手粗鲁地猛摇基拉的身体,又急急更换*的弹匣。刚才勉强的大动作使伤口裂开,穆正在痛苦的喘息着,基拉却一味呆坐,视若无睹。

  “——‘我视在要揭露我的秘密……”

  随着一句抑扬顿挫的朗读,脚步声也一阶一阶的下楼。

  “——‘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这是举世皆知的——人称FirstCoordinator的乔治.葛伦最有名的一段话。

  “可恶,那个臭家伙……”

  穆低声咒骂道,又摇了摇基拉,再叫他几声,可是基拉仍然一动也不动。

  “——在受精卵阶段就接受人工基因改造而出生——那个人类最早的调整者,乔治.葛伦……”

  克鲁泽阴阴笑着,走下楼梯,将手伸向照明开关。

  “你们看,那家伙造成的混乱,后来演变成多黑暗的情况?”

  有个开关被打开,这层楼的一角忽地亮起。

  “——之后的人类又开始干起什么勾当,你们知道吗?”

  就像猫在玩弄猎物,克鲁泽不急不徐的、逐次打开照明,嘴里仍一面述说着。

  “尽善尽美的外表、万全的才能,只要有钱、全都想据为己有。简直当成了装饰品一样……。甚至为了求到精准无误,就把自己的孩子给——该这么说吗?”

  ——是的,人总是渴求更多。把自己做不到的高标准,寄托在承袭自己基因的下一代身上。

  “——可是,事情却不能次次尽如人意……”

  因母胎而产生的缺陷,或是与母体相斥、早产、流产——

  误差产生是必然的,纵使是基因操纵也不能避免。人类却不这么想。

  “那是花大钱买来的梦想……谁都想让它实现,谁都不愿让它幻灭吧……”

  于是有个男人想到消除误差的方法。孕育胎儿的母体正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对胎儿来说,反而是个不稳定的环境;既然如此——只要创造一个永恒稳定的环境就可以解决了……

  克鲁泽的声调戏剧性的升高。

  “——所以是不是该挑战极限?为了维持人类的梦想,并且实现它——?”

  这个人就叫做悠连.响——不论实质或形式,他都是基拉的生身父亲。

  他反复实验了无数次,最后竟用自己和妻子的受精卵试出了最终成果;让带着他的基因的胎儿,诞生成最完美的调整者——

  将另一个卵子保留在妻子的始内不做调整,或许是为向来反对这项实验的她做一点仅有的顾念吧。可是——

  “人类到底得到了什么?亲手争取了什么?在梦想实现之后!”

  克鲁泽激动的问道。

  “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要……舍本逐末、忘掉初衷!嘴上说生命多宝贵,却玩弄生命——互相残杀……!”

  为了看得更高更远……为了让一切更好……为了前进……

  ——父亲究竟期望什么?

  最极致的调整者——万全而完美的人类?那么完美又是什么?完美就能使一个人幸福吗?

  生于冰冷的机器,而非温暖的母体,这样的孩子会觉得自己幸福吗?从堆积如山的小小尸骨中孕育出生命,就算扯平了吗?

  “少胡说八道!”

  穆咆哮着,从桌后跃出向他开*,同时跑了出去。克鲁泽追着他胡乱回击一阵。架上陈列的药瓶、实验仪器和墙上的监视屏幕等,一一应声碎裂。

  “就算知道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不同于脸上的冷静笑容,克鲁泽气喘嘘嘘,汗水也从他的发稍滴落。

  “人类就了不起是吧……!”

  人类期望着好还要更好。期望的结果又产生了什么呢?新的偏见、新的产异,以及新的对立——还有今天这场无止尽的争战。

  “还会嫉妒、憎恨、自相残杀啊!”

  ——那就是“人”的本质吗?不管得到再棒的能力,就是改不了这些劣根性吗?

  嫉妒、憎恨、自相残杀——岂不是人类自古以来就长久背负的宿业吗?

  克鲁泽高声咆哮起来:

  “——那就去杀个痛快好了!既然这么喜欢自相残杀的话!”

  “人”,其实什么也没改变……

  基拉满心绝望的想着。

  ——那么,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而被生出来的呢……?

  穆的声音从柱子后方传出。

  “废话!你又凭什么这样大放厥词!”

  穆的射击擦过克鲁泽的头发。克鲁泽出其不意的将*口上举,击落一架巨大的吊灯。随着一阵凄励的声响、吊灯的碎片向四方迸飞出去。经这一惊,基拉总算才回过神来。

  “因为在这整个宇宙中,唯独我有——”

  站在破坏景象的中央,克鲁泽做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这制裁全人类的权利啊!”

  ——权利?

  这两个字彷佛别有含意,基拉下意识地朝他望向。

  “别开玩笑了!你这家伙!”

  穆狠狠啐道。然而,克鲁泽道出的下一个事实,却逼得他也不得不受到牵引。

  “穆,我看你是忘了。我跟你在遥远的过去——早在我们战场相遇之前,就见过一面了……”

  “……你说什么?”

  穆大感意外,从掩蔽后方瞥向克鲁泽。基拉也探出身子观望着他们两人。

  只见克鲁泽的笑容冷如冰,且高声说道:

  “你那位愚蠢已极,以为自己的死亡都可以用金钱取代的父亲,亚尔.达.佛拉达有个没用的复制人——那就是我!”

  ——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什么……?”

  这话太出人意料,穆不禁语结。基拉也愕然地交互看着他们。

  复制人——那就是说,克鲁泽是用穆父亲身上的基因创造出来、带着一同一组遗传讯息的分身了。

  “我……我爸的复制人……?什么天方夜译!谁会相信!”

  穆激昂的否定,声音里却难掩一丝迷惘。克鲁泽讥讽地回了一句。

  “我也不愿意相信啊……不过很可惜,这是事实。”

  当时的法律明文禁止人体复制。但在研究资金的诱因下,响博士接受了亚尔.达.佛拉达的请求,为他创造与他自己同样优秀的承继人。那项计划的产物就是劳乌.鲁.克鲁泽——他们眼前的这个人。

  “最后的门很快就要开了!——由我来开!”

  怀着无穷的恨意,这个由人类之自我本位所创造出来的男子叫道:

  “——然后这个世界会毁灭;这个充满欲望和贪的婪的世界……”

  克鲁泽的脚步正往穆藏身的柱子方向走去。基拉这时才惊觉自己的配*不见了。连忙寻找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就会得到他们想要的!”

  “穆先生!”

  基拉抓起一旁掉落的锐利铁片,朝这个举*走近穆的男子直直奔去。克鲁泽猛然转身望向基拉连开数*,却不及基拉的瞬间爆发力。

  “我们岂会让你……!”

  他一吼一声,将手中的铁片甩出去。

  “——称心如意!”

  “基拉!”

  穆开*的同时,克鲁泽也开*了。克鲁泽的子擦过了基拉的驾驶装。穆的则擦过克鲁泽——而基拉投出的金属片则打中那片银色的面具,将它弹开了出去。

  金色的头发晃动,克鲁泽剎时脚步踉跄。他很快站定,以充满憎恶的眼光瞪向两人。

  一看清那张面具下的容频,基拉和穆不由自主的惊呆了。

  既名为继承人,克鲁泽的年龄应该与穆相去不远才是。但如今——

  映入两人眼帘的,却是一双炯炯有神、与穆十分相似的蓝色眼睛,以及一张因嘲讽而扭曲的脸——刻满了无数深沉的皱纹,简直与老人无异。

  这时,基拉终于明白的他的憎恨何来。

  “…哼!就凭你们能干什么!”

  克鲁泽自豪也似地大笑起来,转过脚步。

  “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了!仇恨的漩涡就要颠覆整个宇宙!”

  “站住……唔……!”

  穆起身想追上去,但才步出柱后方,就一个失衡跌坐下去。他的脸色苍白,肩膀与侧腹的出血越益严重。基拉一面向他跑去,一面听着那男子的高笑声渐渐达离。笑声回荡在这座空废的建筑物中,彷佛栖息在废墟里的恶灵之声。

  “距离一二零,纳斯卡级三艘。”

  以废弃物为掩蔽,停泊在殖民卫星不远处的“主天使号”舰桥上,操作员如是报告道。娜塔尔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面前那名身着西装的男子,见他好似在享受无重力感,正漂浮着欣赏窗外的风景。

  “这种情况是先采取行动的一方不利。——您就是不肯听我的意见吗?”

  “啊?”

  听到娜塔尔语气微愠,阿兹莱尔彷佛不解的转过头来。

  “——我们现在应该请求支持,然后暂且撤离等援军到来,重整态势之后再出击。而那——”

  娜塔尔耐着性子逐步说明,阿兹莱尔却故意大叹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

  “你还真是不死心哪。要是那么做,不就让扎夫特抢去了先机吗?”

  瞧他说得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娜塔尔只觉得自己越听越不耐烦。她提的是客观而正确的建议,阿兹莱尔说的却只是不顾现况、一厢情愿的期望而已。就因为等会害他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不愿意等;明知客观条件也显示先攻者一定会败,他仍坚持要赢,而且认定打胜仗是娜塔尔等人必须尽到的义务。因为打赢才能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小孩子的歪理。

  偏偏这位老兄的态度,倒像是不明事理的反而是自己似的,简直令娜塔尔快要气炸了。

  “办不到就说办不到,谁不会说呀?”

  阿兹莱尔继续一派得意地说道,挑战娜塔尔的忍耐极限。

  “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才叫优秀啊——在我们商业界,这不过是常识而已。”

  听到他的语气,好像说他所属的世界比军队组织还要优越似的。娜塔尔便回敬一句:

  “这里是战场。失败就代表死亡!”

  “商业界也一样啊。——你该不会是那种非胜仗不打的人吧?”

  如此飞来尖锐的一句,令娜塔尔一时无言以对。阿兹莱尔见自己抓到了她的弱点,便不再讥讽,径自将目光转向前方。

  “——虽然那样也好啦……但这种节骨眼上不加把劲,可就当不了赢家啰!”

  这话也的确一针见血。此人肯定常用这种方式扰乱周遭的意见,让事情照自己的意愿去推行;当然,他必然也有相当清晰的思路,否则以这个年纪,不可能获致今日的成功。

  “我们可不能一直待在这。那三个家伙也都准备好了。……请你多点加油啰!”

  阿兹莱尔说道,一副谈话到此结束的口气。娜塔尔苦着脸不发一语。到头来,她还是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于是她只好下令。

  “——‘主天使号’出动!”

  “……连基拉都这么慢!”

  阿斯兰已经焦躁了好一会儿,这时终于忍不住向舰桥发作。

  “‘正义高达’要出动了!”

  “不允许。阿斯兰,请你在接指示前继续待命。”

  听到了意想之外的回答,惊讶的阿斯兰看着屏幕。只见屏幕上出现的人是拉克丝,神情十分毅然。

  “可是他们三架竟然都没回来……”

  面对阿斯兰的不满,拉克丝只是冷冷的回答:

  “那就更不能让你出动了,我们不能轻率地分散战力。”

  阿斯兰咬着唇不语。见他默不作声,拉克丝语气悲重但坚决地告诉他:

  “——因为就算基拉他们没有回来,我们还是必需战斗……”

  “……我知道,对不起。”

  拉克丝为他们担忧的心情,一定和阿斯兰不相上下,但她仍强自按下心中的不安,以合理的判断为优先。想到这一点,他不禁为自己的短虑感到懊恼。

  而且不久,拉克丝忧虑的事态果真发生了。

  三个舰桥的感应器同时侦测到一个趋近“门德尔”的热源。

  “‘主天使号’来了!距离五零,绿B!”

  各舰乘员的精神开始紧绷。宣告战斗配置的广播和警报声响彻港区。暂且抢修过中弹部位的“大天使号”与“草薙号”率先发动,已做完最终调整的“永恒号”这次也跟进。MS队则先行飞出港口。

  联合军的那三架MS已经由“主天使号”出动。阿斯兰回过头向M1部队命令道:

  “你们负责保护战舰!”

  “收到!”

  听见亚莎琪等人的声音答完,阿斯兰便让“正义高达”向来袭的三架敌机迎上前去。M1“异端高达”是应付不了那三架怪异机种的。

  ——基拉……!

  想起他临行前丢下的那一句“放心啦”,阿斯兰反而担心起他的安危,但他马上集中精神,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正义高达”必须以一挡三,至少撑到基拉他们回来。

  离港的“大天使号”向来到射程距离的“主天使号”发射主炮及对舰飞弹,后者也同样还击。“永恒号”和“草薙号”也紧接着展开炮击。

  阿斯兰也在躲过“灾厄高达”的重炮光束后,展开了与那三机的战斗。

  基拉他们一定会回来——现在他只能相信这一点,撑住这个场面。

  因为,他们还不能在这里倒下去……

  在“决斗高达”中应战的伊扎克,也看见了那道光芒。

  “——是‘威萨利斯’……?”

  他愕然地注视着那阵光。母舰“伽莫夫”与联合第八舰队一同殒落时的爆炸景象,又在他的脑海中复苏。

  “可恶……!”

  他紧握着拳头。阿迪司、熟悉的乘员们,还有那个单纯的只想歼灭敌人的整备兵,都在那道光中丧生了。就像“伽莫夫”——却和“伽莫夫”不同!

  攻下那旗舰的,是堤亚哥、阿斯兰、拉克丝和巴尔特菲卢特——是他们的同胞。

  ——不能原谅!怎么可以原谅……!

  伊扎克忍着泪水紧紧咬牙。

  眼见旗舰被击沉,残存舰和MS机群出现一阵混乱。

  “——喂!怎么办哪?‘威萨利斯’怎么……”

  “要不要追击‘永恒号’?……”

  “笨蛋!你想让地球军从后方夹击吗……”

  通讯频道里堆满了士兵们浮燥不安的声音。这时,劳乌.鲁.克鲁泽的流畅语调响起。

  “我们也撤退,残存部队移到坐标δ零去集合。”

  “——克鲁泽队长……”

  听见指挥官沉着的声音,士兵们的动摇也稍稍平抚。然而,伊扎克却对克鲁泽的这份镇定难以置信。

  “——这时候再去跟地球军纠缠,也是无补于事。”

  完全一如往常的冷静语调、隐含笑意的声音,此刻却挑起了伊扎克的怒意。

  为什么他可以心平气和?一路并肩奋战至此的同袍之死,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被骗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堤亚哥?

  仇恨、义务感和疑惑,同时震荡着伊扎克的心。

  电梯的门打开,红发少女在士兵的护送下出现。娜塔尔坐在舰长席上,只是转过身子去看,却见,却见芙蕾.阿斯达竟穿着扎夫特的制服。

  尽管又让那两架MS逃走,但令人意外的,阿兹莱尔居然未表不满,而是离座来到少女面前探头问道:

  “唷,就是你?”

  被他这样大剌剌地打量着,芙蕾身子一缩。阿兹莱尔才不管她怕不怕,单刀直入便问道。

  “——然后咧?什么‘钥匙’?你真的有吗?”

  芙蕾怯生生的拿出那张小心保管的磁盘片。只见阿兹莱尔很没教养地一把抢过,瞇着眼端详起来。

  “哼,好像挺有那么回事的嘛?谁给你的?”

  “……是……一个叫克鲁泽的队长……载面具的。”

  芙蕾小声的答道。娜塔尔不禁睁大眼睛。这么说来,这名少女竟然在劳乌.鲁.克鲁泽身边待过?

  “……哼,原来如此。”

  阿兹莱尔忽然笑得耐人寻味,然后说也没说一声的就离开了舰桥。娜塔尔一面在心底恨不得去纠正他的没教养,一面站起身。

  “……芭基露露中尉?”

  芙蕾好像这时才注意到她。娜塔尔难得地露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芙蕾.阿斯达。——你没事吧?”

  一听见她的声音,芙蕾的表情一苦,立刻大哭起来扑向娜塔尔。没料到她的这个行动,娜塔尔在惯性下往后飞去。芙蕾紧紧攀着她的胸口,哭得像个幼小的孩子。

  从外表看来,她好像并未受到虐待,不过被扎夫特所囚,想必是难以言喻的不安吧!漂移在半空中,娜塔尔暗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去生硬的搂住了少女的肩膀。她最不擅长扮演这种角色了。要是玛琉来做,应该会好得多……

  她们两个都是被留下的人。往日的同伴已经向别条路上走去了,现在的自己得去讨伐他们。然而,还有这名少女也被留下。

  换作是以前的娜塔尔,也许已经放下这仅仅一时的感伤了吧。但是现在,感受着胸前这名少女的温暖,她却隐约将它当成一份慰藉。

  “——这样啊……我知道了。是啊……”

  躺在床上,身旁的女子正在讲电话。这一幕好像曾在哪儿经历过——穆看着点滴瓶中的液体逐粒滴落,心中如是想着。——即使自己现在躺的是医务室的床,而这名女子是一艘战舰的舰长,正和舰桥连络指挥事宜,他仍觉得这般日常惯见的人事物已足以抚慰他紧绷已极的神经。

  “——我想大家也都累了……哦?那就拜托你们啰……”

  玛琉关上通讯,拿起床旁椅子上的一份厚文件,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基拉好像……昏倒了呢,一回到‘永恒号’就……”

  穆回过神来,看着她的脸。

  “不过听说——他并不是在战斗中受了伤……”

  玛琉哀伤地看着膝上的文件。穆在松了口气之余,心中却也涌现一阵苦涩。

  “……也难怪啊!”

  对基拉而言,一下子发生了太多难以接受的事。以往毫不知情的——甚至是不该获知的身世秘密,竟以最令人震惊的形式挑明在眼前。而他与芙蕾.阿斯达的重逢,又未能实现——

  是啊,痛苦的一天,对穆来说也是……

  打开文件,玛琉看见穆年幼时的照片,仍不禁在眼中流露笑意。凡女性看见性人的这一类照片,都免不了要心头一暖的。

  两人便将携自“门德尔”的响博士——也就是基拉的生父的办公室的文件浏览过一遍。与其说是学术性的报告,这份文件倒更像是响博士自己做的日常记录,两人读来也更觉浅显易懂。

  文件中记录的事实,远比克鲁泽所说的要多。穆的父亲亚尔.达.佛拉达与妻子失和后,便对在她教养下成长的穆感到不满。佛拉达家是名门世家,几乎富可敌国;家族成员也净是些在投机或贸易上拥有奇妙直觉的人,因此甚至有外界谣传,说跟着佛拉达家的人走就绝不会吃亏。要继承这样庞大的家业财产,父亲认为穆不够资格,最后竟得到一个结论:没有人能超越他自己。

  于是,为了拥有理想的继承人,亚尔找上了响博。

  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克鲁泽就跟了父亲,但不知是怎么成长的。穆的母亲大多顺着儿子的个性教养他,从不禁止他和佣人的小孩子一起玩,孩子们也不分尊卑地打成一片,穆的童年因此过得非常快乐,并不感到生为独生子的孤独。但父亲原本就鄙弃这一点——这么看来,克鲁泽恐怕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方针下长大的。

  他们见过一面——克鲁泽是这么说的。经他这么一提,穆才恍惚想起童年时的一幕。家里有个陌生的小孩,好像比穆小两、三岁吧,不声不响就站在穆的身后,脸色苍白地直视着他。你是哪里来的小孩?——穆这么问,他却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看。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长到这么大,穆总以为当时自己看见的是鬼魂,因为那个小男孩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爸爸……”

  一时心绪难耐,穆开口说道。

  “——又傲慢又粗暴,疑心病很重……虽然在我小时候就死了,却只给我那种印象……可是……!”

  是的,父亲死了。因为家里失火。火势大得把整间毫宅都烧光了,穆也因此失去了父母亲。有传闻说可能是人为纵火,却一直没有捉到犯人。现在回想起来,穆竟感到一丝阴森的战栗。

  ——是那小子干的。

  为了恨那人自私的生出自己,又自私地抛弃他——

  “——你能相信吗?这种事……!”

  玛琉的手轻轻按上穆的手臂。

  “为什么……这种事……!”

  穆别过脸去,忿忿不平地啐道。

  ——克鲁泽被弃养了。

  因为他是个失败作。

  染色体上有一种盖状结构,称做染色体端粒(注:telomere,一译“端粒脢”)。每当细胞再生而染色体复制,端粒就会渐渐缩短;随着生态老化,端粒会减短至无法再造基因。端粒问题一向是生物复制领域中最大的难,响博士也无法克服,所以亚尔.达.佛拉达用体细胞创造出来的小孩,才出生就已有和亚尔相同长度的染色体端粒。而穆出时,他的父亲已经有点年纪了。

  换言之——父亲创造出来的继承人,只能拥有和他余年相同的岁数。多么讽刺啊!

  但父亲没有损失。他可以大骂说那是个误差,回头再设法调教自己不喜欢的亲生儿子便罢。可是用生命负着这个误差的人,要怎么渡过余生呢——?

  从面具下显现的那张脸已然老朽。穆的父亲若还活着,应该就是那副模样吧……

  火灾之后,亲戚*了穆。而克鲁泽后来如何抵达“plant”,又如何扮成调整者活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但那样的一段经历,想必不是常人能想象是苦。

  “……那不是你的错呀,穆……”

  玛琉柔声说着,轻轻抚着他的头发。穆也知道。不过,能有人对自己这么说,他开始觉得是一种救赎。

  “那小子……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说不定也没有自我……”

  憎恨,克鲁泽的心中只有憎恨。恨父亲、恨穆、恨造出自己的那些人,最后否定人类本身,进而否定自己。

  “所以……他想拖着全世界——陪葬?”

  玛琉的声音里,哀怜多于恐惧。穆抓起她的一吻。

  “——我才不会让他那么做。”

  是的……尽管她欢慰说不是他的错,他仍有那份义务。

  他是他的儿子,那个创造出恐怖灾祸之种的人——

  睁开眼,每一张熟悉的脸上都写满了关心的表情。拉克丝、阿斯兰、卡嘉利——他们的脸孔,也都是令基拉安心的存在。

  “基拉……”

  轻声叫唤着他的名字,拉克丝的脸靠了过来。一眨眼,她的脸却与另一名少女的脸重迭了。想起那种椎心的痛,基拉不由得紧闭双眼,转过脸去。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基拉已经记不清了。头痛得厉害,男子充满憎恶的咆哮,少女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不停在脑中盘旋。

  当自我的存在被宣告成错误,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

  再次张开眼睛时,基拉勉强找回了自制心。不好让大家担心下去。他想起来,拉克丝伸手过来搀扶着。这份温柔都令他难受。

  “抱歉……谢谢……”

  他想做个微笑,却见卡嘉利直拿一双探问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又见到她手中的两张照片时,基拉的表情僵住了。一张是乌兹米交给卡嘉利的,另一张则是从那间研究室带出来的那个相框。

  “基拉……”

  卡嘉利才刚发问,基拉立刻蜷缩着别过脸。好想捂住耳朵,否则被问了就得回答。要告诉她我们是在母体内被分离的双胞胎,父亲选择我当实验材料,我又是从机械出生、是最极致的调整者——?

  ——还有,我们的生父母恐怕也因此成了“蓝波斯”的目标而遭杀害——?

  看到基拉的表情,拉克丝和阿斯兰心神领会地换了个眼色,阿斯兰便不发一语地将卡嘉利牵了出去。屋里只留下拉克丝和基拉。

  “——基拉……”

  拉克丝什么也不询问,什么也不企求。她总是如此。

  但对此刻的基拉而言,这样也令他心痛。

  自己难道不是重复着同样的错误吗?一味地紧抓着近在身边的温暖,终于因而造成别人的不幸——就像芙蕾那样……?

  ——说不定……

  我根本就不该出生……?

  沉入深深的绝望中,基拉仍然努力向拉克丝笑了笑。

  “——我没事……”

  不可以依赖。他再也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已经……决定……不哭了,所以……”

  咬着牙,基拉勉强挤出一丝声音。却见拉克丝轻轻的微笑着:

  “……哭一哭不要紧的。”

  然后她温柔的搂过基拉的头。

  “——因为,人都是会哭的呀……”

  这些话像是渗进伤口,包容了基拉的心。基拉呜咽起来,任凭泪水一股脑儿地涌出。

  他不顾一切地纵声大哭,无助的攀附着拉克丝,彷佛一个即将灭顶的溺水者。

  “你有太多伤心的梦了……”

  拉克丝牢牢地抱着基拉,轻声在他耳边说。

  “——可是……现在在这里的你,就是你的一切呀……”

  面对她,基拉可以完全无所掩饰。她是不变的。她只是站在那儿,接纳原原本本的基拉。

  漂浮在无依无靠的半空中,当自我的存在都几乎感觉不到时,仍只有她像大地之母般屹立不摇,也同样坚定不移地肯定着基拉的存在。

  人是会哭的。借着哭泣,洗去悲苦,于是能一再地重获新生。

  所以,基拉就像刚刚才诞生到这个世界一般,放声大哭。

  在“主天使号”的个人房里,阿兹莱尔打开计算机。

  他拿着刚才从芙蕾手中接到的磁盘,将它推入计算机,开始读取。

  一份庞大的资料跳了出来。听到克鲁泽的名字,他便心里有数,如今一看,果然是阿兹莱尔正梦寐以求的情报。那个男的真有本事,每次都能送他最想要的消息。

  正是“自由高达”、“正义高达”——那两架MS的资料。阿兹莱尔忘我的呼叫出一个又一个的窗口,目光终于扫到那关键的一行。

  反中子干扰器——在画面上看起来,这个名词好像会发光似的。

  阿兹莱尔开始大笑。

  ——看吧!我每次都是对的!是谁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两架MS的关键的?

  不是别人,就是我阿兹莱尔!

  “——太好了!”

  他猛然站起,兴高采烈地发出胜利的欢呼。高亢而尖锐的笑声,在这仅有他一人的房间里回荡。

  这下子就能结束这场战争了!那帮调整者,那些卑鄙肮脏的人,可以一个也不留的消灭干净了!

  钥匙终于找到了。

  从现在起,最后的大门即将开启——

  “——能弄到反中子干扰器的资料,的确是大功一件唷,阿兹莱尔。不过——”

  这番赞辞听得阿兹莱尔得意洋洋,却见军事首脑中的人面有迟疑、窥探着旁人的脸色,引得他也莫名其妙的环顾全场。

  和以前一样,众人正在格陵兰岛的地球军司令总部这间位于海底的会议室中,讨论着新情报的使用法。

  “唔……用核武发动总攻击……这个嘛……”

  被问到是否有何意见,这位首脑含糊起来,另一人便接口道:

  “先将它用来解决地球上的能源危机,是不是比较好呢……?”

  “再这样下去,不只是俄罗斯了,我国各季冻死的人数也……”

  彷佛将问题拉前了好几步,首脑们开始窃窃讨论起来。突如其来的一记搥打桌子的声音,吓得他们全都把话吞了回去,怯怯地看往声音方向。

  搥桌子的阿兹莱尔神情满是不耐。他的眼光扫过这一群向来贪权却无能的高层人士,看着他们宛如恐龙般驽钝的表情。

  “各住说的这是什么话!都到了这个节骨眼!”

  这帮人怎么笨成这副德性啊——他厌烦已极的想着。

  “——不用核弹,不就打不赢这场战争了吗?敌人可是调整者耶!不彻底一点怎么行!”

  还有什么好迟疑的?若是人类跟人类打就罢了,但现在的对手可是非人类的存在,不是吗?

  “而且!之前不就用过核弹了!现在又何必犹豫?”

  “没有……那是你们自己……”

  一名首脑悄悄咕哝了一句,立刻被阿兹莱尔瞪了一眼,赶紧闭嘴。

  每次都这样。一出状况,这帮糟老头就只想把问题推给别人。要是让这帮人来主事,这场战争不就没完没了了!

  就是因为这样——阿兹莱尔如是想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得出面来替他们料理一切、做个决定啊!

  “核武又不是摆着好看的收藏品。它可是个强大的兵器唷?——兵器就是要用!花了大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就是为了要用它吗?”

  却见首脑们仍个个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一定是因为不习惯用核武的关系,一定只是因为这样才让他们临阵退缩的。阿兹莱尔只有这个认定。

  哪有什么好迟疑的?不下手就会被干掉的。对方可是一群太空怪物。要是人人都只会看旁人的脸色而无法做出决定,那就只好让阿兹莱尔来替他们做决定了。要从那些怪物手中夺回纯净大地、保护人类,这份重责大任是自己的天命啊!

  一如往常,他轻松地做出决定。

  “——来,快点发射,快点让它结束吧。这种战争。”

  全场没有一个反对的意见。

  “——他们开始进攻‘波亚兹’?”

  伊扎克冲进一片哗然的简报室,他的部下唤了一声“玫尔队长”,并面带不安的靠过来。

  “plant”前方建有两个防御据点,宇宙要塞“波亚兹”和“雅金.杜维”。地球军舰队已经开往前者“波亚兹”。

  追讨“永恒号”失败归国已经两个月余。伊扎克被调派到母国附近的环状卫星——军司令总部,并且当上队长、拥有自己的部下。他也曾经向往有朝一日能被称为“队长”,实际站上这个位子时的局势却于容得他为此高兴。

  地球联合军对“plant”母国的侵攻本是意料中意,却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因此聚集在简报室里的士兵们个个显得混乱而紧张,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半信半疑。

  “可恶,混帐自然人!”

  “状况到底怎么样……敌军规模有多大呢……?”

  “队长,我们也要出动吗?”

  一名队员向伊扎克问道。

  “冷静点,我们要在接获命令之前待命。而且状况又还不清楚。”

  “是!……可是,万一‘波亚兹’被攻陷了……”

  刚入队的新兵不安地说着,伊扎克情急骂道:

  “‘波亚兹’怎么可能沦陷!”

  “对……对不起!”

  看见新兵被吓得畏缩,伊扎克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不过是一点小事,骂一个惶惶不安的新手又何济于事呢;自己实在是不懂得体贴下属。话说回来——

  “波亚兹”和“雅金.杜维”——这两道防卫线一旦被攻破,“plant”就门户大开了。听说这两座要塞都是固若金汤且兵力充实,正常的攻击绝不可能使它沦陷。

  可是——地球联合军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才是,如今却……

  按下心中疑虑,伊扎克对那名缩着脖子的新兵又不客气地喝了一句。

  “哼!搞不好连待命都是白费的。说不定‘波亚兹’那边还不希罕我们出手帮忙呢!”

  “对啊,说的也是!”

  士兵们闻言都大笑了起来,那名新兵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笑容。

  ——对……“波亚兹”应该不会沦陷……

  然而,伊扎克却挥不去心头那股奇妙的忧虑。

  “萨拉议长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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