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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官方小说]高达SEED/SEE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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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D
第一卷 交会而过的羽翼
第二卷 沙漠之虎
第三卷 和平之囯
第四卷 飞舞而降之剑
第五卷 飞向无止尽的明天
SEED-D
第一卷 愤怒之瞳
第二卷 迷惘的眼神
第三卷 交错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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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主题

72

存在感

0

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50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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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像不像?”

  这种问法简直是少根筋,阿斯兰当下答不出来。单单是在这种场合谈这个,他就有一种出卖拉克丝、甚至出卖了受骗的民众的感觉。

  她和拉克丝无疑是同一模子刻出来的。五官或许经过整形,但她的声音、表演和几个小动作全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此刻的蜜雅流露出本性,给人的印象便与拉克丝本人有些不同,但对一向只在萤幕上看见拉克线的人们而言,她的演技应该能轻易地骗过他们。不过,也许是阿斯兰自己不愿承认吧!

  正寻思时,却见米亚兀地消沉。

  “不像……是吗?”

  “啊,不,不会……不会啦!”

  一见她悲伤的表情,阿斯兰不自觉兴起歉意,含糊以对。

  “啊,真的?”

  米亚立刻怀着期待的眼神又探过桌面。在半强迫似的气氛下,阿斯兰只好点头。

  “是啊,很像啊。呃……几乎跟本人……没什么分别了。”

  说着说着,阿斯兰越发觉得自己成了这桩诈欺案的帮凶,便又难过的陷入沉默,却见米亚兴高采烈地拉高了声调,仿佛连他的不满都能一扫而空。

  “哎呀,我好高兴!太好了……能听到你这么说,人家真的太高兴了!”

  感应到她的喜悦,红色哈罗也转动起来。这只球型的机器宠物原是阿斯兰送给拉克丝的礼物,但眼前这个应该也是仿的吧,做得相当精巧。

  几乎就要相信议长所言的阿斯兰,唯独对这件事无法释怀。这个少女也是,对于自己假冒拉克丝欺骗民众一事,难道她都没有罪恶感?

  “跟你说哦,其实人家一直都是拉克丝小姐的迷呢!”

  不同于扮演拉克丝时,米亚此刻说话快嘴快舌地。

  “我也喜欢她的歌,所以常常唱,结果就有人说我的声音很像她……”

  餐点端上桌了。她一面津津有味的吃着,一面冲着阿斯兰笑嘻嘻。可是阿斯兰却提不起什么食欲,只有勉强应和她的话。

  “然后呀,有一天,议长突然就叫我去……”

  “要你做这个?”

  阿斯兰故意夹带了一点点不敢恭维的意味,但见米亚竟坦率地猛点头。

  “是!议长说,‘殖民地’现在需要你的力量——所以啦——”

  这跟议长对阿斯兰说的话一样。莫名感到一丝苦涩,他别过脸说道:

  “……应该不是你的吧,是拉克丝的。”

  “是呀,可是现在……不对,不只是现在啦,大家永远都需要拉克丝小姐的。”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纯粹如祈祷般的温情,阿斯兰不由得打量起她的表情。

  “那么坚强、又美丽、又温柔……”

  米亚以憧憬的眼神看着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随即略显寂寥地说:

  “…米亚就没什么人要了。”

  “啊……”

  阿斯兰顿时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后悔,却见米亚已经先恢复开朗的神情,依旧热切地对他说:

  “所以,只有现在也没关系。拉克丝小姐现在不在,而人家能代替她帮上议长和大家的忙,人家就很高兴了。”

  “米亚……小姐。”

  阿斯兰对她有些改观了。她也正用她的方式为阻止战争而付出心力。姑且不论手段如何,她的热诚与积极打动了阿斯兰的心。

  “能见到你,人家也真的好开心。”

  米亚红着脸说道,又忍不住将整个身子探过桌面。

  “阿斯兰,你对拉克丝小姐一定很了解吧?那,请你告诉我,她平常都是什么样子?她喜欢怎样的东西……我想想,还有,她不擅长什么呢?她又擅长什么……”

  像这样的少女,也正为了同一份目标,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她能做的事。阿斯兰的心意又动摇了。

  坦白说,米亚所做的事情并不值得称赞。但是为达目的,也许有时就是无法选择手段。同样的,自己也是。

  至少,自己在这儿是被需要的。

  ——你在那里要做什么?

  真的质问仍在耳边回荡。奥布有卡嘉利在等着,那里却没有阿斯兰能做的事。

  ——你所能做的、你想做的……你自己最清楚。

  阿斯兰仍在挣扎。

  PHASE05

  “这可不是开玩笑啊,吉普列尔,”

  萤幕中,男人们个个以明显的轻蔑神情看着吉普列尔。

  “你看看你,成何体统?”

  原本整洁优雅的避难室,如今却有狂风扫过一般的狼籍。碎玻璃散落一地,翻倒的酒瓶流出酒液,将绒毯染得脏兮兮,吉普列尔自己则颓懒地躺在椅子里,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显得发青。

  “不过,哎,这回可狠狠让人家摆了一道啊!”

  “扎夫特的那种兵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子们没理会他的沉默,径自在那儿互说风凉话。

  “意气风发的喊出了宣战通告,结果迎面捱了一拳就黯然退场啦?你写的剧本该不是一出闹剧吧?”

  听着一连串无情的批判,吉普列尔紧紧抓着椅子扶手。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应该在开战的同时就一口气解决的——这原是吉普列尔所设想的剧本,所以他才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才让大西洋联邦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配合了。战事拖长了会对仍受“尤利乌斯七号”之害的地球联合不利,引发各种后续问题,速战速决才是此次开战的大原则。

  “这下子,大西洋联邦那小鬼跌得可重了。”

  这些人泰然自若,把世界最大国的总统叫做“小鬼”。

  “要向地表扎夫特基地进攻的部队,现在还在待命,是吧?”

  在进军“殖民地”之际,地面部队也同时行动,并包围了卡潘塔利亚和直布罗陀。照计划,当核弹被射向“殖民地”后,那些部队也将同步讨伐地球上的“残党”,不料第一阶段失败,失去了第二阶段攻击的时机,地面部队只好无所事事的等待下一个命令。

  “拳头挥得那么高,就这么放下来逃跑,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哦?”

  男人们继续嘲弄似的谈笑。有一人朝吉普列尔瞄了一眼。

  “……唷,怎么啦?”

  “我们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找个人来负责一下?——吉普列尔,找你怎么样?”

  这段话里隐含的意味,令吉普列尔的脊背一寒。对这些萤幕中的男人们而言,把他从“蓝色宇宙”的盟主宝座拉下来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们才是真正支配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一个名为“logos”的组织之代表人物。吉普列尔虽然有本事驱动联合军,却也不过是拿这些人当做后台,做他们手下的一颗棋子罢了。

  可是,一切都是那些调整者的错。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魔术,居然能使我方的核弹全部失效!搞这种小聪明,还害自己落到这么丢脸的窘境,全是那些宇宙怪物搞出来的!

  失势的恐怖感随即被这股焦躁的愤怒所取代。吉普列尔忘了原先的怯懦,歇斯底里的向那些人吼回去:

  “你们在说什么鬼话!这场战争愈来愈必须打赢了!”

  而对他的气魄,那些人暂且收声,给了吉普列尔继续放言的机会。

  “那种武器把我们的核弹一瞬间全消灭了……!宇宙里有怪物拿着那种玩意,真不懂你们怎么能这么放心?”

  关于那种神秘兵器,他们还没有接获任何情报,只知道它不只摧毁了已发射的核弹,连同存放在战舰仓库里的也一并引爆了,两者却没有直接接触。这意思就是,说不定那些人现在甚至可以自由引爆地球上的核子物质,对居住在地表的人而言,岂不成了恶梦一般的威胁?

  “我们要继续打呀!回到之前的计划——不!应该要更加强化!”

  受伤的自尊心和对敌人的厌恶与憎恨,在他脸上混杂出诡异的光彩。像是在鼓动面前的人,吉普列尔嚎叫道:

  “这次绝对要狠狠打倒他们,完全剥夺他们的力量,否则誓不罢休!”

  此辱怎可不报——!

  在吉普列尔的脑中,对敌人的恨意早已远远凌驾于冷静的计算。

  “那么,‘殖民地’最高评议会经全体议员的同意,通过国防委员会的提案。”

  约当同时,“殖民地”最高评议会的议场里也做出了一个决定。提案获准的国防委员长达科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而始终持反对意见的狄兰达尔议长则显十分心痛。

  这一刻,“殖民地”也选择对地球联合动用武力了。

  “但是!”

  暂且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议长们纷纷交头接耳,神情轻松了许多。狄兰达尔再度开口,引来全场众人的关注。

  “恳请各位绝不要忘记,我方此举,只是积极的行使自卫权!”

  狄兰达尔环顾众人,试图提醒他们。

  “感情用事、过度扩大战火,都会重蹈前次大战的覆辙!”

  议员们对他的耳提面命都显得有些厌烦,表情也略显冷淡,但是狄兰达尔说得对,纵使动用武力,仍以慎重的控制为最重要;至少在这一刻,他们都认为那是可以受到控制的。

  最后,又听得狄兰达尔议长祈祷般的说道:

  “——现在,愿我们再次拾起的*,能真正结束所有的战争……我衷心期盼……”

  “不行、不行、不行!”

  在奥布,卡嘉利仍在孤军奋战。面对在座的阁员们,她气愤不已地大叫着。

  “别开玩笑!不管对方说什么,现在怎么能缔结这种同盟关系呢!”

  自联合国发布宣战通告以来,卡嘉利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开战,然而她的努力终究无效,战端还是开启了。时代已经急速地往下坡走去,继之压在她肩头上的,是被迫决定祖国要选哪一边站。

  令她难以相信的,是乌纳特?埃玛?圣兰及其率领的阁员们仍犹执着于与大西洋联邦结盟。眼见卡嘉利如此坚决抗拒,乌纳特满面愁容地向她说道:

  “可是,代表……”

  “大西洋联邦做了什么,你们不也亲眼看见了吗?片面向人家宣战,还发动核弹攻击啊!”

  卡嘉利义愤填膺地对他吼回去,几乎气得发抖。

  “跟那种国家谈什么安全保障!现在根本就是这个大西洋联邦在威胁世界安全啊!明知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跟它联手?”

  阁员们纷纷出言平息她的怒意,却见尤纳倏地站起身来。

  “如此幼稚的主张,希望您能收回!”

  他气势凌人地看着卡嘉利,接着便回答她的问题:

  “既然您问了为什么,我就回答您吧——正因为它是那种国家啊,代表。”

  阁员间立刻兴起一片赞同之声。卡嘉利不禁愕然,只听得尤纳的语调十分轻蔑,却是毫不客气地:

  “大西洋联邦的做法确实太过强势,但是这一点,请恕我失礼,不必代表您再三提醒,我们也早就明白了。”

  卡嘉利甚至忘了反驳,只是愣在那儿。尤纳一向像个跟屁虫似的,今天的态度却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甚至觉得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结盟……?

  尤纳继续咄咄逼人。

  “然后,所以?你说,奥布今后何去何从呢?拒绝这份盟约,不跟地球各国合作,只认同宇宙中相隔千里的‘殖民地’为友邦……又要在这个行星上自我孤立、自成一国吗?”

  “不是!”

  “只要自己的国家和平安全就好,不必向其它受灾各国伸出援手吗?”

  “不是!”

  为什么是这样?卡嘉利的意思并非如此,却见阁员们全都拿一副厌烦的表情看着她,好像她在发小孩子脾气似的。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人懂?为什么放任那些人将世界分为敌我、不择手段、一再重覆愚蠢的过错——不,甚至还要助纣为虐?她急得简直想哭喊。

  “那么,您说我们要怎么做呢?”

  尤纳严厉地问道:卡嘉利几乎被他的气势压倒,但还是努力挤出话来:

  “奥布……奥布要像以往那样,坚守中立,不苟同于他国……!”

  “然后再让国土沦陷吗?……像乌兹米大人那样。”

  低低吐出这一句的,是达树?真岛。卡嘉利当下大为震惊。

  “——我没那么说!”

  她扯着喉咙咆哮起来,双手敲在桌上。谁都不准把父亲说成那样!

  “可是就是眼前的情况,若是处理不善,就有可能再次演变成那样啊!”

  乌纳特抓准时机趁隙切入道。

  “代表,您期望和平与国家安全的这份心情,我们也是一样的,所以才会提出结盟案。”

  “乌纳特……”

  卡嘉利己渐渐明白,父亲乌兹米?那拉?阿斯哈不惜以死明志的情操与精神,在场己没有一个人愿意继承。

  “大西洋联邦并没有要求奥布采取任何行动。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结盟就能免除忧虑,对我国也有好处,您何不这么想呢?”

  乌纳特继续以言语相逼。

  “坚持己见、妄自树敌,又与那样的大国抗争,这是多么危险——您不会不明白吧?”

  “可是……!”

  那么,父亲的遗志要怎么办?奥布的尊严呢?

  卡嘉利的心中犹兀自抗拒,乌纳特的一句话却粉碎了她的意志:

  “我们绝不能使国家再度遭战火肆虐。”

  卡嘉利低下头去。真的那双红色眼睛在她面前一闪而过。此刻若是继续抗拒下去,也许又会制造出像他那样的孤儿。沉痛的担子正压在她的肩头。她怎么能做下这种决定?剥夺自己的国民、剥夺他们的至亲,然后告诉那些遗孤,说因为自己选择的路是正确的。所以他们不该怨恨自己?

  卡嘉利做不到。

  “比起传统、正义或大道理,恳请您先以国家与国民眼前的安全为考虑吧,代表……”

  乌纳特的声音,重重地落在她的心上。

  “卡嘉利!”

  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卡嘉利带着倦容转过头去。

  内阁会议结束,阁员们正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尤纳从人群中挤出来,步向卡嘉利。

  “你还好吧?看你很累的样子。”

  见他又像往常那样故作熟稔,好像忘了自己刚才多么盛行凌人似的,卡嘉利就反射性的兴起嫌恶感,尤纳却像辩解似的说道:

  “刚才真抱歉。不过,在那种场合下坦诚向你提出谏言,是我的义务。”

  “哦,我知道……是我能力不足罢了。”

  对,他只是克尽自己的义务,说出他的意见而己。卡嘉利一点也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只是按不下这份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孤独感。

  “碰上这种事,我又要被首长们嘲笑了……”

  要是父亲还在世——卡嘉利无可奈何地想着——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需要的不是自己,而是父亲。父亲就有本事力排众议,牵制大西洋联邦,同时渡过这场难关……

  “你别担心啦,大家也都知道。只是这次的问题太大了……对你来说。”

  尤纳走在她身旁,一面安慰道:

  “真岛当然也不至于说乌兹米大人的坏话,他大概只是怕你会做出和你父亲一样的决定吧?”

  “我知道啊……”

  尤纳打开办公室的门,体贴地引她进入。

  “来,先休息一下吧。要不要喝点什么?还是随便吃点什么?”

  “不……不用了。谢谢。”

  卡嘉利坐进沙发,闭着眼任自己陷进椅背里。尤纳的关心让她有点烦,因为她真的累了。这种时候,她就希望阿斯兰在身边,不必为她做什么,甚至不需言语,阿斯兰也能明白卡嘉利的心情。

  “真可怜……你才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呀!”

  尤纳不知几时坐在她身旁,温柔地拂着她的头发。卡嘉利半吃惊的睁开眼,却见尤纳的脸就在面前。

  “不过,你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的……”

  尤纳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说完,又在她的额前亲了一下。卡嘉利眨巴着眼睛,搞不懂出了什么事。

  ……这……这会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举起手摸着他吻过的地方,卡嘉利有些困惑。

  不,应该没什么特别意思吧?尤纳一向是这种调调,他一定是见自己垂头丧气才这么做的,应该也没多想吧。或者说,希望他没多想。

  然而,在见到卡嘉利扬起的左手上有一只发亮的戒指时,尤纳的眼中却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芒。

  “不,可是,舰长!已经开战了啊!人家都发布宣战书了!”

  阿瑟的大嗓门一路从走道上传进来,正在军官餐厅里吃饭的真等人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

  “这我当然知道。”

  听见舰长的声音回答道,两人正在走近。

  “可是你能怎么办呢?我们的物资也还没装完。”

  “不,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

  两人出现在餐厅门口,于是在场的众人立刻起立敬礼。但见塔莉亚草草回了一个礼,径向空着的桌位走去。

  “我知道你着急,不过就这样匆匆忙忙逃跑,于事何补呢?”

  塔莉亚一如往常的伶牙利嘴,当下硬是堵住了阿瑟的嘴。姑且不论副舰长的个性软弱与否,见了这副景象,真倒是一点也不愿意处在阿瑟的立场。

  “现在反而也是个微妙平衡的时期呢,阿瑟。”

  餐厅里的官兵们个个装着继续用餐的模样,耳里却注意着塔莉亚的话。塔莉亚也不怕众人听见,音量不减继续说:

  “第一波核子攻击被化解了,地球军八成也吓呆了吧。包围卡潘塔利亚的攻击部队不也还在按兵不动吗?”

  “不是,所以才……”

  “要是我们在这时轻举妄动,只会造成刺激罢了。难道你想当那个火种?”

  被她这么一问,阿瑟连忙摇头。

  “不,我怎么敢!”

  尽管他们在谈的内容极其严肃,真却被阿瑟那夸张的反应引得差点喷饭,所幸是拼命忍住了。

  美玲曾经说阿瑟这个人“好可爱”,真却对这么一号副舰长在“智慧女神”感到一丝不安。

  “既然情势不稳定,我们更应该设法让母舰准备万全,以应万一。”

  相对于阿瑟,塔莉亚倒显得泰然自若。

  “幸好奥布还不是地球军阵营的,我们先观望一阵子再谈出航也不迟吧。况且总部也没给我们下任何指示。”

  自己的意见又被驳倒,阿瑟颓丧的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地球军,是吧?”

  听他意味深长地喃喃说了这么一句,塔莉亚这才压低了声音。

  “是呀……但也不知能撑多久就是了。”

  真的心里掀起一阵涟漪。换句话说,舰长他们认为,奥布加入地球阵营恐怕是早晚的事。

  真垂眼看着自己的餐盘。曾是自己祖国的这个国家,会在这次的战争中选择哪一条路呢?拥有一双刚强的金色眼眸的女人——只比自己年长两岁,却已是一国元首的她,会怎么做……

  打开房门,却见到曾经熟悉的让人嫌烦的那张臭脸。

  “伊扎克?”

  阿斯兰不由得惊愕的拉高声调。这儿是他投宿的旅馆客房,他听见有人按门铃才去应门,没想到门外却站着伊扎克和一旁笑嘻嘻的迪亚哥。

  “你这家伙……!”

  招呼也没打,伊扎克一见阿斯兰的脸,二话不说就揪起他的衣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等一下!喂!”

  阿斯兰才想这么问呢!

  他向伊扎克身后望去,只见迪亚哥支着头,一脸“为什么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就会这样?”的神情,伊扎克总算放松了手,阿斯兰也忿忿不平的吼道:

  “你干嘛突然这样?”

  “我才要问你咧,阿斯兰!”

  伊扎克的表情依旧愤慨,大手一指。

  “我们现在都忙翻天了,被评议会叫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竟然是监视保护你?”

  “啊?”

  阿斯兰又是一惊,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为什么本队长我还得为了这种事特地从前线被叫回来啊?”

  “监视、保护……?”

  阿斯兰愕然反问,便见怒气未平的伊扎克身后探出迪亚哥的头,插嘴道:

  “你有申请外出,对吧?”

  “迪亚哥……”

  见阿斯兰定定看着自己,迪亚哥只是轻快地把指头放在额上,眨一眨眼说道:

  “好久不见——不过,唉,这种时局嘛?就算是邦交国,也不可能放你在‘殖民地’里到处乱晃吧?”

  “啊、哦……这我听说了。”

  回想起自己昨天和有关单位请求外出时,阿斯兰茫茫然的继续说:

  “你们说会派人陪我一起去。可是,结果…………派你?”

  他又在伊扎克脸上盯了好久,然后才大感意外地挤出最后一句。

  “对啦!”

  伊扎克闹别扭似的把脸转向一旁去,看得阿斯兰忍不住发笑,又急忙抿紧嘴巴。

  真的,说到这家伙,他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唉,大概是某个知道内情的人安排的吧?”

  走在客房外的通道上,迪亚哥如是说道;阿斯兰便想起狄兰达尔那张端正的脸,不由得甘拜下风。

  伊扎克仍然摆个臭脸,一路走来都没讲话。他脸上那道两年前战斗时留下的伤疤已经消退了,今天穿着浅绿色的西装,神态的确比从前成熟了不少,个性却还是老样子。这样怎么能当好队长呢?阿斯兰禁不住暗暗担心。想来应该少不了老大哥性格的迪亚哥在后头帮他打点吧?

  说到迪亚哥,从他恢复军籍一事看来,大概没被追究战时的逃兵罪。不知是不是为了别的理由,但总之这其中一定有伊扎克的挺身相护。伊扎克虽然性子急又脾气硬,却比任何人都重情义。

  久别重逢的感慨涌上心间,阿斯兰怀着那股暖意,与伙伴们并肩走着。迪亚哥问道:

  “然后呢?你想去哪里啊?”

  伊扎克立刻从旁瞪过来。

  “你要是敢说想去逛街,我可不会饶你!”

  “怎么会呢!”

  幸好——也许不该说幸好——起码他的答案不会再惹伊扎克生气了。阿斯兰便苦笑道:

  “我只是想……去一下尼高尔他们的墓……”

  听到这个名字,伊扎克和迪亚哥的脸上也略过一丝痛苦。

  “我没什么机会来,所以……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去一趟……”

  尼高尔?阿玛菲——和伊扎克等人一样,曾是阿斯兰的战友。

  光滑的石面上刻着他的名字,下方的数字则告诉众人,他只在这世上待了短短的十五年。

  伫立在宽广的墓园中,三人一一向伙伴们的墓碑献花。米盖尔?艾曼、拉斯提?麦肯锡……

  太多的少年结束了太短暂的一生,长眠在这里。不,墓碑下其实没有他们的遗体;他们的身体早已在战场上破碎,遗族甚至连一根头发也要不回来。

  这就是战争。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年轻生命,也会在半途毫无意义的断送。

  尼高尔爱弹钢琴。要是没有战争,他一定能成为一个杰出的钢琴演奏家。为了保家卫国,一个热爱音乐、性情温顺的少年也拿起了武器,然后被杀——被基拉——被阿斯兰的好友所杀。

  为此,阿斯兰恨基拉。明知道恨他也不能使尼高尔复生,他还是想要对方以命偿命。

  那就是战争。

  而今,同样的事又要再度上演。

  “积极的行使自卫权……扎夫特果然也要行动了吗……”

  阿斯兰苦涩的喃喃道。伊扎克也是一脸懊恼,仿佛被人碰着痛处。

  “有什么办法?人家都拿核弹来打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第一波攻击时,我们也出去迎击了。那帮人……我真的敢肯定,他们是想毁灭‘殖民地’的耶?”

  阿斯兰抬头看着天,长叹一声。

  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明知那必然会换来更多像尼高尔这样的牺牲,却为什么?

  ——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做到……

  “……那,你呢?”

  听得伊扎克没好气的问了这么一声,阿斯兰回眼看他。

  “啊?”

  这一眼却引来伊扎克更多的不耐烦。

  “这种时局下,你在干什么?”

  在这一声质问中,阿斯兰感觉到更多的指责,他强自移开目光。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大老远的跑来“殖民地”,若是就此回到奥布,也不过只是打探了狄兰达尔议长个人的想法,其它却一无斩获;也没能防止扎夫特出兵。

  “奥布打算怎么做?”

  伊扎克还不死心,仍然继续逼问。

  “……还不知道。”

  嘴上虽然这么回答,阿斯兰却不禁面露苦意。乌纳特?埃玛?圣兰是亲大西洋联邦的,说不定奥布会放弃以往贯彻的中立立场。再来就是只有靠自己努力了——不,是卡嘉利的努力,因为阿斯兰甚至无法参与内阁会议。

  没一件事有进展——那种焦虑和虚脱再次袭向阿斯兰。

  “回来吧,阿斯兰。”

  就在这时,伊扎克突如其来的说了这么一句。听到他清洌的声音,阿斯兰忽觉大梦初醒一般,但见伊扎克仍然带着怒容,眼神却是无比认真。

  “——事情也许不那么容易,不过我会尽量想办法的。所以,你就回‘殖民地’来吧。”

  “伊扎克……”

  这股义气令阿斯兰深深感动。每次见面,伊扎克总是一副不把阿斯兰放在眼里的态度,但他们之间仍有深厚信赖。

  “不……可是……”

  尽管如此,阿斯兰还是迟疑。卡嘉利的脸才在眼前一闪而过,便听得伊扎克又开口说道:

  “我跟这家伙原本早该死了。”

  伊扎克的眼神略垂,神情有些痛苦;迪亚哥没作声,像是也同意他的话。迪亚哥曾经脱离扎夫特,自作主张和阿斯兰等人一起行动,若按军法审理,恐怕值好几条死刑。

  法令条文上,伊扎克的罪状虽没有那么严重,但他们三人都背负着不可饶恕的罪名,那就是在长官的命令下投身错误的战争,夺走了许多生命。这虽是身为军人的非己之过,性格高洁的伊扎克自己却不能容忍。

  说起来,他们三人的罪名是一样的。

  “可是,狄兰达尔议长跟我们这么说,”

  伊扎克直视阿斯兰,转述狄兰达尔的话。

  ——成年人基于他们的动机而引发战争,最后让年轻人送死;假使指称那些被误导的年轻人有罪而施以处分,以后谁来肩负起“殖民地”的明天?正因为这些人有过痛苦的经历,我希望是由他们来构筑和平的未来……

  “——所以,我至今还穿着军服。”

  伊扎克说着,脸上有一股不像是他会有的感动神情,而他的语调里也充满着对议长的信任。

  狄兰达尔播下的种子,也在他身上生根发芽了。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意,一定能拯救世界的。

  阿斯兰也回想起议长的话。同样忧心于未来的人,他们的心声或许都被主流的声音给掩盖掉了,但若因此受挫便转为缄默,这世界将会走上同样的毁灭之路。

  ——希望思想相同的人能够站在同一阵线。

  于是,伊扎克和迪亚哥重新贡献他们的力量。只见伊扎克认真地对阿斯兰说道:

  “虽然那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但总是一份贡献。不光为了‘殖民地’,也为了死去的伙伴们……”

  “伊扎克……”

  阿斯兰也发觉到,原来自己也一样,能做的贡献其实并不多;就算*法再好、驾驶技术再高明,在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中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伊扎克目光凌厉的瞪着阿斯兰。

  “所以,你也给我做点什么吧!有那一身功夫,难道你想白白浪费?”

  那双冰蓝色的眼底蕴含着惋惜,随着他笔直而坚定的视线传来,重重打动了阿斯兰迷惘已久的心。

  尤纳?洛玛?圣兰看着报告,轻轻叹了一口气,望向父亲。

  “看来是不能再拖了。”

  那是一份关于扎夫特军情的报告。世界正开始急速运转,人人都被迫做出抉择。

  乌纳特?埃玛?圣兰点点头,简短问道:

  “没问题吧?”

  这话是在问什么,尤纳当然明白。他微微一笑,脸上洋溢着绝对的自信。

  “父亲,别看卡嘉利那样,她可不笨哪,只不过是幼稚了点。”

  话虽如此,他的语调却流露着几许轻侮的意味。

  当然,尤纳对卡嘉利十分中意。尽管她没什么女人味,个性轻率又冲动易怒,但素材毕竟不差,好好琢磨也是块美玉;况且她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战场女英雄的名气和身为最大首长阿斯哈家的后裔。除此之外,她的缺点真是说也说不完。反正再糟的女人都会因男人而改变的,尤纳有自信能改变她。

  “放心吧。我会好好说服她的。结婚的事也是……”

  见儿子说得如此悠哉,父亲也就不再多问。这对父子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儿子将成为代表首长的丈夫,父亲则以宰相身份辅佐之。换句话说,奥布今后的实质权力将掌握在圣兰父子手中;人称雄狮的乌兹米死后,如今已无人能阻挠他们。

  不——尤纳的脑中想起一件令人不快的事——卡嘉利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个廉价戒指。只有那个会变成问题。

  “……也该让他认请自己是什么立场了。”

  隐约感到一丝不耐烦,尤纳做了这样的结论。

  “舰长……”

  巴托一叫,塔莉亚立刻面色紧张的转过去,却见巴托的神情并不惊慌,反而显得十分疑惑。塔莉亚不解的走过去,巴托便打开了扩音机,调高音量。

  “……‘智慧女神’,听见了吗?别再犹豫了……”

  扩音机传来一个夹着杂讯的低沉男声。这回换成塔莉亚面露疑惑。

  “这是秘密频道。已经传了好一会儿……”

  听到巴托的说明,塔莉亚开始觉得事情不妙。外人应该不会知道这个频率,而附近又没有扎夫特的部队;就算是军方的人,也应该会表明所属的单位才对。

  “……扎夫特恐怕即将于直布罗陀和卡潘塔利亚展开空降登陆作战……”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情报,引得塔莉亚不由自主地探向前去。只听得那个低沉的男声语调潇洒的继续说道:

  “到那时候,奥布就不会保持现状了,被黑棋包围的白棋也要变黑啰。快走吧。趁还走得掉的时候——‘智慧女神’,听见了吗……”

  塔莉亚的脸色越发凝重。那人正以围棋比喻奥布所打的旗帜。话说回来,连塔莉亚都还不知道的扎夫特内部情报,那人又是如何获知的?还有,他为什么要通知我方?对他有什么好处?

  塔莉亚忙不迭切换系统,向那个神秘的发讯者回覆:

  “我是‘智慧女神’舰长,塔莉亚?库拉迪斯。”

  无视于巴托的惊讶眼光,她径自以严厉的口吻开问:

  “你是谁?你的呼叫是什么意思?”

  扩音机里突然传回来一个正气凛然的女声,男子总算高兴的停止了呼叫。一再反复,他早就快烦了。根据“她”的描述,这个塔莉亚?库拉迪斯似乎是个还满明理、知道变通的女性;若是个一板一眼的舰长,恐怕根本不理会这种来路不明的通讯。

  “啊,您好您好。听到您的声音真叫人高兴啊,幸会。”

  男子轻快答道,伸过右手去拿通讯器旁的咖啡怀。左手——虽然也满好用的,可惜不能应付这种细致的动作。窗边站着一个栗色头发的女性——玛丽亚?凡涅斯,正拿一副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看着他,男子也没多顾忌,品够了咖啡的香气后才一饮而尽。那张饱经日晒的精悍脸庞上有一道很大的伤疤,却不给人恐惧或残酷的印象,潇洒豪迈的神情反倒使那道疤痕为男子平添不少魅力。他放下杯子,继续悠然自得的说:

  “说到什么嘛,就是我说的意思。再磨蹭下去,你们会有麻烦哦。”

  不过,他的亲切却换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正规军怎么可能相信一份匿名的情报?你是谁?什么目的?”

  哦,原来如此啊——男子歪头想了一会儿,便向麦克风回话。

  “有个叫安德烈?渥特菲德的家伙,你听过吗?就是那家伙要我转告的。”

  听到这句话,在他背后的玛丽亚?凡涅斯忍不住噗笑出。这是当然,因为“转达”这个讯息的,正是他本人。

  现在坐在通讯器前的这名男子,就是曾经被人称之为“沙漠之虎”的扎夫特指挥官,安德烈?渥特菲德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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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无线电那头的人似乎也相当惊愕,她半晌不作声。也或许是在观望。

  “总之,我警告过啰。空降作战一开始,恐怕他们就得跟大西洋联邦结为同盟了——虽然阿斯哈代表也还在努力抗拒就是了。”

  一改方才玩笑般的口气,渥特菲德简洁扼要地把事情交待完。

  “你们也可以选择留下。总之全凭你的判断,舰长——祝你好运。”

  渥特菲德切断了通讯。一回过身,便见那双忧虑的褐色眼睛注视着自己。

  “……你想,她会不会相信?”

  玛丽亚——不,她的本名是玛琉?雷明斯,在前次大战时担任地球军舰“大天使号”的舰长,几经转折之后,与拉克丝、基拉、阿斯兰和卡嘉利等人一同参与了“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战”;战后,她也和阿斯兰一样,为了规避逃兵罪刑便改名换姓地在奥布生活。当时同志们也大多如此。

  玛琉由衷地关心“智慧女神”的命运。她也曾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寄身奥布,或许因此便对塔莉亚?库拉迪斯的境遇感同身受吧!

  “这个嘛……”

  渥特菲德耸耸肩,又端起杯子。

  “哎,应该没问题吧。听她的声音,这个人的命应该也满硬的,跟你一样啦!”

  听他这么说,玛琉半信半疑的朝他瞪了一眼。

  “智慧女神”的舰桥上,塔莉亚对着无声的通讯机陷入沉思。

  那个神秘的情报提供者说消息得自于安德烈?渥特菲德。她也听过“沙漠之虎”的大名。其实,扎夫特军中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号人物。他曾经驾驶剑虎型的“巴库”将阿拉曼战役导向胜利,是个骁勇善战的英雄,后来虽然在塔尔巴迪亚败给了联合的“强袭高达”,却能奇迹似的生还,因此又被奉为英雄。当他与拉克丝?克莱因共谋夺取最新战舰并叛逃时,军方一片哗然。

  “舰长……”

  阿瑟和巴托都以困惑的表情看着她。

  “联络不上卡潘塔利亚吗?”

  塔莉亚犹豫着要求道。

  ——渥特菲德在战后便消失了踪影,不过同样是“雅金?杜威”英雄的卡嘉利和阿斯兰都在这个国家,那么他也栖身奥布的可能性相当高。

  如此说来,刚才的通讯十分可能是认识渥特菲德的人——或是他本人——传来的。

  巴托尝试了各种通讯方式,最后不是摇了摇头:

  “不行。地球军方的警戒程度大概也提高了,通讯干扰得很严重,连雷射通讯都联络不到卡潘塔利亚。”

  这样的回答虽也是意料中事,阿瑟仍不免露出惨淡表情。但在这时,塔莉亚已经暗暗决定。

  “好吧。虽然还没有命令,不过‘智慧女神’明早就出航吧!”

  “舰长……!”

  阿瑟等人的神情立刻为之一肃。塔莉亚利落地喝令道:

  “通告全舰,离港后不久就会发生战斗了,要大家保持警觉。”

  “怎……怎么会……”

  卡嘉利被一份文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文件中传达的是“殖民地”已开始布置武力的消息。

  狄兰达尔议长应该不会做出那般愚蠢的选择——现在连这一丝希望都消失了,卡嘉利只觉得眼前一暗。

  “虽说什么‘积极的行使自卫权’,但战争可不是死的,谁知道野火会烧得多广。”

  尤纳定定的说。卡嘉利仍然盯着那份文件。

  这一天终于来了。他们的奋斗仿佛白费了,这世界又将重演相同的历史。

  她一直认为自己在做对的事情,所以一路努力至今,这个信念却被一纸报告完全抹灭。

  ——难道我做错了吗?

  尤纳他们才是对的吗?基于信念而付诸行动、不得不使战火波及国土的父亲也做错了吗?以往坚信正确的那一切,不过是无知的自己挂在嘴上的漂亮话吗?

  她陷入迷思,不由自主地凝视着搁在文件上的左手——那枚发亮的戒指。

  阿斯兰在“殖民地”想些什么呢?是不是也像她一样,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恼不己……?

  “奥布要和大西洋联邦签订同盟条约。”

  听见尤纳的话,卡嘉利回过神来,一抬起头,阁员们的视线立刻刺穿她。

  “——为了不使国家沦陷的悲剧再度发生。”

  这已经不是动议,而是确认了。

  卡嘉利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去。她是孤独的。

  内阁会议结束后,卡嘉利立刻前往淤能碁吕,直奔“智慧女神”所在的船坞。同盟缔结之后,“智慧女神”就是敌舰了。他们或许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卡嘉利总想亲自转达,并向他们道歉,这是她仅能表现的一点诚意。

  在士兵的前导下,卡嘉利走进通道,正巧遇到从支道走来的真等人。卡嘉利下意识地身子一僵。

  “……你来干嘛?”

  真的目光凌厉,狠狠瞪向她,不屑的吐了一句。

  “当年攻打奥布的地球军,这会儿要结为同盟了?你们做事情怎么这么没原则啊?”

  卡嘉利答不出话来,不由得低下头去。卡嘉利觉得自己再次失信于真,而她被迫偏离自己相信的道路,如今也无话可说。

  “既然把我们视为敌人,那就换我来消灭你们!这什么国家!”

  丢下这一声怒吼,真头也不回的从她身旁走过。

  “真……!”

  卡嘉利忍不住向他的背景喊了一声。她知道结盟是不对的,只是……她不愿意再让别的孩子经历真的痛苦……

  甚至这种说辞也只是自己的借口吧。卡嘉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真走远。走过身旁时,露娜玛莉亚瞥向卡嘉利,眼神明显冰冷许多,只有雷仍旧一本正经地向她敬礼。卡嘉利觉得好沉重。

  对这些人而言,自己已经成了“敌人”。

  “曙光之*作战,发动倒数三六O秒——”

  “半径六OO没有发现敌影,继续倒数。”

  墙上的大型显示幕正映出陆续集结于宇宙空间的空降登陆舰艇。紧绷的气氛中,倒数读秒正进行着。

  获得评议会通过后,空降作战便正式进行。在“殖民地”前方的军事太空站里看着作战进行的状况,一名将官苦笑道:

  “真是,干嘛兜着圈子说话呢。什么‘积极的行使自卫权’。”

  眼见司令官对狄兰达尔的表现嗤之以鼻,一旁的达科国防委员长只是耸耸肩。

  “别这么说嘛,那是政治上的辞藻罢了。没办法。”

  基于稳健派的立场,狄兰达尔不能使用“攻击”之类的语辞,这点达科是明白的。说也奇怪,改用“自卫”这样的说法后,人们对再次动武一事的顾忌却能缓和许多。

  我们没有错。是对方一意要攻打我们。只要对方停手,我们也会马上撤兵的。

  不过,实际调度军队的司令官表情却不这么乐观。

  “第一波作战的目的,只要把目前包围直布罗陀和卡潘塔利亚的地球军赶走就好……之后呢?”

  达科长叹一声。

  “这个……你说呢……”

  这个回答太漠然,惹得司令官投以责观的眼神,只见达科辩解似的补了一句。

  “当然,我们也不想再搞出前次大战那样的战争来。”

  虽是十万火急地逼着狄兰达尔通过攻击命令,达科也不是为好战而战。他只是不敢再默默地坐视,怕“殖民地”真的会被攻陷。

  “为了让国民在感情上有接受,总要找个好借口让战斗结束,再靠政治上的协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不过……”

  国防委员长神情晦涩地叹了口气。

  “自然人动不动就发射核弹,国民的这股恨意大概是消不掉了……”

  “应该是吧!”

  司令官淡淡地同意。

  “之后大概——得要看议长如何大展身手……”

  达科喃喃道,政治上的协商——也就是两败俱伤、论斤计两的讨价还价。那样就能圆满收场吗?达科的心中浮现不安。

  “倒数五、四、三、二……”

  不,论斤计两也够了——达科一面想着——国民现在是怒上心头,但到时候他们应该就会接受吧,否则又要重覆两年前的泥沼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应该不会弄得像上次大战那样严重。

  达科国防委员长极力想抹去心中那伦不着边际的惶恐。

  ——那当然了。因为谁都不希望让战争再度发生……

  “FCS接触,动力总线联机。闸门开启——”

  和煦的朝阳照耀下,“智慧女神”的引擎点火,舰坞内掀起浅浅波浪。前方的闸门正渐渐敞开。

  “微速前进。‘智慧女神’出航。”

  随着塔莉亚的号令,浅灰色的巨舰缓缓驶向外海。塔莉亚感慨万千地看着萤幕中逐渐远去的岛影。

  ——我真的非常抱歉……

  年仅十八岁的国家元首,却对着塔莉亚深深的赔不是,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憔悴,浓浓的阴影落在眉宇间。此番结盟恐怕不是她的意志,但她什么也没有辩解,一径忍受着乘员们如针刺的视线。

  卡嘉利的理想是正确的、高尚的,政治却不能单凭理想来推动。贯彻正义所必须的力量,年少的她还不具备。此次的决定只能说是必然的结果。

  然而,塔莉亚还是欣赏卡嘉利。执政者若都能像她这样,这世上大概就不会有战争了。

  “马上就要离开奥布领海了。”

  阿瑟宣布,声音隐约有些开朗。情况虽然容不得大意,但经过长时间的异国留置,再度航海总是令人为之心情一振,更不用说是在这片美丽的南洋海面上。

  “不知道降落作战进行得怎么样了?卡潘塔利亚那边还联络不上吗?”

  塔莉亚询问道;只见美玲转过头来。

  “是。我方正在持续呼叫……”

  就在这时,右方的巴托摒住呼吸,塔莉亚随即反射性地看过去。

  “本舰前方二O有多数热量反应!——这是……是舰队!地球军舰队!”

  巴托紧张地叫了起来,塔莉亚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史宾格勒四艘、丹尼洛夫级八艘……其余还有十艘左右的中小型舰艇!正在本舰前方、左右布署中!”

  “什么?”

  阿瑟脸色大变,塔莉亚则勉强在错愕中思索这个讯息的意义。连同四艘航空母舰在内,地球军的舰队共有二十艘以上——而且从队形看来,他们早就等待在此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一离开奥布领海就碰上这些……!”

  马立克抓着舵哀叹,陈杰义也恨恨骂道:

  “难道他们埋伏这儿就等我们?地球军不是都在卡潘塔利亚吗?”

  更令人震惊的报告还在后头。

  “后方……奥布领海线上有奥布舰队……正在部署!”

  巴托的语气也像是不敢置信似的,接着又添了一句:

  “炮塔回转!已朝向本舰!”

  “怎么这样!为什么……?”

  阿瑟那颗老实的脑袋大概一时无法接受,不过塔莉亚已经完全明白了。

  “意思就是——不准我们再回到领海内呀。看来我们是被当成礼物之类的送出来了……!”

  塔莉亚气愤地啐了一口。为表恭顺,就献上敌舰——这大概就是奥布和大西洋联邦间达成的协议吧。光想就教人起鸡皮疙瘩。

  “明明应该还没正式签约。奥布也真狡猾!”

  一瞬间,卡嘉利的脸浮现脑海。难道自己竟被那张感伤的脸骗倒了?

  “舰长……”

  阿瑟望着塔莉亚,显得全然不知所措。

  “唉呀呀真是!讲什么都没用了!”

  她中断思绪,大吼起来。

  “发布红色警戒令!舰桥遮蔽!准备对舰、对MS战斗!这是大气层内的战斗哦,阿瑟!知道怎么做吧?”

  “是、是!”

  被她这么一喝,阿瑟吓得匆忙就座,开始准备战斗。其他的乘员们也一样。坐镇在忙乱的舰桥中,塔莉亚咬着手指头。部下们还没发觉,面对这么大的舰队,除非奇迹降临,否则他们只有两条路好走。

  不是投降,就是被击沉。

  偏偏塔莉亚一点也不想投降。

  真默默的俯看着机库。驾驶员警戒室里不只有他,还有雷和露娜玛莉亚。雷正忙着用手边的电脑检查资料,露娜玛莉亚开了几次口,但都没人搭腔,这会儿只有默默的喝饮料。真是没那个心情跟任何人说话,而雷——唉,他是老样子。

  真有一种被人出卖的感觉,早知道就不该来奥布。

  这个国家老是背叛他。先是为了国家大义而夺去了他的家人,现在又与他们为敌;如今就连那份国家大义也被舍弃了。那么,他的家人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呢……?

  可是——真不经意地发觉——会觉得自己遭人背叛,是因为曾经相信。要是没有一份信任,别人施加的打击又怎会影响自己的心情呢?卡嘉利凛然的表情、真诚的言语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难道,我一直都在相信她……?

  就在这时,警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发布红色警戒!驾驶员立刻到机体内待命!”

  真惊讶地和露娜玛莉亚互望一眼,却见雷已经往门口跑去了。两人急忙跟着跑,真的声音难掩惊慌。

  “红色?为什么?”

  当然,露娜玛莉亚也没别的回答。

  “我怎么知道!干嘛问我?”

  出了奥布领海后,他们将航向卡潘塔利亚,途中必定会与包围基地的地球联合军发生战斗。这原是意料中事,但也不至于发生得这么快吧?

  “舰长塔莉亚?库拉迪斯向‘智慧女神’全体乘员宣布,”

  刚冲进机库,塔莉亚的声音便在宽敞的空间中响起。

  “目前,本舰前方有包含四艘航空母舰的地球军舰队,后方则有疑似护卫该国领海的奥布军舰部署中。”

  听到这个情报,正忙着检查机体的工作人员们都惊叫起来。

  “四艘航空母舰?”

  “奥布在后面……?”

  真和露娜玛莉亚也搞不情楚状况。

  “地球军可能早就得知本舰出航,事前就已布下天罗地网,同时奥布也关上了后方的门。”

  塔莉亚的语气冰冷,催促他们接受这个事实。

  “唯有突破前方的地球军舰队,我们才有一线生机。此刻的战斗将会比以往的更加严苛,本舰务必尽一切努力突破难关!”

  真这才慢慢明了状况,同时感觉到一阵怒意由心底升起。

  ——奥布把我们出卖给地球军了……!

  塔莉亚的激昂语调重重敲在他们的耳畔。

  “期盼各位秉持‘智慧女神’乘员的尊严,不屈不挠的奋斗到最后!”

  众人的脸上都浮现悲怆的表情。面对四艘航空母舰,一艘战舰是不可能敌得过的;舰长用“不屈不挠”这四个字带出她的弦外之音。

  那就是,我们要战死在这里。

  ——我们被奥布出卖了。

  真的心中怒火沸腾,已然胜过恐惧。

  曾经捍卫国家的信念,傲然不屈地奋战到最后一刻的奥布,竟堕落到这个地步!

  “可恶——……!”

  他大吼着冲进“核心飞棱”。

  我们怎能死在这种地方!要是死了,岂不趁了那帮家伙的心?

  急急启动机体,他看着灯号转绿。

  “真?飞鸟,‘核心飞棱’出动!”

  真气势十足地大喊一声,正式出击。愤怒是他此刻的原动力。

  “第二、第七发射器,全门装填‘帕西法尔’!CIWS,启动‘崔斯坦’、‘伊色黛’!”

  飞弹发射管装入了地面飞弹。看着渐渐迫向眼前的舰队,塔莉亚连声下达指令。

  “叫真出动后别离母舰太远!雷和露娜玛莉亚在甲板负责狙击上空的MS!——‘伊色黛’和‘崔斯坦’火力集中在左舷的巡洋舰上!突破左翼!”

  “是!”

  乘员们神色危急地答道。“脉冲高达”己出击,雷和露娜玛莉亚的“扎古”也从舱口跳上左右甲板;雷的“扎古幽灵”加装了瞬发型辅助装备,露娜玛莉亚的“扎古战士”则是炮击型辅助装备。“扎古”无法在大气层内飞行,这次只能充作迎击火力,或可比喻成移动式的大范围炮台,至少能防堵敌MS对舰体的攻击。不过,可用的机动兵力只有“脉冲高达”一架,这仍是个不利的事实。“智慧女神”在突发状况下降落地球,没有足够的装备可因应大气层内战斗,说来也是当然。

  看着敌方的大舰队逼近,塔莉亚做了一件难得的事:后悔——早该听取阿瑟的建议,早早离开这个国家才对。不过都到了这种时候,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她知道势己不可为,但可不想自暴自弃的舍身攻击、壮烈成仁。要是一开始就放弃,微乎其微的奇迹就更不可能发生了。说起来,她原本就不是个轻易死心的人。

  这时,阿瑟号令道:

  “‘伊色黛’,第一发射器一号到四号,‘帕西法尔’发射!”

  前方的舰队也一齐射出飞弹。发自各舰的MS同时逼近——装备了飞行器的“威达”是可以在大气层内飞行的。同样的,“威力型脉冲高达”也如猛禽般朝向袭来的敌战机飞身扑去。

  就这样,绝望的战火揭开了序幕。

  “冲啊——!”

  敌方的“威达”几乎像蝗虫迁移般遮住了半边天。“脉冲高达”笔直地冲入敌阵中,紧接着连番发射光束*,立刻有两架“威达”拖着黑烟往海面坠落。敌军的MS机队阵势不仅被“脉冲高达“的冲锋搅乱,而且由于队形密集,轻妄的还击反而容易伤及友机,但见他们很快就重整态势,左右散开朝“脉冲高达”同时攻击。真急速扭转机身,躲开了朝自己集中的火线。

  “这点本事也想撂倒我?”

  他愤怒的叫着,“脉冲高达”的右手拔出光剑,朝一架“威达”迎头劈下。被砍成左右二半的机体在空中停了一秒,随即被剧烈的爆炸火光给包围。在这同时,真已经敏捷地掉转机身,令敌机射出的光束群扑了个空。

  敌舰的炮火此起彼落,在“智慧女神”的周围激起巨大水柱。迎击系统一面击落飞弹,一面牵制着四周的MS。甲板上,露娜玛丽亚的“扎古”将加长的“双头犬”光束炮架在腰际,用炮口进发的热能刺穿每一架接近母舰的“威达”;雷的“扎古”则打开了背部兵器荚舱,锁定后以飞弹同时击落数架敌机。可是不管他们击落多少,敌机的数量看起来却像是不曾减少似的。

  “原来如此。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悠然坐在旗舰上的舰队司令喃喃自语道。萤幕上是一片*林弹雨和蜂涌上前的MS机群,当中是那艘浅灰色的战舰。

  “罗安诺克的报告果然不假。”

  面无表情地说出“幻痛”队长之名后,司令转向副官说道:

  “‘萨姆札查’怎么样了?等猎物太弱才出动,可就看不出效果啦!”

  副官随即应道:

  “是,一准备完毕,马上出动。”

  命令传到机库,出击程序立刻开始进行。司令再次将目光转回战场。眼见敌舰孤军奋战,他的脸上固然没有一丝怜悯,就算是看见接连坠落的自军MS也一样无动于衷。

  “……也许是敞帚自珍,不过我还是认为,像那样的新型MA才是今后主力战机。比起学扎夫特做出来的那种小飞虫MS要强得多了。”

  “祖鲁01抬升。引导确认后,B—八O人员请尽速撤离机库……”

  旗舰后侧的直升机停机坪向左右分开,从下方托起一架异样的机体。全长四十七公尺的YMAF—X6BD“萨姆札查”,其怪异的形状令人联想到一双椰子蟹,半球体装的躯干四面伸出一根根又粗又短的突起物,好像蟹脚一样。它是地球联合军的新型MA,脚部备在复列位相能源炮M534“卡姆札托夫”,躯干则有四门Mk79低压炮,此外还有不少特殊武装,是一部威力惊人的兵器。

  舰队司令陶醉地看着庞大的暗绿色机体。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和轰隆声,“萨姆札查”起飞了。

  奥布献上的恭顺之礼,大西洋联邦根本没看在眼里。对这位司令而言,这场战斗不过是用来展示新开发的兵器而己。

  “不明战机接近!这是……?”

  绝望的战斗持续进行着,巴托却为“智慧女神”带来更不吉的报告。

  “播出光学影像!”

  美玲才刚切换萤幕,画面上立刻映出一架浑圆厚实的机体正低空破海而来。阿瑟仓惶地拉高了声调。

  “那是什么东西!”

  “MA?”

  “那么大?”

  塔莉亚啧了一声。

  “被那玩意儿缠上就完了!阿瑟,启动‘唐怀瑟’!把它跟左前方的舰队一起打掉!”

  “什么?可是在大气层内……”

  阿瑟正欲反对,却被塔莉亚瞪了一眼。

  “——你想被击沉?”

  便见阿瑟惊恐地猛摇头。

  “不……不!是!‘唐怀瑟’启动!转为射线轴控制。”

  这男人真没原则。虽说阳电子炮确实不宜在地球上使用,因为正子与电子产生的互毁反应会释出γ射线,有可能造成幅射污染,但现在可不是顾虑这个的时候。

  “准备,敌MA!”

  炮身探出舰首,舰身转动以调整射线。阿瑟的号令响起。

  “发射——!”

  白色的闪光在眼下迸射。阳电子炮的光流奔腾而出,所经之处的水面都激起了水蒸汽爆。接近中的MA或许是紧急停下,只见它的姿势极端前倾,随即被光漩所包围,它后方的小舰艇随即爆炸,海面上映着明晃的火光,但光芒消退后的景象,却令塔莉亚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那架MA竟像没事似的继续在海面上飞行,圆滚滚的深绿色躯体甚至没有一点儿瑕疵。

  刹那间,震愕令舰桥安静无声。

  “‘唐怀瑟’……它弹开了……?”

  阿瑟惊惶失语,声音听来有些无助。就在这时,那架MA已经迫近“智慧女神”。塔莉亚赶忙警醒起来,厉声下令:

  “左舵二O!轮机最大!‘崔斯坦’瞄准左舷敌舰!”

  却听得阿瑟抗议。

  “可是舰长!那个要怎么办?”

  “你也动动脑筋呀!”

  塔莉亚恶狠狠地喝道,转向马立克。

  “马立克,回避全拜托你了!”

  “是!”

  “美玲,真呢?能叫回来吗?”

  “是、是!”

  乘员们的表情更加悲壮了。

  “尤纳?洛玛呢?他在哪?”

  卡嘉利用对讲机向秘书官问道,传回来的答案却令人意外。尤纳现在正在军本部。事前完全没听说他有这个行程,卡嘉利觉得事有蹊跷,随即驱车前往军本部。踏进司令室之后,她却看见令人不敢置信的光景。

  “哇塞,那种兵器太厉害了。”

  “还能把阳电子炮弹回去耶!”

  士兵们兴高采烈地高声讨论着,坐在后方的尤纳也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浑然一副看体育实况的模样。他们前方的大萤幕上有一大片布满海面的战舰,前方则是单*匹马奋战中的“智慧女神”。卡嘉利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说来。

  “你们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开了口,她的声音不觉沙哑起来。士兵们吓得转过身来,立刻起立。

  “卡嘉利?”

  尤纳也惊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卡嘉利强忍着怒意,箭步冲向他。

  “尤纳,这是怎么回事?‘智慧女神’——正在跟地球军交战吗?”

  “是呀。在奥布领海外呢!”

  尤纳脸上的歉疚瞬即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轻浮的表情和装腔作势的拿手一比。卡嘉利瞪他一眼,随即被萤幕转移了注意力。

  只见“智慧女神”的上空几乎被地球联合军的MS包围,连续的回避动作似乎己令该舰疲于奔命;飞弹打在舰身四周,每每激起丈高水花。就在这时,一架“威达”射出的飞弹击中右舷舱门后爆炸。

  “面对那样的大军……‘智慧女神……!’”

  卡嘉利忍不住哀叫起来。

  “别担心啦,卡嘉利。领海在线上已经有护卫舰了。”

  像是嗤笑她的不忍,尤纳语调轻松的说:

  “虽说是领海外,也还是满近的呢,真伤脑筋。”

  眼见尤纳大刺刺耸肩,卡嘉利察觉话中意味,顿时扯着嗓子吼叫起来:

  “你打算不让他们进领海?那他们不就无路可逃……”

  卡嘉利的抗议,尤纳没当一回事。

  “不过,这才是奥布的游戏规则吧?”

  卡嘉利愕然无语。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的纷争——这是中立国奥布的理念,如今却被这个人解释得如此负面。

  “况且,虽说还没有正式用印,不过我们既然已经决定跟大西洋联邦签订同盟条约了,现在该采取什么态度——你不会不懂吧?”

  “可是……那艘船是!”

  是拯救过地球的船——原是奥布国民的真也坐在里面啊!现在竟要……!

  却见尤纳冷冷一笑,泰然自若地接口道:

  “是扎夫特的船。和即将成为我国友邦的大西洋联邦是敌对的——是吧。”

  这时,监控战况的士兵报告。

  “‘智慧女神’再度接近领海线。照这样下去,几分钟之后就会触及。”

  尤纳若无其事地下了一个残酷的指示。

  “先警告,再威吓射击。不能让他们进领海。要是他们不肯停,那就准许攻击。”

  “尤纳!”

  卡嘉利连忙想撤回命令,却被尤纳兀地暴喝一声。

  “国家不是你的玩具!你再感伤也要有个限度!”

  她倒抽一口气,没了声音。

  ——原来是这样。理念被扭曲,原来是这么回事。

  卡嘉利已经做了选择。问题不在于这个决定是在周遭逼迫之下做成的,而在于她舍弃了奥布至今信守不移的信念,选择了保护国民之路。这就是她选择后的结果。面对曾救过自己的恩人,如今她非但不能报恩,还得见死不救,甚至不得不落井下石。

  她终于明白,一切已经没有退路。

  “侵略过我们的军队现在是友邦,冒死救地球的战舰却成了攻击目标?……”

  接获军本部的指示时,奥布护卫舰队的指挥官户特达嘎上校低低吐了这么一句话。他是个传统典型的军人,个性虽然有些固执,却深得部下的尊敬。

  他的副官听见这句话,也不禁以同情的眼神望向窗外那艘战舰。尽管势单力孤,“智慧女神”依然奋勇对抗,但见船身已有多处中弹,原本光滑的装甲也己破损,冒出阵阵黑烟。听说那是曙光社修复过的。自己修好的东西,如今自己要来破坏它,真是讽刺至极。

  “这不叫做忘恩负义还叫什么?”

  特达嘎板着脸孔,神情中流露着无声的愤慨,然后惋惜地摇摇头:

  “——也许政治的世界里没有这四个字吧!”

  难得口出讥讽之语的他,便向士兵命道:

  “开始警告,炮口对向‘智慧女神’的舰首前方——绝对不准打中。”

  “啊?——是。”

  接到命令的武器管制官疑惑的服从了,副官却吃惊地反对。

  “司令!这会违反命令……”

  命令说得很清楚,他们可以在对方不接受警告时径行攻击。却见特达嘎顽固地哼了一声。

  “管他的,我又不是搞政治的。”

  真大吼一声,朝那架企图以脚部炮塔攻击母舰的MA挥剑斩去,看似笨重的巨型MA却展现了惊人的机动力,一眨眼便闪过了“脉冲高达”的光剑。

  “可恶!这什么东西啊?”

  他边骂边掉转机身,只见那架MA也回旋飞来与自己相对。好快!真差点被急速迫近眼前的庞然大物给吓倒了。MA趁势伸开脚部屈起的钩爪,冷不防地朝“脉冲高达”抓去。真勉强从钩爪之间钻过,避掉这一击。

  “唔……!”

  两机高速交错之际,MA直接以后方脚部的炮口释放出强烈光束。“脉冲高达”急速攀升躲开,紧接着做了一个后空回旋,同时从腰后抽出光束*应战。令人惊异的是,射出的光束却在敌机面前被弹开了去,像有一道隐形的墙。

  “这……?”

  那架MA上缘有四个状似眼睛的输出装置,可能由它造成某种力场借以反射光束。刚才把“唐怀瑟”给弹开的大概也是这种装置,那岂不是再怎么攻击都无法伤它分毫了?直还在错愕时,敌机双脚的光束炮已经袭来。

  “这是什么火力跟动力啊?”

  真不由得埋怨起来。驾驶舱里开始响起警报声。“脉冲高达”的能源告罄。

  焦急之余,他仍勉力躲过了敌机的炮击。掠过海面的光束蒸发大量水分,白色的气爆高高喷起。

  “智慧女神”已完全被牵制,不过它的炮击仍确实的虏获敌舰,令一艘地球军舰被拦腰击沉。可惜那只像是杯水车薪,因为空下的位子立刻有别的战舰上前来递补。一片*林弹雨中,“智慧女神”几乎是举步维艰的慢慢后退,直到奥布领海上罗列的舰队发出警告:

  “扎夫特军舰‘智慧女神’请注意。贵舰正在接近奥布联合首长国的领海。我国不允许贵舰入侵我国领土,敬请立刻转向……”

  是离境劝告。

  “什么……”

  眼见奥布舰队的无情,真气愤难耐的高喊起来。前几天还友好的承诺款待,今天就变成这副德性?也不想想我们是为了谁才降落到地球上来的——脑中浮现卡嘉利的脸,真忍不住咬牙切齿。

  只不过,眼下的情况实在容不得“智慧女神”转向;一旦前进,他们肯定会被击沉。只见母舰仍然继续战斗,一面被追向领海。

  “‘智慧女神’!”

  他想掩护母舰,那架MA的攻势却是防不胜防。驾驶舱里的警报声还在响,电量已经逼近红色区域。再不补给,武器和VPS装甲都要失效了。

  却在此时,真看见奥布舰队的炮口发出火光。他的心中一寒,当下怔住。

  炮击落在“智慧女神”的身旁,扬起一道水柱。

  “奥布……玩真的……?”

  真无助的呢喃道。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始终相信着奥布。虽然嘴上总是说不相信、不原谅,心里却还是把这个国家当做祖国那般恋慕崇敬;他把卡嘉利的理想论看做冠冕堂皇的社交辞令,其实是期望她能做到,而那些冲动与批判的字眼,只是在发泄自己的伤痛,硬要她体会,就像小孩子的反抗罢了。

  在祖国的炮火下,他终于发觉自己的天真。

  这才是现实。这才是背叛。

  奥布——和卡嘉利,抛弃了她。

  受到失意的打击,真一时忘了眼前,不觉敌机已经欺近眼前。来不及回避,巨大的钩爪已经抓了上来,将“脉冲高达”甩向一旁。

  “——糟了!”

  电量竟在这一瞬间归零,VPS立时关闭——这无疑是最危急的一刻——失去了保护的机身耐不住冲击,被钩住的脚就这么给扯断了。机体被甩出去时的强烈速度压在身上,令得真视线一片灰白。坠落之际,真的脑中闪过一个字——死。

  我要死了吗?死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

  被自己的祖国背叛、双亲和妹妹都惨死,命运仍不放过自己?

  并排在不远处的奥布舰上,坐的都是自己的同胞——在没有一人伸出援手的情况下,自己要孤单的死在他们面前?

  忽然间,潜意识下的怒意再度涌现。

  ——我不要。

  那是对生存的强烈欲求;是曾经失去一切的人,如今唯一的渴望。

  “我不是为此而死……我绝不要!”

  ——我怎么能死!谁甘心做个遭人背叛、遭人舍弃的可怜孤儿而死!我要活下去!祖国若是希望我死,我就偏要活给他看!否则岂不是太悲惨了!

  他仿佛听见大脑深处有个东西绷弹开来的声音——视线刹时向全方位扩张开去,周遭的一切动静都被精确靡遗的感知,宛如指尖能够触及。像是有人动了某个开关,时间都静止了。真飞快地操作仪器,在几近海面之际重新站稳机身,同时向通讯机喊道:

  “‘智慧女神’——美玲!发射重氢光束!然后把‘脚部飞行器’和‘巨剑型外挂装备’准备好!”

  在他发送指示之际,那架MA已做出最后一击,“脉冲高达”却仍能轻轻避开这一波光束齐射,迳向母舰飞去。尽管机身动力大减,又已失去一足,真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随心所欲的驾驶感。

  “真?”

  通讯机传回美玲的疑问声。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更换零件或武器都是不可能的。只是此刻的真并不认为如此,甚至嫌她的迟疑是在浪费时间。

  “快点!办得到吧?”

  “啊、是!”

  美玲惊答。

  避开了攻击,“脉冲高达”几乎是贴着海而飞向母舰。其间,真的手指飞跃般的灵动,操纵机体准备受光。

  “重氢室准备完毕。自动追踪系统已捕捉到‘脉冲高达’!”

  通讯机那头,美玲正宣告着母舰己准备完全。

  “重氢光束发射!”

  一听见这句话,“脉冲高达”立即直起机身、急速拉高机体。“智慧女神”舰桥左方的射出口跳出一道光束,“脉冲高达”头顶的受光束抓准了时机接住那道光:一经照射,真手边的能量指标便迅速回升。

  从“智慧女神”动力炉而来的能量,经过重氢加速器转变成高指向性光束发射出去,经“脉冲高达”内建的充电端接收后,再由机体内部的M2型变压器转换成电力,就能积存在蓄电槽里。

  借由这套重氢光束供电系统,MS不需着舰也能完成能源补给。只是就现状而言,唯有像“脉冲高达”这种拥有内建变压器的第二世代系列机种才能用这种方式进行补给,也只有安装了重氢加速器的“智慧女神”才能办得到就是了。

  动力恢复,“脉冲高达”的机身刹时又有了色彩。真挥舞着光剑冲向敌MA,敌机也在同时打开了双脚部的炮门。说时迟那时快,“脉冲高达”才刚以盾牌正面挡下这道强烈的光束,下一秒即已放开了盾牌跃向空中,手中的光刃倏地刺进敌机上方。这一刀来得之迅速,怕是反射装置都来不及启动。光剑劈中了MA的头顶,向前方拔出;宛如裂开的伤口喷出鲜血一般,火花随着刀势迸射散开来。“脉冲高达”跳开之后,MA立刻被火光吞噬。

  就是现在!——真不假思索地叫道:

  “母舰!射出外挂装备!”

  随着这一声令下,“腿部飞行器”和“巨剑型外挂装备”同时从“智慧女神”的弹射跑道被射出来。真俐落地使机体与射速同步,同时脱去破损的零件、换上新的“腿部飞行器”,曳着长刀的装备模组也在转眼间装妥于背上。机身的胸部变成了红色。

  刹那间便换装完成的“脉冲高达”毫不迟疑地拔出了“圣剑”,迅雷不及掩耳般地朝左侧的地球军舰杀去。

  “喝啊啊啊!”

  真高声咆哮着,反手就向一艘巡洋舰的舰桥劈去,紧接着扑向下一艘,又是一刀——宛如血液沸腾般的激昂支配了他。一次次无情的践踏,手起刀落,犹如发怒的巨神向人间倒行逆施,无可遏抑。

  就这样,不知虐杀了几艘战舰后,美玲的呼叫声才令真回过神来。

  “‘脉冲高达’!真!请归舰!”

  他惊讶的环顾四周,只见敌军的舰队已经溃不成军,开始撤退。

  “地球军舰正在撤退!”

  直到听见这一句,真才发觉自己赢了。

  ——赢了……?

  塔莉亚半信半疑地目送着窗外的敌军舰队。

  万中无一的奇迹竟然发生了。

  “雷机、露娜玛莉亚机收容完毕。‘脉冲高达’已归舰。”

  在甲板上坚守母舰的两架“扎古”都有中弹,损伤惨重,其实母舰也已体无完肤。乘员们甚至觉得自己也几乎不[x]形,个个虚脱地瘫在座位上,脸上却对这一事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他们可不能虚脱太久。塔莉亚很快地从舰长席站起身,向众人指示道:

  “敌军会不会发动追击还很难说,现在赶快让驾驶员先休息。阿瑟,马上掌握母舰的损害状况。”

  “是。”

  阿瑟松了一口气,开始与各单位联系。其他人也纷纷重振精神,回到各自的作业上。塔莉亚满足的看着他们,原以为他们不够可靠,却不知为什么能有这般精湛的表现,看来这次战斗又让乘员们的能力大幅提升了。当然,其中有一个人的成长最明显。

  “不过,这次能逃过一劫,全都要归功于真呢……”

  一听她感慨万千地道出此言,阿瑟立刻转过身来猛点头。

  “是啊,真的是!我真不敢相信呢!包括两艘航空母舰在内,总共是六艘敌舰啊!”

  他兴奋的重复道:

  “——六艘!这种战果我听都没听过!唉呀,绝对可以拿勋章了!”

  眼见副舰长对真这般赞不绝口,塔莉亚也不禁笑起来,然后又若有所思地说:

  “那究竟是‘脉冲高达’——还是那孩子的力量呢……?我本来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那架机体不是指派给雷,却是指派给真……”

  以战斗驾驶的技术而言,雷的本事其实比真要高明许多。若从判断力、冷静度来看也是如此。在塔莉亚眼中,真还十分幼稚,驾驶成绩经常因情绪而大起大落,偏偏狄兰达尔却指定由他来驾驶刚出厂的“脉冲高达”。

  “——狄兰达尔议长该不会连这一步都预料到了吧……?”

  “也许是哦。议长毕竟也是个DNA分析的专家嘛!”

  阿瑟佩服地同意道,一面仍不住赞叹。

  “啊呀,说来说去还是真太厉害了。能突破那种困境,老实说我都不……我看传闻中‘雅金?杜威’的‘自由’也不过如此吧,嗯。”

  只见阿瑟一本正经在那儿点头,甚至把一架已被传说中神化的MS拿出来比喻,塔莉亚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她于是半开玩笑地说:

  “到了卡潘塔利亚,我们得把他的叙勋申请跟报告一起交上去才行。军本部一定也会大吃一惊的。”

  走出驾驶舱的真被吓得退了半步,因为不只是露娜玛莉亚和维诺等熟识的好友,几乎全场的工作班都向他涌上来了。

  “真!我听说了,你这家伙!”

  维诺跳上来用力拍着他的背。

  “哇塞!你实在干得太好了!”

  “多谢你啊!”

  被众人又是抓头又是拍抚的,真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迟一会儿才知道大伙儿是在夸奖自己的战功。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温暖的笑容和兴奋,真仿佛也感受到他们的喜悦,心中渐渐充实了起来。不过,当他的目光停留在站在人墙后方的雷身上时,心里地升起微微不安。

  雷和露娜玛莉亚也一样卖力,怎么可以只有自己得意忘形的接受大伙儿称赞呢?一向被视为头号驾驶员的雷,会不会被抢功了而不高兴?——这一瞬间的不安,却被雷张扑克脸上罕见的笑容给刹时吹跑了。

  雷这家伙果然不错。

  “好啦好啦!够了,你们别再闹了,赶快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离卡潘塔利亚还有好一段路哪!”

  艾维斯主任高声一喝,技术班的人员们这才走散开去。仍然兴奋得红着脸的真跑向雷,和露娜玛莉亚三人一齐走向驾驶员更衣室。

  “可是说真的,你那时怎么啦?”

  露娜玛莉亚也还没平静下来:

  “你好像突然变成无敌超人一样。火灾现成的怪力呀?”

  听她这么一问,真才想起刚才战斗中那股不可思议的感觉。

  “呃……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到奥布舰开炮了,好生气,就想……怎么可以被你们干掉,然后脑子突然变得好清楚……”

  他边想边找话来形容。露娜玛莉亚歪头想了想。

  “气到爆掉!——是这样吗?”

  “不是,也不是这样啦……我觉得不是……”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不自觉苦着一张脸,雷从旁若无其事地插嘴道:

  “不管怎么说,你保护了母舰。”

  真惊讶的看着雷。雷也向他回视,表情一如往常那样沉静,然后淡淡的又说:

  “活着就有活着的价值,因为活着就有明天嘛!”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真的肩膀,走到他们前头去。

  雷竟然会说这种话!总是惜字如金的雷,在日常对话里除了“对”或“不”以外几乎不肯多说一个字的!

  真一时呆住,下意识地望向露娜玛莉亚,却见她也一样满脸错愕。两人互看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

  “吓我一大跳。”

  真忍着笑窃声说,露娜玛莉亚也小声回道:

  “……他讲得好像个老头。”

  此话一出,两人又捂着嘴巴偷笑起来。一股暖意充满了真的体内,像是打开了某个凝滞己久的心结。这是活着的感觉——他和伙伴们都活了下来。

  自己并不孤单。能和他一起欢笑的伙伴,就在这里。

  换完衣服,真独自走上甲板。上层甲板到处都变了色,伤痕累累,看得出激战过后的景象。

  他将目光移向后方,低垂天幕下只有一望无尽的海洋,而那些岛屿已经看不见了。对着辽阔的大海,真目不转睛的盯着水平线尽头。

  从现在起,他要舍弃那个国家。

  是他舍弃了国家,不是国家抛弃了他。那块土地上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他的家人,也没有值得他们牺牲的崇高理念了。

  他已不再感到狂乱愤怒,或许已在那场破坏中发泄尽了。真漠然转回身,朝门口走去;走向伙伴们——走向那群温暖地接纳自己的人。

  现在,对真而言,这里才是故乡。

  EPILOGUE

  接过红色的上衣,阿斯兰感慨的凝视良久。然后他下定了决心,套上衣服,扣起领襟。

  终战的那一天,他满心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穿上这身制服了。人是会渐渐改变的,在大环境和时间的影响下。

  “哇啊……”

  在一旁看着的米亚?坎贝尔发出赞叹之声。阿斯兰有些难为情,但随即抛开杂念,转向另一个同样看着自己的人——狄兰达尔议长的眼神里含着平静的赞许,看着阿斯兰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到他面前。

  人终究只能做自己擅长的事。米亚扮演拉克丝,自己则拿起*。只在这须臾间,世界已朝向最危险的方向转变,现在不是踌躇于手段的时候;既要阻止它,就不能拍弄脏自己的手。

  狄兰达尔仿佛也颇有感喟地注视着阿斯兰的脸,接着递出一个小盒子。

  “来。”

  阿斯兰向盒中看去,见一只闪着银光的微章躺在盒内,忍不住惊讶起来:

  “这是——‘FAITH’的……?”

  “FAITH”是直属于议长的特务部队——不归于一般的命令体系,且唯有军功、人品都极其杰出的人才有资格被授予。阿斯兰惶惑地看着议长。自己曾经抛弃军籍,应该没有资格接受这个微章才是。却见狄兰达尔露了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

  “我也不想把你随便安插在一般的指挥体系里,真要安排了,只怕对你也不方便吧?这只是权宜之计。‘FAITH’虽是要宣誓忠诚的部队,不过……你只要对你自己的信念和道义宣誓效忠就行了。”

  “议长……”

  议长的表情里,充满对阿斯兰深切的信赖。

  “你愿意服从自己的信念,始终坚守,也愿意在必要的时候为它奋战,不是吗?”

  服从自己的信念和道义——除此之外,他不必服从于任何人事物。这不仅意味着自由,也代表无比的重责大任。而今议长认为阿斯兰是个堪负此任的人,也要求他必须负起这样的责任。

  阿斯兰便以坚毅的眼神回视他:

  “我希望自己是。”

  他必须相信自己。为了回应这个人的信赖,阿斯兰首先必须相信自己。

  “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所以,当你需要力量时,千万要记得这一点。我或许言过其实,但不光是扎夫特、为了‘殖民地’,也为了人们安居乐业的世界。”

  为了世界。为了阻止这世界重蹈覆辙。

  阿斯兰怀着深深的决心,向他点头。

  “是……!”

  米亚欢天喜地的对着狄兰达尔笑。狄兰达尔的脸上则洋溢着宁静的满足感。

  “我想你应该也挂念奥布的情势。你就直接和‘智慧女神’会合吧!”

  议长立刻下达了命令。

  “我对那艘战舰也抱以很高的期望。不知道它能不能像以前的‘大天使号’那样克尽使命。你就去帮他们一把吧。”

  “大天使号”——这个名字又在阿斯兰的心底引起一阵乡愁也似的情感。

  离开了议长办公室,他独自前往那座机库,一面回想着自己和那艘战舰之间的种种奇遇和缘份。

  起初是敌对交战的两方,渐渐互相理解,而后在一个超越军与国观念的目标之下重聚,最后共同奋斗。阿斯兰由衷的企盼,那样的奇迹能再次到来。

  机库的守护兵好像早已知道他的来访。换上了暗红色的驾驶装,阿斯兰朝向数日前曾远远观望过的那架机体飞去。

  ZGMF—X23S“救世主高达”——这将是一把全新的剑。阿斯兰坐进驾驶舱,一启动机体,便有一种难以言哈的感动充满全身——他终究是个MS驾驶,能够再次与一架精良的战机相遇,潜意识里的那份喜悦超过了理性,令他无法否定。

  萤幕上浮现“G.U.N.D.A.M.”的字样,引擎声开始震动座椅。维修用的缆线一一脱落。宛如从戒束中解脱的战神,觉醒的“救世主高达”双眼亮起。

  前方闸门渐渐开启。阿斯兰像多年前那般直视着那一方星海,带着坚强的意志,说出了那句话:

  “阿斯兰?萨拉,‘救世主高达’出动!”

  第二集待续

  后记

  《机动战士高达SEEDDESTINY》小说版第一集终于出书了。我是后藤,很荣幸能继续担任小说的执笔工作。

  这一次,我想谈一谈小说版的写作过程。

  首先,我依据SUNRISE提供的剧本先写出大纲。所谓的大纲,就是故事大致的走向,有点像小说写作时的设计图,写成之后就请SUNRISE的负责人员们看过并同意;在这个阶段,我对剧本的疑问也要一并问个清楚,好比“真是个怎么样的小孩?”或“logos到底是什么?”等等。

  我问得多么琐碎或愚蠢,下村先生和SUNRISE的各位都不曾发脾气或轻视我,而且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回答我。我非常感谢。

  然后就正式开始写了。把剧本摆在一旁,偶尔要核对影像画面,就这么开始一股脑儿的写。在悲苦交集间写完了,先送给责任编辑严格的校对一次,拿回来后也没时间为那些尖锐的评语沮丧,赶紧把错的地方改正过来,再送SUNRISE校对。承蒙他们指出问题点,我也再次提出我的质问,大概像是“抱歉,我不懂耀斑发动机的原理!”之类的……下村先生和同仁们依旧不愠不火的解答了我的问题。

  再来,修正问题点,把空白的部分补齐后,最终稿就要送进印刷厂。同时,原稿也会被送给负责此次正文插画的AS′MARIA氏,一并开始制作(彩色插画则是更早之前就必须发稿。由于套色印刷的关系,彩页的印制时间远比正文要多)。不过,著者的工作还没结束,还有校正……以及后记。

  所以,我写了这篇文章,今后的一年间,我大概还要埋首浸*在“SEED”的世界里。为了使各位高达迷能借由小说更喜爱“SEED”的世界,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恳请各位陪我努力到最后一集。

  就在我写下这篇文章的同时,还有许多人正为了这本书的诞生而勤奋工作着,我在此仅向这些伟大的工作同仁们致上谢意。未来这一年,也请大家不吝赐教。

  后藤柳

4

主题

72

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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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52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高达seeddestiny官方小说第二本迷惘的眼神著:后藤原作:矢立肇、富野由悠季

  世界再次陷入战乱之中,为了协助反抗地球联邦军压制的组织,智慧女神号向着奥布大陆西部前进。再次回到扎夫特的阿斯兰为了与智慧女神号回合,而回到奥布,但却遭遇到攻击。另一方面,藏匿在奥布的大天使号乘员,也开始展开行动了。少年们的命运会如何交错呢?

  PROLOGUE

  C.E.70发生的地球与“殖民地”间的战争,令人类世界起了极大的变化,不只造成了自然人与调整者在情感上的温差,也因军武科技的革新带来了战术运用的改变。但其中尤其值得关注的,仍是地球上各国的势力分布。开战初期,地表上大致存在着三股势力:其一是由旧“殖民地”理事国大西洋联邦与欧亚联邦等国家所组成的机构,称为地球联合;其二则是反对前述国家并表明支持“殖民地”立场的大洋洲联合、非洲共同体等组织;其三便是不属于任何一方、保持中立的立场,包括赤道联合、斯堪地那维亚王国,以及奥布联合首长国。

  扎夫特在一次空降作战“乌洛波罗斯作战”中,将中子干扰器铺设于地球全境,又为了确保军事据点,以地球联合麾下的所有宇宙港为攻击目标,试图捣毁地球前往宇宙的门口,将联合的势力封锁于地表。自此之后,战局便转往赤道上零星少数的宇宙港。大西洋联邦强硬合并原本不愿与之结盟的南美联邦,说穿了也是企图掌握巴拿马宇宙港而己。同时,扎夫特接连攻下东亚的高雄、南非的维多利亚等原属联合势力的宇宙港。联合阵营原想以压倒性的物力资源取胜,没想到却陷入空前的苦战,实在与当初的预期大相迳庭。联合军在阿拉斯加总部的毁灭性作战虽然暂时扭转情势,却还是让巴拿马宇宙港落于扎夫特的分遣队手中。在这个时候,联合军打进宇宙的通道似乎己全被阻断。

  至此,地球上只剩下两座拥有质量投射装置的宇宙港,一是扎夫特麾下的维多利亚,另一便在中立国奥布境内。原本与世无争的奥布,自此便在这场大战中烙下了名字――企图强占该港的地球联合军对它发动了武力攻击,结果虽然没有得逞,却使奥布成了大西洋联邦的属国。

  不久,维多利亚被地球联合军夺回,主要战场移往太空,最后在“第二次雅金?杜维攻防战”后划下句点。双方达成协议,两军敛起了干戈。

  地球上的局势却仍旧动荡,只是改变了形式。遭大西洋强硬并吞的南美兴起独立声浪,反抗势力发动一场又一场的游击点;在维多利亚争夺战中创下重要贡献、拥有“开膛手爱德”之别名的爱德华?哈勒森于停战后投身祖国独立运,并且不惜与联合军反目成仇的故事,在此间广为人知。奥布也一起,在一连串柜面下的政治或外交动作后,很快便宣布脱离联合的统治。当C.E72年的尤利乌斯条约签订时,世界各国的统治区域已经回复到开战前的范围。从各方面来说,南美和奥布也形同取回了独立自治权。同时,“殖民地”同意只保留直布罗陀和卡潘塔利亚两处据点,将该地设为条约监督兼驻地球公使馆,此外的所有据点一律放弃。

  从地图上看来,各方势力范围的分界线似乎都恢复原状,那些改变也都被导正了――就表面上而言。

  现实却非如此。包括遭受侵略的奥布在内,大战末期被迫成为联合盟国的这些国家并没有完全取回如以往那般自主的中立立场,最具体的事证就是“尤利乌斯七号”坠落――后来被称为“灭世”事件的意外发生之后,有人提倡“世界安全保障条约机构”,而它正是由旧地球联合组成的军事同盟。奥布、赤道联合、斯堪地那维亚王国等曾经中立的国家,连同以反抗抗争取独立的南美联邦等国都选择加入这个军事同盟――选择与这个曾经令他们饱尝辛酸的对象妥协。

  或许,正因为这些国家尝尽辛酸,执政者们才会如此决定吧。这个对象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反抗者,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

  就这样,联合只手遮手,几乎掌握了整个地球,然后再次向“殖民地”发出了宣战通告。在十足自信中挥出的拳头,想不到竟然扑了空。与开战同步进行的核子攻击,被“殖民地”防患于未然。联合首脑们原本期望能速战速决,这会儿已再难指望。遭受攻击的“殖民地”以最基本的自卫为由,决定正式投下兵力;扎夫特也随即拟定反攻计划,以卡潘塔利亚为中心的大洋洲联合与非洲共同体,因此成为地球上的亲“殖民地”地区。尽管如此,联合的统治范围仍然大得惊人。

  PHASE01

  那块石碑就立在一处傍海的高台上。卡嘉利?由拉?阿斯哈手中捧着花,凝视着碑文。

  ――崇尚和平、贯彻奥布信念的先人之魂,我等永铭五内。

  对此刻的她来说,这几个字像是划破心脾的刀刃。

  站在从慰灵碑的所在处,可以望见一座状似拱桥基座的大型建筑物,那一道向天际缓曲攀廷的钢轨,便是重建中的质量投射装置。曾经为奥布搭起通往宇宙之路的质量投射装置“辉夜”己不复存在。在大西洋联邦向奥布发动军事攻击时,卡嘉利的父亲乌滋米?那拉?阿斯哈拒绝任由敌军占领,于是亲手爆破了它――而且和数名元老以身相殉。

  贯彻奥布信念的先人之魂……还留在这里吗?父亲、和那些选择与父亲一同殉难的首长们呢?如果他们的魂魄还在,看见现在的奥布,他们会做何感想?

  奥布已然是个背弃理念的国家。讨好曾经欺凌这片土地的敌人,却对恩人持*相向……

  卡嘉利觉得无地自容。她向父亲的在天之灵道歉。

  ――-爸爸,请原谅我。我辜负了你们用性命守护的遗志。

  只是,我不能再任祖国受战火肆虐……

  “这儿都没变耶!”

  苦涩而沉重的心绪,突然被身后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

  难以置信的是,那语气好像完全没感受到这儿的静肃庄严似的。卡嘉利回过头去,却见尤纳?洛玛?塞兰踏着悠哉的步伐正走过。

  “……完全是老样子。叔叔他们的墓也是,我看该整顿整顿了。”

  “尤纳……”

  卡嘉利觉得自己的圣地像是被人践踏了,心中升起一股不快。尤纳也没注意到她的感受,只是摆出讨好似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不过你这样不行啊,怎么可以一个护卫都不带就到处乱跑呢?我们的治安虽然好,现在的局势毕竟不稳定啊!”

  护卫――阿斯兰还没回来。也没有一点消息。

  卡嘉利的胸中又是一痛,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这个动作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尤纳走到慰灵碑前,端起严肃的神情深深一鞠躬,十足的装腔作势。卡嘉利盯着他看,怀疑他没几分认真。

  她原本想一个人来这儿想想事情,这下子是不可能了。在尤纳的催促下,她只好坐进礼车的后座。

  “……干嘛?有事吗?”

  礼车平稳的向前开,卡嘉利没好气的向身旁的尤纳问道:

  “你不会没事就特地跑来找我吧?有事就快说啦!”

  却见尤纳仰天大叹一声。

  “我的天啊。你真该先改一改讲话的这种口气。你等于是一国之母,却老是这样粗鲁,要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嫌弃你了――现在是还好啦!”

  卡嘉利不高兴了起来。她当然不是头一次被人要求像个女人,侍女玛娜从小就对她耳提面命,逼她穿长裙、学习礼仪教养。可是,父亲或阿斯兰却从来没拿这种事情去要求她,而是认同原原本本的她,并且把她视为一个对等的个体。比起用字遣词或语气,这两个男人更在乎卡嘉利说话的内容。

  “我刚才在叔叔的碑前向他报告,也对他发誓。”

  无视于卡嘉利心中的反感,尤纳换了个语气,一本正经地顿了顿,然后转头看着卡嘉利。

  “我告诉他,不管是奥布或卡嘉利,我都愿意用生命去守护。”

  “尤纳,你干嘛……”

  这话来得突然,令卡嘉利一阵尴尬。

  “我决定在同盟条约签订的同时举行婚礼。虽然仓促了点就是了。”

  婚礼?——卡嘉利刹时陷入混乱,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两字的真正涵意,脑中又是一阵空白。

  尤纳仍旧自顾在脸上堆起笑容,讨好地继续说:

  “因为最近的情势不稳定,民心好像也受到影响嘛!同时,这么做也有宣示‘我们首长会齐心协力,团结保护国家’的意味。”

  “怎么可以!等一下,尤纳,我还没……!”

  眼看着对方根本没管自己的意见,一个劲儿的推演安排,卡嘉利赶紧打断他,并且举起双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尤纳却也没让她讲完。他抓住卡嘉利的左手,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却有一脸冷徹,语调更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扮小孩的时间结束啰……卡嘉利。虽然快了一点,我也心疼你,可是……”

  尤纳的手指头搁在阿斯兰送的戒指上,把玩似的推弄着。那种触觉令卡嘉利升起一种生理上的厌恶,直想甩开,尤纳的手却将她抓得紧紧的,甩也甩不掉。

  “你跟我都是自然人,而奥布也将与大西洋联邦结为同盟。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他’是调整者,你们毕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尤纳!”

  这人竟然不识相到这种地步,卡嘉利再也藏不住对他的厌恶,立刻粗着嗓子大骂。尤纳这才放开她的手,一脸轻蔑的表情。

  “你吼我也没用啊――难道你要告诉国民,说你不嫁给我,却要选择‘他’?所以奥布还是要投靠‘殖民地’,与大西洋联邦为敌?”

  卡嘉利一时语塞。

  “――那你要丢下国家和责任、一走了之吗?顶着阿斯哈的名号?”

  明知卡嘉利做不出来,尤纳说得一派泰然。卡嘉利无话可答,只能静默。

  的确,以目前的情势看来,她和阿斯兰的感情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她知道――知道他们彼此是多么需要对方,同时也知道自己必须负起治国的责任,无从逃避。在顾及自己之前,卡嘉利必须先顾及国民。

  “你可别搞错哦,我并不是讨厌所有的调整者。”

  见卡嘉利低头咬着嘴唇,尤纳稍稍放缓了语气。

  “我只是说,‘他’也好、你那个‘弟弟’出好,现在不应该和你走得太近。至少你-—卡嘉利?由拉?阿斯哈是奥布联合首长国的代表首长,目前的立场不适合。”

  卡嘉利只能茫然地坐在那儿,任凭现实再一次逼向眼前,将她推向一条未知、却是自己所选择的路。

  “好了!”

  一个满意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后传出来,不久便有人来到了阳台上。玛琉?雷明斯微笑着转身看去。

  “嗯这风吹起来真舒服。”

  安德烈?渥特菲德两手各端着一只杯,眯起眼睛望向大海。接过其中一只杯子,玛琉点头同意。“是啊!”

  “这次烤得比昨天久了一点。你喝喝看,觉得怎么样?”

  渥特菲德自豪似的问道,玛琉便忍着笑将怀子端到嘴边。这位扎夫特的一世英雄,私底下最大的嗜好就是自创特调咖啡。玛琉尝了一口,歪头想了想:

  “……我比较喜欢昨天的。”

  听到她的感想,渥特菲德略显不满,于是自己也尝了一口,然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嗯……那我慢慢知道你的口味了。”

  玛琉忍不住笑了出来。

  男人真是,怎么就爱为这种无谓的事情一头热呢?

  无论留在那张精悍脸庞上的一道道伤痕,或是不意流露的敏捷身手,尽管它们都代表着一段不凡的经历,但是渥特菲德似乎已经脱下了“大战英雄”的外衣,正在这般享受他的平凡人生。

  两人靠在阳台的栏杆旁望着海一会儿。阿斯哈家提供的这栋别邸位在一处面海的静谧地。眼下的草地上,有个穿着黑衣的纤瘦少年正朝海边走去。那是目前暂时搬来和玛琉等人同住的基拉?大和。这位曾在大战中与玛琉和渥特菲德并肩作战的少年,在战后和母亲一起投靠了地球的宗教家玛尔奇欧。前阵子的灾难毁掉了玛尔奇欧的传道所,他们便和住在传道所里的孤儿们一同搬迁到这栋宅邸来了。

  但和渥特菲德不同的是,基拉似乎还没有适应这种生活。不对,与其说尚未适应――玛琉心想,倒不如说是不对劲。这样规避人际交流、宛如弃世一般无所事事的生活步调,根本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会选择的。话虽如此,或许是大战在年少心灵刻下的伤痕太深太重,也许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愈合吧。也正因为如此,深爱他的拉克丝?克莱因甘愿舍弃“殖民地”歌姬的身分与地位,在这段疗伤的日子里陪伴在他的左右,希望能多少抚慰创痛。

  玛琉等人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所以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在旁看照着。这栋宁静的宅邸可说是少年们疗愈心伤的绝佳场所,因为玛琉自己也是在这里平抚了伤痛……

  恰人的海风拂起她的栗色长发,偶尔送来几声孩子们的嬉笑。时值午后,悠然闲漫的睡意正诱人,这儿就像是一处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

  然而,实际上却不是如此。沉吟着打破这阵舒适的沉默,玛琉和渥特菲特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可是……”

  “那么……”

  两人互看一眼,不由得苦笑。

  “你先请,女士优先。”

  眼见渥特菲德故作谦恭,玛琉便调侃地应道:

  “哪里,这种时候应该是男士起头吧?”

  渥特菲德滑稽的耸耸肩,随即换了一副口吻答道:

  “――唉,我是说奥布的决定啦……虽然遗憾,但我想也是情非得己之策吧!”

  这番说话得务实恳切,玛琉听了叹口气。

  “是呀,我想卡嘉利也尽力了……”

  “虽说是代表,但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来说,这种情势下的政治太难了。我并不是要责怪她……只是总是牵扯到我们。”

  “我知道……”

  玛琉垂眼看着手中的怀子。怡然自得、安稳的时光,这一切正走向尾声,她自然也感觉得到。

  “你们倒还好――但我或基拉和拉克丝只怕得准备搬家了。”

  奥布已决定与大西洋联邦签署同盟条约、加入地球联合阵营,今后即将与“殖民地”――与调整者为敌。对渥特菲特、基拉和拉克丝而言,这座南海的乐园再也不是安身立命之地。

  玛琉朝身旁的男子看了一眼。

  “搬去‘殖民地’?”

  男子轻松答道,语气中带着几许不舍。

  “……好像也只有那里了。我们调整者能住的地方――照现在这样走下去的话。”

  玛琉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停战后,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只有他还和自己在一起,而今一想到他们即将分开,她甚至觉得自己仿佛身无长物,有难以形容的惶恐;曾几何时,自己竟已如此习惯有他相伴。这个男人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同时又沉稳得能一笑解千愁。熟悉于一个稳定的环境、眷恋于安定感,难道女人终究摆脱不了这种心态?玛琉检视起这样的自己,心中立刻浮现一丝罪恶感。曾经爱过、如今已逝去的那张脸孔隐约掠过眼前,那段回忆也曾为她带来锥心之痛,如今再想起,只剩下伴随着死心而模糊的痛楚。光阴流转之际,那个男人的身影也正渐渐淡去。

  “啊、不是。呃……如果你愿意,当然也一起来。”渥特菲德结巴起来,引得玛琉心中一笑,重新打量他的表情,只见他正视玛琉的双眼,一面顾虑着她的感受说道:

  “虽然说,‘殖民地’被丢了一封那样的宣战通告,人民的情绪恐怕还不怎么平静,不过那个狄兰达尔议长好像满明理、满温和的,我想他们应该不至于盲目的排斥自然人――或干出什么蠢事吧?”

  玛琉重新视线转回海面,怔怔说道:

  “找个地方单纯和平的过日子……终老一生,不知有多幸福……”

  和煦的阳光、波光粼粼的海洋、咖啡的香气,还有孩子们的笑声,以及悠然平静的生活――“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奢望什么呢……”

  渥特菲德默而不答,只是站在她身旁一同看海。

  当晚

  高崖下,有个黑影浮现在拍向岩岸的阵阵海浪之间。黑影轻盈地攀上岩岸,随即有数个相似的影子跟着跳了上来。那是一群穿了黑色潜水衣的男人。他们俐落地脱下潜水衣和蛙鞋,取下氧气面罩,换上夜视镜,再从防水背包内取出*和*。不一会儿,十数人的武装部队已经整齐排在岸边。一名男子压低了声音向他们下令:

  “听着,绝不能让现场留下目标死亡的任何迹象但是要百分之百的解决干净。”其他人安静的点头。他们完全了解自己的工作。

  部队走上通往崖顶的小径。脚步声压到最低,也没有无谓的动作――稀微的星光下,阿斯哈家的别邸就在崖顶。

  枕边的小小电子声响起时,渥特菲德正躺在床上,一手拿着平装小说。顾不得书中的女主角就要落入敌人之手,他丢开书本倏地跳起来,浑身散发杀气,随即抓起*冲出房门。才来到走廊,便见玛琉也正从隔壁的房间跳出来,手中同样握着一把黑色的*。那个电子声表示铺设于屋外的警报装置已经启动,换言之,有人入侵这片私人土地。

  “……会是哪里派来的?”

  渥特菲德自问,随即简洁地命令玛琉:

  “拉克丝跟孩子们交给你。到避难室去!”

  玛琉一点头,便朝后方奔去。另一扇门打开,一个褐发少年探出头来。基拉?大和注意到渥菲德手上的*,眼神为之一沉。

  “怎么了?”

  “快穿好衣服。有不速之客。”

  渥特菲德边说边跑下楼梯,

  “――去找雷明斯舰长和拉克丝他们。”

  “是!”

  他的命令还没说完,少年已经钻回房里。渥特菲德继续往楼下跑,但在窗边的墙后停住。就在这个当儿,有个影子从窗外横过,渥特菲德毫不迟疑地就开了*。*响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划破深夜的宁静,当场便有一名带着消音*的男子倒不起。一确认对方倒地,渥特菲德立刻隐身于掩蔽之后,紧接着便见好几发*从刚才待过的窗口飕飕地射进来。从射角判断,开*的至少有两人,恐怕屋子后方也被人包抄了。不论是装备或人数,这肯定是专业的组织行动。

  可是,会是谁?目的呢?

  渥特菲德在及中总代表地思索着,一面冲进餐厅,屋外的*追着他一路破窗而来。他掀倒餐桌,缩身后方反击,本想藉此稍稍拖延对方的行动,但敌人大概已经进到屋子里来了――屋内开始传来几声零星*响。

  抓准*声的空档,渥特菲德扑向身后的一扇门,往走廊逃去。

  拉克丝和孩子们没事吧?虽然有玛琉和基拉跟着,可是基拉应付不了这种*战。

  渥特菲德急急往楼上跑,家具后方忽然跳出一个男子,明晃晃的短刃在黑暗中一闪,反应稍迟的渥特菲德急忙举起左手,利刃立刻深深刺了进去,而他的*也从右手飞脱出去。对方伸手抓来,渥德菲德早一步用右手扭住他,却在这时感到事情有异。――这家伙……?

  对方还想反过来扭住他。渥特菲德用力一扯,身形略屈,冷不防抬起膝盖向那人腹部用力一顶。袭击者被这一下子撞得踉跄向后,渥特菲德随即送上左臂抵住他。

  正确的说,抵住那人的是装在左臂内的一把*。

  *口喷火。袭击者眼巴巴瞪着*口,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这么缩在地上。

  “想不到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渥特菲德捡起脱落的左臂,上头还插着刀子。他在前次大战时失去了一手一腿,后来都装了几可乱真的义肢,而他的动作也与常人无异,恐怕没人会想到他还留了“这一手”吧!

  苦笑着将左臂装回去,渥特菲德继续往楼上去,耳边忽然听见一个隐隐约约的杂讯声,引得他停下脚步。

  “目标带着小孩移往E区。”

  这声音是从倒地的袭击者身上发出来的。原来是那人的耳机脱落,通讯声便从中外泄。

  “没有武器。护卫是一个女人。赶快解决”

  ――目标?

  渥特菲德跑起来往上冲去。

  不论如何,他得赶快和玛琉等人会合。

  原以为来者是奥布或“蓝色宇宙”的党徒,因为知道这栋宅子里住的是什么人才来趁夜袭击。

  奥布已和大西洋联邦联手,大概越来越容不下他们的存在;而“蓝色宇宙”原本就排斥调整者,渥特菲德等人自是他们企图消灭的对象。

  但这帮人完全不是。他们是调整者。渥特菲德是在刚才的格斗中察觉到的。

  要面对一批由调整者组成的*部队,自然人玛琉很难抵挡。

  “离窗子远一点!快去避难室。”

  玛琉持着*指示道,睡眼惺忪的孩子们便小碎步跟着她和拉克丝走上长廊,基拉则警戒着跟在后面。虽是个调整者,又在前次大战中以战斗驾驶的身分参战,基拉却没有受过任何正式的战斗训练,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依照玛琉和渥特菲德的指示去做。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偶尔惊怯地抬头看看大人们,基拉勉强安抚着,却也不明究理,心中直是忐忑。

  领头走头的是马尔奇欧,还有扶着他的雁田?大和。雁田是基拉的养母,在战后搬来和基拉一起住,并且负责照顾马尔奇欧和孩子们的生活。

  一行人走到长廊的路口时,玛琉走上前挡着马尔奇欧,确定安全无虞之后点了点头,基拉等人立刻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玛琉正要跟上时,忽有一扇门砰的打开。

  “!”

  玛琉急忙绕过转角,*立刻划过她跳开的那一处空间。孩子们当场被吓得哭叫起来,基拉赶紧催促他们别停下脚步。

  玛琉在墙后守着,见袭击者跟着转过墙角,二话不说便朝那人脸上一踢,袭击者应声向后摇晃倒去,她又毫不犹豫地补上一*。*响回荡在狭长的走廊上,一声声打击着基拉的听觉,他这才明白自己原本与战争多么疏离。

  “不要怕!没事的!”

  暴力的威胁如阴影再度笼上来,基拉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得到。他抱起一个号哭的小孩继续跑,来到转角处时回身一看,惊见跑在最后面的玛琉身后有个黑影窜现。

  “玛琉小姐!后面!”

  一面冲过转角,基拉一面叫道。玛琉几乎是反射性的大步一跃,扭身跳向转角的后方。说时迟那时快,敌人的*扑了空,打在走廊和墙壁上。

  前方尽头处,马尔奇欧正在墙上的面板输入密码。玛琉从地上爬起来,同时熟练地换下弹匣,接着便从墙后探出身子,开始牵制射击。双方的*声接连不断,孩子们都怕得哭成一团,拉克丝和雁田忙着将他们拉拢到自己身边,基拉只能站在他们前面挡防着,紧张得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一扇门忽地打开,基拉几乎就要纵身扑上去时,却见来者是在楼下打退了敌人的渥特菲德。

  马尔奇欧输入完密码,厚重的安全门便向旁滑开。

  “来,快点!”

  拉克丝连声催促孩子们。

  “动作快!对方人数很多。”

  渥特菲德向基拉推了一把,随即赶往玛琉身旁前去支援。基拉正要跑向等在避难室前的拉克丝时,眼角却瞥见有个东西在动;在天花板附近的通风口。还没看清那是个*口之前,基拉已经飞身向前扑去。

  “拉克丝!”

  拉克丝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只见基拉已经用自己的身体覆了上来。紧接着听见一个小小的*声,她感觉有样东西掠过了长发那是对准了拉克丝而来的*。玛琉和渥特菲德立刻回过身来开*,躲藏在通风口里的*手应声倒下。基拉爬起来,拉着惊愕不已的拉克丝冲进避难室,玛琉和渥特菲德也紧随着跑进来,基拉马上关起安全门。确定避难室已上锁,玛琉这才大大喘着气,就地坐下。

  “没事吧?”

  渥特菲德环顾室内问道。

  “是……”

  虽然如此回答,基拉还是没搞清楚情况。这些突然来袭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刚才那个*手的目标,显然只有拉克丝一人。

  “他们是调整者。”

  玛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渥特菲德也点头同意。

  “对,而且不是外行人,都是受过正规战斗训练的。”

  听出他话里隐含的苦涩,基拉忍不住反问道:

  “您的意思是……是扎夫特军?”

  玛琉厌恶地骂了一声:

  “居然派调整者的特殊部队来,差劲透了!”

  “我真搞不懂……”

  渥特菲德正要接口时,一个轻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基拉……渥特菲德队长、玛琉小姐……”

  转头一看,拉克丝正满脸无助地看着他们。她悄声地问:

  “……他们的目标是我,对吧?”

  拉克丝也发觉了。基拉将她抱向自己,心中十分不解。

  “可是……为什么会是拉克丝?”

  他实在想不出扎夫特怎么会想杀死拉克丝。在“殖民地”国内,拉克丝?克莱因应该还被奉为救国的歌姬才是,就算有人不喜欢她,现在她也早已远离政治界,杀了她还会有什么好处呢?

  这时,地面忽然一震――至少站着的基拉是这么感觉的。一阵巨响几乎掩过孩子们的哭喊声。

  基拉紧抱着脚步不稳的拉克丝,抬头看着天花板闪烁的照明。

  这是――爆炸?

  渥特菲德冲向后方的另一道门,同时修正拉克丝刚才说过的话:

  “他们的目标,恐怕‘还是’你呐!”

  这座避难室的强度足以抵挡工程用的爆破装置,*的*当然不足持齿,而安全门的开关系统是完全独立的,也无法由外操作。不过,刚才这阵冲击并不像是寻常的*。

  门打开后,众人继续往里跑,渥特菲德最后才跳进去。玛琉急急向他问道:

  “MS?”

  “有可能。”

  渥特菲德一面关门,一面以严肃的表情同意。

  “不知道机种,也不知道有几架,不过以那样的火力,只怕这里撑不了多久。”

  MS的火力可不是一般*可以相提并论的。这样下去,大家只能束手无策地等着被烧死。

  焦虑与恐惧涌现,难以遏抑的冲动向基拉袭来。那是一股欲望,催促他渴求着某个早已舍弃的东西。

  不意间,却见渥特菲德厉色直视着拉克丝。

  “拉克丝,钥匙有带吧?”

  拉克丝的神情一惊,手中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跟来的粉红哈罗。渥特菲德少有这样锐利的表情,仿佛刀锋一般紧迫盯人。

  “我们得开门。你也知道情况紧急吧?――还是说,你宁可大家坐在这里等死?”

  玛琉垂眼不语,拉克丝则是浑身打颤。

  “不……可是……”

  ――钥匙?开门?

  只有基拉一人听不出他们在谈什么。

  “拉克丝……?”

  基拉疑问地望向拉克丝,却见她哭丧着脸,也正看着自己。

  “基拉……”

  一看见她眼中的悲切与不安,基拉便当下明白了。他向周围看去,在身后找到一道很大的门。

  而这道门后,就是……

  为什么只有自己不知道这扇门的存在,基拉心里明白,也不禁怀着深深的感谢。这是身边这些人多么顾念自己的证据。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是这样护着自己。

  所以,我更想保护这些人……!

  另一个视线引得基拉转过头去。是妈妈。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基拉,双手紧紧地纠在一起,让他有点儿心痛。

  但基拉还是转向拉克丝,伸出了手。

  “给我。”

  “啊……?”

  见拉克丝伤心地睁大了眼睛,基拉向她微微一笑,静静地――也毅然地对她说:

  “既然这样,那就由我……去开那道门。”

  拉克丝用力摇了摇头。

  “不行!……可是,这是……”

  “放心,”

  基拉温柔的笑道。

  “我不要紧的,拉克丝。”

  “基拉……!”

  拉克丝的眼中浮现泪光。他感觉到那份对自己的体贴与怀爱,便紧紧抱了抱她。

  “这样下去,我连你们都保护不了……那样会更让我难过……所以……把钥匙给我吧!”

  拉克丝于是默默递出了抱在胸前的哈罗。基拉打开这个小小的机器人,里面收着金色和银色的一对钥匙。渥特菲德拿出银色的那一支,走到大门右边打开一个小盒子。基拉取走金色的钥匙,向左边的盒子走去。盒内中间有个钥匙孔,基拉把钥匙插进去。

  “……三、二、一。”

  配合着渥特菲德的计数,基拉转动钥匙。

  大门就在他们眼前缓缓敞开。不可思议地,基拉带着平静的心情,看着这一幕。

  大门完全敞开后,照明也随之亮起。

  灯光下出现的,果然是那架庞然的铁灰色机体――ZGMFX10A“自由高达”。基拉没有作声,只是凝望着那熟悉已极的机身。

  是的,几分钟前的那一股冲动,渴求的就是它。

  这是他自以为早已舍弃的剑,是他发誓再也不要拥有的力量,然而在威胁相逼、目睹心爱的人们死去时,他也曾经疯狂的向它需索。守护无可替代的珍爱,这力量如今又再度向他呼唤。

  背负着五对飞翼的钢铁天使――基拉的这一把剑,就这么在封闭的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

  在波间沉浮的这十数架MS,每架都有着专为水中活动而设计的浑圆外形――它们是UMF/SSO3“亚修”,一款由扎夫特开发,以支援特殊战为目的的水陆两用MS。此刻,每一架机体背部的多用途飞弹发射管、双肩的光束炮,或是手腕部的23mm二连装机关炮,无不对准了那栋建在海边的宅邸。除了这些武器以外,这些MS个个还有一对状似蟹鳌的大型机械臂,前端都是光束钩爪,头部装有二连装的声子增幅炮,可做为水中战的武器。

  “把准星集中在一点上!只要能突破壁面就结束了!”

  率领这支机队的尤普?冯?阿拉法斯向部下们做出指示。宅邸的恢宏外观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横过后方斜顶而建的避难室金属壁也已外露。――就快了……!

  尤普的心情涌起几许宽慰。这场作战行动不允许失败,他们必须确实而秘密地抹消拉克丝?莱因这号人物,就连她曾经停留于此的证据都不能留下一丝一毫。不过这些MS的运用会是一大失算,因为它们比什么都能证明尤普等人的身份与存在,但既然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集中的炮火贯穿了金属壁。尤普驾着“亚修”上前,确认烧融了的墙后动静,不由得啧了一声。这间避难室是多层结构,开了一个大洞的墙后还可见到另一道墙。

  “搜索目标!奥鲁安跟克拉姆尼克去。”

  尤普正按捺心中的焦急继续指示部下时,惊见身后的屋顶忽地射出一道光束,划破拂晓的天空,他惊讶的切换萤幕,看见那片屋顶冒出阵阵烟雾,显然是光束爆击过的迹象,紧接着有某样东西从浓烟中猛窜出,跃进蓝色的天空。

  “那是什么东西?”

  微明的天光将那架白色的巨大机体映得隐隐生辉。他们都看见了机后的五对机翼――“那……那该不会是……‘自由’?”

  队员之一喊出的这个名字,令尤普在内的全体成员都为之愕然。

  ZGMFX10A――“自由”尤普也听过这个名号。在“第二次雅金?杜维攻防”时,它是架在拉克丝?克莱因身边的恐怖战机,不论是机体本身超群的性能,或是驾驶员异于常人的精悍战技,再架上那人的姓名或来历皆不为人知,使得这架MS充满传奇色彩,更有人认为它根本只是幻想下的产物。

  而今,它竟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众人虽然都接受过特殊干员训练,仍不免为这等事态震摄而未及反应。只一眨眼,便见“自由”已经拔出了光剑俯冲而来。一阵白色的疾风呼啸而过,有架“亚修”转瞬间便失去了手脚,而尤普等人甚至追不上它的踪迹,只能勉强在仓皇间发射双手的光束炮,一面眼巴巴的看着它轻盈地闪避炮火,仿佛完全无视于重力与空气阻力的存在,而后再次向他们袭来。尤普的背脊窜起了一股寒意。

  下个瞬间,“自由”的五个炮口同时喷出了火光。尤普身旁的部下机体纷纷被炮火射穿、瘫痪,而其余的“亚修”集中它们所有的火力追杀这架灵活穿梭于空中的敌机,却依然没有一发能够拦截得到它。在他们看来,炮弹和光束甚至像是自发性的躲开敌机似的。白色的机体又闪出电光,残存的僚机又相继失效、无法再战。

  “怎么会……不可能!”

  尤普不自觉道出他心中的难以置信。

  “雅金?杜维”的“自由”――他也曾经以为那全是传说、是人们夸张过的战果,而今始在错愕中惊觉自己的错。

  原来那不是传说!全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啊!

  只剩下一架扎夫特机还在向自己发射飞弹。基拉引着飞弹一路后退,然后才让机身急速回旋,自动导向飞弹来不及跟着转弯,便接二连三的击中海面或山坡上而爆炸。

  两年没碰这架机体了,但每一根操纵杆、每一个踏板却像吸附在自己手脚上似的随意志驱动,令机身迅速而正确的反应着操作。潜意识浮现的那一丝畅快感,令基拉不由得厌恶起这样的自己。

  但他现在不能迷惘。他驾机朝着地面上的扎夫特机冲去,见敌机从巨大的钩爪中发出光刃,扑上来主动出击。基拉轻轻闪开这道凌厉的攻势,将盾牌掷向敌机的背部,如同扫腿似的将它劈倒,紧接着在它重新站起来前扣下了*。光束俐落地掠去了敌机的双臂、飞弹荚舱,接着是腿,令它也和周遭的友机一样,被解除武装之后倒地不起。

  基拉不能不击倒这些意图谋害自己的人,但他没有必要夺取这些人的性命。能做到战而不杀,倒是多亏了这般压倒性的力量差距。

  却在这时,最后被他击倒的那架敌机竟然兀自爆炸了。

  怎么会……为什么?――基拉错愕的睁大了眼。自己应该没有损及对方的动力系统才是。心中的疑惑还没退去,便见倒卧在四周的扎夫特机相继爆炸。基拉立刻恍然大悟,不禁遗憾地消沉起来。那些人是自杀的,他们启动了机体的自爆装置。

  然而,基拉不愿滥杀无辜的悯怀,却就此化为乌有――也许这样的心愿只是自欺欺人而己。他们是身负机密任务的*者,一旦任务失败,原本就不可能活着任人逮捕、追究其来历。

  既然重拾杀剑,难道还奢望这双手不再染血?

  基拉看着那些被火花吞噬的敌机,心中满是苦涩。

  天亮后,孩子们在几近半毁的宅邸外又跳又叫。昨晚还怕得哭个不停,现在却已经活蹦乱跳地在残骸间跑来跑去,还让雁田骂了几声“危险!”他们的开朗,让基拉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点救赎。

  在此同时,机库前的大人们却个个脸色凝重。

  “‘亚修’?”

  玛琉重覆一次机种名称,渥特菲德点点头。

  “嗯。不过我只从资料上看过。”

  两人在讨论昨晚来袭的MS。

  “不过那是最近才正式布署的机种,应该只有正规军才会有……”

  渥特菲德似乎意有所指,引得基拉不禁困惑。但见玛琉也显得有些尴尬。

  “他们来*拉克丝……那就是说――”

  昨夜的*部队是由“殖民地”直接派出来的――这样的可能性颇高。

  渥特菲德短叹一声。

  “我也搞不懂,不过照这情形来看,想搬到‘殖民地’去住――我看还是甭去的好。”

  若为顾及拉克丝的安危,确实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可是就这样继续留在奥布境内,却也不是长久之策。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杀我……?”

  总是文静的拉克丝也不免惊惶起来,基拉轻轻的搂过她的肩膀。

  为什么?基拉也想不出个头绪。送这么多*部队来,就为了取拉克丝的性命,究竟有什么意义?到底是谁的主意?正在百思不解时,一个高八度的声音接近而来。

  “哎呀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呀!哎呀喂!”

  众人立刻转头看去,只见孩子们牵头一名胖壮妇人的手,正朝这儿走来。

  “玛娜太太?”

  原来是卡嘉利的乳母来了。她和基拉也十分熟识。玛娜惊讶地环顾四周的惨状,直到发现众人,脸上的忧惧才转为舒慰。

  “基拉先生!太好了您平安无事!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呃……这个……”

  说起来,这里是阿斯哈家的地产,如今那栋大宅邸连地基都被刨了出来,财产上的损害算起来可不得了。基拉不由自主的心生歉意,低下头去。

  “不好意思,府上借给我们的住处坏成这样……嗯,不过不是我们弄坏的……”

  “出了什么事情吗?看这样子,简直像是被炮弹打过似的嘛!”

  “您还猜得真准。”

  渥特菲德邪邪地笑着说,玛娜就皱起眉头回了他一个白眼: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我可是有急事才来的,想不到你们这儿更惨――”

  “您说急事?”

  基拉赶紧把话带回正题。被他这么一点醒,玛娜忽然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神情也立刻沉重起来。她从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是这个――卡嘉利小姐要我交给基拉先生。”

  “咦?”

  这是卡嘉利头一次写信来,基拉隐约觉得大事不妙。玛娜难得这么垂头丧气,她见基拉看着自己,便闷声说:

  “大小姐现在已经不能自行外出了,只好偷偷吩咐我出来替她跑腿……”

  “什么……?”

  听到她的口气,不只是基拉,在场的其他人也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卡嘉利怎么了吗?”

  玛琉清了清喉咙问道,拉克丝则先担心起来:

  “难道她受了伤?”

  玛娜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

  “不是,她很健康,只是――唉,为了准备结婚典礼,她已经搬进了塞兰家……”

  “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的一齐惊叫起来。玛娜好像受到了激励,改以悲伤的语调头埋怨道:

  “――她要一直住到结婚典礼当天。之后会怎么样,玛娜我也不敢说了。”

  ――结婚典礼?

  基拉被这个名词给惊呆了。当然,他也听说过卡嘉利和尤纳?洛玛的事,虽然心里觉得不妥,但他以为这个问题至少还要很久才会变得具体。于是他慌慌张张的打开信封,很快的将信浏览了遍。拉克丝在旁,也探头去看。

  ――基拉,不好意思。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卡嘉利那劲道十足的字迹写下的这一句道歉。

  ――我本来想自己走一趟,亲口跟你说的,结果我现在一步也走不开了……

  “……就是说嘛!当然,卡嘉利小姐跟尤纳先生的亲事大概是从小订下的,要是大小姐喜欢,玛娜我怎么会不为她开心呢?可是这次塞兰家的做法实在太过分啦!说东说西的规矩一大堆,摆明了是欺负我们小姐的父母亲都不在世了嘛!这会儿更是……”

  玛娜气冲冲地继续在一旁对着玛琉等人发牢骚,话里难掩愤慨之情。基拉继续把信看完,奥布要加盟世界安全保障条约机构的事,你们一定都知道了。而我目前为了筹备与尤纳?洛玛的婚,人在塞兰家,这事情来得有点赶,不过现在的情势非比寻常,我也没别的办法。目前,我们国家确实需要一个稳重可靠、能让大家放心的指导者和制度……她的用字遣词越发刻板,仿佛也在努力地衡量自我。卡嘉利原有一种奔放不羁的气慨,还有一种甚至可说是单纯的信念,但在这封信里已经感受不到,有的只是一份从容与平静。

  今后,全世界和奥布在其中的动向,我也无从得知,但就算非我能力所逮,我仍然必须以奥布的代表身份克尽职责……

  读到这里,下一行抢先跃入了基拉的眼帘。

  ――我要嫁给尤纳?洛玛。

  下笔太用力,这几个字被写得有棱有角。基拉愕然看着这一行,在刚硬的字迹里感觉到卡嘉利的决心。

  ――随信附上的戒指,是阿斯兰给我的,但我已经不能再戴着它,又不想被他们拿走。可是,我舍不得丢掉,现在也没法走出去走。真的很不好意思,等那家伙回来,你可以帮我还给他吗?

  基拉赶紧把信封翻过来倒一倒,便见一个镶着红色玉石的小戒指滑了出来,掉在基拉的手掌上。

  在旁边一同看信的拉克丝与基拉相视一眼,也显得不知所措,又将视线落回那枚戒指。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不能当面好好的聊,我也很不喜欢。拜托你了。抱歉。我会努力建设一个好国家,让大家过得和平而幸福的。

  信就写到这里。

  基拉茫然地站在那儿。不让须眉的措词,字里行间透出的深刻苦恼,仿佛给他一记当头棒喝。

  好友在数日前临别时的那面容,忽然在脑海里浮现。

  ――结果,我还是没找到……

  阿斯兰也还在烦恼。而今等不到他回来,他们两人竟要被这时代给拆散了。他们都是基拉最亲爱的人。

  一股热意从心底最深处窜了上来。那是愤怒。

  他气的不是卡嘉利,也完全不是以这种方式逼婚的塞兰父子,却是自始自终束手旁观、无所事事的自己。

  他错了。这一切全错了。

  包括奥布所选的道路、卡嘉利坚定的决心――还有至今未曾采取过任何行动的自己。

  基拉在这一刻,也悄悄下定了决心。

  坐在塞兰家的休息室里,卡嘉利面无表情。纯白色的新娘礼服披在她的身上,嘴唇上擦着不习惯的胭脂。

  这一天终于来了――她想着,仿佛事不关己。

  今天,她就要结婚了。

  这几天,她总算卸下繁琐的政务,却一直被留在塞兰家里。除了尤纳的母亲会过来纠正她“身为淑女应有”的仪态举止、教导她为人妻的三从四德外,她其实根本没事可做,只能一个劲儿的等时间过去。

  卡嘉利已经成了一只笼中鸟,只怕再也没有自由飞翔的机会了。她将以尤纳之妻、奥布之母的身分,日复一日地扮演好自己被赋与的角色,这也将是人家今后对她的要求。一切都是不得己。卡嘉利早已做过选择――选择放弃理念,为顾全大局、保护国家。――为国家、为人民谋求生路,这是她的义务。个人的小小牺牲,算不了什么。

  是的,她早已下定这样的决心――

  可是每当她像这样静静坐着不动时,总有一个人的面容会在眼前一闪而过,还有他的黑发、蕴藏坚定意志的绿色眼眸,和最后临别时的那双嘴唇……

  阿斯兰……

  停不下来,她不自主的在心里呼唤着这个名字。想起他们初次相遇时,两人都还年少无知,那些往事仍犹历历在目。他们在敌对的身份下相识,而后终于以对等的个体相待。――能认识你真好……

  他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地说过。那一刻,她被肯定了,无需任何条件或理由。卡嘉利有生以来头一次体会,原来被真心所爱竟有那样幸福的感动。

  一个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追忆。

4

主题

72

存在感

0

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53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卡嘉利小姐,时间到了。”

  寒颤刹时窜过她的身体。这一刻就要来了。她将永远违背自己所爱的人、违背自己的心,委身于另一个自己并不钟情的男人。

  卡嘉利还是站直了身子,抬头挺胸地拉起长长的裙摆,走出房门。

  一步一步,她走下塞兰家的阶梯,正和众多宾客谈话的尤纳回过头来仰望着,脸上仍是那一抹讨好的笑容。尤纳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燕尾服,身旁站着乌纳特――她以后就要喊他爸爸了。

  和卡嘉利此刻的心情比照起来,父子俩的表情显得无比欣喜。尤纳伸着手走到台阶下来牵卡嘉利,一面细细的打量她全身,然后满意的说:

  “嗯,打扮得真漂亮,卡嘉利。你真美――只可惜头发短了一点。”

  尤纳的手隔着头纱轻抚她的头发。卡嘉利忍着鸡皮疙瘩,微微别过脸去。

  “以后再慢慢留长吧!我喜欢女孩子留长头发。”

  在宾客们的注视下,两人坐进白色的礼车。车子平稳的起动了。卡嘉利坐在后座,整个人定住了似的一味低着头,像是在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尤纳打开座位前方的小冰箱,一面问她:

  “要不要喝点什么?你在紧张吗?我看你一直都没说话呢!”

  “不用……没事。不用担心。”

  卡嘉利的声调平板,全无抑扬顿挫。尤纳一面从冰箱取出水瓶,一面纠正道:

  “你应该说‘没关系,我不要紧。请别担心’吧?拜托你像样点。”这话说得极期蛮横,他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卡嘉利咬着嘴唇。

  阿斯兰从不曾要求卡嘉利照他的意思去改变过什么。当他认为卡嘉利有不对之处时,他会率直的表达自己的意见,但绝不会勉强她服从。

  对他的思念又涌上心头之际,却听得尤纳冷冷丢来一句话。

  “你看,媒体全都来啰!你要笑得开心一点。”

  卡嘉利朝窗外瞥去。车道两旁满满的都是前来为元首婚礼祝福的国民,人人口中高喊着祝贺的话语,开心地挥着手。他们看起来都好幸福,卡嘉利便向他们微笑,也挥手示意。

  ――对不起,爸爸……

  卡嘉利在心里对着死去的父亲道歉。

  奥布的尊严是你用性命换来的,如今却失去了。任它失去的不是别人,就是你的卡嘉利。没有了继承理念的人,一切就完了!

  父亲向卡嘉利如此喝斥,再让她逃生,如今她却糟蹋了这份心意。

  爸爸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吧?还有,阿斯兰也是……

  ――我来保护你。

  他第一次对卡嘉利这么说的时候,卡嘉利也满心希望自己能保护他,更想和他永远并肩走下去……

  她再也见不到阿斯兰了,她没有脸见他。

  尤纳是如何勾勒她未来的模样,卡嘉利觉得自己想像不出来,这大概就像死后的世界那样无法想像吧!她即将在今天死去,至少,以往的那个卡嘉利?由拉?阿斯哈不会存在。可是窗外人群的每一张笑脸,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卡嘉利流着泪,努力让他们看见自己脸上的笑容。――只要这些人能幸福,那就够了。

  “可是……那么做真的妥当吗……”

  走在空中走道上,玛琉低声喃喃道。基拉平静地点头。

  “是的――应该说,现在也只能那么做了。”

  听到他的回答,玛琉沉重地叹了口气。基拉明白她有所犹豫。不,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个性,基拉才敢于信任她。

  “……其实,究竟什么才是对的,我们也还一无所知。”

  基拉边想边说,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可是,就这么放弃也不应该吧?或是明明知道却默默的坐视,那也不行吧?”

  ――自以为正义,佯装不知情来逃避,不听也不过问……!最后就是这个下场!

  他的耳边响起某个人的嘲讽。那个憎恨人类、为战争火上加油以图毁灭一切――一个有如邪灵一般的男人。

  “那样到最后会学演变成什么下场……我们都很清楚……”

  还有许多人像那个人一样,正一步步将这世界导向战火,基拉等人却只是静默。无疑的,这样的静默也是有罪的,和引发战争之罪并无二致。――基拉毅然地抬起头:

  “――所以我们非去不可,在一切成定局之前。”

  于是玛琉也抬起脸,微笑着点了点头。

  “也对……”

  这时,他们身后的一道电梯门打开,走出几个熟悉的身影。两人回过头去,高兴的喊了出来,原来是克吉罗?梅、阿诺鲁德?诺伊曼以及达利?洛拉?钱德拉二,都是曾在同一条船上并肩作战的战友。

  心意相通的伙伴们重聚一堂。而在他们面前,静等着这一日的白色巨舰己蓄势待发。

  换上了奥布军的制服,乘员们随即以熟练已极的手法进行起启动程序。

  “轮机定格起动中。管线极APU连线……”踏进舰桥,那股令人怀念的气氛令玛琉不禁伫立良久。尽管这儿原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地方,而且自己又将被迫离开安住之地再次流浪,她的心里却有一种回到老家的感觉。发现自己竟有这种念头,玛琉不由得苦笑。

  诺伊曼已经在掌舵士的位子上坐好了,隔壁坐的是渥特菲德。

  “――气密隔间及水密隔间已经全部封锁。生命维持装置正常动作中……”

  来到正忙于确认作业的渥特菲德身后,玛琉略带困惑的出声问道:

  “呃……渥特菲德队长?”

  “嗯?”

  他回过身来,玛琉便含蓄地朝舰长席示意。

  “……您应该坐到这里来吧?”

  诺伊曼闻言后转过头来,坐在舰桥上层的钱德拉也朝他们看来。玛琉认为渥特菲德的指挥力更胜于自己,因此有意让贤,却见对方豪迈一笑。

  “啊呀—这是哪儿的――!舰上人手比之前更少了,要是情况不对,搞不好我还得上前线呢!”

  说着,他以温暖的眼神向玛琉一瞥。

  “――依我看,那儿才是你的老位子吧,雷明斯舰长。”

  诺伊曼等人的表情顿时为之缓和。玛琉在感激众人的心意之余,也再度坚定自己的意志,以毅然决然的步伐走上舰长的座位。既然在这儿坐下了,就不能再心存侥幸。

  “主动力联结。所有系统正常。”

  诺伊曼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张度。

  “‘大天使号’全区,连线。”

  听着这些复诵声,玛琉心中一凛,收起下巴直视着前方,仿佛要看清这片未来。基拉说得对,她不可能明知有错却仍然默视不管。

  主动出击的时刻已再度降临。

  “妈,对不起。我又要走了……”

  出航准备正陆续进行之际,基拉向母亲道别。

  回忆起初次坐上这艘战舰的那天,一切都是那么慌乱,他甚至来不及和母亲道别,就在偶然间驾驶了地球联合军的MS、来到这艘船上,自此离开了家。日常如往的世界,也在那一天完全瓦解了。

  这段往事,对母亲来说想必也有同样的感受。失去了住惯的家园,儿子又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卷入战争最前线,就连自己多年来为他隐瞒的身世,也在意外中被人家泄露了。一手带大的基拉就这么变了,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可是母亲却露出以往那般的微笑,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

  “没关系。不过,有件事你千万别忘记。”

  俯看着母亲,基拉不解。雁田直视着他的双眼,温柔却清楚的说道:

  “你的家就在这里。妈妈永远都在、会在这里,而且永远都爱你。”

  “妈……”

  基拉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曾经他为了自己身为调整者一事而痛苦,也恨父母。

  当他得知自己出生的秘密时,绝望也曾令他大受打击。在大战时,那个可恨的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事实揭露在基拉的面前,等于毁掉了他心目中的母亲――因为他非但不是被自己一向视为母亲的女性所生,甚至不是从任何一个娘胎中诞生的。这场打击使基拉怀疑起自己存在的理由,也怀疑生命的价值,烦恼几乎淹没了他。――他没有对母亲说起过这些烦恼,她却像早已了解于心似的,笑得那样坚毅。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她的语尾变得有些沙哑,眼中也泛着泪光。基拉也紧紧抱住她。

  “嗯……!”

  不管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上,她都是自己唯一的母亲。基拉打定了这个主意。――这世上有人等着他,有人认同自己的一切,愿意敞开心胸接纳他。

  这一点,他绝不会再忘记。自己和那个谁也不爱、心中只有仇恨,最后消逝在冰冷虚空中的男人不同。

  基拉登舰不久,船坞便开始进水。水面缓缓上升,白色的巨舰终于完全覆没于水中。在旧克莱因派和阿斯哈家的协助下,“大天使号”悄悄降落在地球上,随即隐藏在这一处海底船坞中,而后经过大幅整修,增加了潜水性能。

  沿着熟悉的通道前进,基拉迳往机库走去。梅铎等一班机械工程师们正等着他,还有那架铁灰色的巨人。该做的事都已经摆在眼前,基拉不再迟疑,攀进了驾驶舱。

  “主闸门,开启。”

  打开了舰桥通讯,他知道启航程序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固定夹一松开,船身轻摇着被海流送了出去。

  “轮机百分之二十,‘大天使号’微速前进!”

  耳边传来玛琉熟悉的号令声。“大天使号”的庞然身躯随即拔水向前航去,慢慢穿过地底水道,然后开始上浮。

  通往祭坛的阶梯极长。走上阶梯前,卡嘉利看着耸立在旁的奥布制式战机MBFM1“异端高达”,像一尊尊被供奉在此的巨神像。

  这里就是郝梅亚神殿,也是一向守护奥布人民的神圣殿堂。粗而圆的柱子高高撑起石造屋顶,在阳光下散发出灿烂白光,洋溢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圣洁气息。端坐在神殿深处的郝梅亚女神,是否早已料知这一天的到来?

  “喜极而泣是吧?你那眼泪。”

  走下礼车,尤纳讥讽也似的对卡嘉利这么说道。卡嘉利刹时脸色一沉,向他瞪了一眼。

  两人一同走上那长长的阶梯,卡嘉利几乎打心底希望这段路长得走不完。先抵达的*官员及首长们都坐在信徒席上,鼓掌迎接这对新人的到来。卡嘉利看也不想看他们一眼,因为这儿没有一个人了解卡嘉利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孤身在外的异乡人,熟悉的一切都不在身旁。

  看似永无止尽的阶梯和走道,也在不知不觉间走完了。卡嘉利和尤纳站在最上端的祭坛前,和早已恭候在那儿的神官相对。

  “今天,为祈求郝梅亚女神的同意,前来此祭坛秉报成婚的人,可是尤纳?洛玛?塞兰、以及卡嘉利?由拉?阿斯哈?”

  神官开口问道,卡嘉利和尤纳都回答“是”,尤纳答得清朗,卡嘉利则是气若游丝。仪式和祝祷辞仍在继续,卡嘉利的心仿佛也正向深渊沉去,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既然由衷祈求这段婚姻,愿宣誓永恒的爱与忠贞,那么郝梅亚女神必将听到你们的心愿……”

  卡嘉利和普通的女孩一样,也曾经幻想过这一刻:披上嫁衣、和某个人一同站在这里交换爱的誓言。

  可是,那人绝不是现在在身帝的这一个。

  “现在,我再问一次。你们彼此立誓,此心不二?”

  神官司高声发问,尤纳马上就接口回答:

  “是。”

  对他来说,这或许是胜利的凯歌吧?卡嘉利也要跟着做出同样的回答,心口却像是堵住了似的发不声音。

  回答了,她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许多景象、话语和思念突然在她的脑中盘旋起来:临别前父亲在她头发上的轻抚、那个生硬的一吻、曾经套过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真那双满怀怨恨的红色眼眸、国民的笑容、留长了头发端坐着像个娃娃的自己、隔着火光看见的那一对绿眼睛――而它们再也不会来凝视自己……

  彼此立誓,此心不二?――我不要……我答不出来!

  就在卡嘉利越发不情愿时,周遭突然嘈杂起来。驻卫士兵大叫:

  “不行,总部的追击来不及!先避难――”

  “搞什么?怎么回事!”

  迟迟听不到卡嘉利的回答,尤纳早已急得不耐烦,于是暴躁的往声音来处看去。卡嘉利也惊讶得转过头。

  却见警卫们冲进了信徒席,观礼的宾客们纷纷嚷嚷着站起身来。

  “快点!先保护卡嘉利大人!”

  士兵们如是喊着,纷纷冲上台阶来,紧接着向守在祭坛两旁的M1“异端高达”丢出一道指示:

  “迎击!”

  卡嘉利觉得一阵愕然。

  有敌人?在这种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在一头雾水时,卡嘉利看见海面上有个小点正朝这儿飞来。那个小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终于看得出那是个伸展着五对飞翼的白色机影。她一下就认出了它。――“自由高达”?

  宾客们惊叫声四起,只见那架MS以高速飞近,忽然放射出好几道短暂的光束,几乎同时将前来迎击的每一架M1“异端高达”手中的来福*全数击落。

  “卡……卡嘉利!”

  尤纳难听的惨叫一声,缩头躲在卡嘉利的后面。人们仓皇逃窜,顾不得踢翻了神殿外的鸟笼。原本要在证婚仪式结束后释放的数十只白鸽,这下子全都一齐飞了出来,环绕在翩然降临的“自由高达”旁,竟像是在祝福它似的。一反地面上的杂踏惊奔,空中的这副光景给人一种有如非现实的绘画般的美感。

  “基拉……?”

  呆站在那儿,卡嘉利实在想不透,她的弟弟怎么会选在这种时候开着这架机体出现?白色的机体朝卡嘉利笔直地降落,一直躲在卡嘉利背后的尤纳终于忍不住哀嚎起来,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卡嘉利还在发愣,看着“自由高达”降落在自己面前,又见那双大手向自己围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大得吓人的机器手指便已装自己的身体圈了起来。

  “……?基拉,你干什么?”

  卡嘉利根本无从抵抗,三两下就滚进了“自由高达”的掌心。大手将她缓缓的往上端起,她看见驾驶舱上侧敞开,基拉的脸探了出来。

  “你……你们在发什么呆?开*啊,笨蛋!”

  远远的下方传来尤纳的咆哮。强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纯白的燕尾服大概是在跌倒时弄脏弄皱的,而且他的眼中还充满血丝。虽然这不是什么好笑的情景,卡嘉利却忍不住要觉得滑稽。

  “快啊!卡嘉利被……她被抓走了!”

  “随便开*会射中卡嘉利大人的!”

  被尤纳催急了,警卫兵只得回吼。还没看完这一幕,卡嘉利已经被“自由高达”的大手送进了驾驶舱。

  “哇,你的裙子怎么这么大。”

  白纱和长裙几乎将驾驶舱半埋起来,基拉看得傻了眼。

  “你干嘛?”

  卡嘉利带着惊愕兴师问罪,但被基拉简短打断。

  “抓好哦!”

  他把长裙拔到一旁,启动推进器,踩下踏板。强烈的重力感立刻压了下来。“自由高达”载着卡嘉利,就这样高高飞起。

  这时候,卡嘉利才明白基拉的意图。

  “基拉!笨蛋,让我下去!你这……!”

  基拉要带走卡嘉利带她离开这场婚礼。副萤幕中,尤纳还在那儿大吼跺脚,但那景象正越来越小。卡嘉利的脸色一阵白――这怎么可以!开着MS闯进结婚典礼,还绑架了身为国家元首的新娘子!

  “你到底……!”

  卡嘉利正打算严厉的质问基拉,却在这时听见驾驶舱的警铃声。基拉的表情突然紧绷起来。

  “你先别讲话。”

  机身骤然旋转,卡嘉利差点被甩出去,情急之下,她只好勾住基拉的脖子。

  “奥布军总部呼叫。‘自由高达’,请立刻着陆。”

  卡嘉利心中一寒,连忙向萤幕看去,只见前方正有两架战斗机接近。从红白相间的机身看来,那是正牌飞行状态的MVFM11C“村雨”――正在布署中、且拥有可变机关的新型MS,即将取代M1“异端高达”成为次期主力战机。

  “‘自由高达’,请立刻着陆――”

  基拉悄声喃喃道,像是答复军机的警告:

  “抱歉啰!”

  他的手随即灵活地操作起来。又一股强烈的重力感压在卡嘉利身上。“自由高达”抽出了光剑,同时以快得惊人的速度穿过两架“村雨”之间,接着就在会机之际削去了两机的机翼。看得卡嘉利目瞪口呆。

  最后她看见海面上浮着一艘白得发亮的巨型战舰。明知时候不对,但卡嘉利还是感觉到胸中暖流澎湃,不由自主地沉吟起它的名字:

  “‘大天使号’……!”

  “四点钟方向有MS!――是‘自由高达’!”

  索敌兵慌张喊道,特达嘎上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由高达”—一一架几乎被喻为传说MS。虽然充满传奇色彩,但是两年前奥布遭到侵略时,特达嘎曾经亲眼目睹过它的雄姿。只不过,那架战机怎么会出现在奥布?

  通讯兵在这时传来报告,更加深了特达嘎的疑惑。

  “总部来电!‘自由高达’在婚礼会场掳走了卡嘉利大人。要我们谨慎应对!”

  “啊?”

  特达嘎大皱眉头。他当然知道今天是祖国元首结婚的大喜日子,尽管他对元首要下嫁尤纳?洛玛?塞兰,内心隐约感到一丝无奈。

  不侵略他国,也不任由他国侵略――特达嘎对祖国的这份信念一向引以为傲,这也正是他投身军旅的动力。两年前亲身对抗过大西洋联邦侵略的他和老战友们,其实都做好了为这份理念牺牲的觉悟,谁知道以乌纳特和尤纳这对父子为首的这帮现行*的短视近利首长们,只知道应付眼前的危机,却把国家信念全抛开了。卡嘉利嫁给尤纳,这个国家的前途就于是盖棺论定了。

  特达嘎明白这一点,所以得知元首被掳的惊愕之情很快就平静下来,现在他的心里反而在窃笑。他懂“自由高达”和“大天使号”出现的理由。――趁结婚典礼进行中途,开着高达闯进去抢新娘……这样啊。

  想像着那个场面,特达嘎觉得自己好久没这样心痒了。

  通讯兵继又传达总部的指示。

  “总部要求我军将包围并防堵,以救出卡嘉利大人为第一目标!”

  心情归心情,任务还是得执行。这是国家元首的绑架案,说这是第一级的恐怖犯罪也不为过。

  奥布护卫舰逐步包围海面上的那艘白色战舰,但见“大天使号”打开了左舷舱门,让“自由高达”从容降落在舱内后,忽地就开始下潜。

  “特达嘎上校!‘大天使号’潜航了!”

  操作员惊讶地叫了起来,特达嘎刹时也为之一愕,同时心底却有忍俊不禁的感觉。那帮人大概给战舰增加潜水功能吧?“大天使号”是宇宙战舰,本来就有完整的气密处理系统,只要加装几个压舱水箱之类的东西,要改装成潜舰也不难。

  ――这帮人真是……!

  对方的手法实在太俐落了,特达嘎甚至想拍大腿叫好。

  “这样会让他们逃走的!请下令攻击……”

  副官天城上尉急忙向长官建议道,却见特达嘎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答:

  “不是叫我们‘谨慎应对’吗?”

  “可是……”

  碰了钉子,天城一时无言,特达嘎便在旁一路看着白色的战舰消失在水面下。

  这一趟航海只怕是路多艰险,但至少在那艘船上,小小的灯光便不致于熄灭。那是老元首和自己的昔日同胞们用鲜血换来的一点希望。――特达嘎挺直了脊背,怀着敬意向汪洋行礼。天城看见长官的举动,这才恍然大悟。

  舰队其他的指挥官们或许也和特达嘎抱着同样的想法吧?直到“大天使号”完全没入海中为止,竟没有一艘船发动过炮击。特达嘎目送着那艘船的航迹,思忖着他们孤独的航程,心中满是惭愧。

  ――“大天使号”……卡嘉利大人和我们国家的希望,就拜托你了……

  进入大气层后,阿斯兰将ZGMF――X23S“救世主高达”改变成MA形态,随即笔直地朝奥布飞去。一方面是为了照狄兰达尔议长的吩咐与“智慧女神号”会合,另一方面也担心久别的卡嘉利。看见自己归复扎夫特,卡嘉利做何感想呢?

  想到这里,阿斯兰有点犹豫,但还是加紧赶路。快到奥布领空时,他打开通讯频道。

  “奥布塔台,这里是扎夫特军MS呼叫。本机正在接近贵国,为了与贵国境内的扎夫特舰‘智慧女神’会合,请求准许入境。”

  他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对方传回任何讯号。阿斯兰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再试一次。

  “呼叫奥布塔台?听得见吗?呼叫奥布塔台。”

  难道是中子干扰器的关系?这下麻烦了。他马上就要进入领空了,这会儿搭乘的是扎夫特军机,未经许可下的入境会变成侵犯领空的。

  阿斯兰只好盘旋一周,想要绕开后再尝试通讯,却在这时看见萤幕上出现了小光点。战斗机?不――“……‘村雨’?”

  看见电脑辨识出来的机种资料,阿斯兰微微皱眉。拥有白色的飞翼与红黑机身的不会是飞行战斗机,而是奥布军的新型MS:MVF―M11C“村雨”。这种机型可以变换成飞行战斗机,因此不必外加装置就能在大气层内飞行。萤幕上的两架“村雨”机首朝着自己,好像正向这儿飞来。――是演习吗?

  正这么想时,驾驶舱里就响起了警报声,阿斯兰愣了一下。这声音表示本机遭到侦敌雷射光的照射。

  “我被锁定?”

  他操纵着机身才刚回避,便见“村雨”发射出飞弹,同时连开机关炮一路冲来――就算自己太接近领空,也不该这样没警告就攻击吧?阿斯兰大为不解,只能连连闪避“村雨”的攻势。

  “奥布塔台!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气急败坏地问道。

  “本机并没有攻击贵国的意图!为什么要攻击我?奥布塔台请回答!”

  “你在说什么梦话!”

  对讲机里突然跳出一声回覆,那语气却是不客气到了极点。

  “奥布已经加入‘世界安全保障条约机构’了!‘殖民地’现在是敌国!”

  那是从仍犹向“救世主高达”进攻的“村雨”机发出的通讯。这个回答令阿斯兰倒抽了一口气。

  “世界安全保障条约机构”那是在地球联合主导下组成的军事同盟。换句话说,奥布已经被纳入了大西洋联邦的阵营?就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期间?――“我国虽然还没有和扎夫特交战,但我们不可能同意你的入境!”

  阿斯兰还是不敢相信,一面躲开或击落“村雨”射来的*。怎么会这样……难道卡嘉利没能制止首长会的决议?

  他焦急地切换频道,想要直接呼叫行政院。

  “行政院!我是阿斯哈家的阿雷克斯?迪恩,市民编号25OO474C!帮我接代表!”

  既然这样,他只有直接找卡嘉利了。不料通讯士的回答却是如此:

  “行政院呼叫您的要求无法照办。”

  阿斯兰不肯死心,极力恳求:

  “我有要紧的事情!拜托你!”

  “很抱歉……不可能。”

  对方的语气听来有些不寻常,但通话就此被关闭了。阿斯兰满腹困惑,耳边又传来“村雨”驾驶员的嘲讽。

  “不知道你打的是哪门子的作战计划,不过竟想拿早就已经离境的‘智慧女神号’来做幌子,未免也太蠢了吧?别小看奥布军!”

  “‘『智慧女神号’不在了?”

  阿斯兰不经意地喃喃自语,这才想到事属当然。“殖民地”既然已经成了奥布的敌人,“智慧女神号”也不可能继续待在国境内了。阿斯兰还是想不透,却见“村雨”又缠了上来,连连向他发射光束。

  “可恶!”

  心里一急,阿斯兰只好将机体切换成MS模式,准备应战。其中一架“村雨”也随即在空中一转,跟着变成了MS形态。不过“救世主高达”快了一步。“村雨”还来不及拿起来福*,“救世主高达”的*口已经喷火,光束精准地射穿了“村雨”的*身。另一架未变形的“村雨”则从后方以光束袭来。阿斯兰俐落地避过,同样以单点射击攻向它的武装,令这架受损的“村雨”差点失速,匆忙在坠落前改换成MS形态。看见对方站稳脚步,阿斯兰才加速脱离这片空域。映着后方影像的萤幕一角,原本近在眼前的岛影渐渐变小。“卡嘉利……可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嘉利在干什么?奥布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有满腔的焦急与不安,阿斯兰也只能选择远离此地。

  “你们在搞什么东西?居然干出这种蠢事!”

  潜航中的“大天使号”舰桥上,卡嘉利向众乘员们怒喝道。她已经脱下了礼服,换上替她准备的军装,气鼓鼓的瞪着玛琉和渥特菲德。

  “怎么连你们两个都跟着胡搞瞎搞?把国家元首从婚礼现场绑走,你们会变成国际通缉犯耶!你们有没有用脑筋想啊?谁叫你们干这种事啊?”

  “卡嘉利……”

  “没有啦……哎呀,这我们当然知道。”

  被她这么一骂,玛琉和渥特菲德的脸上都显出歉意。

  卡嘉利也知道这些人是为她着想,可是犯下这种大罪,全球军警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反正八成是基拉想出的馊主意,只是这两个有见识的大人怎么没阻止他呢?

  正在气头上,却听得身后传来基拉的声音。

  “可是你想,还有别的办法吗?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连你都做出蠢事,世界局势真的会更乱的……”

  他竟说得像没事人似的。

  “蠢事?”

  卡嘉利大为光火。她烦恼了好久好久,在煎熬中为顾全国民而做出的决定,他竟然说是……!

  “基拉……”

  大概怕伤到卡嘉利的心,拉克丝想制止基拉再说下去,基拉却温柔的拂开她的手。

  “你放心,拉克丝。”

  一看见两人如此寻常的亲密,卡嘉利又想起自己忍痛割舍的那份感情,只觉心如刀割。

  “什么蠢事……谁在干蠢事?我是奥布的代表耶!我还不是……我也烦恼了很久、想了很久……才……!”

  都没有人明白自己的心情。做出这个决定时,自己是抱了多大的觉悟要牺牲小我……她还以为基拉至少是唯一能体谅的人!

  面对她的怒目,基拉却是一针见血地质问道:

  “才冷静地想清楚,原来跟大西洋联邦结盟、嫁给塞兰先生,都是为了奥布好?”

  卡嘉利刹时为之语塞。

  “那……那还用说!要不然……不然谁要结婚啊……!”

  要结也不会是跟那种人。到处成天嬉皮笑脸的自私鬼,只会把卡嘉利当成捏糖人似的,捏成他喜欢的模样!

  坦白说,知道基拉把自己抓走的那一刻,卡嘉利仿佛觉得自己从罪恶感中解脱,而“自由高达”就像是她企盼己久的守护天使一般。尽管现在――“――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啊!”

  卡嘉利伤心的大吼:

  “尤纳和乌纳特那些首长们说的都有道理啊……我不能让奥布再被战火波及了……!现在我只有这条路可选了,不是吗?”

  为了国家信念,赔上人民的家园――就像那个叫真?飞鸟的少年一家。她不想再造成那样的悲剧。

  卡嘉利的悲痛,却换来基拉的厉声反问:

  “可是……你保住了奥布,就不管别国了吗?”

  这句话在她的心里面打了一根椿钉,松动了原本纠结在一处的思虑,也令她心中一紧。她注视着基拉的脸,却见他冷冷又丢出一句。

  “万一有一天,奥布也被迫去别的国家散播战火,你难道不在乎?”

  卡嘉利慌了起来,找不到话。

  “不是,那就……可是!”

  基拉的眼神竟显得那样意味深长,仿佛刺穿了她的心。

  “――乌兹米先生说过的话呢?”

  卡嘉利想起父亲的遗言。――再这么下去,全世界必将陷入互不认同的无限战争中……。

  是的,这个世界无疑正朝这个方向迈进。基拉说对了,今日的选择虽然能使奥布免受战火摧残,却不能避免自己的国家成为毁坏他人家园的刽子手。――那是你们的将来!你们能够容许吗?

  当然不能……!

  卡嘉利用力咬着嘴唇。

  她不可能任奥布成为那样的国家。多么愚蠢啊,自己竟没察觉到这一点。她以为是顾全大局所下的决定,其实是错的,现在一切已难以挽回……

  “卡嘉利,我知道你心里也很煎熬,而我一直没管你,什么忙也没帮……对不起。”

  基拉柔声说道。

  “可是……我想,现在还来得及,所以……”

  卡嘉利看着他平静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还来得及?

  “我们也一样,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事情还没有演变到最坏的地步,应该还来得及……”

  一面说着,基拉一面从衣袋里取出某样东西,轻轻抓来卡嘉利的手,放在她的掌心。小小的光引得卡嘉利睁大了眼睛,原来是阿斯兰送给她的戒指。

  “大家都一样啊,选错了路,就到不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了……”

  卡嘉利紧紧握住戒指。小小的戒指仿佛注入了阿斯兰的心意,她觉得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化了,温热的情感不断涌现。她抬起泪眼,看见基拉笑得温柔。

  “所以……卡嘉利,你也一起来吧。”

  卡嘉利心头忽然一松。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一个人走着,孤伶伶地背负起整个国家的责任,这样是不对的。她并不孤单。她有阿斯兰、有基拉――还有这么多人的守护。

  “基拉……”

  她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基拉轻轻的抱住她,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

  “那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找到正确答案才行……可不能再逃避了。”

  对……一定有答案。温热的泪水过脸颊,卡嘉利想着。

  跟他们一起走,总有一天一定会找到……

  PHASE02

  “咦,可是‘智慧女神’的修理补给马上就要结束了吗?”

  “嗯,也是啦!”

  在卡潘塔利亚基地的一间药妆店里,霍克姐妹提着购物篮在闲聊。正打算走出店外的真?飞鸟听见她们的谈话声,略略停步朝她们两人看去。

  “那不是等于随时都有可能出航了吗?还是趁机会多买一点比较好!”

  说着,美玲向货架伸手,但她的篮子里早已被洗发精和保养品之类的东西给塞得满满了。

  ……女生真麻烦。那么多东西要怎么用啊?

  真暗暗咋舌,却见露娜玛莉亚面露不耐,好像拿自己的妹妹没辄。

  “哦,是哦……不过也不用买这么多吧?我真搞不懂你。”

  看着姐姐拎起没几样东西的篮子走向结账柜,美玲嘟起嘴巴。真其实也觉得露娜玛莉亚起码该多一点身为女孩的自觉,不过话说回来,这对姐妹的个性相差真多。

  真向露娜玛莉亚挥了挥手,然后走出了药妆店。虽说是在基地里,这一带看起来却像是个小有规模的商圈,不仅有大型的复合书店,里面有齐全的日用杂货、书本与电玩之类的3C商品,也有服饰用品等店家,甚至还有餐厅和夜店。

  终战后,卡潘塔利亚基地和直布罗陀成为扎夫特留在地球上唯二的两处据点,既做为尤利乌斯条约的监视团常驻基地,也是“殖民地”的驻地使馆。表面上虽已不再是军事据点,不过机库里还是停放着大批MS,有心人一看便知。再加上先前“殖民地”遭攻击时才经历过地球联合军包围的危机,因为在“曙光之*作战”动员后,这儿的军备就更增强了。

  逛过几间店后,真决定买午餐回舰上去吃。他在速食店买了汉堡和饮料,然后捧着纸袋闲步走在街上。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真不经意地往一间还在准备中的餐厅里看去,竟看见雷?札?巴雷尔端坐在钢琴前的,因而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雷那十只长长的手指头轻盈地在键盘上滑动,弹奏出细致且感情丰富的音色。真打消了出声喊他的念头,站在餐厅外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气质出众的雷,弹奏钢琴时的身影也充满如画的意境。想不到一个平日简言浅行的人竟有这般风雅的兴趣,教人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雷正弹得尽兴,真就不去打扰他了。他悄悄的离开。

  看来,大伙儿都各自在享受这段短暂的休假。

  走在机库之间的巷子里,真在走向“智慧女神”的路上细细想着。

  这么说来,等“智慧女神”修理完毕后,他们会被调派到哪里去呢?派令好像还没下来,不过最初据说是要派去月球轨道的。月球上有地球联合的军事基地,而“智慧女神”本来就是被建造为宇宙用的,太空才是它该待的地方。

  真从纸袋里拿出饮料来边走边喝,瞥见天空中有一架飞机正在降落,机身是鲜红色的,外型十分陌生,看起来也不像是运输机,倒有几分MA的模样。才正这么打量时,却见那架机体竟在空中倏地变了形。

  是MS?

  他没看过那样的机种,但见它正向“智慧女神”的船坞降落,便抓着饮料大步奔向前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舱门后,他果然在机库中看见刚才那架MS。未启动模式的机体已褪回铁灰色,驾驶者从中走了出来,但是一下子就被围上来的人墙给挡住,因此真只瞥到一下下。他跑到维诺身旁,开口问道:

  “喂,刚才是不是……”

  话还没问完,他就在人群的缝隙间看见那名驾驶,当场凝息。

  “是你……!”

  身着暗红色的战斗驾驶装的那人,想不到竟然是阿斯兰?萨拉。真气冲冲的挤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着他逼问:

  “这是怎么搞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唉唷拜托!小心你讲话的口气!”

  早一步回来的露娜玛莉亚急忙拉住真。

  “他可是‘FAITH’呀!”

  “啊?”

  经她提醒,真才发现阿斯兰的胸前多了一枚徽章。

  “FAITH”既可说是议长直属的特务队,也等于是军中的菁英之象徵。这下子更令真一头雾水了。

  “你怎么会变成……”

  “真!”

  露娜玛莉亚压低了声音喝斥道,同时向阿斯兰立正行礼,围观的工作人员们立刻效仿她。真也被带动着想举起右手,这才发现自己还拿着速食店的饮料杯,只好往身旁的美玲手里一塞然后敬礼,也不顾她满脸的不情愿。

  刹那间,阿斯兰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端正俐落地回了礼,然后放下手,简短地向曼德?艾维斯问:“我想申请登舰许可。舰长在舰桥吗?”

  “哦……是。应该在。”

  艾维斯略带困惑地答道。身为舰桥组乘员的美玲正要站出来,却被露娜玛莉亚抢先了一步。

  “我为您带路!”

  “谢谢你。”

  大概是对她还有印象,阿斯兰亲切地向露娜玛莉亚微笑颔首,接着便随她往电梯走去。真不好意地朝他的背影喊道:

  “你回来扎夫特了吗?”

  露娜玛莉亚立刻板起脸瞪着真,好像在骂他“你又来了!”,真他只是不甘心似的看着阿斯兰。就算对方现在是“FAITH”的一员了,他还是不愿意乖乖地任他说来就来、说待就待。

  “算是……回吧。”

  阿斯兰回过头答道。这种语焉不详却让真不爽,于是紧迫盯人地又问:

  “为什么?”

  虽是一副挑衅般的口气,阿斯兰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走开了。真感到生闷气般的看着他走远。

  确认过身分,换上制服的阿斯兰,在露娜玛莉亚的带领下走进了电梯。阿斯兰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他早就知道舰长室怎么走,这会儿已不需要人“带路”了。当然,比起第一次来时有武装士兵前后簇拥的那种“带路”,这次的感觉要好一些。

  “不过,你为什么会突然归队呢?”

  电梯开始移动后,露娜玛莉亚开口问道,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呃?”

  被人这么单刀直入的问,阿斯兰含糊起来,却见她那一本正经的脸庞突然淘气地笑开。

  “……我是很想这么问啦,能问吗?”

  这女孩问得让他乱了阵脚。她率直得近乎肆无忌惮,却又天真无邪得教人恨不了。阿斯兰苦笑着回答她:

  “说是归队……哎,嗯……我只是刚好到‘殖民地’去一趟,见了议长……”

  露娜玛莉亚的眼神似乎正期待着下文,阿斯兰却换了个话题。那毕竟不是能随便泄露的事。

  “话说回来,‘智慧女神’是什么时候离开奥布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露娜玛莉亚睁大了眼。

  “你还去了奥布?”

  “是啊!”

  “没事吧?那个国家现在已经……”

  见她语带顾忌,阿斯兰便自嘲似的答:

  “所以我就被人家拦截了啊!”

  露娜玛莉亚气愤地叹了口气。

  “我现在总算有点明白真为什么那么生气了。那个国家简直是乱搞!你知道我们离开奥布时遇到什么事情吗?他们叫地球军的舰队来埋伏我们耶!”

  阿斯兰不敢想念自己的耳朵,却见露娜玛莉亚愈说愈气。

  “――真的,我们差点阵亡呢!要不是真拼了命战斗,母舰肯定会被击沉的。”

  “可是,卡嘉利怎么会做出……”

  奥布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斯兰再度感到疑惑――既然有卡嘉利在,应该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才对;就算那帮首长们都是些思想迂腐的人……

  阿斯兰的心里七上八下,露娜玛莉亚又叹了一声。

  “那个卡嘉利?由拉?阿斯哈,我之前本来还满崇拜她的,可是我现在好幻灭!跟大西洋联邦结盟就算了,还跟一个阴阳怪气的家伙结婚……”

  “结婚?”

  阿斯兰暴喝一声,连手中的*包重重掉在脚边都浑然不觉。露娜玛莉亚被他吓了一大跳。

  “对……对呀。不久前才看新闻说的……”

  结婚?……卡嘉利?怎么也没跟他说一声,就这么突然决定?到底是跟谁?

  不对,他知道对象是谁。

  脑中浮现尤纳那张嬉皮笑脸,阿斯兰只觉得血气上冲。

  “……那个,”

  露娜玛莉亚怯怯地喊了一声,阿斯兰才发现电梯门早就开在那儿等他出去了。他拾起*包,心里还没平静下来。露娜玛莉亚看见他的表情,便略带歉意地又说:

  “呃……不过……听说她在婚礼进行时被人掳走了……目前下落不明……”

  “什么?”

  阿斯兰转过头去,表情变得更恐怖,吓得少女不禁缩起脖子,慌慌张张的把话说完。

  “……这我也是听人家说的!我也不太清楚……对不起!”

  露娜玛莉亚猛然一鞠躬,紧张地向他赔不是,但这也不是她该道歉的事,只不过阿斯兰现在可没心情顾到这一点。一直到被叫进舰长室好一会儿后,他才总算恢复平静。

  塔莉亚?库拉迪斯舰长默默地看完狄兰达尔托阿斯兰带来的命令,副舰长阿瑟?托莱恩在身旁等待。阿斯兰以眼神向他致意,他却装做没看见似的别开视线,大概对前次登舰那时的不愉快还怀有遗恨吧?

  等了一会儿,才听得塔莉亚浅叹一声,把阿斯兰跟着命令状一起带来的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装着另一枚闪闪发亮“FAITH”徽章。

  “把你弄回了‘FAITH’,授与新战机又拔给本舰……又把我也给编进‘FAITH’?”

  这话也同时是对着阿斯兰而来。塔莉亚意味深长地抬头看着他。

  “真不知道议长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还有你也是。”

  “……对不起。”

  阿斯兰没多解释,只是低头道歉。他之前有想过,周遭的人大概会不知如何处理他这号人物吧,毕竟自己曾经舍弃过军职,如今非但没被问罪,还能获得与以前相同的地位,少不得要招来旁人的猜疑与隔阂。

  不过,塔莉亚只是耸了耸肩。

  “也没什么好道歉的啦――那么,这份命令的内容呢?你看过了吗?”

  “不,属下无权过问。”

  “哦?内容可是很有趣哦!”

  舰长语带讽刺,目光再度落向那纸命令。

  “――待‘智慧女神’完成出击准备,即前往直布罗陀,支援正在作战的苏伊士之驻留军。”

  她将命令状读了出来,听得阿瑟满脸惊愕。

  “支援苏伊士的驻军?要我们去?”

  阿斯兰也不明白议长的用意。卡潘塔利亚位在南半球的澳洲,为什么要叫他们大老远地跑去直布罗陀――欧亚大陆和非洲大陆的交界处支持呢?直布罗陀若有增援的需要,直接从宇宙空降部队反而比较快吧?

  塔莉亚向副官点点头:

  “现在欧亚西部本身又有纷争,那儿可成了情势最混乱的地方呢――苏伊士的地球军据点对直布罗陀虽是个威胁,但也不至于要靠我们千里迢迢地赶过去支援才是。”

  “就是说啊……‘智慧女神’又不是陆地舰,这道命令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儿,阿斯兰恭谨小心地插口问道:

  “请见谅。很多消息我还不清楚……”

  “欧亚以前都跟大西洋联邦一鼻孔出气――或者说,对大西洋联邦是言听计从,不过有部分地区开始闹出独立分离的抗争了。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啦,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塔莉亚很快就猜出了阿斯兰的处境,便从电脑中叫出几段新闻画面之类的影像来播给他看。那些景况十分惨虐,纷争二字只怕远远不足以形容它的残忍。看见武装游击分子只拿着机关*就去对抗“刃式L”或“威达”,惨烈的画面令阿斯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阿瑟在塔莉亚的身旁补上一句:

  “是开战不入后发生的事吧?”

  “对呀!”

  阿斯兰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封闭于世界局势之外的井底之蛙,虽说近来的情势也变化得太快、太令人难以捉摸就是了。面对这一切,他隐约觉得自己还没能调适。

  “我只记得他们之间本来就有心结……”

  阿斯兰喃喃道。塔莉亚便答:

  “开战后就一口气爆发了。又被徵兵、又是一大堆限制,当地居民大概是不想再忍受了,干脆起兵反抗吧!”

  “地球联合”虽是一个集合名词,但加盟于其中的国家并非完全团结一致,而它在大战前后的势力分布也改变了很多,像是欧亚联邦的势力几乎被削减殆尽,几个原先保持中立的国家包括奥布在内――又陆续与联合结盟。纵观看来,现在的地球已渐渐出现大西洋联邦一国独大的趋势。大西洋联邦的国力倒未必变得强盛,不过足以与之抗衡的国家确实已不复存在。也正因为如此,大国的专横引发许多不满的声浪,也在世界各地埋下反抗的因子。阿斯兰没注意的这段期间,这些反动的火种就一个接一个的点燃了。

  “所以地球军方打算用武力镇压他们……看这样子,打得真够惨烈的。”

  阿斯兰的眉着皱得更深了。

  这儿也上演另一种形式的战争。对欧亚地区的这些人来说,他们的敌人不是调整者而是自己的国家和其幕后的大西洋联邦。

  “换句话说――上头要我们到这里去,是吧?”

  塔莉亚的话将阿斯兰拉回了现实。

  “我们的作战目的,充其量只是行使积极的自卫权,‘殖民地’并没有扩充领土的野心既然上头是这么说的,我们也不应该随便介入才好。”

  意有所指地说完,她抬头看着阿斯兰。

  “不过,这会儿任务地点指派到这种地方,执行者又是身为‘FAITH’的你我两人。”

  直属议长的“FAITH”是独立于国军指挥系统之外的体系。议长赋予他们的期望为何――塔莉亚正向他暗示着她自己的解读。

  “你可别忘啰!”

  “是。”

  阿斯兰恭敬地回答,接着便要退出舰长室。没走几步,他却停步回过身来,那动作显得十分犹豫。

  “请问……”

  塔莉亚和阿瑟立刻向他看去。阿斯兰又感到一阵惭愧,但他实在忍不住不问。

  “舰长,有关奥布……您是否知道一些事情?那个……因为我什么也没听说……”

  “哦……你是说最近的骚动是吧?听说代表被人绑架了。”

  他问得含蓄,不过舰长可是听得清楚。但见她促狭地看着阿斯兰,压低了声音说:

  “奥布*似乎想要隐瞒,不过……听说绑走代表的是‘自由’和‘大天使号’呢!”

  阿斯兰悄悄屏息。――是基拉?

  “……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呀?我本来还想问你呢?”

  眼见塔莉亚向自己投以打量似的目光,阿斯兰没接腔,只是一鞠躬。

  “……谢谢您。”

  他还是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不过有基拉在,他就不担心卡嘉利了。

  带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安心感,阿斯兰走了出舰长室。

  “什么!真的假的?”

  真走进交谊厅时,正好听见维诺在那儿大呼小叫。

  “不是盖的吧?舰长也变成‘FAITH’的人了吗?”

  美玲端着饮料坐在椅子上,向维诺肯定的点头。

  “嗯。好像不久后应付正式发布了,副舰长高兴得不得了呢!”

  “哇塞!”

  不知为什么,维诺也欢天喜地的。真对这条大新闻暗暗感到惊奇,却板着脸故意看别处。这时尤兰搭腔了,语气有些厌烦。

  “……关副舰长什么事啊?”

  “咦,跟他没关系吗?”

  维诺探头向前,颇感意外的问道:

  “副舰长没有吗?咦……那我们呢?”

  “哪可能有啊!你搞清楚,‘FAITH’的授予只有针对个人!”

  “什么?”

  眼见维诺一脸失望,尤兰更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你真是……只有个人战绩显著,还要在人品上有资格,然后经过评议会或议长认可的人才可以被授予啦!”

  听着尤兰的说明,真越发感到心烦。

  人品上有资格?那家伙居然能得到那么高的评价!一个像墙头草四处倒的家伙……!

  正这么想时,他又想起协助爆破“尤利乌斯七号”时,阿斯兰一直留到最后一刻的事情。也对……那家伙确实有资格在人品上得到这样的评价。至于战绩,也的确无可挑剔。可是……无视于真这厢在脑中胡思乱想,一旁的尤兰仍旧得地洋洋地说着:

  “……而且他们的权限比任务指挥官更高,所以在前线行动时,还可以直接对作战立案,甚至是计划的执行下达命令呢!”

  “哇喔!”

  维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其实“FAITH”也必须服从任务指挥官的指示,只是在权宜所需时才可能拥有高于指挥官的命令权罢了。比方说,指挥官的指示或许不能及时反应前线情况,那么身为“FAITH”的成员便可以在这时做出违背该指示的命令。因此反过来说,也唯有具备这等判断力的人才得以获选为“FAITH”。

  “人家可是直属于评议会的超级菁英耶,怎么会跟你有关系?”

  被尤兰的轻蔑口吻一激,维诺没好气的回道:

  “你还不是一样。”

  尤兰大概也不得不承认。

  “……对啦!怎样?”

  没理会少年们你来我往的胡扯,美玲仰着头,脸上露出一片憧憬,嘴里还念念有辞,仿佛已沉醉在崇拜和向往里了。

  “超级菁英……”

  看见她这副模样,真心想她老毛病又犯了。美玲的花痴真叫人受不了,这一回的对象大概就是阿斯兰吧!其实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可惜就是有这个毛病。

  他越听越觉无聊,便将饮料包扔进垃圾筒,然后离开了交谊厅。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大小岛影散布的印度洋上,浮着一艘巨大的战舰。那是地球联合军的航空母舰“J.P.Jones”号。几乎有一座棒球场那么宽敞的甲板一角,史黛拉?路歇正抱着双膝蹲坐在那。

  “唷,这位小妹妹,你怎么啦?”

  “啊,喂,别惹她!”

  听见身后有人大声说话,史黛拉便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正晃呀晃地向她走来。

  那人在史黛拉后面半蹲下来,哄小孩似的对她说:

  “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啊?嗯?”

  史黛拉转回去看着前方,慢吞吞地答道:

  “……看海。”

  “嗯?”

  “我在看海。因为……我喜欢海。”

  史黛拉喜欢大海。她喜欢看它有时碧蓝、青绿,或沉黑,颜色总在变幻,看起来好漂亮,还有天上有云在飘的时候也好好看。太阳出来时,海面会闪闪发亮,那时候更美。

  “啊?”

  那人发出怪声。另一个大概是跟他一道的士兵站得远远的,有所顾忌地向他喊道:

  “喂,别闹了!她是……”

  然而,她身后的这名士兵并没理会同伴的呼喝。

  “你还真怪呐……算了,无所谓,你跟我来一下。”

  说着那人突然把手伸到她的两肋,硬是将她拉了起来。史黛拉茫然地回过头,不知道这个人想要自己跟去做什么。就在这时,那个原本想制止同伴的士兵突然像一只被捏扁的青蛙似的惨叫起来,史黛拉也看见他被自己的“伙伴”当成跳台踩了一脚,扶着自己的这个人却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他的喉头被人掐住、*口抵上了他的下颚,这个士兵才变了脸色。

  这个人的迟钝令史黛拉有些不解。要是在研究所里,这种货色只能被废弃处份掉。

  来者是奥卢?尼达。他笑嘻嘻的拿*抵着那人的脸颊,一面说道:

  “快住手哦,我们是八一独立机动群的唷!”

  听到这支部队的名号,士兵的脸色当场铁青。

  “别看她呆呆的,生起气来也会吓死人唷!”

  “‘幻痛’……?”

  士兵抖着声音嗫嚅道。

  不论是“幻痛”,或“八一独立机动群”,都是史黛拉等人所属的部队名称。不过史黛拉老是记不清楚就是了。

  史黛拉对这些人失了兴趣,但又将视线转回水平线。有一只白色的鸟在飞,翅膀一拍一拍地白得发亮,看起来好像返航讯号的光。那只鸟不晓得要飞到哪里去。

  她好喜欢海。在海浪里摇来摇去,就像被什么东西抱在怀里。

  “你还在这儿啊?”

  再回头去看,身后已经只剩下奥卢一人。看来他没杀那个男的。

  “尼奥叫我们去找他耶!”

  “哦?”

  一听此言,史黛拉立刻笑开了脸,马上站起身来。

  她也喜欢尼奥,比大海更喜欢。因为他对她讲话时的声音总是好温柔。

  奥卢懒洋洋地往升降梯走去,一面开心地说:

  “我猜八成又有战争了吧?哎,反正那也是我们的工作嘛!”

  跟在奥卢身后,史黛拉精神抖擞地答了一声“嗯!”

  她也喜欢“战争”,跟大海差不多喜欢。

  有这么多喜欢的事,史黛拉最幸福了。

  “这次不知道可以打下几架哦?”

  奥卢的心情好,史黛拉也高兴地用力一点头。

  “嗯!”

  将海浪声留在身后,他们走入舰内。

  “‘J.P.Jones’将于O9:OO出航。发布第一战斗配置。各整备班就战斗状态待命。”

  “J.P.Jones”舰内响起广播,所有的战机与驾驶员们也已接获出击命令,舰内立刻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舰桥上,尼奥?罗安诺克正与通讯机那头的人交谈。

  “你要我出动本队所有的‘威达’?开什么玩笑!”

  对方吼得很大声,语气中充满了怀疑。这个人大概一向都是用吼的来迫使别人折服的吧,可惜尼奥不吃这一套。

  “搞清楚,是谁在开玩笑啊?人家来的可是一艘波斯葛洛夫级跟那个‘智慧女神号’耶!”

  他粗里粗气的回敬对方,好让那人搞清楚自己在跟谁讲话。

  “――叫你全部的MS来支援都未必能击沉那家伙了,你还怀疑?之前在奥布海域的战斗资料你看过没有啊?”

  “我才不是在跟你说这个!上头要针对卡潘塔利亚建造防御据点,我们是被派来盖前线基地的部队!现在任务都还没完成,哪能让你调MS……!”

  尼奥可不管。他只是在找离自己最近、且有MS可调度的友军而己。

  “那个基地什么的还不是为了讨伐扎夫特才盖的?废话少说,赶快给我全机出动!”

  他卯足了劲向那个咆哮。

  对。在这种情况下,用吼的迫使他人屈服的应该是他才对。

  “我会把‘盖亚高达’留在这里防守。”

  “不,可是……”

  “这是命令。赶快照办!”

  压下对方的反对,尼奥随即关掉通讯。做“幻痛”的指挥官倒是挺方便的,只要带着最低需求的队员和机材到任务地点,剩下的全部都可以就地调度,连舰种和士兵都任君挑选,这种轻便性正适合自己。旅行就是要一身轻装,不是吗?

4

主题

72

存在感

0

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54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混沌高达’、‘盖亚高达’和‘深渊高达’呢?”

  他向旁问道。MS管制兵立刻回答。

  “全机已完成出击准备。”

  “很好。‘琼斯’就待在定点别动。”

  向舰长下令后,尼奥再次低头看着萤幕,面具下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终于见面了……”

  桌面萤幕上有个特殊的热纹,清清楚楚的标示着“智慧女神”的名字。他的嘴里喃喃低吟,表情像是见到了久别的情人,不再有刚才那身为指挥官的威严。

  “总算找着你了,小猫咪。”

  打趣地说完,他转身走出舰桥,动作灵活得像个战斗驾驶。一如往常,他又到外头去找乐子了。

  “你们好好哦……”

  史黛拉落寞地说着:

  “只有我一个人看家……”

  “有什么办法?‘盖亚高达’不会飞,也不会游泳。”

  奥卢冷冷吐了一句,令史黛拉更觉消沉。四周是一片汪洋,“混沌高达”可以在大气层内飞行,而“深渊高达”本来就是专为水中开发的机种,唯独“盖亚高达”无法自行前往目的地。

  大概也觉得她可怜,史汀克伸手在她头轻轻拍了拍,轻声地说:

  “你就乖乖的看海等我们好了。你不是喜欢看海吗?”

  “……嗯。”

  她喜欢海。可是大家都去玩“战争”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下来,总是怪寂寞的。

  这时,身后有个她最喜欢的声音响起。

  “不能跟史黛拉一起出动,我也觉得好可惜呢!”

  “尼奥!”

  史黛拉闻声立刻露出笑容,奔向从空中通道走来的尼奥。

  尼奥常常夸奖史黛拉,总是说她好乖。虽然大家都说他的面具好奇怪,史黛拉却一点也不在意,只要看见尼奥的笑容,她就觉得好幸福,好像自己是最特别的。

  她拉着尼奥的衣服,带点求情意味地抬头看着他。尼奥仍如往常那样温柔的对她微笑,今天却轻拍她的脸颊这么说道:

  “但也没别的办法。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不过接下来还是拜托你了。”

  “嗯……”

  看来是真的不行。求他也不行。史黛拉只好捻地放弃。

  “‘混沌高达’,请就位……”

  不久,机库里响起广播,舱门打开了。

  “史汀克?欧格,‘混沌高达’出动!”

  “奥卢?尼达,‘深渊高达’出动!”

  便见“混沌高达”与“深渊高达”随即相继起飞。“混沌高达”点燃它的大型喷射推进器,直向天空飞去。“深渊高达”则将双肩的盾甲合拢来包覆机身上半部,以潜航形态跃入海中。

  同时,史黛拉驾着“盖亚高达”在舱门上用力一蹬,跳到海岸上,然后目送“J.R.Jones”缓缓驶离。

  继三人之后,一架溱成紫红色的“威达”起飞。那是尼奥。

  看着他的航迹,史黛拉深深叹了一口气。

  机库方向起了一点骚动,卢卡正准备过去了解情况。他并不喜欢这份差事,也不觉得它是个有意义的工作,但这毕竟是他的任务。在一个南海离岛的小地方徵调当地居民,拿*硬逼着他们做粗工,怎么想都让提不起劲儿。

  他的部下里也有几个以虐待弱者、欺负原住民为乐的混帐,但卢卡自己就是无法苟同。他每天都看见有人来隔着铁丝网哭,哀恸地呼喊着丈夫或父亲的名字,这一幕总令他想起留在故乡的妻子,心情就更加忧郁了;难过的是,他也莫可奈何。他们执行的是一项极机密任务,要在这里修建与卡潘塔利亚相对的前线基地。日前已加入地球联合的赤道联合境内正好有这么一座小岛,与卡潘塔利亚几乎是近在咫尺。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有中子干扰器的遮蔽效果和迷彩涂装可辅助掩饰,他们还是不敢大规模地把工兵队和工程重机开来,只好就地徵调以补劳动力之不足,免得引起扎夫特的注意。不知是上头哪个单位下的命令,身为军人的卢卡也只能服从。

  这时,一名年轻的军官从司令部方向横越刚铺好的跑道而来,他便向那名军官喊道:

  “中尉,他们在吵什么啊?”

  这个中尉恰巧与卢卡同乡,两人聊过好几次天,所以还满熟的。只见中尉一面拉起驾驶装的拉链,一面神情隐晦地说道:

  “紧急出动啊,卢卡上士。”

  “这里被发现了吗?”

  卢卡紧张地问道。一旦此地被发现,扎夫特八成会倾全力攻来。中尉却摇摇头。

  “啊,没有,倒不是被发现了,只是要出击罢了。这座基地的每一架‘威达’都要。”

  “每一架?”

  卢卡又是不解。既然没有敌袭又不是迎击,何必一次出动所有的MS?

  年轻的军官走向机库,同时压低了声音:

  “上士,你有没有听说过‘幻痛’?”

  “噢,有啊近传闻……听说是幕后是‘蓝色宇宙’直接在操纵的?”

  卢卡的表情一肃。他有听人家说过地球联合的高层跟那个思想团体有挂勾,还说军队里有一支特殊部队是专门听他们指挥的,但他都只当是别人言过其实,听听就算了。

  “你知道吗?我们等一下搞不好就要亲眼看到那支部队了。应该说,我们好像要被临时编过去。”

  “……不会吧?”

  “你不信的话去司令室看看。司令大人气到发飙了。”

  “那就不必了,去了肯定被台风尾扫到。”

  两人笑了起来,司令的火暴脾气一向是士兵们最爱开的玩笑。中尉耸耸肩,又继续说:

  “哎,反正我们现在被‘幻痛’徵调,还要跟那艘‘智慧女神号’打一场呢!”

  “‘智慧女神’……就是奥布海战的那艘?”

  卢卡愕然地反问。不久前,我军舰队在奥布领海附近被仅仅一艘战舰打得落花流水,这场大败仗可说是无人不知,但这原本听起来只像是个不切实际的茶馀闲谈,如今竟变得如此贴近自己,既不祥又逼真。

  “那就这样了,上士。我去看看怪物和女神长得什么模样,回来再告诉你!”

  俏皮的丢下这一句,中尉便向机库奔去。卢卡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慢走,小心点啊!你有个未婚妻还在老家等你呐!”

  “好!”

  年轻的脸庞半转过来,露了个朝气蓬勃的笑容。卢卡也笑着目送他,看他跑远了才往回头路走。这个年轻人之前有拿照片给他看过,害臊的说那就是他的未婚妻,名字好像叫伊莉莎……对,叫做伊莉莎白。

  真想早点离开这个叫人郁闷的鬼地方,跟那小子一起回故乡去――卢卡一面想着,一面走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就在阿斯兰带着命令状抵达母舰不久,卡潘塔利亚基地也收到了总部的指示。次日清晨,“智慧女神”便与波斯葛洛夫级潜水艇“尼拉冈戈”号一同由卡潘塔利亚出发了。

  启航数小时后,负责索敌的巴托警觉地高声叫道:

  “舰长!”

  他面前的热源探测萤幕上出现许多光点,正逐渐接近“智慧女神”。塔莉亚吃惊地向他看去。舰桥的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热纹比对是‘威达’。数量,三十!”

  巴托喊出的这个数字,塔莉亚简直不敢相信。

  “三十?”

  换言之,这绝不是碰巧在附近哨戒的机群,而是打着必胜的算盘所布下的敌阵。巴托的脸色一僵,又补充道:

  “其中一机是‘混沌高达’!”

  刹时,塔莉亚只觉不寒而怵。

  “难道是那支部队?”

  “柏忌一号”――那艘神秘战舰的部队竟也降落到地球上来了?难道是在追捕我们?

  “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附近有母舰吗?”

  既能一次释出三十架“威达”,敌方舰队想必有相当规模。却见巴托摇了摇头:

  “无法确认。”

  “难道又是幻象化粒子……?”

  阿瑟忧心地喃喃道。先前“柏忌一号”在袭击“军械库一号”时曾经使用过幻象化粒子一事,他们几乎能百分之百确定。不过,塔莉亚当下就否定了这个推测:“在海上?哪有可能?”

  能使可见光线偏射、吸收雷达波的幻象化粒子在地球上的作用时间并不长,而且空气对声音的传导、船只在水面上的航迹也无法一并消弭,还不如用潜水艇来得实际些。

  阿瑟脸上无光,但塔莉亚没多理会,马上就转换思绪,开始下达指示: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了。舰桥遮蔽。准备对MS战斗。保持与‘尼拉冈戈’的频道。”

  舰内响起警报,舰桥随即进入战斗状态。在这短短的片刻里,塔莉亚一面进行着已渐渐熟稔的战斗程序,心中同时隐约感到忧虑:会不会就因为在奥布海域的那一役,“智慧女神”已经被敌军锁定成目标了?

  果真如此,那么堪称战绩辉基拉的母舰,是被狄兰达尔当成了什么棋子呢?能让他甚至把一个同样战功显赫的前大战英雄也送了上来?

  说巧不巧,就在这时,手边的通讯萤幕出现了那号人物。

  “库拉迪斯舰长!对方是地球军吗?”

  阿斯兰可能已经猜到了警报何来。塔莉亚暗暗有些紧张。阿斯兰是个同样拥有指挥权、与她平起平坐的“FAITH”,在这种时候,她有意义说明情况并确认他的想法。

  “对。看来我们又遭到人家的埋伏了。老是这样,受人欢迎还真辛苦呢!”

  几句自己解嘲后,塔莉亚先回报现状:

  “现在已经无法回避,本舰即将进入战斗――你呢?”

  阿斯兰好像听出她在徵询意见,萤幕中的他略略睁大了眼睛。这也难怪,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按理应该还只习惯于接受命令才是,塔莉亚若在此时以情况紧急为由直接对他下令,就少年严谨的性格来看,他也会尊重塔莉亚的命令的。不过,塔莉亚不喜欢这样拖延问题,所以她直截了当的告诉阿斯兰:

  “我对你并没有命令权呀!”

  现在是一艘战舰上有两名指挥官,其中一人还主动挑明了这层紧张的相互关系。阿斯兰斟酌了一会儿,这才坚定的回答:

  “……我也出击。”

  “妥当吗?”

  塔莉亚又确定一次,但听得他措辞明晰地说:

  “也许我确实不在您的指挥权限内,但我目前仍是这艘战舰的乘员。遗憾的是,我也认为这场战斗无法避免。”

  塔莉亚不再绷着脸。狄兰达尔的眼光果然独到,这个少年的确有资格成为“FAITH”很多人岁数比他大上一倍,却没有挑起责任的肩膀,一被授权就得意忘形、或是临阵退缩,因而失去了准确的判断力。这种人她看得多了。然而,这名少年却有着相称于其权责的临场能力。

  “那么,出击后的MS指挥就交给你了。可以吗?”

  塔莉亚便也以对等的心态相待,口气里甚至比刚才多了几分亲和。阿斯兰也沉稳地一点头,显得十足可靠。

  “好的。”

  若论MS战,他有经验得多。年轻的战斗驾驶员们应该能从他身上学到不少。

  塔莉亚切断了通讯。克服了这第一道难关,她觉得心中的忧虑也少了几分。

  “‘脉冲高达’、‘救世主高达’请准备出动。‘扎古’请就绪,等待指示。”

  美玲的声音响起。没有飞行装备的“扎古”无法参加空战,不必立刻出动。

  真循着出击程序,启动“核心飞梭”。“救世主高达”也同时被移往弹射跑道。通讯频道却在这时蓦地开启,阿斯兰?萨拉的脸出现在萤幕。“真?飞鸟!”

  突然被点名,真反射性的吓了一跳,马上又为自己的狼狈而生气。

  “有。”

  强自按下内心的仓皇,真沉声答道。阿斯兰好像没太在意他脸上的表情,迳以严肃的口吻交待道:

  “出击后的战斗指挥,已决定由我负责。”

  “什么?”

  真一时不满地喊了出来。阿斯兰瞄了他一眼,要求应答:

  “知道了吗?”

  “……是。”

  对方的语调是这么的不容抗辩,真也只好服从。

  论本领,对方毕竟比自己高明――阿斯兰不仅年长,经验和战技也更为优异,而且又是“FAITH”的成员。只不过,真之前才当过守护母舰的大英雄,如今突然要听任一个外人发号施令,想起来当然没趣。

  就这样,真怀着些许不满,握住了操纵杆。

  “真?飞鸟,‘核心飞梭’出动!”

  弹射时的加速度将他压向椅背,“核心飞梭”迎向长云斜抹的天空。真看着远处正在逼近的敌机群,与陆续射出的机组合体。阿斯兰的“救世主高达”正从右舷舱门跃出。真故意不理会它,迳自向接近中的“威达”机队飞去。

  “嗯?”

  史汀克发现敌方战舰又射出一架MS,电脑比对的答案却是“机种不详”。

  “那架机体是什么啊?”

  他的指挥官似乎也注意到那架新机。

  “又一架新型机?在卡潘塔利亚?扎夫特还真有本事。”

  长官没几句就称赞起自己的敌人,史汀克有点不高兴。

  “哼!那种玩意儿……”

  管它是什么新型机,我只管击坠它就是了!

  眼见“混沌高达”突然加速超前于机队之外,尼奥又向他喊道:

  “喂喂喂,史汀克……算了,随你。那架白色的就留给我好了。”

  史汀克的独断行为,他倒没有多加限制,大概是知道说了也没用吧。说实话,这位指挥官从不对人唠叨约束,史汀克他们其实还满喜欢他的。

  轻松闪开交手过的那架白色MS,史汀克飞快地迫近陌生的新型机。这架敌机的外型与“混沌高达”属于同系统,外表是鲜红色,背部装有大型的喷射推进器与炮管。

  “来啊!新面孔!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史汀克叫着,将所有的炮口――握在右手中的光束来福*、兵装荚舱的光束炮、盾牌内的七六mm机关炮一齐转向那架敌机。火光仅以毫厘之差划过空间。红色的新型机紧急启动制动,以锐利的弯角避开了每一道射线。

  当然,敌人要是没两把刷子就不好玩了。不过,这架红色MS却以远超乎史汀克所预期的疾速猛然突进,并在空中变形成MA的同时穿过“混沌高达”身旁。它的速度太快,史汀克刹时看丢了机影。看来那家伙也和“混沌高达”、“盖亚高达”一样拥有变形功能。

  史汀克隐隐焦躁起来,赶紧搜寻敌机的踪影,冷不防地却见两道光束破云射来。大气和云层虽会使光能衰减,但若被正面击中也绝不是好玩的。光束擦过“混沌高达”的机身,把史汀克吓出一身冷汗。

  光束接连射来,史汀克在回避的同时以盾牌抵挡。完全呈飞行形态的敌对冲向“混沌高达”,机身上缘的两门巨炮连番发射出交错火光。

  “臭小子!”

  本想趁交错的那一刹那锁定对方,敌机却已经从侧方溜开,俐落地窜升后再度消失在视野之外。史汀克的血液开始为怒意所沸腾。――这家伙难道在耍我?把人看扁了!

  “可恶!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

  真朝向“威达”机队直冲而去,同时以光束来福*扫射,远远地就令领头的一机中*爆炸,随手又击坠一架“威达”。眼见来者气势迫人,敌机这才架起光束来福*应战,但才射击出去,“脉冲高达”已经翻转机身、扭头向下一个目标开*了。光束又贯穿了一架“威达”的驾驶舱。

  “就凭你们这些货色!”

  轻松地避过敌机射线,真自信满满地扬声高叫。“威达”的动作好迟钝,要躲开他们的瞄准简直是轻而易举,跟上次那种大阵仗相比,这种攻势只能算是小意思。

  可是,就在他四顾寻找下一个猎物时,“脉冲高达”竟被一道光束险些掠过机壳,志得意满的真当场被泼了一盆冷水。更险的是,若不是真反射性地及时举起盾牌,下一射恐怕已经穿心而过。就在这第二发光束被挡下时,开*的敌机一溜烟钻过“脉冲高达”的侧翼,只在真的视觉中留下一抹鲜艳的紫红色残影。真追上去向它开*,那架“威达”却躲进了云里,令“脉冲高达”的光束扑空打在飘渺的云屑间。――它跑哪去了?

  正在心烦时,忽然有光束从云中射出,紫红色的“威达”紧跟着光束跳出云外,“脉冲高达”急忙闪避后退。敌机继续以扫射布下天罗地网。

  “烦死人了!这家伙怎么……好快!”

  敌机竟不知怎地绕到了“脉冲高达”后方,真只能一味地逃躲光束。也许是这一架“威达”做了某种指示,只见原本零乱逃窜、无法顺利反击地敌MS机队恢复了统御。真的脑中闪过一个印象:之前也有一架同样是紫红色的MA令自己吃足苦头。顷刻间又有两架敌机从“脉冲高达”的后方包夹射击,真只能全心回避这一波新的攻势,无暇分神于严阵以待的其它敌机,结果就这么被赶进了机群阵的射线中。

  “……该死!”

  光束如骤雨般来得又密又急,真猛然掉转机身,紧急拉高。没躲掉的光束在盾牌上弹开,有些则掠过并蒸发了装甲。

  “真,你冲过头了!你在干什么!”

  阿斯兰的斥责声从通讯器里跳出来,真这才发现自己离战线太远而遭到了敌方的集团包围,而且母舰“智慧女神”也已不在“脉冲高达”的守护范围中。不过,阿斯兰既然是传说中的菁英,他干嘛不过来支援一下就好了?

  “哼!光是嘴巴说说谁不会……”

  真反抗性地在嘴里咕哝着,一面重振态势、架好来福*。他从盾牌后方发动牵制射击,马上就令敌阵的攻击混乱起来。

  “发射管一号、二号发射!”

  偏离战线的“脉冲高达”深陷“威达”的群体包围中,而“救世主高达”则被“混沌高达”紧迫盯人地追击,一时也甩它不开,几架“威达”便趁隙穿过MS战线,向“智慧女神”发动了空中攻击。迎击飞弹及时射出,CIWS布下厚厚的弹幕。“智慧女神”的舰桥萤幕中,“尼拉冈戈”的舰长一脸不悦。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方的探测器连一艘潜水艇都没侦测到,海上舰艇就更不用说了。”

  塔莉亚已经跟他说了好一会儿。她建议对方赶快找到敌方的母舰并发动反击,可是那位舰长似乎不怎么喜欢她的意见。

  该不是自己跟议长的谣言传到地球上来了吧?还是说,对方看不过一个年轻女人顶着“FAITH”的地位开口说话,觉得她是在颐指气使?

  如果真是这样,她可不想为这种小鼻子小眼睛的自尊心顾念什么。总之,现在遭到攻击的是“智慧女神”号。塔莉亚果决地反问他:

  “那么,你说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这附近有他们的基地?”

  “离卡潘塔利亚这么近的地方会有基地?我们可没接过这种情报!”

  塔莉亚快要忍不住发火了。没接过情报可不代表不存在,况且俗话说灯台下最暗,搞不好敌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就在这时,“尼拉冈戈”的舰桥慌乱起来。索敌兵好像在叫些什么,引得舰长回过头去。

  “……什么?”

  “智慧女神”的巴托可能也侦测到同样的讯号。

  “舰长!海中有MS接近!这是……‘深渊高达’!”塔莉亚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一面在心中暗骂自己竟忘了它的存在。“深渊高达”是为水中作战而开发的机种,敌人当然要在汪洋中发挥它的特长!

  “叫雷和露娜准备水中战斗!准备完毕立刻出动!”

  塔莉亚立刻向美玲下令。“智慧女神”没有水战特用战机,腹下受敌时却也别无迎击的手段,仍只能让“扎古”去防守。

  “尼拉冈戈”已经快动作派出了三架“古恩”。希望那三机能镇得住……

  前方的波斯葛洛夫级敌舰好像射出了什么东西。奥卢草草瞥过萤幕,见来者是UMF-4A“古恩”,知道是扎夫特最早开发的水中MS。对方连续射出三机,一齐往这儿来,奥卢却丝毫不感到危机,反而还不满的噘起嘴。

  “啧,什么玩意儿。”

  至少也派个“佐诺”之类的出来应战才像话嘛!

  看似载着白色圆帽的三架“古恩”伸出双臂齐射*,数十枚*立刻向“深渊高达”袭去。

  但见“深渊高达”急剧改变轨迹,毫不费力就穿过了这一阵弹群,同时加速冲刺。它的前进速度甚至比*还快。

  几乎只在一眨眼间,奥卢已经逼近最前头的那一架“古恩”。对方大概没料到敌机会如此轻易就闪过*,一时只能来得及开启制动。“深渊高达”张开两片用来减少水阻力的盾甲,深蓝色主机体从中一跃而出,长矛随即挥出,结结实实地刺中那架正想由巡航形态转换成接近战模式的“古恩”。

  奥卢看也不看结果,马上掉转机身。后方的爆炸引发剧烈扰流,但他反而乘着水流冲向另一架“古恩”。那架敌机似乎还在为同僚的遭遇感到惊愕,连后退的动作也显得极不灵活――真慢!

  奥卢挥舞着长矛,得意地大笑。

  “啊哈哈哈!抱歉啦,我太强啰!”

  “深渊高达”大手一挥,第二架“古恩”也成了牺牲品。“古恩”原是为了在水中攻击军舰或要塞据点而开的,应付不了“深渊高达”的高机动力。

  第三架“古恩”正努力拉开与敌机的距离,也许是发现自己在近身战绝不是“深渊高达”的对手吧。这是个明智的抉择,可惜也只能让那家伙多活十几秒而己。奥卢从盾甲发射MMITT1O1Mk9高速导向*,便见“古恩”死命回避,却还是被击毁成碎片。“嘿嘿,看吧!”

  奥卢嘲笑道。这里,警报声再度响起,告诉他新的敌机又出现了。他定睛看去,只见两架眼熟的“扎古”正在水中下降,而红色的那一架已经举起了火箭炮,同时发射。奥卢冷笑一声:

  “哈!想用那种东西收拾我?”

  地面用的火箭炮在水里就跟*没两样。“深渊高达”轻易避开了炮弹,以潜航形态冲向两机。

  “别小看我了!你们这些家伙!”

  “混沌高达”打开兵装荚舱,射出飞弹。阿斯兰发现后紧急以全速拉高机身,因此那些*大多来不及尾随,将飞弹击落。

  阿斯兰被缠得有些不耐烦,一面仍想去援护被敌机群包围的“脉冲高达”,可是“深渊高达”的攻势连连,怎么也找不到空档可抽身。要是一个闪神,只怕援助不成反被击坠。

  就在这时,下方的海面猛然摇憾起来,巨大的气泡涌现。阿斯兰迟些才惊觉其意。

  海中发生了爆炸。乍见平静的海波下,难道也发生了战斗?

  他连忙打开通讯频道。

  “‘智慧女神’,刚才的爆炸是?”

  “是‘深渊高达’!正与‘尼拉冈戈’的‘古恩’交战中!”

  美玲答完,塔莉亚的声音接着跳出来。

  “不过只有它一架,雷跟露娜会处理。”

  听到舰长的语调清晰稳定,阿斯兰随即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混沌高达”上。他避开对方射来的光束,在还击之际继续抬升高度。

  “重要的是敌人的据点。你那里有什么发现?”

  她问得有些急迫,阿斯兰便从高处向四周环顾,然后回答:

  “没有,我这里也看不到。不过……”

  陆地比他想像得还要近,而正与“威达”机*战的“脉冲高达”也仿佛身不由己地往陆地方向渐移。他在这一带没发现任何能释出这么多架MS的舰队,若是推测陆地上有据点,也是个合理的怀疑。

  阿斯兰暗暗思忖。如果推测属实,“脉冲高达”恐怕将有危险。海里的“深渊高达”大概可以交给“古恩”和“扎古”去应付,他则应该与真会合,趁机直捣敌人的据点。

  想归想,“混沌高达”的攻势却丝毫未减,完全困住了他的行动。

  真以高速驱策“脉冲高达”飞行,一面向斜下方的“威达”发射光束。“威达”赶不上“脉冲高达”的飞行速度,阵形已经出现分散之势。当它们集合起来布下火线网时,“脉冲高达”的行动确实会被制住,但若是一对一,“威达”的火力与装甲还是略逊一筹。

  一架“威达”被光束贯穿了引擎,在空中爆炸开来,碎片拖着黑烟向海面撒去。真凌空扭转机身,在攀升之际又瞄准了一架敌机,同时以胸部机关炮扫向另一架不小心太过接近的“威达”:前者的驾驶舱被光束射穿,后者则是飞行装备中弹着火,两架同时失速坠落。前方又出现那架紫红色的机体,真瞪着它。

  “就这家伙……只要击坠了这家伙……”

  从战技看来,那架机体里坐的应该是指挥官吧?要是能击溃指挥官……!

  事情却没有这么如意。指挥官机的动作极其灵活,准星很难抓得到它,真于是先转过身对付后方来袭的“威达”。他的来福*精准地向两机轻点,便见两团火花在空中绽开。

  敌机本来多得能将自己团团围住,如今已只剩下少数几架。前方出现绿色的岛影。没想到自己在且战且走之际,竟然离陆地这么近了。

  一架敌机企图绕到射线死角,另一架似乎正努力拉开距离,两架都解决掉之后,真发现四下已经没有别的敌机,只剩下那一架指挥官了。紫红色的“威达”正逃向前方的陆地,真追上去发射来福*,敌机却像是早就看出射线似的连连切换航道,非但闪躲得一点也不吃力,光束甚至连它的外壳都擦不中。真愈来愈急躁――为什么偏偏打不中这家伙?

  大概是想甩开紧追不舍的“脉冲高达”,那架“威达”突然向下俯冲,贴着海面飞行。真也立即降低高度,紧跟在敌机的正后方。“脉冲高达”比较快,眼看离敌机渐渐接近,真准备锁定目标。海岸线就在眼前。

  就在他即将扣下*时,驾驶舱突然响起警报,侧萤幕同时映出一个会动的影子。

  “――‘盖亚高达’?”

  认出那个黑色的机影时,走兽型态的MS已经从右侧海岸一跃而出,瞬间将“脉冲高达”扑入海中。

  “……唔!”

  承受这一记突如其来的撞击,“脉冲高达”重重跌入水中。真觉得嘴里有一股铁锈味,可能是不小心咬破了嘴巴。

  真暗骂自己――明明看见“混沌高达”,怎么会忘记它还有同伙呢!

  幸好这里的水浅,只到--MS的小腿,可是倒地不起的“脉冲高达”还被“盖亚高达”压着,紫红色的“威达”已经盘旋飞来!

  “真!”

  阿斯兰的叫声在耳边响起。就在这紧要关头,“救世主高达”及时用双肩的光束炮牵制“盖亚高达”的举动,几乎又在同时间朝“威达”发射了光束。“威达”急速攀升回避,马上就将目标转向“救世主高达”。

  他被阿斯兰?萨拉救了。真的心里升起一丝屈辱感,却也有一股奇妙的喜悦在蠢蠢欲动。他连忙打消这种心情,努力站直机身。

  被那种人救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盖亚高达”也已经站稳脚步,后脚一蹬,从浅滩处向他扑来。真拔出光剑迎上前去,“盖亚高达”立刻跳开,以毫发之差避开了这一击。挥下的剑锋刹时蒸发了海水,蒸汽涌上来覆住两机,海风很快就吹散了水雾,但见黑色的敌机已经切换成二足步行形态,也拔出了光剑准备应战。

  “真!退下!小心中计!”

  他听见阿斯兰的警告,心里却不服气,于是大声回吼:

  “少罗嗦!我可以啦!”

  真拿起光剑冲向前。黑白两机交错,光刃在空中划下残影,激荡出短兵相接的光芒。“盖亚高达”奋力挡住这一剑,紧接着启动推进器跳往陆地,真也立刻赶上去大刀一挥。热光烧灼,树木倾倒,MS的大脚跟着踩过去这儿是一片丛林,地势十分不佳,“脉冲高达”和“盖亚高达”只能用光剑互砍,却难以分出高下,唯有四周的林木纷纷被劈断。正在全心与敌机应战时,真忽然听到一个尖锐的金属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弹在装甲上,却不是来自于“盖亚高达”。难道是新的敌人?他赶紧向后跳开,同时环顾四周。

  “这会儿又是什么啊?”

  他朝攻击的来向看去,发现那里竟安置了一个机关炮台,刹时只觉愕然。机关炮转动炮口,再次向“脉冲高达”撒出一排炮弹,所幸有VPS装甲的防护,机身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仔细一看,树林里还有好几座相同的炮台和对空炮座,林隙间也可瞥见工整已极的直线,肯定是人工物体的轮廓。这些迹象吸引了真的注意,他草草架开“盖亚高达”劈来的一剑,抽身便往林间跳去。

  地上出现铺设过的柏油路面。修筑中的跑道、迷彩涂装的机库和兵营之类的建筑物,一样样整齐地排列在丛林中。

  “基地……?在这种地方?”

  真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地球联合军在距离基地这么近的地方盖基地,卡潘塔利亚知道吗?

  不,应该是不知道。若是知道,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兴建到这种规模!

  他疑惑地向那片工地看去,目光停留在工地外围张起的铁丝网上;正确的说,其实是聚集在铁丝网旁的那一道人墙吸引了他的视线。那些人都没有穿制服,甚至全是老弱妇孺,而铁丝网另一侧是开挖中的红土地,许多男人们在其中走动,看起来也都不像是军人。

  是老百姓――?

  隔了两、三秒,真才恍然大悟。

  “难道……都是这里的平民在……?”工地里正显得一团乱。在工地里干活的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愿协助的工人,而且他们甚至没怎么理会远方突然出现的“脉冲高达”,似乎只想趁乱逃出铁丝围篱。围篱外的女人们大概是他们的妻子或母亲,此刻也正拼命地向那些人招手。

  一个正因敌袭而不知所措的士兵,却在这时注意到工人们的行动。只见那人举*转向逃跑的男人们,开了火。

  “……!”

  真呆住了。

  他没有听见*声,但在萤幕中看见有几个男人倒下。就像灌木给镰刀刈断了似的,摇也没摇。

  他也没听见任何声音。那时候也是。当他在那个弹坑里发现扭曲变形、已成焦炭的双亲,还有妹妹的小手时。

  围篱外的女人们发了疯似的哭叫着。他也曾经那样呼喊过,为珍爱的人突然横死在眼前而恸哭。真的心里燃起对敌人的憎恨,怒意开始狂乱地寻找出口。

  而今的他,握有力量。

  “史汀克,绕过来!”

  尼奥一路用来福*追击那架切换成飞行形态的新型机,同时向部下喝令,“混沌高达”立刻抄到前方并以光束来福*狙击,想不到红色的敌机凭空一纵身,竟同时躲开了来自两个方向的光束。

  尼奥暗暗咋舌。

  这家伙居然能同时回避自己和史汀克的射击。白色的那架身手也十分了得,但这家伙更有一套!连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撂倒它,尼奥甚至怀疑起自己的*里是不是错置了演习用的低攻率雷射。

  “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

  他听见史汀克气急败坏地大吼。那小子大概已经气炸了,这次的压力消除起来可得费点功夫。

  残存的几架“威达”向红色敌机集中射线,却见敌机灵巧迅速地伸展机体,一眨眼己绕到“威达”的后方,同时俐落地举起来福*,瞄准、射击后脱离宛如一气呵成,继而转向下一架“威达”。

  “威达”陆续败下阵去,或是爆炸,或是无法战斗。

  “差不多到极限了吗……难道是地点不好?”

  眼见新型机的战斗能力如此高超,尼奥不禁苦着脸自言自语。但他语调一转,立即果决地下令:

  “‘琼斯’,我们撤退!准备会合!”

  悄悄停泊在邻近岛屿后方的“J.P.Jones”传回一声“收到”,尼奥再向他的士兵们呼叫:

  “奥卢、史汀克、史黛拉!结束了。马上脱离!”

  听到尼奥的呼叫,正与两架“扎古”交战的奥卢忍不住大表不满。

  “为什么?”

  萤幕里,他的长官一脸若无其事。

  “那一批借来的兵全灭了,而且敌机闯进据点预定地去了。”

  “什么—?白痴,你们在搞什么啊!”

  奥卢破口大骂,却见尼奥全然不当一回事。那家伙的脸皮厚得很,骂他只像是对牛弹琴。

  “少说两句吧,你自己还不是一无所获?”

  话里夹着苦笑,听得奥卢十分不快。

  少把我混为一谈!我只是还没认真打而己。那帮无能的家伙只有被击坠的命,我可不同!

  “……那我就做给你看!”

  奥卢回了这么一句,马上就掉转机身,不再跟那两架“扎古”胡闹了。变回潜航形态的“深渊高达”不一会儿就和两架敌MS拉开距离,直向那艘波斯葛洛夫级的庞大潜艇游去。“深渊高达”的突然转向,潜舰竟然不及反应。

  慢吞吞的大鲸鱼!如贝壳般包裹住机身的盾甲四面各有一只*发射管,奥卢将它们统统打开,射出四格高速*。潜舰在这时才进入回避动作,只是为时已晚;四发*拖着少许气泡射进钝重的潜舰侧腹,而后爆炸。大量气泡喷出,从船身向海面急速升去,“深渊高达”穿过那一阵气泡,临去前又用盾牌后方的连装炮补上一发。船身破裂,水压将它压得凹陷,顷刻间便引发了剧烈的大爆炸。奥卢满心骄傲,笑得全身都在抖。

  你看,尼奥!这可是我一个人的战功!

  在爆炸造成的漩流中,“深渊高达”完全不受影响,速度不减地扬长而去。

  卢卡一时还弄不清状况。“威达”机队才出击不久,却有两架MS从丛林里跑出来。

  警报声传遍了工地每个角落。他看见一黑一白的两架MS拿着光剑厮杀,渐渐往这儿接近。

  是扎夫特机?卢卡愣了一会儿,远远打量着那两架MS。至少其中有一架是吧,可是这两架机体看起来好像。而且和“基恩”、“盖兹”等扎夫特机种相比,卢卡反而觉得此两机的模样更接近我军的“攻击刃”或“威达”。

  装甲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卢卡开始觉得胆寒。驻守基地的“威达”全被派出去了,这下子他们要怎么对抗敌人?对空炮之类的武器根本没法打倒MS。那帮MS队到底在干什么?

  想到这里,一个极不愉快的念头钻进了他的脑子:要是MS机队还在,怎么可能让敌人越雷池一步――难道……?

  年轻中尉的笑容在他的眼前一闪而逝。

  黑色的MS逃开,看样子是撤退了,而白色的MS则像是发现基地的存在,开始朝工地走去。

  配置在基地四周的机关炮一齐开火,却没办法在MS的装甲上留下一丝伤痕。那是PS装甲――卢卡努力压抑这些令人战怵的念头。有PS装甲防护的MS根本就不怕实体弹,三五mm的机关炮或飞弹是无法抵挡这家伙的。

  “卢卡上士……!”

  听见部下的喊声,卢卡才回过神来。众人正为这突然的意外而手足无措。

  “我们要怎么办……”

  “别问我!”

  卢卡不由自主地怒喝道。“威达”没有回来,刚才那架黑色MS也逃走了,现在他觉得增援也不会到。“幻痛”放弃了这座基地。

  就在这时,身旁忽然有*声响起,把卢卡吓了一大跳。原来是士兵们在开*,几个想趁乱脱逃的平民中弹倒地。

  “你们干什么!”

  卢卡只觉血气直冲脑门。他冲过去揪住一人的衣领,那名开*的士兵慌张地答:

  “他……他们想逃走!”

  上面曾经准许他们向逃跑的工人开*。要是没有这层威吓,工人们只怕都逃光光了,士兵们也只是服从这道命令而己。可是,他们现在该杀的怎么会是工人呢?

  “笨蛋!就让他们逃嘛!”

  卢卡自己都想逃。但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爆炸声,回头竟见那架白色的MS踩进了基地,朐前的机关炮不停扫射。炮台在它的脚下一座接一座的爆炸喷火,一辆仍在炮击的装甲车也被踩扁,着火的燃料槽化成高高的火柱,吞噬了来不及逃跑的士兵们。“王八蛋!”

  卢卡哀叫起来,爆炸的风压令他睁不开眼。

  士兵们该杀的不是那些可伶的囚虏,而是眼前的这家伙。就是为了保护妻儿免于它的威胁,自己才投身军旅的。

  “跟我来!”

  他大喝一声,带着部下奔向一辆被弃置的装甲车。白色的MS的光剑挥出,又一座燃料槽被切成两半。在烈焰的照耀下,扎夫特机的装甲闪动着白灿灿的亮光,它手中的光束来福*转向残余的建筑物,几道光束便将他们日夜赶工盖成的房舍烧成灰烬。

  “混账!扎夫特的畜生!”

  卢卡和部下跳进了装甲车。

  “上……上士……!”

  年轻的士兵迟疑地喊道,跟过来的只有他一人。卢卡大吼:

  “演习时做过吧?这回是真正的扎夫特打过来啦!”

  “啊……是!”

  说是这么说,卢卡自己也只在演习时才开过这玩意儿。他生疏地启动武器系统,将准星对在扎夫特机上。炮塔转动,萤幕中央映出白色机体。

  “该死的调整者!滚回宇宙去!”

  要是他们肯乖乖待在宇宙别惹事,我们也不必到这种地方来,那些可怜的原住民们更可以保有他们的和平生活。

  随着这一声怒吼,卢卡按下了发射钮,飞弹却没有打在MS身上,而是划了一道弧线落在丛林里。眼见白色的敌机转向他们,卢卡高喊起来:“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下一个瞬间,装甲车被一枚巨大的飞弹射穿,卢卡和年轻士兵的身体顿时被熊熊火舌包围。

  “真,你在干什么!”

  听见阿斯兰的声音,真才稍稍清醒过来。看见联合军的士兵射杀平民之后,他只觉得对敌人的仇恨与愤怒难以克制,一时便放手破坏起基地的工程地,如今四周己是一片火海,令他也不由得惊骇。

  这全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住手!他们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呈飞行形态的“救世主高达”在他的头上盘旋,阿斯兰的制止再度从通讯机里传来。真的怒气本来已有些消退,这一喝却又将它从心底勾了起来。――叫我住手?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家伙干了什么好事!

  真继续趁着怒意,用光束将所剩无几的建筑物一扫而尽,然后往那片工地走回去。看着脚步声隆隆作响的MS走近,铁丝网旁边的人们纷纷惊怯地退开。真一面留神避免波及他们,一面将“脉冲高达”的手伸过去;巨大的机体循着他的意志,将那道隔开了夫与妻、亲与子的围篱慢慢拉起,然后扔掉。人身难以攀越的这层障壁,对巨人来说,却只不过像一层纸。原本怀疑真的意图、躲在掩蔽物后方的人们,观望了一会儿才畏畏缩缩地踏出步伐,然后终于勇敢的跑了出来。他们紧紧牵起亲人的手,互相拥抱,或是喜极而泣。

  怀着一丝暖意,真俯瞰地面的这一幕,也为自己的力量悄悄感到骄傲。

  回到“智慧女神”,等待着真的却是阿斯兰冰冷的眼神,还有劈头的一记耳光。巴掌声回荡在机库里,已返航的露娜玛莉亚、雷,还有技术班的工作人员都为之噤声。

  真反抗地瞪着对方,被打的脸颊热辣辣的。

  “你爱打就打,我可不在乎!可是我没有做错!”

  他放言道,脑中想着那些被解放的人们。

  “我那么做也等于是救了那里的人!”

  这份骄傲却换来又一记耳光。阿斯兰直神着他,目光锋利如刃,几乎能伤人。

  “战争不是让你玩英雄游戏!”

  怒意顿时汹涌翻腾,几乎令真的眼前一暗――“英雄游戏”?

  这么说,阿斯兰一定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他却还要如此斥责,甚至用“英雄游戏”这么难听的话来贬低――?

  只听得阿斯兰以严厉的语气说道:

  “你不可以只凭自己的想法妄下判断!既然拥有力量,你就要对这份力量更有自觉!”

  真不服气地别过脸去。阿斯兰说完这些,也掉头就走。

  说来说去,阿斯兰根本只是气自己没听他的命令、擅作主张罢了――真如是想着,满心的不服。

  当然,身为军人必须服从长官的命令,可是撇开军人身分,基于人道,他认为自己绝对没有做错。

  在这一刻,他对阿斯兰只有强烈的反抗心。

  “示威抗议造成的伤亡已逾上千人,赤道联合*表示……”

  “由于大西洋联邦总统在十八日所发表的谈话,南非共同体的嘉都瓦议长也在昨天……”

  “面对这项声明,‘殖民地’最高评议会议长吉伯特?狄兰达尔昨晚再次重,‘殖民地’将尽一切努力……”

  “欧亚西部地区仍然持续发生激烈战斗。为减少邻近城市的损害,欧亚军前线总司令官己决定增派三个师团的地面军队……”

  卡嘉利把视线移开,不再看着萤幕,心里既忧愁又苦闷。

  舰桥萤幕的分割画面上播报着世界各国的新闻。渥特菲特一手端着咖啡杯,坐在大电视墙前唉声叹气。

  “成天播这些闷得要死的新闻,”

  潜藏在斯堪地那维亚的某一处峡湾下,“大天使号”藉着海面上的浮标天线接收最新消息,连日来却都是越发艰难的世界情势。

  “……就没有开朗一点、让人心情好一点的消息吗?”

  见渥特菲德叨叨念道,坐在一旁的玛琉便打趣说:

  “像是‘水族馆的白海豚生了小海豚’之类的?”

  “哎唷,也不用到那样……”

  仍在默默听新闻的卡嘉利忽然有所悟,这时开口问道:

  “不过……我总觉得有点怪……。他们跟‘殖民地’之间的战斗进行得怎么样了呢?电视上怎么只有联合军内部混乱的新闻?”

  这阵子,他们接收的新闻消息几乎都是地球上的内战、抗议示威或地区性的纷争等,乍看之下,联合军好像压根儿忘了他们的交战对手是谁。

  “‘殖民地’也好不到哪儿去,一直都是这个调调。”

  拉克丝说着,切换其中一格画面的频道,萤幕上立刻出现华丽的演唱会现场,台上的拉克丝――不,是一名酷似拉克丝的少女接受观众们热情的欢呼声,正开心的载歌载舞。看来像是劳军演艺活动。“各位勇敢的扎夫特士兵们――”

  少女高声喊着,挥手回应台下的喝采。

  “为了和平,我们也会更加努力的!各位也要多加小心哦――!”

  听来煞有介事,但拉克丝本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画面中的少女做此言论,竟仿佛把拉克丝眨眼成一个哗众取宠的廉价歌星了。“大家这么有精神,好像很开心呢!”

  拉克丝巧笑倩兮,语调有些冷冷地。坐在隔壁的钱德拉感觉到拉克丝的罕见怒意,下意识地缩头一惊。

  “喂,这样可以吗?不想点办法哦?”

  卡嘉利朝萤幕中的少女瞥了一眼,露出嫌弃的表情。渥特菲德耸了耸肩。

  “那是当然了,要是有办法可想的话……可是,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否则会走漏我们在这里的消息,对现况毕竟不利吧?对好心包庇我们的斯堪地那维亚王国也说不过去。”

  “是啊,这也是。”

  基拉一直没作声,这时也点头搭腔。

  他们目前正藏匿在曾经是中立国的斯堪地那维亚王国境内。该国虽然也和奥布一样与地球联合结盟,不过皇室本身并不喜欢这项决定,也因此愿意暗中援助“大天使号”。斯堪地那维亚皇室与奥布首长家一向关系深厚。

  卡嘉利强忍着心中的焦燥,向基拉看去。

  “但总不能老是躲在这里吧?奥布也还有些事情……我……”她想起千里之外的国家,只觉得坐立难安,却见基拉答得干脆俐落:

  “总之我们还不能动,消息还不够明确。”

  “是啊……”

  玛琉也接口道,一面思索着:

  “……‘尤利乌斯七号’的坠落虽然给地球带来严重的伤亡,可是之后‘殖民地’的态度很真诚、很合乎人道呀,反而是兜着豆子寻吵的这些联合国家像个蠢蛋似的。”

  “是‘蓝色宇宙’吧?”

  渥特菲德纠正她,玛弃便抬起脸笑了笑。

  “也是啦――只不过,狄兰达尔议长也真有本事,联合军发动令人难以置信的第一波攻击,他非但没有挟怨报复,反而还能够安抚国民与议会,只进行最低限度的防卫战……”

  玛琉说到这里,耸了耸肩。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人呀――光听这些事情的话。”

  “而且实际上,我觉得狄兰达尔议长是个很优秀的领导者。”

  卡嘉利也带着复杂的表情点头应道:

  “――或者说……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在知道*拉克丝的事情……还有这件事之前。”

  说时,她又将目光转向在萤幕中高歌的粉红发少女。

  “阿斯兰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主动说要去‘殖民地’找他谈……”

  “那会是谁想杀拉克丝?”

  基拉问道。他平时很少有这样严厉的语气,卡嘉利也不禁在心中思量起来。一是*拉克丝的秘密行动,二是出现在“殖民地”的冒牌拉克丝,若将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自然免不了启人疑窦――是谁知道正牌的拉克丝在此,又企图抹煞她的存在?

  “有这件事情,我就不敢相信他了。那个叫狄兰达尔的人……”

  基拉板着一张脸,注视着萤幕里的冒牌货。

  “……是个敢于欺骗大众的人。”

  “‘政治’嘛,搞不好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渥特菲德没好气的语出讥讽,玛琉便也歪着头想了想:

  “要说他都不知情……不太可能吧!”

  “议长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卡嘉利喃喃道。那样身段柔软的人,竟然会图谋*拉克丝,她至今还是不敢想像。

  “还有,看多了欧亚西侧这一类的动乱,我都想要扎夫特军出面来赶走那些联合军了……”

  玛琉又说。的确,地球军的作风之差是有目共睹,相较之下,“殖民地”狄兰达尔的作为却是一贯的理性且正当。

  唯有一件事实暗示着不同的讯息,这件事实却只有他们知道。

  “所以你还是反对,是吧?”

  “是。”

  基拉点头回应渥特菲德的话。到头来,在没能判读狄兰达尔的意图之前,他们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卡嘉利暗暗焦急,不由得又摸着回到她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我本来想,等阿斯兰回来,至少能了解一点‘殖民地’的动向,可是……唉,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嘛……”

  想到他此刻不在身旁,卡嘉利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与担忧。

  少了友舰的陪同,灰色的巨舰小心翼翼地驶进波斯湾。海湾的尽头是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的汇流之处,同时也是扎夫特在苏伊士地区的司令总部设置地,马哈姆尔市。“智慧女神”正准备入该地的军港停泊。

  在此同时,机库里也正加紧进行着各MS的检查作业。

  “照你说的,我把侦测器换过了频域。你去看一下。”

  艾维斯对雷说完,雷立刻轻快地跳上起降机,往驾驶舱升去。在“救世主高达”的维修机具前,维诺和尤兰则快活地边聊天边操作键盘。

  “啊~总部的那些人真好运。拉克丝?克莱因真的很久没开现场演唱会了!我也好想看现场的哦!”

  真要说起来,他们两个只有嘴巴动得很起劲,手上却像是停摆了似的。真一面走向自己的座机,一面朝那两人看去,心里偷偷想笑,反正艾维斯主任迟早会逮到他们打混,到时又要臭骂一顿。

  “不过,我觉得她唱歌的感觉好像变了耶。虽然她现在这样子本来就是我以前喜欢的风格,但我总觉得她有改变,不知道是变年轻了还是……最近愈变愈可爱耶,对不对?”

  就在这时,阿斯兰?萨拉的身影出现在机库,真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不想和他打照面,却见维诺和尤兰仍在“救世主高达”前面胡说八道,丝毫不知它的主人已经露面。“而且她这次的舞台装超紧的哦!”

  “对对对!就是很紧,所以一挤,哇塞!她胸部满大的耶!啊~我一定要买到她这一版的海报――”

  “‘救世主高达’的整备记录呢?”

  阿斯兰在他们身后出声,吓得两人忽然平地跳起来。

  “啊……呃,呃,在这里!”

  维诺冷汗狂冒,慌忙把资料显示在萤幕上。阿斯兰只说了声“谢谢”,便默默对照起手上的检核单。维诺和尤兰畏畏缩缩地在一旁偷看他的脸,直到阿斯兰核对完毕、仿佛若无其事的走开之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他是她的未婚夫耶……好羡慕哦!”

  维诺怅然说道,却见尤兰在地上踏。

  “哼!看我不把‘救世主高达’的电缆拔掉个两、三条……”

  不料,背对着两人的阿斯兰竟突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苦笑:

  “你们两个,我都听到啰。之前的也全都听见了。”

  “呃?”

  “对…对、对不起!”

  看着两人慌张地鞠躬哈腰,真差点儿没笑出来。但就在这时,他也发现阿斯兰的目光朝这儿看来,便急忙又端起面孔转向别处。

  此处的作业还没结束,“智慧女神”好像已经抵达了马哈姆尔军港。舰身静止下来,海浪拍打出停船时特有的摇晃与律动感,舰内广播也同时响起。

  “进港完毕。各员请尽速展开定检作业。”

  听到这声广播,机库里顿时洋溢着一股安全感。才刚出航就遇到敌袭,马上又失去了僚舰,众人全都担心会再遭受攻击,本来都全神戒备着。

  广播又继续宣布:

  “接获新的命令之前,全体请在舰内待命――萨拉队长请到舰桥。”

  见是呼叫自己,阿斯兰便往电梯走去。真不时的偷瞄他,露娜玛莉亚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别老是偷瞪人家,有话想说就去跟他说啊?你这样简直像个死小子一样。”

  真板起脸,反过来瞪着露娜玛莉亚。这个人讲的倒轻松,她一向是有话直说的个性,就像她刚才讲出了这些话。

  真低低答了声“我哪有”,一脸尴尬的走向出口。

  “你不说,他哪晓得你的心情啊?”

  露娜玛莉亚跟上来,还在对着他念:

  “二话不说的跑回来,一下又是‘FAITH’又是长官的,他当然也该顾念你的感觉啊!而且你还挨了他两巴掌。”

  她又大刺刺的把人家的痛处讲了出来,真边走边听,愈听愈觉得脸上挂不住。

  被她这么一讲,好像自己是因为挨耳光而怀恨在心,故意跟阿斯兰闹别扭似的。露娜玛莉亚嘴上说顾念人家感受,其实她才不懂。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他只是气,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事,那家伙却听也不听……

  “可是人家都是‘FAITH’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况且他又不是没那个本事……”

  真暴躁地向她怒吼:

  “我知道啦!你很烦耶,露娜!”

  当然,真并不是怀疑阿斯兰的本领,他甚至觉得他比军官学校的教官们还要厉害好几倍。可是到头来,阿斯兰对他的态度竟也和那些教官一样,只会耳提面命的念东念西,动不动就骂人。“你那样知道个鬼啦!”

  “好了啦,你闭嘴啦!又不关你的事!”

  他粗里粗气地丢下这几句,便快步跑开了。

  码头上,扎夫特军官们正列队等候。阿斯兰和塔莉亚、阿瑟一起走到他们面前。

  “我是‘智慧女神’舰长,塔莉亚?库拉迪斯。”

  “我是副舰长阿瑟?托莱恩。”

  继两人之后,阿斯兰才敬礼并报上姓名。

  “特务队,阿斯兰?萨拉。”

  “――阿斯兰……萨拉?”

  迎上前来的那名军官念着他的名字,像是在记忆中找寻什么。

  “……是。”

  察觉军官之中隐隐起了骚动,阿斯兰不动声色,冷静地答道。那名军官大概也想起他是何许人也,却仍是泰然自若地向三人回礼,和缓的表情中看不出一丝动摇。

  “啊,失敬失敬。我是马哈姆尔基地的司令官,若亚敬?拉道。各位一路辛苦了。”

  拉道尔司令放下手,继向塔莉亚伸了出去。塔莉亚浅浅一笑,说了声“哪里”,便也和他相握。

  “要不要先来杯咖啡?如各位所见,这儿虽是个小地方,却能买到很不错的豆子哦!”

  拉道尔带着三人走进基地,一面如是说道。这番平易近人的态度,让塔莉亚笑得更开了。

  “好,那就谢谢您了。”

  阿斯兰跟着他们走。其他军官含蓄地将视线投向他,八成对他的战功和恶名早有耳闻。

  这是个与沙漠接邻的基地,厂库内可见沙漠规格的“黄土基恩”和专门适应不良地形的MS“加兹伍特”与“巴库”。三人被领进司令部后,也在拉道尔的劝邀享用了香气四溢的热咖啡。

  兰想起另一位同样喜爱咖啡的司令官,不禁独自莞尔。

  他们在桌前坐下,桌面本身就是战略面板,上面显示着邻近的地图。塔莉亚悠悠开口,语意保守:

  “这里的情势好像满棘手的呢!”

  “是的。苏伊士的战略毕竟不可小看,我方也不敢轻举妄动。”

  拉道尔倒是大大方方地回答。

  前次大战时,苏伊士也曾被扎夫特列为优先攻略目标之一,因为此地是联合军运送重要物资的枢纽地。当然,联合军的防守也格外严密。

  “若要百分之百的攻陷,最好能有轨道空降的大规模作战行动,就像前次大战时那样……可是不知为什么,议会好像不同意。”

  见他面露苦笑,塔莉亚耸了耸肩。

  “大概是我方已经喊出了口号,说我们没有扩张领土的野心,也就不好大规模开战了吧!”

  “啊……最高评议会和议长不愿意轻易扩大战火,这个方针我一向是支持的。”

  拉道尔笑着说道,大概是怕众人误解,然后又继续说:

  “可是,人家看我们安分守己就胡搅蛮缠,也是个问题……”

  听出他话里有话,塔莉亚连忙问道:

  “听您的意思,是不是出过什么事?在苏伊士以外的地方吗?”

  便见拉道尔伸出手去,用光笔在桌面上的地图点了点。

  “地球军本来打算以苏伊士为据点,一口气拿下马哈姆尔,以及地中海出口处的直布罗陀基地。”

  光点先指在非洲大陆以东、阿拉伯半岛北端的马哈姆尔,再指向欧亚大际南端、几乎与非洲大陆西北角接壤的直布罗陀。苏伊士的位置正可以同时扼制两地。

  “……可是,他们现在不能如愿了。为什么呢?原因就出在这里。”

  光点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阿瑟若有所悟地喊道:

  “原来是欧亚西侧……”

  阿斯兰看着拉道尔标示的区域,也暗自思索起来:目前正为脱离联合统治而纷争频繁的,原来就是衔接马哈姆尔到直布罗陀的这片地区。这倒是一层非常耐人寻味的关系。

  这时,拉道尔切换地图,将邻近地形的立体影像放大投影在桌面上。

  “因此,敌人以喀尔纳罕的火力厂为中心,在这片山区硬是盖起一座很大的桥头堡,一方面用来威吓或镇压欧亚人民的反抗运动,一方面也想勉强保住此地到苏伊士的运输线。”

  地球军在里海以南的喀尔纳罕设有据点,正好就在分隔马哈姆与欧亚西侧的位置上。愈来愈有意思了此刻的阿斯兰正在脑中打散圆盘上的各地点,将它们用线连结出战略关系,一时竟忘却自己对战争的主张了。拉道尔又叹了一口气:“……唉,就因为有它,这一带的反抗军不但要面对来自欧亚中部的攻击,也不敢转进南下――只能困在那儿捱打,情况满悲惨的……”

  “可是,反过来说……”

  阿斯兰想着想着,无意间脱口说出脑中的思绪。

  “……要是能攻下这里,除了能阻断前往苏伊士的运输路线,也等于是支援反抗军,间接对地球军造成打击……”

  “噢……”

  阿瑟感佩地叹道。阿斯兰发现塔莉亚正盯着自己看,眼神中有几分打量的意味。

  拉道尔并没有因阿斯兰的打岔而发怒,反而微微一笑:

  “哎,就是这样。不过对方也知道这一点,当然不会让我们轻易拿下。”

  他耸了耸肩,换上由马哈姆尔前往喀尔纳罕的行程资料。这一路地势起伏严峻,堪称天险。

  “要从这里过去,唯一的路径便是这座溪谷……当然,对方也看出这一点了,不但在这里装设阳电子炮,旁边还摆了一架设有反射装置的怪MA。我军之前也尝试突破,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

  从拉道尔脸上的苦涩便可看出,扎夫特大概为那一仗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这时阿瑟忽然高声叫了起来:

  “啊,是不是像那时候……?”

  他嘴里说的那时候,阿斯兰和拉道尔并未参与,于是塔莉亚简单地向两人解释。“智慧女神”在奥布海域附近和地球军战斗时,曾经见到敌军派出的某种新型MA,机身上装有某种特殊技术,可以完全反射“智慧女神”的阳电子炮“唐怀瑟”。

  “反射阳电子炮……”

  阿斯兰非常清楚它的威力,同时也不敢置信。那种技术可能类似地球军在军事卫星“阿尔缇蜜斯”上用的光波防御体,任何能量或物理攻击都无法突破;就因为有那套防卫系统,“阿尔缇蜜斯”向来是固若金汤。

  敌军投入那种武器,我方就无法对它开火了,而对方却可以随心所欲的发动攻势。

  “可是……”拉道尔满怀期待的越前说道:

  “有了‘智慧女神’的战力,也许……”

  一开始,阿斯兰还以为司令官这番话只是恭维。就算“智慧女神”是最新型的战舰,舰上又搭载了最新型的MS,只多一艘船的战力也不会使战局改变多少。但见到拉道尔那副认真的表情,阿斯兰恍然大悟。奥布海域一战大胜之后,“智慧女神”号,或许就能扭转局势。身为舰长的塔莉亚对此做何感想,阿斯兰不得而知,但见她挖苦的笑了笑。“原来如此……只要那儿没突破,我们也就不能顺利前往直布罗陀了,是吗?”

  “啊……?”

  阿瑟这才听懂,表情顿时为之黯然。塔莉亚说得没错。前往直布罗陀的路上有那座阳电子炮和新兵器挡着,他们要不是绕过非洲大陆南端,要不就只有硬闯喀尔纳罕,否则是到不了目的地的。

  便见拉道尔难为情地笑起来。

  “哎,就是这样。”

  “居然想到要叫我们来开这种路,到底是哪个老狐狸出的馊主意呀?”

  塔莉亚自言自语,意有所指地暗骂某个不在现场的人,再将怀中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后,立刻换了另一豪迈的口气:

  “算啦,也好。工作嘛。”

  对这位说话有点儿辛辣、作风却十分豪爽的女性,阿斯兰开始欣赏起她来了。不知拉道尔是不是也这么想,抑或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只见他那张温和的脸上浮现喜悦,对着众人直点头。

  “那么,我们再找个时间讨论作战的日程细节吧!驻军这里也有些准备工作要做――我们也由衷希望,这一次能和‘智慧女神’齐力合作,一同开路。”

  真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岩壁。那里原本只是灰扑扑的光秃一片,此刻却在落日余晖中风貌骤变,突出的岩理被晚霞映得红艳如火,凹陷处的阴影又使它轮廓更加分明。仿佛不容许人的存在,眼前的景色令真感受到大自然生动而强烈的严苛。

  想到阿斯兰这个,真就莫名恼火。他待在奥布时就够让人火大了,现在回到扎夫特来也一样让人火大。就像露娜玛莉亚说的,他半路跑出来发号施令,又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虽然也都是原因,但他又觉得不全是如此。真老是觉得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脾气。他挨长官的打其实也不是头一回。他的心里总是有一团火气在盘旋,好像随时在那儿乱窜,处处要找机会爆发出来似的。他自己也拿它没辄。

  身后的门开了,好像有人走了出来。真回头一看,认出那个穿着红衣的黑发青年,刹时不知如何是好――是阿斯兰?萨拉。阿斯兰看见真站在那儿,脚步也停了下来,两人就这样尴尬的你看我、我看你。不过,阿斯兰一下就苦笑起来,举步走向真。

  “怎么了,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

  他主动开口道,声音里有不经意的柔和。

  “没有……谢谢关心……”

  对方居然没有端架子摆高姿态,这下子真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一不小心,他那挑衅似的语气又蹦了出来。

  “你还不是一样?‘FAITH’有那么多事要忙,你还跑来这种地方偷懒,这样可以吗?”

  阿斯兰没生气,反倒换上一副讶异的口吻。

  “没想到,你这小子还真的只会用这样顶撞似的口气跟人讲话啊。”

  真悻悻然地闭上嘴。这还用得着他说。真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生得这副臭脾气,偏偏他又不懂如何换个方式说。

  “……我回到扎夫特,你就这么不高兴吗?还有我打了你的事情也是。”

  “那又不是我高不高兴就能怎样的事!可是总没有人挨揍了还高兴吧?这不是废话吗?”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火气直冒,便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况且你自己想,一个之前还在奥布替阿斯哈家护卫的人突然跑回来,一下说是‘FAITH’、一下子又变成长官了,我怎么可能乖乖的就说‘是,我知道了’啊!你这个人做事情还不是乱七八糟!”

  这下子大概又要挨揍了,他想。阿斯兰却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和他一起靠在栏杆上。

  “……大概是吧,这我承认。”

  又是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回答。只听得阿斯兰的语气真诚,仿佛无所顾忌地继续说:

  “在你们看来,我做的事大概真的有够乱七八糟吧?”

  他竟然承认的这么干脆。真惊讶得愣住,隐约又发现自己似乎说了重话,恐怕大事不妙了。

  但在他还没想出是什么不妙之前,阿斯兰已经转过来面对他。

  “……所以我说的话你不想听,你也不服气……是这样吗?”

  “呃……不……”

  真已经开始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后悔了。阿斯兰继续说:

  “你觉得只有自己是对的,所以你看不顺眼、不认同的事情就全是错的,是吗?”

  “我哪有……!”

  真恼羞成怒。他可没有这么说。要是这样,那他岂不是成了一个暴君?

  阿斯兰正对着他,直视着他的双眼:

  “那么,在印度洋的那场战斗呢?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吗?”

  真的心底忽然溜过一抹不安。但他再想了想,仍然不觉得自己当时做了什么错事;还是说――其实他明明做错,只是没有发现?

  不。自己没有错。那些人被地球军当成奴隶一样,他去解救他们,难道不应该?

  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真硬是顽固地挺起胸膛。

  “――对!”

  他看见阿斯兰的眼神浮现阴霾。真虽然有那份自信,却又觉得好像违背了对方的期待,心里竟隐隐作痛。阿斯兰轻叹一声,别开了目光。

  “你说的家人……都死在奥布的淤能基吕,是吧?”

  “我是说‘被杀死’――被阿斯哈害死。”

  真反抗性地回道。

  “好。随你说吧,要是你那么认为的话。”

  听到他这种廉洁,真只觉得有一股焦躁的怒意。

4

主题

72

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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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55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又来了。他又想说自己的想法是错的了。他想教训真,说正确答案在别处,然而真却不明白那答案是什么。

  “不过,因为那场意外,所以你才想――”

  阿斯兰再次凝视着真,仿佛看进他的心底最深处:

  “当时若是能拥有力量……只要能得到力量……你就不至于失去他们了?”

  真不禁屏息,因为这正是他当时所想的事。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渴望力量,只求不再失去。他需要一份足以守护珍爱的力量。

  真回想着。自己之所以进入扎夫特,忍受严格的训练,全心全意的努力,全都是为了得到力量。

  阿斯兰好像连这一点都看透了,但见他转而望向映着晚霞的岩壁,低声答道:

  “每个为自己的无能而哭过的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吧!”

  他的语气如此黯然,令真在意外之际同时领悟,原来阿斯兰自己也曾为了同样的理由而流过眼泪。

  像是揭晓答案一般,阿斯兰又说道:

  “可是,从你得到力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人因你而哭泣了――这一点,你千万别忘记。”

  看见他眼底流露的情感,真不禁迷惘。他觉得自己明白阿斯兰所说的意思,却又有些和刚才一样的焦躁感。

  他还来不及想通,又听得阿斯兰继续说:

  “我们迟早都还要再踏上前线,要是在战场上忘了这一点,一味地相信自我本位下的正义,或是纯粹为发泄情绪而滥用力量,那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毁灭者罢了――你不那种人吧?”

  自我本位的正义真怒目瞪着对方――难道他的意思是,相信自己是对的,就叫做自我本位的正文?

  “我们是在执行身为军人的任务,不是去打架的。”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真忍不住吼回去,可是心底的不安已远远多过这份怒意。

  眼界好像在突然之间翻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前,真总是认定阿斯兰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所以他不可能体会自己尝过的那种椎心之痛与烦恼――真甚至连怀疑都没有过。既是议长家的少爷,又是军中的超级菁英,阿斯兰这一路想必是平步青云,无忧无虑的走着跟自己完全不同的路。

  现在回头想想,万一他其实是和自己有过同样的感受,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如此不同?究竟是什么东西区隔了他们?阿斯兰知道而自己却不知道的答案,又是什么?

  “知道就好。”

  真的思绪还在翻腾,不料对方只回了这么一句,同时转过身准备离去,令他是莫名又突然。

  “只要不忘记这一点,其实你倒是个很优秀的战斗驾驶。”

  “啊……?”

  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句,真瞪大了眼呆站在那儿,却见阿斯兰半转过头淡淡一笑。

  “否则就只是个傻瓜了。”

  看着阿斯兰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真依旧愕然。

  优秀的战斗驾驶――这几个字在脑中回荡,隐约挑起一丝雀跃。真急急转回面庞,想要甩去这种感觉。

  ……干嘛多说最后那一句。

  搞了半天,其实他还是不怎么懂。回想起阿斯兰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依旧一肚子火,可是说也奇怪,之前埋在心里的那些烦闷感却已一扫而空。

  岩骨隆隆的石山连绵,像是横挡着他们的去路,沙丘半掩其间,是一片典型的风格沙漠地貌。

  干燥己极、了无绿意的这副景象中,陆地舰雷赛布斯级“戴斯蒙”与中型陆地舰皮特里级“巴格利”领军前行,“智慧女神”则尾随于后,以极低的高度贴地飞行。

  那场会面之后,拉道尔司令和塔莉亚等人很快就订出了作战计划,并由马哈姆尔基地出发。关键地点喀尔纳罕就快到了。

  “即将抵达地点A。”

  巴托如此报告。塔莉亚朝阿瑟看了一眼。

  “货舱梯准备好了吧?”

  “是。”

  他们的作战计划中有个不可或缺的因素,那就是“本地协助者”的存在。喀尔纳罕被地球联合军占领之后,当地居然起义而抵抗上层的蛮横统治,其中一派便主动表示愿协助扎夫特军。如今拉道尔收到通知,对方表示将派出一名携有重要情报的联络员。

  “地点A通过后,全舰发布红色警戒。战斗驾驶都到简报室集合。”

  接到塔莉亚的指示,美玲便向舰内传达。

  来到指定地点时,岩山后方跳出一辆越野吉普车,车上只有驾驶一人,身影看来极为瘦小。

  “智慧女神”减速并降低高度,直到船底几乎触及地面时,一扇货舱门朝下打开,并速行驶的吉普车敏捷一转,顺利开上了舱梯。

  将小车收进舰内后,“智慧女神”重又上升、加速。舰桥渐渐下沉,塔莉亚坐回位子上,一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明白居民们在占领统治之下所受的苦难。而今他们用这种方式暗中协助敌军,不被发现则已,万一被抓到,只怕会承受更甚于以往的折磨。现在她只能期盼,这位“本地协助者”带来的情报确实堪用。

  “他们说的‘本地协助者’……那就是反抗军罗?”

  前往简报室的路上,真忍不住向露娜玛莉亚问道。他也是刚刚才听说,这次的作战行动中将有本地民兵的参与。

  “哎,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听说喀尔纳罕的人好像过得很惨呢!”

  露娜玛莉亚皱着眉头答道。

  听在真的耳里,总觉得这种事不太真实。正规军与反抗军合力打击敌人的故事,好像只有在电影或小说里才会出现。

  他们走进简报室,和来自马哈姆尔的战斗驾驶员们并排就座。不一会儿,副舰长阿瑟和阿斯兰也走了进来,驾驶们一一起立敬礼。阿瑟和阿斯兰之间站了一名少女,由于她的个头太小,真起初本来没注意到,这会儿才发现她是个平民,年纪大概只有十三、四岁,他不禁喃喃道:

  “……是小孩嘛!”

  那女孩有一头蓬松粗硬的褐发,在脑后札成一束,身上穿的衣服活像是被砂子打磨过似的;不知是不是听见了真说的话,她的嘴角倔强地向下紧抿,一对分明的浓眉更显出她刚强的气质。

  “坐下。”

  阿瑟说道,驾驶员们再次就坐,但那名少女仍旧在阿斯兰身旁站着。这女生是怎么搞的?――真狐疑地看着,此时阿瑟开始说话,真便转而望向长官。

  “各位,行动要开始了。与拉道尔队共同执行的‘喀尔纳罕?罗安格林关口突破作战’,现在开始说明细节。”

  “罗安格林”是地球联合军阳电子炮的名称,正好与“智慧女神”的“唐怀瑟”原理相同。

  “但是,一如各位所知,这道关卡非常棘手。拉道尔队之前也尝试突破,不过呃……结果却以失败告终。”阿瑟支吾说着,似乎有些丧气,但他又接着说。

  “因此,这一次――”

  才说到这里,他竟突然转向阿斯兰。

  “阿斯兰,换你吧!请,接下来由你报告。”

  “啊,是。”

  阿斯兰的脸上显出一阵疑惑,但还是依言拿起自己的简报夹。他关掉室内的照明,将鸟瞰图投影在萤幕上。

  “这座溪谷就是我们所说的‘喀尔纳罕?罗安格林关口’。这片断崖后面有城镇,再后面则是火力厂。”

  指着细长而蜿蜓的溪谷尽头,阿斯兰一面讲解道:

  “我方要抵达这座城市,可能的路线就只有这一条。”

  光笔画在那条独行的溪谷上,接着笔名到城镇前方的高地,那儿有一座岩山。

  “不过,敌军的阳电子炮塔就设在这一处高地上,射程范围足以涵盖整座溪谷,使得这一带没有任何地方可借掩蔽。”

  一面听着阿斯兰流畅无疑地说明,阿瑟一面点头做佩服状。真原先还以为副舰长连作战解说都不会做,但再想了想,也许他是借花献佛,趁机“展现自己的度量”吧?

  “此外,敌军又在这里布署了MS,以及装有阳电子反射器的MA,加上炮台的超长射程距离,我军就算进占高地正下方的岩壁,也未必能造成有效的打击。――你们在奥布海域也曾经遭遇同样装备的MA,是吗?”

  发现阿斯兰的眼光正望向自己,真一时有些迟疑,随即强自镇定,草草答了一声。

  “……是。”

  阿斯兰微笑起来。

  “因此,在这一次的作战中”

  没等阿斯兰把话讲完,真竟然语带挑衅地打断他:

  “只要打爆那一台MA、炸掉炮塔,前进到喀尔纳罕就好啦?”

  在他的左右两邻,露娜玛莉亚和雷同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自己也忽觉不妙。怎么又用这么冲的口气跟对方讲话。话说回来,之前碰上那架怪MA时,的确是真独力将它击坠的。

  阿斯兰面露无奈,又像拿他没辄:

  “这是当然的,不过……我们现在就是要讨论如何能做到这一点啊,真。”

  “当然能做到。有心就能做到。”

  此话一出,便见阿斯兰邪邪地笑:

  “那,你愿意接下啰?”

  呃?――还以为要捱一顿当庭臭骂,没想到来的竟是这么一招。真睁大了眼睛,看着阿斯兰笑笑地继续说道:

  “我们只要在后方等就行了是吧?等你突破了再通知我们好了。”

  “啊……呃,不……那是……”

  真慌张起来舌头打结,身旁的露娜玛莉亚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被真瞪了一眼。

  “诸如此类的蠢话先搁一旁……可妮儿小姐。”

  阿斯兰说着,一脸没事人似的表情,并在打开照明时边向等在一旁的少女唤道。

  “啊,是。”

  少女本来在看真,脸上的表情有些轻蔑,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阿斯兰。阿斯兰客气地对她说:

  “什么?就这家伙?”

  “对。”

  少女失望地叫了起来,真也暗暗讶异虽然不爽被她叫成“这家伙”――这么说来,这个名唤可妮儿的少女就是所谓的“本地协助者”?她跟真所想像的地下反抗军形象差得太远了。

  但见妮可儿毫不客气地打量着真,眼神似有不满。真也不高兴地回瞪。

  “……干嘛啦?”

  少女好像根本悚得跟真讲话,迳自转向阿斯兰:

  “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关键就在招选作战的驾驶员身上吧?――选这种人,行不行呀?”

  “什么?”

  真忍不住跳起来,两旁的雷和露娜玛莉亚又重重叹了口气。阿斯兰赶紧出面缓解。

  “可妮儿小姐……”

  “队长是你吧?那你来负责招待不是比较好吗?”

  可妮儿一脸认真的辩驳道。

  “要不然万一失败,城里的大家真的就完了啊!”

  “你说什么?你这家伙!”

  “真!可妮儿小姐也是!别说了。”

  眼见两人言语火爆,阿斯兰的嗓门也不由得拉高。这时,副舰长那悠哉的语调插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让阿斯兰来执行吗…”

  一直没开口的阿瑟频频歪头做思考状:

  “嗯,之前都没想到呢……啊,不过……”

  阿瑟本人或许是认真的,他却不知道此举只会让场面变得更复杂。真几乎想揍这个白痴两拳,阿斯兰也为之颓然。

  “……副舰长,拜托您也别说了。”

  “呃?可是……”

  “真,坐下!”

  被阿斯兰厉声一喝,真只好气呼呼地坐回去。看见他坐好之后,阿斯兰缓下脸色,向可妮儿说道:

  “……你放心,他可以办到的,所以请把资料交给我们吧!”

  可妮儿默默递出磁片,阿斯兰便也伸手去接,未料她竟不肯松手。临到这一刻,其实她仍在犹豫,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否值得托付。真看见她的举动,真这时才明白事关重大,而那张磁片里寄托的又是多么迫切的心意,当下忽然心慌起来。

  可妮儿终于放开了磁片。阿斯兰在她瘦小的肩上嘉慰似地拍了拍,便拿着磁片走向真。真使性子,低着头故意不看他。

  “真。”

  真不情不愿地抬眼,见阿斯兰拿着磁片的手就在自己面前,又故意扭过头去不理。

  “真!”

  听见阿斯兰的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真大钻牛角尖。

  “那家伙说得对啊,你去执行就好了嘛!既然人家都说失败就真的完蛋了……那换你去比较保险啊!我看你自己也这么认为吧?”

  “真!少说这种话!”

  阿斯兰暴喝一声,吓得真缩起脖子。

  “很不巧,我可不是那种笨蛋,既不想顾虑你什么感受心情,也不会把任务往一个没本事的人身上硬丢。我若是觉得你不可能完成任务,一开始就会自己接。”

  这番讽刺听得真面红耳赤,但其中隐含的语意又令他不由得多想。阿斯兰目光炯炯的直视着他,接着说道:

  “……但是,我认为你能够办到。”

  真暗自屏息。

  “所以,我们才决定采行这个方案。你刚才把事情讲得那样容易,这会儿却又想打退堂鼓?”

  没错。真发现自己要背负的责任重大,所以害怕起来了。他不单只是闹别扭,其实也真的认为非阿斯兰不能成功。可是对方都挑衅到这种程度了,眼下已无退路。

  他粗鲁地站起来,一把抢过阿斯兰手中的磁片,没再开口。

  就在这时,舰内广播响起。

  “即将抵达地点B。这是作战进行地点,各部员请就绪,托莱恩副舰长请到舰桥。”

  “啊唷唷。”

  阿瑟仓促站起,一下子没拿好文件,纸张便散落一地,他胡乱拾起之后,狼狈地奔出了简报室。

  “罗安格林关口”攻略战终于要展开了。别舰的战斗驾驶们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在这阵忙乱之中,真不经意地注意到某个视线,原来是可妮儿在盯着他看,表情十分阴沉。

  “……干嘛?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真没好气地向她冲了一句,却见少女迟疑地开口:

  “上次……扎夫特攻打炮台之后……城里变得很惨。也是在那时候,城里才有人发起抵抗运动……”

  真愕然一惊,看着可妮儿脸上充满不忍。

  “不顺从地球军的人,后来都被折磨、被虐待得很惨!更有好多人都被杀了!这一次要是再失败,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她抬起目光,恳求似地看着真等人。

  “所以,希望你们一定要解决掉它们!还有那座炮台!一定要!”

  少女悲切地叫道,眼中浮现泪光。真只觉得心中一紧。

  “真的……拜托你们!”

  可妮儿双手紧握,再也说不出话来,阿斯兰便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背上。真看见她瘦小的肩膀颤抖,心里也是一阵痛楚。

  她才这么小,只是个小孩而已,这趟跑出来送资料,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得了?可是她却独自一人完成了。背负着拯救镇民的重责大任。

  手里的磁片好像愈来愈沉重了,这是可妮儿和她同胞们共同的意念。真的胸口一热。――我认为你能够办到阿斯兰如是说过。既然如此,我也要克尽这份职责。一定。

  “果然厉害。”

  见阿斯兰站在可妮儿身旁一起等电梯,露娜玛莉亚便对他说道。阿斯兰不解的转过头来。

  “啊?”

  讨论完细节之后,真就直接去机库报到了。走道上现在只剩下露娜玛莉亚、雷,还有阿斯兰和可妮儿。

  “真这个人的脾气很难搞吧?我们在军官学校时就认识了,他那时就是这个调调,老是跟教官或长官起冲突。」

  露娜玛莉亚仰天叹道。

  说真的,真满幼稚的。她记得他和雷都比自己小一岁,可是跟雷比起来不对,拿雷来跟他比恐怕都不应该。“可是,你不但让他配合,还让他听你的话……”

  每个教官见了真都头痛,阿斯兰却能治得了他,一会儿喝斥一会儿夸奖,一会儿又言语相激,使出各种手段。露娜玛莉亚觉得这真是奇迹,却见阿斯兰苦笑。

  “没有啦,也不到难搞的地步……”

  他评论起真,眼神变得温和。

  “……他只是不会讲话罢了,不懂得做人……其实他并不坏。”

  “啊……对。”

  露娜玛莉亚好意外。对,真的确不是个坏孩子,虽然他总是易怒,浑身是刺,但那可能只是某种保护色。

  至于是保护什么或说他在怕什么,露娜玛莉亚就不清楚了。不过,以往或许只有自己和雷才知道的事,如今却头一遭从长官的口中说出来,露娜玛莉亚不知怎地有点高兴。

  电梯来了。阿斯兰恭让可妮儿先进去,一面又说:

  “其实我也是……我也不太擅于和人交际。”

  阿斯兰说着,做了一个苦笑,电梯门就关上了。露娜玛莉亚想了一会儿。

  他最后的那句话,该不是在下什么警戒令吧?难道他发现自己常常藉故找他攀谈,找机会接近他?

  于是她试探的问了问身旁的雷。

  “……人家对我张开防卫线了吗?”

  雷当然是这样回答的:

  “……谁知道。”

  拉道尔司令官搭乘的“戴斯蒙”号发出了“作战开始”的电报,各舰立刻有MS依次起飞。

  在“智慧女神”号上,MS的出击程序也正在进行着。

  “舰桥遮蔽。准备对MS战斗。”

  塔莉亚向掌舵士马立克命令道:

  “‘脉冲高达’出动后,把母舰开到‘戴斯蒙’和‘巴格利’的前面。”

  拥有匹敌于“罗安格林”之火力的,只有“智慧女神”号,但在此次战斗中,这样强大的火力也未必能发挥功效。塔莉亚朝正在诵读起飞程序的美玲瞄了一眼。

  “舱门开启。弹射系统已经确认充电。弹射跑道推力正常……”

  正准备出动的“脉冲高达”,才是这场作战中最为重要的因素。美玲继续宣布:

  “跑道净空。‘核心飞梭’请出动。”

  “真?飞鸟,‘核心飞梭’出动!”

  真的声音听来十分有力,白色的战斗机随即由中央弹射跑道射出,接着是“胸部飞行器”和“腿部飞行器”。塔莉亚按下内心的忧虑,目送机影飞去。

  初次从阿斯兰口中听到这项作战计划时,她也不敢肯定真是否能更胜任。当然,历经奥布海域一战后,真的力量她是认同的;可是这一回的任务需要有完美精准的驾驶与操控技术,也必须仰赖天时地利与团队默契,而她觉得,不管是哪一项,现在的真都有所欠缺。

  可是阿斯兰却向她保证,真是有能力办到的。

  事实上,不管从哪一点来看,这项任务都非“脉冲高达”不可。

  起飞后,真并未如往常那般进行合体程序,而是改往母舰和“戴斯蒙”不同的方向飞去。有“核心飞梭”发出的讯号,“胸部飞行器”和“腿部飞行器”会正确无误地尾随在后,而接下来还有好一段路,它们都将以这样分离的形态一起行动。

  不时对照着手边萤幕上映出的地形图,真驾机飞在两座岩山的中间,两侧的山壁贴得相当近。不久,岩壁上一道狭长的裂缝映入眼帘。

  “就是它吗……”

  那是个十分窄小的山洞,稍不留神便很容易错过。这里原有一条坑道,但已被荒废多年,可妮儿说连本地人都鲜少知道有这一处地方。换句话说,联合军也不晓得这条坑道的存在。此后,我的行动将决定作战成败与否。

  清楚地感受着压在自己肩上的责任,真握好操纵杆。

  在他的驱策下,“核心飞梭”毫不犹豫地飞进岩缝中。

  “来自一号区域有热源接近。紧急拦截。MS队请即刻出动。”

  凿穿岩山而兴建的地球联合军基地内部响起警报。司令室的热源探测萤幕上出现了三个大光点,正持续向基地接近中。

  “辨识:扎夫特军陆地舰雷赛布斯级一艘,皮特里级一艘,以及……”

  正在解析热纹的操作员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智慧女神’号!”

  基地司令官最近才听说这个名字。他记得这是一艘扎夫特的新型战舰,不久前曾在奥布海域重创友军舰队。接获友军大败的消息时,司令官还语出嘲讽,说他们怎么会蠢到被仅仅一艘战舰给整倒了。

  “臭扎夫特,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带再多新战舰来也是一样啦!”

  面对此刻正在挺进的敌舰队,司令官还是嘲笑,因为他对这座基地的防守怀有绝对的自信。

  “‘罗安格林’启动!‘杰尔兹克’出动!”

  他向管制员下达的这两道指示,正是司令官自信的来源:前者是位于基地正上方、睥睨整座溪谷的阳电子炮,后者是连阳电子炮都炎之失效的超级MA――YMAG-X7F“杰尔兹克”最强的矛,加上无敌之盾,只要有这两样法宝,“智慧女神”根本不足为惧。

  对方曾经令友军蒙受莫大伤亡,自己若能成功的讨伐这个大敌,肯定会声名远播,说不定还能荣升、甚至受勋呢!这时的司令官,已经提前在脑中描绘光辉的前程了。

  “刃式L”一架接一架从闸门起飞。迟了一会儿,另一道闸门开启,“杰尔兹克”那异样的巨体从中缓缓出现。全机由一副浑圆的友色躯杆、两侧伸出的六条长脚,以及一对如翅膀般的推进器组成,模样令人联想到昆虫的外形,机身上方还加装了一具人形MS的上半身,更强调了它的异样感;军方将旧机种“攻击刃”改装在此,兼作探测器与炮塔使用,才会拼装成这等奇特的模样。“攻击刃”的双手各持一把光束来福*,主机的机首、机尾和脚部则都有炮口外露。不过,将“杰尔兹克”的价值提升到最大的却不是这些令人惊恐的火力,而是由它那庞然机身输出所形成的阳电子反射器。

  这架怪异的战机点燃了腹部推进器,随即收折起它的六只脚,从基地起飞。

  “阿斯兰?萨拉,‘救世主高达’出动!”

  “戴斯蒙”号和“巴格利”号也陆续有“巴库”、“加兹伍特”和“黄土基恩”出动,并在母舰前方布成阵形。“智慧女神”结束MS发射程序后也随即上升,向前移到友舰之前。

  前来迎击的“刃式L”已经覆在上空。“智慧女神”的机首敞开,巨大的炮口约可窥见,准备用阳电子炮一口气驱散密集的敌MS机队。阿斯兰让“救世主高达”降落在岩石后方,以免被射线波及。

  或许是察觉了“智慧女神”的发射态势,“刃式L”机队的前方突然跃出一架模样诡异的战机。那是一架大型的MA,“攻击刃”的上半身从它厚实精悍的躯干伸出。――很好!中计了!

  阿斯兰在心里大大点头。他们佯装要扫讨MS部队,真正的目的却是要将这架传说中的MA引到最前线来。

  “唐怀瑟”到达临界点,白色的闪光随即占据了整个视野。在萤幕的光度自动调整下,画面仍然亮得令人目眩,但可以看见那道光条包覆了MA的庞大机身,仿佛已将它完全烧尽了。阳电子与风压吹袭,像树叶似的左右摇摆。阿斯兰使机身趴低,尽量贴着石地,以免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给吹走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地球上完整观看阳电子炮发射的过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惊天动地。

  遮蔽视线的风沙很快就消散了,灰色的MA仍然毫发无伤地盘旋在半空中,就像开炮前一样。阿斯兰虽然早已知道它的性能如此,却还是禁不住愕然。――这种怪物,真当时是如何打倒的?

  震惊令得他刹时茫然自失,但他马上就转换了心情。

  “我们上!尽可能引开敌MS队!”

  通讯器里传来雷和露娜玛莉亚回应的“收到”,三机立刻向前冲出,“刃式L”机队在他们四周撒下轰炸攻势。阿斯兰跳跃着避开着弹处,迅速穿过同时发射的十多枚飞弹,一面向高空攀升。

  见*尾随而来,他扭过机身,以肩部的M1O6“安福塔斯”电浆水束炮一一歼灭。

  这时,敌MS部队忽然整齐地向左右两旁撤开。阿斯兰惊觉起来,往岩山上露出的炮台看去,暗暗倒抽了一口气。敌军的阳电子炮已经对准了空中的“智慧女神”,而这便是这场作战行动最可怕的风险。敌人也有阳电子炮可以发射,我方却没有盾能够抵挡。

  “罗安格林”达临界值,白光迸射。

  千万要躲开――阿斯兰忍不住在心中祈祷。只见“智慧女神”几近失速似的急遽下坠,雪亮的光柱挟带着爆炸直向它窜去,从舰桥的上方凌空穿过。船腹在沙地上滑过一小段距离,总算拉起了舰首再次上浮。看到这里,阿斯兰原本紧蹦得发痛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再向敌阵一看,那架MA竟然想往后退了,阿斯兰穿梭在“刃式L”的炮击中,一面叫道:

  “那家伙要退了!露娜玛莉亚!雷!”

  此话才出,便见露娜玛莉亚的“扎古战士”已经在腰间架起了“双头犬式”长程炮。炮火掠出,两架“刃式L”走避不及,就在半空中爆炸了。雷的“扎古幽灵”启动背部的飞弹荚舱,扫落敌军的飞弹群。阿斯兰转而向那架MA追去,面前忽地闯出一架“刃式L”,他便在扭身闪避之际顺手以光剑砍去了对方的飞行装备,眼光却还是瞟向那架MA,和在对面蓄能中的炮台。

  第一发是躲过了,下一发却是谁也不敢保证。

  阿斯兰忍不住焦躁起来。――真还没到吗……?

  “拜托!这是什么状况啊?”

  真在一丝光线也没胡的黑暗中咒骂起来。荒废多时的坑道早已没有照明,外面的光线也射不进来,此间更是狭窄至极,就连“核心飞梭”都像是勉强挤过去的。

  “可恶!不会真的只能仰赖资料吧?”

  他望向手边的萤幕,画面中的3D图像更是可妮儿送来的资料:这条早已被人们忘却的坑道一路在岩山中贯延,另一端出口正巧直接通到地球联合军所建造的炮台下方。当然,这么窄的通道不可能容得下一架MS,可是合体前的“脉冲高达”就行。

  所以,阿斯兰将这份任务交给了真。――你照着资料飞就好了。

  阿斯兰说这话时,表情轻松得像不当回事。真咬牙切齿。

  “哼,问题根本就不是那样!”

  突然间,机翼磨擦到岩壁,真赶忙调整机身角度。

  阿斯兰和母舰部队将引开敌军的MA及MS机队,并使它们将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火线,真则负责从炮台的正下方飞出来,一举击毁炮台这就是阿斯兰的作战计划。在听他解说执行细节时,真也觉得这项方案构思整然,十分严谨,没想到――“那家伙――什么‘我认为你能办到’!我看他自己不想干吧!”

  岩壁间渗出来的水泊泊流下,“核心飞梭”在这些水滴或小瀑布之间一路前进,真还在一个劲儿地狂骂阿斯兰。――你不能来得太迟,否则我们会被逼入死角。但也不能太早,否则敌军离得不够远……这样懂吗?

  回想起阿斯兰当时的眼神,其中似乎充满了对真的信任。

  真把心一横,在驾驶舱里独自大吼:

  “做就做嘛!怕你啊!”

  从没有人像他那样的信任自己、把一切都交给自己,而真一向也觉得无所谓。

  他不在乎。就算挨揍、挨骂,只要去讨厌那人就好了。可是坦白说,他并不是不在乎――黑暗中,真忽地惊觉。

  真认为自己是有能力的,偏偏有些长官没注意到,或是不愿意予以给予肯定,所以他才把怒气卯起来往那些人身上发泄。真总是得不到他人的信任,但他又希望能被自己认同的人肯定……

  比方像是阿斯兰。

  输入了资料的导航系统突然开始发出电子声。真原本专注于飞行路径,这时回过神来。

  “目标……在这里?”

  距离出口处正好是五OO。坑道的出口被坍方的岩石堵塞住了。真在一片黑暗中锁定前方,发射飞弹。

  “去啊!”

  像是被真的咆哮声激发似的,飞弹冲向黑暗,随即爆炸。光线刹时照了进来。“核心飞梭”穿过爆破的岩块间隙,飞进前方的光明中。

  坑道的出口,完完全全就在炮台的正下方。

  “核心飞梭”急急飞升,“胸部飞行器”和“腿部飞行器”跟着从山壁中跳出来。真立刻火速进行合体程序:核心区与两具机组相嵌,手脚和头部伸展开来,一架蓝、红、白相间的MS就这么当场出来了。

  眼下就是那座巨大的炮台。

  那就是“罗安格林”――只要能击溃它就行了!

  “脉冲高达”俯冲而下,环绕在“罗安格林”周遭的对空防御炮座向它射出成片弹幕。真以光束来福*将那些小炮座一一击毁,再对付防御军的“刃式L”。

  真往炮台所在的山崖下方看去,便见那架外型奇异的MA,上头大概就是装了那种反射器-—真如是想,一时分了神,竟来不及察觉MA机身上的“攻击刃”已经拿两手的来福*对准了他。就在一股凉意窜过全身时,一道来自上空的光束及时牵制了MA。“救世主高达”如飞箭般地像MA扑去,两道光刃划出鲜明的弧线,刹时便将“攻击刃”连手带*地剜了下来。

  “真!”

  阿斯兰的警告声仿佛打在真的耳鼓膜上。真的心中一惊,看见“罗安格林”的炮座竟然开始缓缓下沉。敌军发觉“脉冲高达”的奇袭,正准备收起炮塔。

  “该死!”

  “刃式L”前仆后继地涌上来试图拦阻“脉冲高达”,真在全力奔向炮台之际,还得分心去击倒它们。发射过度的来福*充电太慢,真干脆把它扔了,直接用机身去撞开那些MS路障,同时从“脉冲高达”的腰部弹出大型刺刀,抓了它便往一架“刃式L”的驾驶舱插去。但在他焦急地视线前方,那架阳电子炮台已经完全没入底座,上方的闸门正在关闭。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真猛一把扛起被小刀刺中的“刃式L”,“脉冲高达”的引擎顿时为急剧增加的负担哀嚎起来。真高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将那架“刃式L”用力朝闸门中间丢去,紧接着用胸部机关*向它狂射――带了点一不做二不休、又像抱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屏住呼吸紧盯着这一刻,看着已被打成蜂窝的“刃式L”直向即将完全关闭的闸门间摔去。闸门才刚关起,门下便响起一阵闷闷地轰隆声,门板被来自内部的压力给推挤得向上隆起,正是“刃式L”的爆炸引发了阳电子炮的连续爆炸。

  闸门像两片薄纸似的被扯开,剧烈的火光从炮座口喷出。这时,真驾驶着“脉冲高达”飞离,降落在崖下。连续爆炸的冲击难以遏止,一路窜过整座山中基地,每一处开口都爆出了火光。

  约当同时,崖下的战局也宣告结束。“救世主高达”与MA缠斗,在至近距离下发射了“安福塔斯”,MA来不及启动反射器,成了光束与爆炸下的牺牲品。赤红的火光中,“脉冲高达”和“救世主高达”并肩伫立。

  得知联合军的基地沦陷,喀尔纳罕镇上一片骚然,人人都跑到大街上,开始对支配当地的联合士兵们拖了出来,同时夺回之前遭强抢的物资。在一片胜利的欢呼声中,街上满是欢欣鼓舞的人群。

  人群中,有个小小的人影被众人抛了起来。那是从“智慧女神”号成功归来的可妮儿。男人们轻轻的抬起她,将她放在肩膀上,开心地背着她到处跑。

  在“救世主高达”的驾驶舱里见到这副景象,阿斯兰不由得微微一笑。

  勇敢的少女受到同胞们的赞美,脸上满是与她年纪相符的纯真笑容。是她救了这座城。

  然而,在目睹这光明的一面时,阿斯兰也看见了阴暗的另一面。联合的士兵们被拖进广场站成一列,一个一个地遭到*决,而持*的民众们脸没有一丝怜悯。这是难免的,这就是他们之前受到的待遇,而今只是同样地还给士兵们罢了。

  有一方得胜,败下的另一方就要尝到苦果。这是等待在战争尽头的必然公式。

  阿斯兰虽然明白,却总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就在这时,“智慧女神”传来通讯。

  “辛苦你了,阿斯兰。接下来就交给拉道尔队吧,你可以回来了。”

  听到塔莉亚的指示,阿斯兰顿觉如释重负。他答了一声“是”。

  都下海了,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一面在心中轻蔑地自嘲,阿斯兰一面打开驾驶舱。

  重返军旅就该认清,战争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走下“脉冲高达”,真远远看着满城居民享受解放的喜悦,咀嚼着这份满足感。

  他也看见可妮儿脸上那童稚的笑容,她笑起来明明满可爱的――真暗暗想着。像是感受到人们的热情,站在远远的他也觉得心里暖暖的。――我做到了。从那女生手里接下的期盼和责任,我实现了。

  偷偷沉浸在成就感中,他举步走向刚从“救世主高达”走出来的阿斯兰。真抑不住笑容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的脸上写满了晦暗与消沉。

  “怎么了?该不是哪里受伤了吧――连你这样厉害的人?”

  讥讽似的这最后一句话,其实也隐含着真的敬佩之意。

  “噢,没有……”

  阿斯兰这才像是发现自己的表情似的,连忙换上了笑容。真往城镇的方向看去,自豪地说:

  “作战成功了耶!”

  “是啊,非常成功。”

  阿斯兰站在他身旁,语调平静地同意道:

  “你做得很好,真。这是你的功劳。”

  “……没有啦。”

  真低下头去,小声的回答。一股喜悦从心底源源不绝地涌现,他得费劲儿才能克制它。我得到他的肯定了。

  他想赶快转换这种心情,否则恐怕会拍手大叫起来。于是他笑着向阿斯兰一瞪。

  “啊,不过,那里很夸张耶!我还以为会撞死在里面。你居然没跟我说那里面完全没光线,黑漆抹乌的!”

  却见阿斯兰跟他打起马虎眼:

  “是吗?有啊,我不是说只能仰仗资料的吗?”

  “不是啦,是只有资料没错……”

  眼见真还想发牢骚,阿斯兰便温和的笑了笑。

  “但你还是办到了,不是吗?你就是有这个本事嘛……这我也有说哦!”――我相信你能办到……

  回想起这句话,真的脸不觉一热。

  “呃,也是啦!”

  他的声音里终于忍不住染进一丝欢喜。阿斯兰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似的笑了笑,转过身去。

  “回去啰,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盯着阿斯兰的背影一会儿后,真才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向“脉冲高达”。此刻在他心里的,是一份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满足。

  PHASE03

  一走出舱梯,阿瑟便忍不住赞叹起来。

  “这里就是迪欧奇亚啊……好漂亮的城市啊!”

  走在他身旁的塔莉亚也停下脚步,向港口对面的那一大片景色望去。

  突破喀尔纳罕之后,“智慧女神”穿过内陆,来到面对黑海的这座基地。淡风轻烟中,苍翠群山在后,白色的房舍罗列在前,精致秀丽的尖塔耸立其间,指向蔚蓝无云的晴空,清澄碧海更令人想起“殖民地”的风光。

  “我好像很久没到这种风景优美的地方来了。”

  阿瑟感叹地说道,塔莉亚也若有所感地点点头。

  “之前不是航海就是基地的,这一段路又都是从山区走来……这会儿能在这里休息几天,大家也会很高兴才是。”

  母舰的乘员们几乎都是在城市里长大的。“殖民地”虽也有农业卫星,但对这些迁居到有限空间的太空移民而言,“地广人稀”是个陌生的成语。迪欧奇亚当然称不上是个大都市,只不过众人这阵子都在特殊的生活环境里,这里至少会是个能让他们稍定心神的地方。

  如是想着,塔莉亚一面往基地司令部走去,忽然又停下来环顾四周。

  “……不过,这是怎么了?”

  “咦……怎么回事啊?”

  只见士兵们全挤在基地设施的一角,正在那儿兴奋地吵吵闹闹,而且不单是基地内,就连转篱外面都站着许多看似平民的一般百姓,满怀期待的猛往这个方向瞧。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办理停船手续时,基地官员喜孜孜地对他们说:

  “你们的运气真好。基地正好办了一场劳军演唱会呢!”

  而当塔莉亚等人再次走到户外时,便听见场地方向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与欢呼声。她随着众人的视线仰头看去,当场瞠目结舌。

  耀眼的睛空中出现三架MS:一架“迪因”、一架橘色的空战MS,中间架着另一架漆成粉红色的“扎古”,正向这里翩然飞来。“扎古”的肩头各绘着一颗爱心,胸前写着大大的“LOVE!”字样;一架机战变得如此花俏,让塔莉亚看得傻眼。迟了一会儿,她才发现那架“扎古”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掌心似乎有个小小的人影。

  “大家好!我是拉克丝?克莱茵!”

  一听见这个声音,地面上立刻爆出更惊天动地地欢呼。“迪因”和橘色机体轻轻地将粉红色的“扎古”放在舞台上,然后向后退去。轻快的前奏响起,粉红色的长发在“扎古”的手上甩动着,来自“殖民地”的歌姬拉克丝?克莱因开始了她的演。不过,比起拉克丝的演唱会,塔莉亚更在意那架已退场的橘色MS。起初以为是加装了飞行组件的“扎古”,但从它胸部的形状、肩头的突起,以及手臂上类似武装套件之类的附属品看来,她又觉得不是。它的头部外型比“扎古”略略简化,象徽队长机的天线从前额伸出。这是新型机。

  让一架新型机随行劳军演唱会?塔莉亚正觉得奇妙时,眼光不经意地扫到基地一隅,瞥见一架降落的喷射直升机。一个高而瘦的人影走出来,黑色的长发被狂风吹乱不管隔得再远,塔莉亚都认得出这个男人。是吉伯特?狄兰达尔议长。他为什么会――?

  接着,从新型机走下来的红衣士兵向他恭敬的行礼。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那架新机体不是陪同拉克丝?克莱因,而是为“殖民地”的议长护航的。

  塔莉亚不由自主的远远盯着狄兰达尔,但见对方也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似的,眼光朝这里瞟了过来,还投以微微一笑。身为女人,能被他在这样的人群中一眼便找到自己,感觉倒还不坏,可是就一个直接受命于议长的“FAITH”而言,看见顶头上司千里迢迢微服出巡,又觉得状况不太对劲。

  以“FAITH”身份接下第一份任务时,其实塔莉亚已经猜出自己被赋予的任务意义为何了。

  “智慧女神”在奥布海域以一敌众,无可避免地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狄兰达尔势必利用这个声望与气势,将这艘战舰塑造成某种形象对,他们将扮演“正义的英雄”,解放世界各地联合暴虐的统治所苦的人们。英雄必须一路打胜仗,而“智慧女神”越胜利,“殖民地”的形象便越提升,相对将使反派的地球联合失去权威,这就是为战争做了最好的政治宣传。因此,她被任命为“FAITH”,并获增另一个同样是“FAITH”的阿斯兰。塔莉亚十分明白议长的用意与肯定,但在现实面,必须持续打胜仗的压力可也不轻。

  “哇啊,我们真的是太好运了。”

  无视于长官这厢的暗自思量,阿瑟竟跟着拉克丝的歌声开心地摇着身体。看见他那仿佛无忧无虑的轻松表情,塔莉亚盘算了一会儿。

  现在若是掐死他,要找替任的副官恐怕不容易。

  约在此时,乘员们都来到舰上的交谊厅,从窗口观望迪欧奇亚基地的景象,而阿斯兰也在其中,一看见粉红色的“扎古”缓缓降临、音乐声开始播放,维诺立刻欢呼着冲向萤幕,很快便将那名抚着粉红色秀发的少女身影放大显示出来。

  “咦,是拉克丝小姐?”

  “不会吧!”

  这下子众人全都高兴起来了,惊喜地向萤幕或窗边挤去,唯独阿斯兰觉得脑门上像是被人敲了一记,血都被抽光了。

  “好棒哦!是拉克丝?克莱因本人?”

  刚刚还在旁边闲聊的露娜玛莉亚,这会儿也瞪大了眼睛叫道。阿斯兰忍不住浑身僵硬。

  当然,此刻在外头唱歌的并不是真正的拉克丝?克莱因,而是米亚?坎贝尔――狄兰达尔找来的冒牌货。

  一接获离舰许可,乘员们便争先恐后地冲出船舱,阿斯兰也在霍克姐妹的劝邀下走出舰外。

  三人在演唱会场的正前方停下,隔着满场兴奋的观众群,远远看着那个在粉红“扎古”掌上高歌的少女。相对于周遭的热烈气氛,阿斯兰觉得自己冷汗直冒。站在那儿的是个百分之百的假拉克丝,连维诺和尤兰都觉得她“唱歌的感觉变了”不是吗?竟然不避耳目地让她直接出现在这么多人的眼前,阿斯兰实在很怀疑米亚或议长的心态。万一被人拆穿,他们打算怎么收拾?

  正在暗自烦忧时,却听得露娜玛莉亚天真问道:

  “她要来,您不知道吗?”

  “咦……哦,呃……不……”

  阿斯兰胆颤心惊的含糊以对,但见露娜玛莉亚也不多疑,自顾地找出解释。

  “哎,这阵子在联络上也不方便嘛,你们两个人一定也很少联络。”

  “呃……这个……嗯。”

  阿斯兰一面擦去额角的汗,一面胡乱点头。

  就是这点麻烦。在露娜玛莉亚等人的眼中,阿斯兰和拉克丝仍然订有婚约,米亚大概也一直是这么想的。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引人起疑,米亚的身份就会曝光了。其实他真不想跟这场骗局扯上关系,但也无意扯议长或米亚的后腿。

  就在这时,站在阿斯兰另一侧的美玲小小叫了一声,跌过来攀住他的手臂。少女的胸部突然压了上来,阿斯兰赶紧吃惊地退开。

  “对…对不起。有人撞到我……”

  但见美玲红着脸道歉。原来他们正站在通往会场的走道正前方,加上这会儿才赶来的士兵们一心只顾着看拉克丝,没留神便很容易撞到他们。

  “哦,我们站在这里也不安全,到对面去吧!”

  阿斯兰说着,便护着美玲朝建筑物方向走去。他感觉露娜玛莉亚好像瞪了她妹妹一眼,为什么?

  “你不看吗?”

  发现他们要走,真向他唤了一声。

  “啊,嗯……呃,嗯……”

  想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只能这样支吾其词,阿斯兰觉得好丢脸。这是哪门子烂掩护射击,看这情形,还是尽快逃离这里才是上策。

  “拉克丝小姐!谢谢您!”

  回应士兵的呼声,拉克丝――不,是米亚探身向前挥手。

  “能在这里见到大家,我也真的很开心!各位勇敢的扎夫特军士兵们!为了和平,真的非常谢谢你们!”说完,她也转身基地外围,对着铁丝网外的平民们挥手。

  “还有迪欧奇亚的各位朋友!我也时时刻刻地由衷祈祷战争能早一日结束!”

  这番亲切的呼吁,也让迪欧奇亚的居民欣喜的发出欢呼。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让我们继续努力吧!”在军民们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阿斯兰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巧的是,宛如猜出了他的心怀,美玲也略略歪着头说道:

  “我还是觉得……拉克丝小姐好像变了耶?”

  “还好……啊,呃,有…有一点吧。”

  好不容易挤出演唱会场时,阿斯兰已经是满身大汗。

  “我的天啊!”

  史汀克闷哼了一声,戴上墨镜跳进驾驶座。铁丝网那头还在唱歌欢呼着,不过等在邻座的史史黛拉好像对这场热闹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连安全带也没解掉,只有奥卢眼巴巴的望向那边,脸上显得有点羡慕。

  “就是啊……人家扎夫特好像还满开心的嘛!”

  奥卢向宽敞的的后座一躺,无奈的如是说道。史汀克没搭腔,只是踩下了油门,把这片喧闹声远远势在身后。

  当然,他们三人可不是来看“殖民地”偶像唱歌跳舞的。部队接获情报,指出那艘敌舰已驶入迪欧奇亚,他们是来亲眼确认的。

  “……所以咧?我们还是要追杀那艘战舰?”

  奥卢懒洋洋的问道,史汀克看着前方回答。

  “应该是吧?哎,尼奥也有那个意思嘛!”

  “嗯……总觉得好麻烦哦!”

  奥卢依旧瘫在椅子上,没精打彩的横倒着看外面,眼界中有远方小小的“智慧女神”舰桥。

  尼奥和史汀克对那艘战舰格外执着,奥卢却觉得那样死缠烂打实在很难看。大人们就会拘泥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不过自己可不同。若要他来做,他会做得更酷。

  史汀克朝照后镜瞄了一眼,一针见血地说:

  “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不是这场战争的结局,只有有没有本事杀敌,会不会被杀死――如此而已。”

  奥卢把头转回来,不置可否。

  “也是啦!”

  两人聊来聊去,最后总是聊到这些事情。史黛拉跟不上他们的对话,只能茫然看着沿路的风景,但一见到路旁出现海岸线,她立刻高兴地叫起来,把头探出车外去看。史黛拉好像很喜欢海,要是不去吵她,她可以看上一整天都不会腻。奥卢觉得莫名其妙,海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就是一滩水罢了。

  “可是说到那艘船,这阵子的成绩都是黑叉叉吧?”

  史汀克继续说道,奥卢觉得这话好不顺耳。

  “又没打输它。”

  没事喜欢耍酷的他,对胜负问题极敏感,却听得史汀克淡淡回道:

  “我们出战,没打赢就是输了啊!非干掉不可――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知道,奥卢望向海面,微微点头。

  “嗯……”

  对胜负敏感是当然的,因为这是他们最重要的价值标准,也是条件附加的目的。

  他们――是为了胜利而被塑造出来的。他们要杀死调整者,不停的杀,直到杀光为止。

  史黛拉迎着海风,抚着柔软的金发,咯咯笑得好开心。

  白痴一个――奥卢心想。这家伙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去想。每次都只会当一个幸福的傻瓜。

  可是,他偶尔会羡慕起这样的她。

4

主题

72

存在感

0

活跃日
 4 

SOS团一星级★

56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刚刚在铁丝网后面的那帮人说要“为了和平而战”,还说“祈祷战争结束”。

  “和平”是什么,奥卢清楚得很。那就是战争的相反。所以,他才不想要什么“和平”,否则一旦战争没了,他们就没人要了。

  对,奥卢心里非常明白。可是就在刚才,一个念头不小心闪过脑中。――就算战争结束,铁丝网后面的那些家伙也有地方可以回去吧……

  他忍不住想,明知道这种事情想了也没有。

  奥卢静默下来,看着史黛拉在那儿望着海笑。

  “……‘幻痛’不会允许我们打输的。”

  史汀克斩钉截铁地又说了说这么一句,不知怎地,那声音听来既勉强又僵涩。

  “真是的……真受不了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呀?”

  塔莉亚语带厌烦地喊了一声,靠在露台扶手上的狄兰达尔立刻笑出了声音。

  “哈哈,你有没有吓一跳哇?”

  他转过头来,脸上竟罕见地显出一抹淘气。塔莉亚一见到那种笑容,对他的那份爱情便在胸口暖了起来。她只得苦笑。

  “是呀,当然吓了一跳――算了,我也不是头一次被吓着。”

  狄兰达尔的心情这么好,不光是因为能在迪欧奇亚的扎夫特基地看到自己。塔莉亚心知肚明。狄兰达尔下榻在这儿的国军招待所,而被叫到这里来见他的,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你的气色不错呢。听说你表现得很杰出,我真高兴。”

  狄兰达尔走了过来,向立正在塔莉亚身旁的雷?札?巴雷尔,声音极其温暖。雷平常根本没什么表情,这时却忽然露出稚气的笑容,像是受宠若惊。

  “吉尔……”

  “我们也好久没像这样好好儿的聚聚了。”

  身材高挑的狄兰达尔略略俯身,雷竟然像个孩子似的神出双手搂住他的颈子,狄兰达尔便也用力抱了抱他。在这一刻,雷的面色显得无比安详。

  塔莉亚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她也不想去探索。但从眼前的景象,她看得出两人的关系相当密切。

  眼见狄兰达尔的脸上流露出父亲也似的神情,她的心底隐隐作痛。

  寒喧几句后,三人便在露台上的茶几旁坐了下来。

  “该不是大西洋联邦有什么动静吧?”

  塔莉亚把心情转回现实面,一坐下就向身旁的狄兰达尔开问:

  “不然我想,你也不会特地在这里出现吧?怎么了呢?”

  “嗯?”

  看着面前斟好的茶,狄兰达尔避重就轻地笑了笑。

  “是这样吗?――我是说,大家果真会有这种联想吗?”

  这个人的口风还是很不好套。塔莉亚故意在他面前叹了口气,忽然听见入口处响起一个声音。

  “报告。”

  一个发色金中带红、身穿红色制服的青年出现在露台上。他就是刚才从那架新型MS里走出来的驾驶员,而他的衣领上也别了一枚闪闪发光的“FAITH”徽章。

  “我把您要召见的‘智慧女神’战斗驾驶员带来了。”

  在青年的身后,露娜玛莉亚和真紧张得诚惶诚恐,而年纪轻轻的阿斯兰和他两人站在一起,却稳重得像是个保护者似的,看得塔莉亚不自觉笑眯了眼。

  看见狄兰达尔议长站起身,走过来迎向自己,真下意识地把领子拉正。

  “嗨,好久不见了,阿斯兰。”

  走到立正敬礼的战士们面前,议长先向阿斯兰伸出了手。

  “是,议长。”

  阿斯兰放下手,和议长相握。接着议长将目光转向露娜玛莉亚。

  “这两位是……?”

  “报告,露娜玛莉亚?霍克!”

  露娜玛莉亚还是那样一板一眼,以清朗的声调报上姓名,身旁的真赶忙也挺起胸膛。

  “真……真?飞鸟!”

  却见狄兰达尔直接转向了真:

  “就是你啊,我可很清楚呢!”

  “咦……”

  这话来得太出人意料,真不由得把眼睛瞪得好大――议长记得我?

  没在意他的疑惑,狄兰达尔迳自微笑着伸出手:

  “听说你这阵子表现得非常优异啊!受勋的申请也送到议会里来了,我想过一阵子就会下来了吧!”

  被议长如此大力赞扬,真几乎要自豪得发疯了。原来议长有注意到自己的表现!

  他向露娜玛莉亚看去,见她也高兴得像是她自己受赏似的,一时不禁难为情起来,红着脸用双手握住议长的手。

  “谢……谢谢您!“

  众人应邀坐下后,狄兰达尔继续对真说道:

  “我还听说,不久前的那场‘罗安格林关口’之战中,你也立下了非常成功的战果。你在‘军械库一号’出击时不过是初次上阵而己,短短时间就有这样精彩的表现,实在了不起。”

  议长的高度评价简直把真棒上了天,但真忽而想自己应该表现谦虚。

  “不……那是萨拉队长的作战计划订得好。我不,属下只是遵照他的指示……”偷偷往旁瞄一眼,但见阿斯兰仍像平时冷静自若,沉稳地看着端放在面前的杯盘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议长面前也不会紧张;而比自己先到一步,不知是不是陪议长一起来的雷也还是那张扑克脸。“这座城市能获得解放,也是多亏有你们攻下那座关口。啊呀,你们做得真是太好了。”

  再没有比这句褒奖更令人感到光荣的了。露娜玛莉亚也喜不自胜地说了一声“谢谢您!”精神十足地俯身致敬。

  接着,话题便转向当前的战况。

  “不过,现在全世界都处在相当复杂的情况……”

  见狄兰达尔挟着叹息说道,舰长便问了一个人人都关心的问题。

  “宇宙的情势现在如何呢?例如月球的地球军。”

  “还是老样子啊!”

  狄兰达尔面露难色地答道:

  “偶尔有小规模的战斗,不过……哎,只是小规模。”

  听他这么说,真稍稍放下心来。战局虽然胶着得令人心急,但至少“殖民地”目前没有危险,对于家人都在祖国的露娜玛莉亚和维诺等人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而地球上又是这种情况,我方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少地区都像这座城市一样,开始反抗联合军,向我方求援……”

  狄兰达尔耸了耸肩,又继续说:

  “真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照他这么说,迪欧奇亚也是揭竿起义,要求欧亚联邦独立的都市之一了。欧亚联邦和大西洋联邦对于这些独立运动向来以武力镇压,凭武力无法与之抗衡的城市便向扎夫特求援,因此,当联邦军遭到排除后,当地便成为扎夫特的据点之一。日前攻下的喀尔纳罕也是一样。

  真也觉得这种事情确实是不可思议。战争之所以爆发,一开始是少数人制造了“尤尼乌斯七号”坠落的意外,地球上的自然人又气得把账算在全体调整者身上所致。可是现在,自然人却受到自然人的迫害,反而还向调整者寻求救助来了。

  “没有休战或停战的迹象吗?”

  塔莉亚又问道,便见议长苦笑着看向她。

  “很遗憾――联合阵营一步也不肯妥协。我们也不希望战争发生,可是……单只有我方努力,实在很难有结果。”

  听到这些话,真心底埋藏的旧火种又点燃了。地球联合每次都这样,拿一些莫明其妙的藉口来引发战争,甚至不惜迫害他们的同胸自然人,硬要把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丢到别人头上。大家应该也一样很讨厌战争才是,偏偏他们一直喊打,又不肯停手,在真的眼中看来,只觉得他们的脑筋有问题。

  “不过……你们身为军人,这些话也许不该说给你们听。”

  狄兰达尔显得有些困扰,但又向真等人做了个微笑。

  “毕竟,结束战争选择一条不战的道路,远比决定一战要难得多了。”真的心底本已燃起怒火,一听得此言便忍不住开口。

  “可是……!”

  结果他一出声,便见全场的眼神都往自己身上集中了。真想起自己正面对着何等的大人物,连忙低下头去。

  “啊……对不起!”

  不过,狄兰达尔议长一点也不以为意,还笑着催促他道:

  “不,没关系啊,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你们是实际在前线战斗的人,你们的意见很宝贵。我也是因为想听听你们的说法,才特地把你们找来的。”

  真打量着舰长的脸色,见她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便大着胆子把话说完。

  “……的确,我认为能避免战争是很重要,可是面对敌人的威胁时,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奥布的理念又在真的脑中掀起一丝苦涩。他想起为了那份理念而牺牲的家人。

  “应该战斗的时候却不挺身而出,那……别说保护国家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那是十四岁的他。束手无策,只有一味的逃。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无辜被杀的家人呢?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任何事,罪不至死啊!

  真怀着往日的怒意,向议长陈诉:

  “我们应该保护那些和平过日子的普通人!”

  普通人――就像在印度洋小岛上被迫劳动的岛民们,或是喀尔纳罕的可妮儿和她的同胞们。

  是的,他们就像从前的自己和家人。

  真有些激动的说完,发现塔莉亚和露娜玛莉亚都惊讶地凝视着自己。他确实没和他们聊过这一类的话题,但看见两人露出如此吃惊的表情,他忍不住猜想自己以前都被想成什么德性了。

  “不过……”

  众人对真那番话的省思尚未褪尽,却听得阿斯兰低声接道:

  “那么……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因为杀了人所以又被杀,这样最后就能得到和平了吗――曾经有人这样问过我。”

  真暗暗吃惊,朝阿斯兰看去,却见他的面色极为沉郁。

  “我当时答不出来,甚至现在也还不……在还没有找到答案的情况下,我又回到了战场。”

  再一次,真又为听不懂他的话而烦躁起来。

  最后能否得到和平――他从没想过。他知道战争是怎么开始的,可是和平要怎么样才能开始?

  “对……问题就在这里。”

  狄兰达尔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走向栏杆,一面开始阐述他的想法。

  “长久以来,我们始终有战争,甚至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每个时代都有人不停呼吁、控诉战争的可厌,但为什么战争如此无法消弥?――真,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突然被他点名,真在惊讶之余勉强答道:

  “呃……那当然是因为……每个时代都有一些自私自利的笨蛋……就像‘蓝色宇宙‘或大西洋联邦那样的。”

  他愈说愈心虚,忍不住窥探狄兰达尔的脸色。

  “……说错了吗?”

  “不。哎,你说得也是。那也是原因之一。”

  从议长回答时的表情看来,他这个答案大概得七十五分吧?见狄兰达尔板着手指头,像在细数什么:

  “想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和自己不同、憎恨、恐惧、是非――人类一直免不了战争,为的就是这类的理由。可是,战争还有另一种更等而下之、更无可救药的面貌。”

  “啊……?”

  真和露娜玛莉亚面面相觑,但见狄兰达尔的眼光一直落在露台对面,那儿停着一架橘色的MS,像是在观望这里似的。

  “就拿那架机体来说ZGMF――X2000‘古夫烈焰型’,是前阵子才从兵工厂正式推出的新机种。现在是战时,所以新机种就像这样一批接一批的被研发出来。”

  真一时掌握不到他的意思,只有在疑惑中听着议长淡淡述说。

  “在战场上,飞弹被发射,MS被击毁,各种东西都会遭到到破坏,因此工厂要不断的制造新的机体、补充飞弹好送到前线去。两军都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生产线几乎是供不应求。一架机体、一枚飞弹的价格是多少,你们想一想。”

  狄兰达尔回过身来,不带感情地说:

  “单纯从产业的角度来看,有哪一种商品能有这等流动性,还有高额而源源不绝的获利?”

  真受到打击。他从来没有把战争看做是一种产业,甚至觉得那根本是另一个次元的事情。

  “议长……这些话……”

  看着真和露娜玛莉亚惊愕地僵在那儿,舰长连忙轻声出言制止,好像一个母亲不让父亲在孩子面前讲不该说的话。

  “可是……那……”

  真困惑地想要反问。

  “对,只要有战争,这就是必然的过程――也是无可奈何。”

  狄兰达尔向他点点头,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

  “可是,人这种动物就是如此,一发现有利可图,便会逆向思考这又是另一种无可避免的事……”议长的语调里搀杂了一丝苦意。阿斯兰可能是听懂了,真看他微微的倒抽一口冷气。可是,真自己却听不懂。

  “逆向――思考?”

  “战争若是结束,人们就不需要武器――那么,这些人就没钱赚了。可是当战争持续时呢?――至少自己能赚大钱。这么一来,对这些人来说,战争是非得存在不可了,不是吗?”

  “怎么可以……”

  真不禁屏息。

  “‘那是敌人。危险,快应战’、‘我们被攻击了,天理不容。快应战’――在人类历史中,永远都有人这样鼓噪、教唆别人,并且把战争当作是一种产业去经营,甚至不断推广它。就为了自己的利益……懂吗?”

  狄兰达尔说到这里,心酸地叹了一口气。――真不敢相信……!

  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掀起战争?他知道有人会为了赚钱而排挤他人或是破坏环境,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这是战争啊!为了那种理由而致使成千上万的人断送性命,那些家伙难道不在乎?

  用那么多鲜血滴出来的钱,他们花起来难道没有一点感觉?

  这实在太超乎他的理解范围了,真甚至感觉不到怒意,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阵恶寒。跟那种动机比起来,“报复调整者“之类的藉口还比较容易理解。

  议长又凄切的说:

  “这次的这场战争背后,肯定也有他们――‘LOGOS’在操纵。那些人才是‘蓝色宇宙’真正幕后主使者。”

  “‘LOGOS’……?”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阿斯兰起了反应。

  至于真,这时才明白战争是个多么无奈的公式,一时陷入了沉默。

  像“蓝色宇宙”那些人的意志,为什么能这样坚持、这样散布,便是因为它的背后存在着一股庞大的势力。“蓝色宇宙”也好,认同那些论调而亲赴前线的人们也好,说穿了都只不过是死亡商人们手下的棋子罢了。

  “……所以,我们的难处就在这里。只要有那些人在幕后操纵,‘殖民地’和地球恐怕就得继续交战下去……”

  在狄兰达尔的结论中,阿斯兰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若是能够,我也希望尽可能设法阻止,只是现在不从人愿……真正的困难点,其实是在这一点上啊……”

  狄兰达尔长叹一声,放眼望向落日下的风景。

  真坐在那儿,双手在桌子下紧紧握拳。

  难道真的有这种事情?“LOGOS”――死亡商人。就为了那些商人要牟利,真尤和爸妈惨死在炮火下……!

  “咦,真的可以吗?”

  露娜玛莉亚高叫了起来。狄兰达尔议长刚才提议,让“智慧女神”的战斗驾驶们在这栋招待所里住一个晚上。

  “是呀。反正你们也在休假,难得议长有这份盛情,你们就不要推辞了,今天就在这儿好好的休息休息吧!”

  舰长也大方的同意。

  “况且你们表现得那么好,也确实有资格呀!”

  招待所虽是扎夫特所建的军用宿舍,设备却不比迪欧奇亚本地最高级的饭店逊色。知道自己可以在这里地方过夜,露娜玛莉亚惊喜万分地和真互看一眼。女生果然就是女生,真忍不住觉得好笑,又听得阿斯兰对他们说:

  “真、露娜玛莉亚,你们就接受议长的好意吧!母舰那边,我会回去――”

  “不,阿斯兰,这可不行。你当然也要留下来。”

  议长笑着说道。阿斯兰对豪华饭店一点兴趣也没有,打定主意要推辞,却在这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阿斯兰~!”

  一看见少女往这儿奔来的身影,阿斯兰顿时浑身僵硬。是拉克丝――扮成拉克丝的米亚?

  坎贝尔。

  “啊!拜托你等等!”

  穿着黑西装的助理挥汗追在后头,阿斯兰见过他。

  “喏?”

  狄兰达尔又向他微微一笑。阿斯兰慌得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杵在原地,米亚马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来抱住他。

  “米……”

  他差点儿就要喊出她的真名,所幸及时吞了回去,一面急急推开她的身体。

  “啊,拉克丝?克莱因。你辛苦了。”

  狄兰达尔客气地向米亚欠身致意,态度一派沉稳,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谢谢您。”

  但见米亚也端庄地向狄兰达尔微笑答谢,随即转过身面向阿斯兰。

  “听说你也在饭店里,我就急着赶回来了!今天的舞台表演怎么样?你看了吗?”

  米亚兴高采烈地一个劲儿对他说话,阿斯兰却只能不自在地乱点头。

  “呃……噢,算是有……”

  “真的吗?怎么样?”

  他很努力想表现得自然,却无法不在意真和露娜玛莉亚不住打量的视线。眼见阿斯兰满脸困惑,狄兰达尔竟像火上加油似的笑着对米亚说:

  “我刚才正在建议他们今天在这里住上一晚。你们两位好久没见面了,也趁这个机会好好儿共进晚餐吧!”

  “哎呀!真的吗?那真是太教人高兴了,阿斯兰!”

  米亚眼睛都亮了起来,一下就缠起阿斯兰的手臂。阿斯兰心里老想着和她保持距离,便死命推辞。

  “不!我得回到母舰上去。战斗驾驶不应该集体离舰――”

  “我会回到母舰留守。”

  他在仓皇之际打出来的藉口,却被雷那冷静的声音给挡下了。

  “况且,队长和真才是值得接受褒奖的菁英战士。”

  唯独在这一刻,阿斯兰由衷地恨起雷的这番谦逊之辞。米亚却反而向雷投以感激的笑容,一面将阿斯兰的手臂缠得更紧,好像深怕他逃掉似的。

  “那么阿斯兰,我们马上订位……”

  “对了……在那之前,”

  不意地,狄兰达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阿斯兰,先借一步说话好吗?”

  “是……?”

  米亚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阿斯兰则是高兴地赶紧跟着议长走,一方面是想逃离米亚的纠缠,另一方面也的确想和狄兰达尔单独谈谈。

  不知几时,太阳己经完全下山,暗蓝色的夜幕下,狄兰达尔领着阿斯兰走进庭园。米亚坐在稍远处的长椅子上,捧着红色的哈罗在那儿等着。议长在喷水池边停下脚步,这时才开口说话:

  “其实是有关‘大天使号’的事情……你也有所听闻吧?”

  阿斯兰立刻为之一惊。

  “是!”

  事实上,他原本想打听议长刚才提到“LOGOS”,可是此刻一听到“大天使号”的名字,那些疑问全都抛到不知哪儿去了。

  “那艘船离开了奥布,之后去了什么地方我是想,说不定你会知道……”听到对方这么说,阿斯兰感到有些沮丧。这么看来,议长也不知道基拉和卡嘉利等人的下落了。

  “不,我一直挂念着这件事,可是也没听说到任何消息。我本来还正想向您打听。”

  说起来,阿斯兰一直为了眼前的事情而忙,这阵子也没有余力打听他们的后续消息,现在一想起卡嘉利他们,阿斯兰只觉得自己好像在虚度光阴,心里无比焦燥。

  狄兰达尔向他看了一会儿,眼神闪过一瞬的莫测高深,然后继续说:

  “这样啊……不,我是想,‘大天使号’和‘自由’既然离开了奥布,那么她――真正的拉克丝?克莱因或许会跟他们在一起。”

  狄兰达尔说这话时,眼神停留在那个酷似拉克丝、正坐在椅子上百般无聊的少女身上。阿斯兰点了点头。

  “是,我想一定是的。基拉不――啊,不。”

  他觉得没必要让议长知道基拉和拉克丝的关系,便换了一种说法。

  “――那艘船既然离开奥布,应该不会留下拉克丝才是。”

  眼见阿斯兰如此肯定,狄兰达尔忧心地叹了口气:

  “现在情势这样混乱,让人担心啊。我一直在找她,真的很希望她能回到‘殖民地’来……”

  起初,阿斯兰也想过“大天使号”上的众人或许会投奔“殖民地”,但见到议长也不知情,想来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了。卡嘉利也不至于离开奥布至少不会想离开地球。可是,基拉他们究竟怎么盘算的呢?他们如今又在何处?

  狄兰达尔感叹地喃喃道:

  “我们这样子,老是走回头路,恐怕她早已厌烦透顶……”

  这句话也刺进了阿斯兰的心。

  他再次投身军戎,卡嘉利――还有基拉,会怎么想呢?

  眼前又浮现敌军士兵们遭到*决,一个接一个头部中弹而死的景象。而自己也是杀害他们的人之一。

  自己不敢又走上回头路了吗?

  阿斯兰仍犹迷惘,却在这时,红色哈罗跳进了他和狄兰达尔之间。

  “哈罗—哈—再!”

  大概是米亚等得不耐烦了,故意设定哈罗说这些话吧?狄兰达尔便苦笑起来。

  “啊,真不好意思,把你留了这么久。今后若是那艘船和你有联系,你能不能通知我呢?”

  阿斯兰想了想,议长的确有事情必须向拉克丝解释清楚,也难怪他想知道她的下落了。

  “是,我知道了――那么,我也同样要麻烦议长。”

  谈话结束,狄兰达尔正要转头走开,阿斯兰又加了一句。议长回过头不解的“嗯?”了一声,看见阿斯兰热切地直视着他。

  “您若有知道他们的下落,到时候也请和我联络……”

  “噢,好的。我会的。”

  议长这才像是被提醒似的微笑答应,然后就走远了。一见两人道别,米亚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奔向阿斯兰。茫然看着她,阿斯兰又想起自己的朋友和所爱的人们。

  他们到哪里去了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否埋藏着答案?第二天早上,阿斯兰被耀眼的阳光照得醒来。映入眼帘的天花板,让他先发现这儿不是战舰上的寝室。

  对了――他在将醒未醒之际迷糊地想着――昨晚议长邀他们在招待所过夜。和米亚吃过晚饭后,他就一个人回房想事情,结果好像忘记拉上窗帘就睡着了。

  虽说是休假,也该起床了。阿斯兰在灿烂的阳光中眯起眼睛,一面撑着床想坐起身――就在这时,他的手摸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不是棉被也不是衫衣,而是某种更有弹性的东西。阿斯兰猛然坐直身子,慌张地往旁边看去。

  被单下有一团明显的隆起。他战战兢兢地掀开被子,最先看见的就是那一头睡乱了的粉红色长发。

  “嗯……嗯……”

  嘴里发出含糊的呓语,背向他的睡人儿慢慢翻过身来。朝阳将那张脸照得十足清晰,正是米亚天真的睡脸。

  “呃咦咦咦?”

  不看还好,这一看可吓死他了。阿斯兰当场惊跳起来,一个不小心竟跌出了床外。大概是被这阵骚动给惊醒,床上的米亚伸了一个懒腰,慵懒地坐起身来;阿斯兰却是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错愕已极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自己还在睡吗?对了,这是梦!拜托这是个梦!

  这个愿望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碎了。

  “早安,队长!”

  在门外叫他的是露娜玛莉亚。阿斯兰赶忙爬起来往房门走去,没几步又猛然停下。他想起自己现在只穿着内衣,床上又坐着一个衣衫不整外加睡眼惺松的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开门,百分之两百会被误解的!“队长,您起床了吗?要是方便的话,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餐厅。”

  “啊……噢……呃,这个—”

  脑袋里只剩下恐慌了。阿斯兰环顾四周,看到昨晚脱下后随手扔的制服便马上冲过去,抓起了长裤就先抬脚往里面伸。

  “……队长?”

  “啊、好!”

  一边对着门外回答,阿斯兰一边和长裤奋战。这一刻简直比“混沌高达”还要难对付。为什么裤子拉链偏偏在这种急得要死的紧要关头这么难拉呢?

  这时,坐在床上一脸不悦的米亚走下床,随即笔直地转向门口。阿斯兰迟了一秒才发觉她的意图,想阻止时却已经太迟。

  米亚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房门。门外就站着露娜玛莉亚,一手边举着正准备敲门,这会儿忽然看见面前的少女,惊讶得连嘴都闭不拢。米亚便向这位早晨的访客嫣然一笑。

  “谢谢。不过,请您自己先去吧!阿斯兰待会儿就会和我一起过去的。”

  “……”

  “……”

  隔着米亚,露娜玛莉亚和阿斯兰都僵住了。露娜玛莉亚的目光停在少女的凌乱发丝和粉色薄衬衣上,接着再移往她身后的阿斯兰――衣服只穿到一半。至于阿斯兰,他只觉得脑子不听使唤。――如果这是梦,一定是不折不扣的恶梦。

  当着哑然呆立的露娜玛莉亚面前,米亚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然后带着满足的神情走回房里。

  那张看似纯真的脸上没有一丝自觉,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刚才招惹出什么灾难。阿斯兰忍不住抓住她逼问:

  “你是什么意思?”

  “咦?谁叫那女孩……”

  “什么‘那女孩’!我是问你到底为什么!几时跑进我房间来的?”

  阿斯兰穷凶极地连声问道,米亚却仿佛一点儿也不怕他生气似的,只管嬉皮笑脸地回答:

  “我跟柜台说呀,‘我说好要去他房间,可是他好像睡着了’。”

  阿斯兰在心里诅咒那个值班的柜台人员,怎么这么好骗!又见米亚露出无趣的表情继续说:

  “……谁知道,你好像真的睡着了。”

  “所以你就…?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阿斯兰气得大骂,但他是真的搞不懂为什么。米亚半倾着头,显得十分意外。

  “咦?可是一般人看到分开很久的未婚夫,不是都会……”

  “拉克丝才不会做这种事!”

  便见米亚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咦?不会吗?为什么?”

  阿斯兰抱头。

  “啊,议长已经走了吗?”

  踏进餐厅时,真向露娜玛莉亚问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答话的口气隐约带刺。

  “是呀!人家很忙啊!昨天还跟我们聊了那么多呢,想起来真不可思议是吧!”

  “喔,是啊……”

  真缩了缩脖子,不晓得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干嘛一大早就生气?昨天她还为了能住在这么豪华的饭店而兴奋成那样。难道她有起床气?

  却听得她仍在叨叨念着:

  “你最好了啦,昨天议长夸你夸了那么久,今天又放你假。你可开心了哦?”

  见矛头转向自己,真便也没好气的问她:

  “……你怎么啦?”

  “没什么……”

  露娜玛莉亚不领情地抬起下巴。这时,窗子的方向有人叫他们。

  “你们两个……”

  两人往那里一看,原来是昨天带他们去议长房间的那个红衣士兵。他正坐在窗边的桌旁喝着咖啡。

  “你们是昨天‘智慧女神’号上的新兵吧?”

  “是!恕我们失敬。早安。”

  露娜玛莉亚立刻立正敬礼,真也跟着照做,便见那人眯起细长的眼睛对他们微笑,接着歪头想了想。

  “还有一个‘FAITH’小子跑哪去了?”

  他的衣领上也和阿斯兰一样别着“FAITH”的徽章。露娜玛莉亚便以生硬的语气答道:

  “队长应该还在他的房里……”

  正巧这时,走廊上有个引人注意的清丽嗓音渐渐接近,露娜玛莉亚的表情就绷得更紧了。真回过头去望向餐厅入口,只见拉克丝?克莱因欢喜地挽着阿斯兰的手,状似亲密的走了起来。

  “……结果你知道吗?那个阿兵哥的脸变得好红哦,还跟我说谢谢你”拉克丝用她那黄莺出谷似的声音滔滔不绝,阿斯兰却板着一张脸,甚至不和她对眼相看。这这一位该不会也有起床气的毛病吧?

  “……原来如此啊!我懂了,谢啦!”

  看见这一幕,这个金发的“FAITH”男子便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来,随即站起身,举止流畅地走向阿斯兰和拉克丝。

  “早安,拉克丝小姐。”

  阿斯兰发现他走来,急忙甩开拉克丝的手,向他敬礼。拉克丝仍是笑得妩媚。

  “哎呀,您早。”

  “昨天您辛苦了,基地的士兵们也都高兴得不得了呢!这一趟来,您一定又提振了不少士气。”

  “海涅先生,您也喜欢我的表演吗?”

  “是的。那是当然。”

  客套一番之后,这个被唤作海涅的士兵便看着阿斯兰。

  “昨天一堆琐事,害我没能好好的跟你打声招呼。我是特务队的海涅?威斯坦弗坦。你好,阿斯兰。”

  “我才是。我是阿斯兰?萨拉。”

  阿斯兰显得悄悄迟疑,握住对方伸出来的手。却见海涅邪邪的笑道:

  “我知道你啊,大名人!”

  真和露娜玛莉亚正看着他们,听见这话也紧张起来。一见面就当着人家面前摆出这种态度,这个海涅?威斯坦弗斯该不是在向阿斯兰挑衅吧?

  说到挑衅――真向身旁的少女偷瞄一眼――当初无意挑衅,但也摆出同样态度的人,这儿还有一个。

  “不过我是最近才听说你归队的。”

  海涅一派爽朗地――至少看来如此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继续聊着。“你以前是克鲁泽队的吧?”

  “啊,是。”

  “我那时是在贺金斯队。所以‘雅金?杜维’那时大概刚好跟你错过啰?”

  这几句试探也似的话,让阿斯兰的脸上浮现一丝警戒。这是当然。“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战”发生时,阿斯兰已经不在扎夫特,其后的行动自然也没有留在记录里。

  拉克丝察觉不出两名“FAITH”间的紧张气氛,脸上正显得无聊时,昨天也出现过的那个黑衣助理轻手轻脚地走近来说道:

  “拉克丝小姐。一会儿要讨论今天的行程了,不好意思,请您跟我来……”

  “啊—-?”拉克丝噘起嘴,不满地叫了起来,但见那个助理并没就此打退堂鼓。

  “麻烦您。”

  助理的语气坚定,拉克丝只好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好啦!没办法――那么,阿斯兰,我们晚点见。”

  向自己的未婚夫回眸一笑,拉克丝便提着裙摆走开了。海涅调侃起阿斯兰来:

  “你们感情挺好的嘛!”

  “呃、啊,不。还不至于……”

  阿斯兰连忙否认,看起来倒像是难为情似的,海涅笑得悠哉,一迳挖苦他。

  “有什么关系嘛,感情好是一件好事呀!嗯。”

  “唔……是,哎……”

  连同昨天那样看来,阿斯兰好像一碰到拉克丝就没辄了,跟他在作战时的有条不紊比较起来,简直判若两人。想不到竟发现队长的弱点,真觉得有点好玩。

  “那么你们三个,加上昨天那个金发的,‘智慧女神’的战斗驾驶一共四个吗?”

  海涅环顾三个,一个一个的拿手指头数着。

  “‘脉冲高达’?‘扎古战士’、‘救世主高达’――然后那小子是‘瞬发型扎古幽灵’?”

  “是……?”

  瞧他刻意一一细数,真和露娜玛莉亚都不解其意。海涅把目光转回到同样不明究理的阿斯兰身上。

  “而你是‘FAITH’吧?舰长也是。”

  “是。”

  “人数虽少,但就战力而言也算充足了啊?”

  无视于身旁三人的疑惑,海涅自顾在那儿左思右想。

  “――怪了,那议长为什么还叫我去你们舰上?”

  听到这里,真等三人才知道海涅追问的理由,便纷纷叫了起来。

  “什么?”

  “你要登上‘智慧女神’号?”

  阿斯兰也是一脸惊奇,看来议长也没跟他提过。

  “哎,就是啊。休假结束后就正式布署了。”

  海涅向大惑不解的阿斯兰瞥了一眼,体谅似的耸了耸肩:

  “我晚一点才会到船上去报到兼打招呼,不过――你会不会觉得有点麻烦啊?一艘船上有三个‘FAITH’。”

  “不,这个……”

  听得他又这样把话摊开来说,阿斯兰反而含糊以对。

  “算了……无所谓,反正在前线只管做事就是了――立场不同的人,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是吧?”

  海涅大刺刺地说着,像是十分豁达。他接着又对真和露娜玛莉亚微微一笑:

  “总之,多指教罗!你们是议长期待的‘智慧女神’,我也会努力表现的。”

  “是,请多指教。”

  这时的阿斯兰总算才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严谨地向海涅敬礼。真和露娜玛莉亚也连忙跟着举手。

  议长期待的“智慧女神”――这句话让真感到自豪,却又有些困惑。母舰又要多一个战斗驾驶员了,做费了一番劲才习惯在阿斯兰的指挥下行动,这会儿又要适应另一个“FAITH”,他们真能顺利配合吗?

  喷射直升机在那儿空转,等着乘客上机。

  “那我走了,阿斯兰。”

  米亚露出拉克丝式的笑容,阿斯兰却只有一股终于赶走了瘟神的感觉。他向她敬礼,口气生疏地道别。

  “是,一路顺风。”

  不料,米亚的一双雪白玉臂却忽地环上他的背。她把脸贴近,用周遭听不到的声音对阿斯兰耳语:

  “一般总有吻别吧?”

  话才说着,她已经伸直了脊背凑上脸来。阿斯兰便也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冷冷吐了一句:

  “……少放肆。”

  他一把拉开米亚的身体,直接把她带到直升机前。

  “来,你要迟到了。”

  “什么—?”

  米亚不满的抬头看他,但他不由分说地使劲将她推进机舱,然后马上退离直升机。

  阿斯兰受够了这种闹剧。欺骗世人的罪恶感无时无刻不存在,怎么样也抹不去。

  话说回来,米亚又在打什么主意?在大庭广众下扮演一个未婚妻――这是米亚自己的认定,阿斯兰却觉得她的表现没有这么单纯,甚至显然是演技过剩。还是说,她其实是似藉名义企图接近自己?如果是这样,这种做法根本只会造成反效果。

  目送米亚搭乘的直升机起飞,阿斯兰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一面在心里如是想着。

  回到招待所时,他看见真与露娜玛莉亚正从大厅走向电梯,也听见他们的对话。

  “那,今天接着要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露娜玛莉亚略显忧郁地答道:

  “也想去街上逛逛,可是一个人去又好无聊嘛……对雷也过意不去,我看我回母舰算了。”

  阿斯兰追上去,从后方出声喊住他们。

  “你可以跟真一起去啊!”

  电梯来了,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难得有休假,你们就散散心吧!母舰有我回去,你们尽管去玩。”

  阿斯兰抱着好意做此安排,可是听到他的话,露娜玛莉亚却反而气呼呼。

  “……是哦。队长已经不用休息了是吧?有拉克丝小姐充份替您散心了嘛!”

  听到这几句半怨半恨的讽刺,阿斯兰一怔难不成是在暗指早止的事情?八成是。真在一旁眨着眼,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但露娜玛莉亚可管不了,愈说愈激动。

  “说得也是!既然这样,您大可以申请去做拉克丝小姐的护卫嘛!”

  “露娜玛莉亚……”

  “队长您又是‘FAITH’,要这么安排应该不成问题吧?”

  电梯门开了,露娜玛莉亚忿忿地丢下最后一句,扭头走出电梯。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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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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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一星级★

57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等一下,露娜玛莉亚!”

  阿斯兰跑过去拉住她,瞥见真还在那儿一脸不解地看着,只好向他喊了一声“你先走吧”,随即转回去面对露娜玛莉亚。露娜玛莉亚抬高了脸看着阿斯兰,摆出一副挑战似的神情。

  “……你要打女人?”

  看来,早上的那一幕恐怕完全把她惹毛了。不过她干嘛要不高兴呢?实在一点也搞不懂。

  阿斯兰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趁现在把讲清楚比较好,于是他勉强按下内心狼狈,改以事务性的冷静语气说道:

  “今天早上的事情……我也有疏忽之处,所以我不想辩解什么…不过你误会了,而且你刚才那种态度会让我困扰。”

  “……误会?”

  露娜玛莉亚冷冷地说: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误会――不过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尤其是拉克丝小姐在场的时候。”

  “不是,我就是说……”

  就是这里有误会。但一转念,若是解开了这个误会,弄不好可能会曝露米亚的真正身分。阿斯兰伤透了脑筋,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好丢脸。

  他何必为了一件自己都不记得的事大费唇舌甚至是对着一个部下去解释这种事呢?若是一个被女朋友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倒还罢了。“请放心!您们两人的事我都懂,我也会体谅的!”

  露娜玛莉亚没给他更多时间解释,草草向他敬礼之后转身就走。看着她愤然远去的背影,阿斯兰只觉得万分疲惫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他觉得事态好像比解释之前更加恶化了。他又长叹一声。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真向基地借了一辆摩托车,往沿海道路骑去。迎面吹来的风、速度感和引擎声带来感官满足的舒畅,而且他可以把视线只集中在路面上,不顾路旁的风景。若是平常,他会在此时甩开无谓的杂念与烦恼,让自己在这一刻放松;可是现在,各种思绪在他脑子里打转,却找不到出口。

  昨天在议长接见时得知的那些真象,令他产生一种无力的空虚感。

  自己打的是一场人为操纵的战争他实在很难接受。战争会给人带来好处的这种想法,在他的心里是不存在的,因为一旦有了战争,不只是兵器,所有的人事物都会遭到破坏、丧失,包括房舍、工厂、道路或发电厂、城市乡村还有生命。那应该都是难以估计的损失才是。

  不,真想起学校里教过的东西――如果把损失解释成“消费”一词呢?扩大消费将产生经济效果。不见的东西要重新生产,这就会形成可观的金流。

  什么都能重新生产,唯独生命不能。――你自己想想,我们为什么还需要力量呢?

  蓦地,那个少女满怀愤恨的叫声在脑中响起。真猛然惊觉。

  那是卡嘉利对议长说过的话。人们为什么非得制造杀人武器不可,原来她曾经问得那样直截了当,而当时听来只像是伪善之辞的话语,如今却令真感到一丝心痛。――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被杀,这样最后真能得到和平吗……?

  阿斯兰是这么说的。

  他不懂,不懂要怎么做才能使世界和平。既然敌人杀来了,我们当然得应战――真一向只有这种观念。现在他知道,这样就等于称了那帮死亡商人的心,因为跳出来要大家以战抗敌的,就是那些煸动者。

  那么,和平要怎么样开始?――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的纷争。

  坚拒战争到最后一刻的奥布,仍然失去了和平。

  真实在不懂。

  要是知道那帮什么“LOGOS”的家伙躲在哪里,真一定会马上杀过去。他要让他们知道,被“消费”掉的人心里有多少痛。

  不过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议长都说不容易了。

  来到一处海崖的顶端,真把摩托车停了下来。浪花拍打在崖下,海面上点点散布着巍峨奇岩,视野开阔且风景壮观。他取下安全帽,任海风从微汗的发间吹过,感受寂静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孤绝于世外的心情油然而生。远方隐隐有海鸟的啼唱。

  海浪声中,有个细细的歌声随风飘来。真往声音来处看去。

  他看见一个女孩子在唱歌跳舞。她的金发看起来好柔软,白色的裙摆在风中轻盈飞舞。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崖头上,那女孩高举着一双纤纤玉臂,欢天喜地的跳着转圈圈,她的脚步虽然随兴胡乱,却充满了生动的喜悦与美感。真看得入迷了。

  世界明明如此美丽……

  不知为什么,真的胸口一紧,便将视线转向海面,叹了一口气。

  “啊……”

  听得一个小小的叫声,他不经意地回头看那女孩,却发现只不过一眨眼,那女孩的身影竟从悬崖上消失了接着下方传来水声。“…………啊?”

  不会吧?他暗暗想着,丢下摩托车便往那女孩刚才待过的地方跑去。一面沿着石头间隙找路,真一面伸长了脖子往下探,直到抵达那座崖头的前端,他总算在海浪之间看见那颗金色的小脑袋。

  “咦咦咦—?太离谱了?掉下去啦?”

  真愕然地从崖上探出身子,只见少女在海里死命的挣扎,海浪却仍然拍过来覆没她的头。然后,她就没再浮起来了。

  “不会游泳吗?”

  崖高大约十公尺左右。真急急脱去上衣,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在一秒钟的空白后,海面便像咬上来似的撞在身上。他先浮出水面,朝少女最后消失的那一处海面下潜去,不久就看见她的身影正渐渐下沉。真奋力拔水前进,一面伸手去抓少女的身体,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往水面游去。

  少女的手脚在他的脸和腿上乱踢乱抓,但他现在可没闲工夫感觉疼痛。没过多久,两人就浮出海面。

  少女已经吓坏了,双手乱挥想抓住真。她的力气大得不像个女孩。被她一抓,真差点又被拖进水里。

  “可恶!冷静点!”

  尝到海水的咸涩,真仍然努力对她说,可是少女根本不管,仍是使劲的挣扎,真的脸都被她的指甲刮伤了。

  这样不行。真只好先放开她,再次潜进水中,然后绕到少女的后方,一手从背后牢牢扣住她,让她没办法乱动,才将她重新带回水面。

  架着总算不再乱动,真这才顺利的游向一处浅滩。在他的搀扶下,少女脚步踉跄的跟着爬上沙岸,还不时呛咳着。她想走到石头上,但大概是脚抽筋或挣扎累了,只见她一个不慎跌坐在浅水里,连喊叫声都没发出来。刚才被她抓伤的脸颊忽然开始刺痛,真一时气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想死啊!白痴!”

  少女惊骇地身子一缩。

  “连游泳都不会,还敢在那种地方乱跑!你发什么呆……”

  真一股脑儿地骂着,感觉到少女的反应不太对劲,抬起目光看去时,却见她的嘴唇都发青了,浑身不停打颤。

  “啊……啊……不要……”

  她惊怯万分地向后退,变了色的嘴唇吟吟有辞。

  “死……不要……”

  “啥……?”

  真不解又不耐烦的把脸凑过去。一见他靠近,少女竟一骨碌跳起来。

  “不要!”

  她踩在浅滩的水上往外跑,好像逃离真。

  “你干嘛?啊、喂!等一下!怎么了啊……?”

  真被她的举动弄得傻眼,只能呆站着看被水绊倒、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再逃。

  “不要……我不要死……!好可怕!”

  “不是,就叫你先等一下嘛!你跑什么跑!”

  刚刚才捡回一命的她,竟然又往海面逃去。真只好赶过去拦住她,否则要是她又在自己面前溺水,那可不是好玩的。少女拚命的扭动身体不让他抓,口中不停尖叫。

  “我会死呀!被*打中就会死啊!”

  这女孩子是?――真的心中一惊。一个闪神,真的脸被少女的手肘结结实实地挥中,令他刹时只觉得眼前一白,血腥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这一刻的感觉,竟像那道烧死爸妈和妹妹的白光迸射时。

  “不行啊!不行、不行……”

  少女蹒跚地走在浅滩里,没几步又跌倒。

  “好可怕……我好怕死—!”

  直赶紧抱起她的身体。

  “好好好,我知道了!放心放心,你不会死!”

  那双瘦弱的肩膀又是一颤。真紧紧的抱住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不要怕!我会……我会保护你!”

  此话一出,少女那僵硬的身体便慢慢地放松下来,紫色的大眼睛里这才映出真的脸孔。泪水在她的眼中涌现,她就像个年幻的孩子似的,放声哭了起来。“抱歉哦……都是我不好。”

  真尽量把声音放轻,努力安慰她。

  “……真的,抱歉……没事了,别哭了……好不好?”

  少女攀在真的身上,仍然不住地大哭。

  这女孩以前一定遇过很可怕的事,搞不好就是在大战发生的那阵子。真有听人家说过,很多人因为战争而受到心灵创伤,一直难以平复。

  这样可怜的一个女孩,而且她刚刚还差点丢了性命,自己却对她那样凶,害怕她吓成这样。真愧疚得心痛。

  “不要怕……别怕了。你不会有事的……”

  他柔声说着,切切凝视着少女的脸。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少女仍犹惊恐地仰看着真,那双紫色的眸子被泪水沾湿,却散发着纯真无瑕的光芒,宛若宝石一般灿烂。如此脆弱而纤细的美,让真一时失了言语。

  “保护……我……?”

  断断续续的,少女重复这句话。

  “嗯。”

  真坚定说道,怀着神圣的心情。

  “所以……你不用再怕了。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做这种承诺也许像是在胡闹,这世上哪有不会死的人。

  然而在这一刻,真也想念自己所说的话。他暗暗发誓,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守护这条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的生命。

  少女用双手捧起真的手,贴在她白晰的脸颊上,好像要确定那份感触。

  “保护……?”

  掌心感觉到她细嫩而温暖的肌肤,真向她微笑。

  “嗯……保护。”

  少女陶醉地闭上了眼睛,表情渐渐变得安详。真屏气凝神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感动得想哭。

  有一种感觉正在填满他的心,并且一点一滴的满出来。这是什么……?

  两人回到岸边,走到石块上。不知是发冷还是依然害怕,少女不停发抖。真拿出手帕来拧干,为她擦拭还在淌水的头发。

  “你还好吧?冷不冷?啊。”

  他发现少女的脚踝正在流血,赶紧蹲下去。

  “被石头割破了吗……痛不痛?”

  真问她,她却像是任凭他作主似的答也不答,只拿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看着他。真的心里激起一股保护欲,眼下能保护这女孩的只有自己了。

  他再拧干手帕,按住还在流血的伤口,然后绑好。姑且做完急救措施后,真站起来环顾四周。

  “不过,现在要怎么办呢……?”

  这里是一处小型的峡湾岩岸,他们所在的两旁都是如屏风般耸立的悬崖,崖壁都超过九十度,就算是调整者的他也很难从手攀上去。循着这片石地走,不一会儿就被峭壁挡住去路,也没有别的路可心绕过山崖,看来只有再一次游到海上,另外寻找上岸的地点了“可是这女孩又不会游泳……”

  少女单纯的眼神追随真,好象没发现他们身处的状况。真朝她笑一笑,免得她无端心慌,然后拉出挂在自己颈子上的项链。链子下端挂着他识别牌和紧急用的小型发信机,当他在战斗或其它场合遇到急难时,可以用来通报自己所在的位置。

  “到时候不知道会被骂成怎样……哎,不管了。”

  真把发信器机折成两半。其实这东西只能在真正紧急的情况下使用,但至少他现在确实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归队。讯号在中子干扰环境里也许不稳定,但应该还能传到停泊在迪欧奇亚基地的母舰吧?

  再来只有等了。真望向石地后方,那儿好像有一个小小的山洞,没别的东西无所谓,起码能避避风也好。

  看着真那儿走来忙去,少女的眼神仍是那样纯真。

  史黛拉痴痴凝视跳动的火舌。掉进海里之后,把她救起来的少年又跑去捡流木,然后就做了这个火堆。火一直在烧,偶尔跳出不可思议的青光和绿光。

  少年会做好多种事情,又会游泳,又会做火堆。他帮史黛拉的伤绑了一块布,伤口就不流血了,简直就像研究所里的医生一样。

  而且,他还说要保护史黛拉。

  他们把衣服脱掉,摊在火旁让它烘干。就像跟史汀克他们在一起时那样,史黛拉也把洋装给脱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看见她只穿着小短裤时,脸红起来还转头不看她。

  “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他们背对背坐着,少年问道。她碰到他的皮肤,体温传了过来。

  “名字呢?……听得懂吗?”

  他说得很慢,而且很温柔。这个她就听得懂。

  “名字……史黛拉。住在,不知道。”

  少年的声音里出现一丝困惑。

  “那,你平常都跟谁在一起?你爸爸妈妈呢?”

  “‘一起’的是……尼奥、史汀克、奥卢……爸爸妈妈……不知道。”

  听到史黛拉的回答,少年的声音难过起来。

  “……这样啊。那你一定也遇到过可怕的事情,是不是?”

  “‘可怕’?”

  史黛拉惊慌的看着少年。其实她还在怕。从听到“死”这个字之后,她就会一直怕,直到睡着为止。少年紧张的转过头来。

  “啊呀,抱歉。现在不用怕了啦!我会――嗯,这个,我会待在这里保护你,不会走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里突然暖洋洋的亮起来。

  “保护史黛拉?……我不会死?”

  “嗯!你放心,不会死的!”

  少年直视着史黛拉的双眼说道。看到他的眼睛,史黛拉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起来。

  好奇妙。刚开始被他骂的时候,史黛拉觉得他好可怕,而且他的眼珠子红得像火一样,还说出史黛拉讨厌的那个字。可是他后来又抱住她,还对她说:史黛拉不会死。他会保护她。

  保护她以前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她晓得了。保护就是不会死,就是好温暖、好温柔,像尼奥的声音一样,也像她被少年紧紧抱住时的那种感觉。“啊,我叫做真。”

  少年突然想起来说道:

  “我叫真?飞鸟。知道吗?”

  “真……?”

  史黛拉小小声的跟着念了一次。少年――真好像好开心似的笑了。

  “对,真。你记得住吗?”

  看到真的笑脸,史黛拉的心又噗通噗通跳。

  不可思议。虽然有点像“可怕”,可是又轻飘飘的好舒服。真好奇妙,她喜欢。她也喜欢尼奥,可是跟那种喜欢有点不一样。

  “真……”

  她细细念着这个名字。

  史黛拉忽然想到一件事,站起来跑到摊开的衣服旁。她在裙子的口袋里找了找,摸到那个硬硬冷冷的东西。这个淡粉红色的贝壳是她今天早上在沙滩上捡到的宝贝。她拿着贝壳转过身去,发现真本来在看这里,这会儿突然又像吓到似的马上转头看旁边。史黛拉走向他,说了一声“来”,把手掌上的贝壳拿给他。

  “咦,这个?”

  真抬起头看着史黛拉的脸,马上又慌慌张张的别开视线,一面问道。他的脸怎么又红了?

  “给我的吗?”

  真收下贝壳,这次才看着史黛拉的眼睛笑了。

  “……谢谢。”

  史黛拉也好高兴,她愈来愈觉得好喜欢真。她在他旁边坐下来,本来靠着他的肩,结果他又扭扭捏捏的背过去。史黛拉搞不懂他,转过来有什么关系?转过来才能看见他的脸啊!

  不过,只要挨着他的背,就会感觉他身上的温暖。史黛拉就这么默默的看了火光一会儿。

  过了不久,他们把衣服穿上。裙子还是湿湿的,穿起来不太舒服,可是穿上衣服后,真才总算肯转过脸来。

  “这个……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人。你不要担心。”

  能看到真的脸,史黛拉高兴得不得了,只顾着笑。

  她已经不怕了。只要真在她的身旁,史黛拉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史黛拉把头靠在具的肩膀上,沉默包围了他们。打从出生以来,史黛拉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海浪声里渐渐传来引擎声,由远而近。

  “来了!”

  真站起身来,跑到洞口探出头去。刺眼的白光突然从外面照进来。真跳到洞外的石地上,高声向不知什么人大喊着。海上的引擎声愈来愈大。

  “休假还给我发紧急讯号,你这家伙是不出事则己、一出事就非同小可!”

  “队长!”

  那个人跟真讲话,真也对他叫了一声。史黛拉有点不安,便也站起来走向洞口。她看见浅滩那边停了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一个人影在跟真说话。探照灯又亮又刺眼,那人背着光,她看不清楚。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事?”

  “我哪有?我才不是出事呢!只是碰到……”

  史黛拉偷偷挨过去,想要躲到真的背后,真和船上的人说到一半,发现她跑来便转过头来,然后轻轻握住史黛拉的手。史黛拉稍稍安下心来。跟船上的陌生人讲话时,真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她怕原来的那个真不见了。

  没过多久,小船放下一只船橡皮艇,把真和史黛拉载到小船那里去。船上的人拿毛毯来,真把它轻轻的围在史黛拉身上,史黛拉害怕那些不认识的人,便紧紧的依畏在真的身旁。

  “这女孩从悬崖掉到海里去了……我把她救起来游到这里,结果就困住了……”

  听到真的解释,刚才跟他讲话的那个人就转过头来看史黛拉。

  “她住在迪欧奇亚吗?”

  那个人穿红色的制服,黑发被海风吹起,年纪还很轻,看起来跟史汀克他们差不多大。

  “没有,她没有说清楚……”

  真略略压低了声音,向那人答道:

  “可能她父母亲什么的死于战争……我猜她可能受过很大的打击。”

  “这样啊……”

  那人有所意会,又朝史黛拉瞄了一眼。他们两个聊了一会儿,可是史黛拉都听不太懂,便不由自主缩起毛毯下的身子,跟真挨得更紧了。

  “……既然只知道名字,我们也只好把她带到基地去,再请他们调查她的身分了。”

  穿红衣的人忧心的说完,便转回去面向前方。小船在暗沉沉的海面上疾驶。就在这时,史黛拉在引擎声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史黛拉—!”

  史黛拉猛然向声音的方向扭头望去,看见山崖上有两个小小的人影。不过天色己暗,她只看得出影子。

  是史汀克和奥卢。他们在找史黛拉。

  史黛拉一心一意地看着岸上,真急忙问她:

  “从这里恐怕不可能哦。”

  红衣服的人坐在前面,也抬头看着山崖上,一面说道:

  “只能先回基地再过来了开快点吧!”

  太阳下山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史汀克放慢车速,沿着滨海道路开了好久,心里愈来愈急。

  海面已经暗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邻座的奥卢还在朝海岸线张望,两只眼睛瞪得好大。

  “……真是!那个大白痴!”

  奥卢的这句咒骂,史汀克也已经听了不下十数次。

  说来难得,尼奥让他们三人放假,还说随便他们在这样市区里做什么都行;其实不能说“难得”,根本就是前所未有,所以史黛拉就穿上她喜欢的裙子,一早就跑到海滩上去了。只要随便找个看得到海的地方把她一丢,那家伙就算玩一整天也不会腻,甚至在他们在太空里时,她也可以默默的一直看小瓶子里的鱼。就因为她是那种呆子,史汀克和奥卢才没多想,就真的把她丢在海边随她去了。

  没想到,当他们在黄昏时来到海边接她,竟然怎么也看不见她的人影。两人一向自认是史黛拉的“保护者”,这下子也紧张起来,只好到处找她。

  “该不会……咚啊的一-……掉下去吧?”奥卢闷闷地吐了一句,把史汀克惹毛了。

  “你少乌鸦嘴啦!怎么跟尼奥交待?”

  “可是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奥卢只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嘴上虽然放弃,他的眼睛还是不死心地盯着岸边瞧。奥卢个性冲动又爱嘲笑人,但他担心史黛拉的程度却和史汀克不相上下。说来说去,谁教他们三人是“伙伴”呢。

  史汀克也隐约知道他们和一般人不同,其他人的动作没有这么快,力气也没有这么大,无法灵活的操纵MS。不管怎么看,那些普通人都脆弱得多,比他们三个不如,所以那些家伙会怕他们怕得像什么似的。他并不在乎,只不过有些时候,那些家伙的眼神里混着不一样的意味。

  轻蔑――还是怜悯?

  就是这一点让史汀克不爽。他们三个有哪一点要被那些弱者怜悯?

  因为,对史汀克而言,“伙伴”是个特别的存在。至少他们和自己是一样的。纵使用权是脑袋空空、好命的史黛拉。

  就在这时,一辆军用车从对向车道开来。在会车的那一刻,史汀克听见车上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连忙踩下刹车。

  “啊?”

  奥卢惊讶的叫道,史汀克忙向后方大喊:

  “史黛拉!”

  那辆军用车也停了下来,与他们的汽车相距数公尺。奥卢认出史黛拉裹着毛毯坐在车上,不禁愕然喃喃道:

  “呃,那不是扎夫特的吉普车吗?”

  两人立刻互看一眼史黛拉为什么会坐在敌人的汽车里?史汀克马上倒车过去,停车时又猛又急。

  “史黛拉!”

  “史汀克!”

  史黛拉高兴的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跑向走下车的史汀克,她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也没有受到拘禁。奥卢绕过汽车走到史汀克身后低声说:

  “喂喂,是红衣服耶!”

  “嘘。”

  史汀克使眼色要奥卢闭嘴,再往吉普车上走下来的人影看去,见其中一人穿着便服,另一人则穿着象征菁英的红色制服。史黛拉跑过来抱住他,却浑身都是海水味,史汀克便向她问道: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她掉进海里了。”

  穿便服的少年走过来替她答道。他站在史黛拉身后,笑得十分亲切。

  “我刚好在旁边看到――啊,不过太好了,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身分,正不晓得该怎么办呢!”

  史汀克打量着站在少年身后的红制服,猜他大概和自己一般岁数,脸上也和少年一样完全没有警戒的神情。照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没查出史黛拉和自己的“真实身分”,也许以为她是普通的老百姓,所以才救了她又用汽车送她。

  “这样啊,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谢谢你们。”

  史汀克堆起和气的笑容道谢,以免对方察觉他的紧张,接着侧眼向旁边瞄去,却见奥卢满怀敌意的瞪着那个红制服,便立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装作若其事的移开了视线。史汀克又假意笑着说:“真的,承蒙扎夫特的各位多方照顾……”

  那两名少年好像一点儿也没听出这番话的讽刺。他们的笑容极其和善,又客气地接受他的感谢。

  “不会,别这么说――太好了,史黛拉,幸好能找到你哥哥。”

  “嗯。”

  史黛拉用力一点头,那名扎夫特少年便也开怀笑了起来。好像真心为她庆幸似的。史汀克忽然有一个奇妙的想法他们明明是是调整者,怎么看起来几乎和普通人没两样呢?军用车掉转方向开回来,在扎夫特的少年身旁停下。

  “那就告辞了。”

  红衣少年向他们略一鞠躬,便坐上了前座。穿便服的少年跟着要上车,史黛拉却突然向他跑去。

  “真……你要走了吗?”

  “咦?……对啊,抱歉。”

  史黛拉的表情变得好悲伤,少年则显得有些困扰。

  “不过你看……你哥哥他们都来了嘛,所以你不用怕了,不是吗?”

  “嗯—…”

  史黛拉想了一下,却还是依依不舍的看着那个少年。史汀克暗自暴躁起来。

  史黛拉这家伙,才一会儿工夫居然跟人家熟起来了!那家伙可是敌人耶!是把“尤利乌斯七号”推到地球上,杀死了好多人的调整者耶!

  但见车上的少年也像是感染了史黛拉的情绪似的,表情同样显得不舍。

  “呃,这个……我们会再见面的,一定……”

  “该走罗,真。听到没?”

  红制服用长官似的口气催促道。车子开动了,史黛拉还追上去跑了两、三步,而那个名唤真的少年也从车上探出身来。

  “抱歉哦,史黛拉!可是我一定会,真的……我们会再见的!不对,我会去找你!”少年一路叫着,直到汽车转过弯角后消失。史黛拉怔怔地站在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

  “真……”

  那样子活像一条被主人丢下的小狗,史汀克看了就气,便自顾坐进车子。

  “啊呀,败给她啦!真是吓死人了,受不了!”

  奥卢突然开朗起来,嚷嚷着坐进前座。

  “真的是。”

  史汀克嘴里应道,心里想着。

  “再见面”哪有这个可能。如果史黛拉真的那跟那小子“再见面”,一定是在战场上。

  以敌对的身分――

  心头这把火怎么就是消不下去,却见史黛拉还杵在那儿动也不动,史汀克忍不住厉声大喝:

  “史黛拉!喂,我们要走了!”

  隔了半晌,史黛拉才神情落寞地向他们走来。她的脚踝上绑着一条陌生的手帕,吸引了史汀克的目光。是那个少年的东西吗?

  不知怎地,史汀克祈祷他们不要再见到面。

  坐在行驶中的吉普车上,真还是一直看着后方。本以会被调侃或取笑,没想到阿斯兰什么也没说,而且也不问,让真有些感激。史黛拉那惊慌的声音,还有真诚信赖自己的那双眼眸,至今仍紧紧箍着他的心。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思念,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人那样强烈的需要。就算是奉献自己的所有,他也愿意保护那女孩。他想要永远将她拥在怀里,使她免于任何恐惧危险。遇见她至今不过半日而己,他们也没有完整的聊过几句,可是真的心已经深深被那名少女所夺,甚至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结果不可思议。

  他把手伸进口袋,抓住史黛拉送他的小贝壳。――有一天,我一定要去找她。

  想到这里,他才发觉自己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甚至连她的全名也不晓得。当然,史黛拉当时说不知道,但他刚才真该趁她哥哥在场时问个清楚的。

  尼奥、史汀克、奥卢史黛拉提过这些名字。不过,那两名少年让真感觉怪怪的。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他们和史黛拉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反倒一直在揣度不安似的――说不定他们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到调整者,所以才那样紧张。真不禁觉得自己的怀疑好可笑。

  恐怕是嫉妒他们能待史黛拉的身边呢,所幸他们至少是关心史黛拉的。

  不论如何真下定决心。

  等战争结束后不,就下次休假时也好,他一定要来迪欧奇亚找史黛拉。手上没有任何线索,但他不担心。不知为何,真确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她。――对,史黛拉……我们一定能相见……

  在海风吹拂中,真仍然注视着身后黑夜,想着少女目送自己离去时的模样。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啊!”

  封闭的空气中,怒吼声颤抖着。罗德?吉普列尔粗鲁的敲着办公,瞪着萤幕画面上的男子。“你应该也很清楚啊!”

  萤幕上的大西洋联邦总统柯普兰显得似乎不悦己极。

  “计划的准备工作都还没有做完,就出那场意外,我们在那么惨重的伤亡下还照你要求的强制开战,结果我方的攻击全被避开,三两下就把手段用尽了。”

  的确,不用他说,吉普列尔自己也知道,只不过见对方一副“责任全在你”的态度,让吉普列尔满肚子火。提不出像样的反对就服从,做完了才来放马后炮,简直是无能者最佳的范例。

  “――现在到处都有人跳起来反抗,施压才结成的同盟开始瓦解,这也是难免啊!”

  说了半天,这个男的根本只是把自己的无能先搁一旁,把责任转嫁到别人身上而己嘛!吉普列尔瞪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对策!面对这种现况,你做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通讯频道那头的柯普兰得便面露苦色。吉普列尔继续追击。

  “高喊打倒调整者、消灭调整者,喊得那么大声,现在你又想灭火了?”

  “不,怎么会……”

  于是吉普列尔装模作样地大叹一口气,毫不客气地放言:

  “反正,弱者最后都会向强者依附的!胜利者才是正义啊!这么简单的法则你都忘了吗?总统先生!”

  “吉普列尔……”说实话,吉普列尔此刻的心里是一片焦虑。自从“雅金?杜威”之战让他们失去当时的盟主穆达?阿兹莱尔之后,“蓝色宇宙”的势力大跌,而且一路恶化,现在能重建起组织体制、取回足以折服联合首脑们的发言权,全都是继任盟主的吉普列尔的功劳。这下好了,不过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就被柯普兰得等人看轻成这样,难道建立起的地位就要再度失去了。

  正因如此,吉普列尔更要坚持他强势的态度。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他继续气愤骂道:

  “就是因为我们没展现力量,人家才敢起来反抗的!你现在知道问题所在了,赶快从这一点着手。像欧亚西侧那样的动乱,还不都是你们一直默许才会愈演愈列、搞得到处都是!”

  “可是我们的情况也很吃紧啊!”

  却见柯普兰也同样愤愤不平。

  “现在战力有限,再加上人员的问题……况且你自己的‘幻痛’也没有多大的建树,不是吗!”

  捱了这道反击,吉普列尔一时答不出话。

  真是的!他暗暗咬牙切齿,一面想起尼奥?罗安诺克那张戴着面具的那此家伙到现在连一艘战舰也收拾不了,才会让这种无能者抓到把柄大做文章!然而,战力还是一大问题。地球联合军虽然一向以过剩的物资睥睨群雄,如今仍未从“尤尼乌斯七号”坠落的损害中恢复,而且反抗的火种已经在各地散布。就算是再大的战力,分崩离析后也会变得薄弱。这是当然的。

  “所以……”

  急躁地思索着下一句话要怎么接,吉普列尔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国名。他在大腿上拍了一下,探出身去。

  “――对,奥布啊!”

  “啊?”

  柯普兰一脸讶异,吉普列尔却投以一个会心微笑。

  “那个国家现在已经在我们的阵营了,我想他们的战力应该不小……”

  “噢……”

  柯普兰仿佛这才恍然大悟,点头做思考状。还有什么好想的――吉普列尔心中雀跃。

  “就是说啊!唉,你也真是的,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一步呢!”

  现在他愈想愈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黑海那边就让他们去嘛!叫他们善尽盟国的义务,赶走扎夫特啊!”

  直布罗陀的扎夫特基地正在准备进攻苏伊士,而且听说那艘“智慧女神”也将加入这场作战行动。爆破“尤尼乌斯七号”时的功劳,加上在奥布海域和喀尔纳罕的胜利,那艘的声望愈来愈高,这就吸引更多的蠢蛋抛弃联合、倾心于“殖民地”了。苏伊士的重要性固然不可小看,但他们必须更早击溃那艘敌舰,否则后患无穷。因此,吉普列尔想到利用奥布军。

  让奥布出兵,我方就不伤本了,况且想想今后的布局,也该让奥布流点血才好削弱它的力量。

  刚好,对方现在也有个把柄握在他手上,他们肯定不敢拒绝。

  “那个国家现在已经不敢说‘不’了。因为他们前阵子冒出一个捞什子,又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嘛……”

  “自由高达”和“大天使号”――是两个消失在“雅金?杜威”时的名字,前者对联合阵营而言仍是敌MS,后者则是地球军的叛逃舰。众人都以为它们已不存在,不料却出现在奥布国内,之后还跟代表首长一起消失,这件事很难不被视为对联合阵营的背信行动。尽管奥布方面极力否认,不过还有个问题吉普列尔的脑中掠过一丝忧虑。“自由高达”、“大天使号”――他们在奥布现身,其意图为何?

  而那些人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不要!不行!这个不行!”

  听见少女激昂的尖叫声从维修室里传出来,尼奥便过去探过究竟,只见史黛拉坐在圆床上,激动的和研究员们僵持不下。

  “你走开啦!不要碰!”

  史黛拉大发脾气,研究员们只好拚命的哄她。

  “好好好,我知道,我不会再碰它了。”

  “抱歉抱歉,我没有要抢你的啦!”

  另外两张床上,史汀克和奥卢都在看他们拉拉扯扯,表情既像是惊讶,又像觉得有趣。尼奥走进房里喊道“怎么啦?”研究员们则是一见他便仿佛救世主降临。

  “尼奥!”

  史黛拉也发现他来,立刻呼唤他的名字求助。研究员向尼奥耳语道:

  “催眠前本想看看她脚上的伤,谁知道一取下那条手帕,她就发起脾气……”

  尼奥向她看去,史黛拉果然将一条脏兮兮的手帕紧紧抱在胸前。看见尼奥走过来,她抬起脸哀求似的看着他。尼奥便向她温柔的微笑:

  “怎么,吓着你啦?对不起啊,史黛拉。别担心,没有人会抢走它的。”

  “……真的吗?”

  史黛拉半信半疑的问。

  “是啊。这是史黛拉的宝贝,谁敢抢走它。”

  尼奥轻抚她的头发,点头向她她保证:

  “所以,你放心的睡吧!”

  史黛拉这才相信,表情顿时缓和下来,乖乖的躺在床上。

  处理完伤口,床罩降了下来,三人就像往常那般陷入熟睡。

  “其实我还真像是个坏叔叔呢,”

  注视着史黛拉天真的睡空,尼奥自嘲道:

  “什么‘没有人会抢走你的宝贝’……连这种话都敢哄。”

  而他们此刻正从她身上夺走的,却是比什么都珍贵的东西“很厉害啊,每次都有劳您。”

  无视于尼奥的罪恶感,研究员笑着说道。这话是在称赞他扮演的“坏叔叔”。尼奥向他瞥了一眼,不意地喃喃自语:

  “记忆这种东西究竟是有才好,还是没有才幸福呢……有时我都忍不住要想……”

  他不知道史黛拉今天出了什么事,但从史汀克等人的话里听来,她好像在海晨溺水了。也许是离“死”太接近了,她身上出现了制约词不达意生效后的迹象,但从刚才那副模样看来,又和平时的制约恐慌大不相同,尼奥不禁狐疑。

  “难得她吵成那样,该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吧?”

  史黛拉本身一定发生了某种非常重要的变化,也许重要到足以决定她的人生价值――让凡事都漫不经心的她,会为了一条不起眼的手帕执着成那样。

  却见研究员一面操作仪器,一面公事化的回答:

  “说得也是。她留下的印象是有一点强,哎,应该有办法删得掉。”

  当然,他的工作就是消除史黛拉等人的记忆,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伴随着任务而来的小麻烦;不管这份记忆对当事人而言有多么重要的价值……

  尼奥的沉默或许透露了他的迷惘,研究员瞄了他一眼,眼神中蕴含着警告。

  “我认为,对他们而言,没有记忆会比较幸福――一部只要照相关指示打倒敌人就好的战斗机器,多余的情感只会构成阻挠,效率也会变差。”

  和强化人打交道,这些研究员的资历比尼奥要来得长,他们大概就是用这种心态切割的吧?要是不能切割,那就下不了手了。

  “是啊……我知道。”

  尼奥答道,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几个孩子就算知道什么、思考什么……反正也不能怎么样。”

  史黛拉等人没有自己的人生,有的只是身为兵器的用途。既然如此,与其为了不会实现的事而烦恼,还不如忘却一切要来的轻松。

  尼奥转身要走,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低吟咏。

  “……别移情,否则你会痛苦哦!”

  研究员们想必也铺起过段心路历程,因而有此忠告。尼奥半转过头朝他笑道:

  “都怪我不小心放他们出去逛街。他们可能碰到不少事情……麻烦你维修时多费心罗!”

  他只是想让他们至少有机会品尝人生之乐――未料这分好意却惹出了麻烦,令尼奥嗤笑起自己的妇人之仁。

  “是。”

  研究员冷静的点头,十足专业。

  维修要多费点心。愈是精密打造的东西,愈需要细心照料才能发挥其性能。

  尼奥走出维修室之际,又低声地自言自语:

  “那么怕死的孩子要想不死……只有不断的打倒敌人才行……”

  是的。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得删除于战斗不必要的情感,连一丝疏忽都不能留下。为了不让她被“死”给逮住。

  尼奥最后望了一眼,史黛拉仍将手帕抱在胸口,睡脸上挂着微笑,好像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似的。

  “我是雷?札?巴路。”

  最先发现海涅走进交谊厅的不是别人,就是雷。真等人跟着一起起身立正,举手敬礼。海涅的身旁还站着阿斯兰,大概是在带他参观舰内吧。海涅回应雷的致意,态度却是一派轻松随兴。

  “噢,是‘瞬发型扎古幽灵’是吧?我是海涅?威斯坦弗斯,幸会。”

  海涅好奇地东张西望,继续往交谊厅里走。

  “不过,最新型就是最新型啊,是吧?我说‘智慧女神’。跟纳斯卡级截然不同耶!”

  他一面感叹,一面向阿斯兰徵求同意。

  “是啊,呃……也是啦!”

  阿斯兰不由得为这位新同胞的我行我素而苦笑。真在一旁对照观察着这两位“FAITH”。

  “威斯坦弗斯队长之前都在纳斯卡级上服役?”

  露娜玛莉亚向他问道,却听得海涅“啊?”了一声,面露不解。

  “叫我海涅就好了啦,别那样硬梆梆的。这是扎夫特战斗驾驶的基本精神,不是吗?――你是露娜玛莉亚对不对?”

  “啊,是……”

  露娜玛莉亚迟疑地回答,真也困惑地偷看阿斯兰。

  的确,扎夫特并没有如一般军事组织的阶级制度,只有各分队及其领导者,那人便要负起队长的职责。队的单位不一,三五人是一队,一艘船甚至多艘战舰上的全体乘员也可以是一队。“智慧女神”原本由塔莉亚任艘长兼任队长,在阿斯兰来了以后才将MS机队交由他掌管,因此对真等人而言,阿斯兰就是他们直属的队长。至少真自己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多了海涅,以后会变成怎样呢?

  “我之前都待在总部哦,前阵子开战时的防卫战,我也有出击耶……”

  海涅在回答露娜玛莉亚的问题时,真悄悄向阿斯兰问道;“队长……那个,我们……”

  却见阿斯兰拦下了他的问题:

  “真,威斯坦弗队长比较资深。”

  这意思是,阿斯兰的资历比海涅浅,所以海涅才是队长。真不禁迷惘,脑袋也一时转不过来,而海涅在这时听到了阿斯兰的话,忽然转过头来。

  “――‘海涅。’”

  “啊……”

  阿斯兰一脸歉意,大概已经被他提醒过好几次了。海涅调皮的歪嘴一笑,忽又讶异的问他:

  “啊,不过怎么?你一直被人家叫队长队长的吗?”

  “呃……是。”

  阿斯兰尴尬地答道,现场顿时流露着一股不自在的难堪气氛。

  他倒也没要求别人喊他队长,只是真等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阿斯兰自己也觉得这很普通,所以没有阻止他们。结果海涅发着大家的面说队长喊起来不够亲和,这就让人尴尬了。

  像是出来打圆场的,雷轻描淡写的解释:

  “既是战斗指挥官,我们当然就……”

  “啊?……哦!”

  海涅想了一会儿,话锋一转。

  “啊不,可是你们想想,这样搞出隔阂又跟伙伴脱节实在不太好,不是吗?”

  “啊?”

  真为这出其不意的说法而惊讶――跟伙伴脱节?

  “我们都是扎夫特的战斗驾驶,上了前线,大家就是一视同仁啊,不管是‘FAITH’也好红衣服也好,或是绿色也好。”

  海涅理直气壮地说着,又向众人问道:

  “要是只会服从命令,非要窝在一起才能战斗,那不就跟地球军那群呆瓜们一样了吗?所以我们平起平坐好了。”

  真还是没能马上接受这种观念,便望向阿斯兰。

  他明白海涅说的话。在军队里,为了迅速达成目的,指挥系统是必须的,可是太过重视这个系统的形式,会使组织变得僵化而失去功能。扎夫特便是因此而决定废除阶级,好让实战时临场判断得以优先。扎夫特军的个人智商水平偏高,这项措施才得以发挥攻效,但是反过来说,加诸于个人的责任也相开重大。

  因此,一视同仁――海涅的意见是说得通的,不过阿斯兰可以接受吗?

  真等人的心里正在彷徨,忽见海涅瞪着眼睛向他们看来。

  “啊,还是怎么着?他离家出走后回来就欺负学弟?”

  “啊,不……”

  阿斯兰急忙否定,真也惊愕地大叫:

  “没有,才没有――”

  “那就叫我队长――你这个也真是的,阿斯兰,为什么不要求他们只叫名字就好呢?”

  被海涅这般自作主张似的一说,阿斯兰也只能恭谨的赔不是。

  “……不好意思。”

  眼见见面礼自己的这一脚踢成功了,海涅双手叉腰,看着众人:

  “哎,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伙伴了。大家要同心协力奋斗啊!”

  海涅豪迈有力的一喝,昂首走出了交谊厅。这个人实在我行我素得达了头,真被他耍得无言以对,便和阿斯兰互看一眼,却见阿斯兰一脸苦笑,忽地凑过来悄声说道:

  “其实我也很想像他那样……”

  “咦?”

  真大感意外的打量阿斯兰,见他好像很难为情。被他这样一盯,阿斯兰更害羞,表情也苦苦的。

  “只是有点不敢……”

  惊见阿斯兰有另一面,真对他的看法忽然改变了。

  海涅把他说成离家回来欺负学弟,令真有些懊恼和错愕。不过,他真的说错了吗?难道不是他们这些晚辈在不知不觉间把阿斯兰推到更高的地位,还筑起一道墙隔开他的吗?就因为他比较成熟、是队长,是“FAITH”,又是传说中的菁英。

  所以,真就要求他表现得完美,要求那些真自己也办不到的事,还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现在想想,自己就是用这种心态在反抗他。

  而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却只是一个不擅交际,严肃却呆板,而且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队长……”

  真不自觉喊了他一声,其实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只是发现了他新的一面,觉得想说点什么罢了。

  阿斯兰便淘气的纠正他:

  “是‘阿斯兰’啦,真。”

  “啊……”

  真捂住嘴。这时,海涅的催促声传来。他已经丢下带路人,自顾自走得好远了。

  “喂,你在干嘛啊?阿斯兰。你要来带路耶!”

  “啊,是!不好意思!”

  阿斯兰慌忙答道。看见他这副模样,真忍不住笑了,阿斯兰也回以一笑,两人就像是共犯似的。真感觉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拉近了,多亏了海涅的坦率和我行我素。

  是啊,把阿斯兰当做队长,反抗他的命令,这点事谁都做得到,而自己投身于扎夫特,追求的可不是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这样的自豪之中,真举步跟上他的新同胞。

  “风浪变大啰!”

  天城上尉眺望着混浊的海洋,嘴里喃喃道,邻坐的特大嘎上校搭腔:

  “才刚形成而已,我看过去大概要一个钟头吧?”

  “说得也是,这个低气压也没多大。”

  他们正在奥布舰队的旗舰――航空母舰‘建御雷’号的舰桥上。南非附近的印度洋海面上正在形成低气压,云幕低垂,就算是坐在庞大的航空母舰上,仍然感觉得到脚下有如翻搅似的摇晃。

  好望角邻近海域吹的是偏西强风,这儿又是与洋流交会的地点,因此波涛汹涌,自古以来就是航海的难处。

  “不过我真没想到,我们竟会绕好望角走。”

  天城又低声说。在“建御雷”的领军下,奥布舰队正向苏伊士前进。既是由奥布出发,其实直接往西横越印度洋要来得快多了,他们却从东绕过南美的德累克海峡,再绕过好望角以穿越红海,走得是又远又平顺――就为了避开卡贝塔利亚到直布罗陀之间的扎夫特势力范围。

  “有什么办法?虽然对手是同一边的,但是舞台在黑海,印度洋又没观众。”

  特大嘎又是那副极尽嘲讽之能事的口吻,天城不由得忧心地叹息。

  这一趟远征当然不是出自奥布的意愿。是联合军为镇压各地的反抗暴动已忙得不可开交,便单方面的决定要奥布将战力投入前线。

  “咦,我们的最高司令官大人呢?主角怎么不见啦?”

  特大嘎继续挖苦的问,天城则是轻蔑笑道:

  “我看,他可能还在房间里跟呕吐袋难分难舍吧?”

  “哎呀喂……这位司令大人真是不得了哇!”

  和长官一样,天城对这位“司令官大人”――尤纳?洛玛?塞兰也怀着一肚子反感。在他们这些军人眼中看来,尤纳?洛玛空有一张嘴皮,只是个仗父亲声势的窝囊废罢了。相对的,继承乌兹米遗志而即位的卡嘉利都还与一般兵接受过同样的军事训练。甚至也上前线战斗过。对她的那份忠诚,实在很难射在尤纳身上。

  “不过……”

  天城压低了声音:

  “这话也许不该说出口,不过……关于这次出兵,属下还是持疑。”

  特大嘎的目光停留在这位副官脸上。虽知说了也无济于事,天城还是不吐不快。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的纷争那才是奥布的理念,也是我奥布军的精神,可是――”

  可是他们现在远离祖国,正开在准备加入外国战争的航道上。做出这种事,还谈什么国家理念。

  在尤纳?洛玛等任职阁僚的首长们眼中,大概只有大西洋联邦的强大势力吧?明着说是为了护国而情非得己,其实是惧于眼前的威胁而舍弃信念。用许多鲜血守护并换取的这份理念,就这样轻易被抛弃了,他不认为这是正确的。

  卡嘉利一去不回,是不是因为对这样的祖国绝望了?

  国家元首放弃国家,固然不是一件值得原谅的事,只不过,天城就是禁不住对她产生同情和共鸣。

  “是啊,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这也是为了保卫国家……”

  特大嘎粗声说着,好像不高兴。

  “说实在话……虽然情势动荡险恶,我们也只能期望‘大天使号’和卡嘉利大人能继续守住奥布的信念了……”

  天城消沉的低下头去,他的心里也有一份带着罪恶感的期许,但愿“大天使号”能收拾这些乱象。他相信那艘战舰有这样的力量,因为他们在前次大战时曾经立下奇迹般的战果。

  特大嘎沉沉的叹口气,随即向天老太太看了一眼,静静的笑说:

  “――要是来不及,那就祈祷她会在某个角落看见这场战斗吧!”

  身为军人,他们只能服从国家的决定而战。那么至少,他们要表现得英勇果敢,不让卡嘉利丢脸。

  天城咀嚼着这份退而求其次的愿望,坚定的点点头。

  “哦……奥布的派遣军啊……”

  尼奥在“J.R.Jones”的舰桥里接过命令状时,显得颇为感佩。上头的人还真会动脑筋。

  “航空母舰一,护卫舰六。预计明天傍晚会进入本区。”

  舰长传达奥布方面的情报。他们目前停泊在苏伊士等待命令,接下来有可能要继续追击“智慧女神”,也可能招待新任务。不管是哪一项,舰上都只剩下“混沌高达”、“盖亚高达”、“深渊高达”和尼奥的一架“威达”,势必得就近找基地补给。

  “是……”

  老样子,尼奥的语调还是那样不正经,舰长也只好敷衍的应一下。

  “哎,好吧。我知道了。”

  尼奥舒口气站起身,一面说道:

  “坦白说,这一带也确实不能不镇压了。”

  喀尔纳罕失守,黑海周围城市也慢慢开始脱离欧亚联邦的支配,转变成亲“殖民地”的区域,要是就这么一路崩盘垮到直布罗陀,那么欧亚西侧将成为扎夫特的支配地区,苏伊士就完全孤立了。

  “还是认真点工作吧……”

  说到一半,尼奥的脸上忽又浮现一抹不可思议的笑容。

  “或者说……叫他们认真点工作,你说怎么样?”

  这时候,在同一艘舰上的维修室里,床上的史黛拉睁开了眼睛。

  睡醒时的感觉就像以往那样舒畅。不,她甚至觉得比平常还舒服。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一个既幸福又安详的梦。虽然也和平常一样,她一点也想不起来梦到什么。

  史黛拉慢慢坐起身。这一动,泪水就从脸颊滑落。她愣了一会儿,发现泪水还在不绝涌出,便伸手去摸。

  自己为什么在哭呢?

  她不知道,但觉得心底好像有个洞,好像少了什么。

  她擦一擦被泪水濡湿的脸,动作有些孩子气。再坐起来时,胸前又有个轻软的东西飘落。她捡起来。

  “这是什么……”

  看起来是一块脏脏的布。上面有干干的盐分,有点硬,好像还沾了血迹似的印子。这种东西怎么会跑到床上来?

  史黛拉忽然觉得些许不安,目不转接的看着那片布。――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得再仔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那还是一块脏布而己。史黛拉把布片丢开,走下圆床。

  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战争”呢?好想赶快坐进“盖亚高达”跑来跑去。尼奥现在做什么?要是见到他,他会不会像平常那样温柔的对她说话?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听过另一个温柔的说话声,但那不是尼奥的。

  不过,史黛拉很快就把那个声音给忘了,还有她丢在床上的那一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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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SOS团一星级★

58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PHASH04

  “啊,那是真的吗?”

  整间咖啡厅里都是低而轻的谈话声,却突然有个少女尖声叫了出来。邻座的老人向这两个外国人瞄了一眼,似有责备之意。这个在公共场合失态的少女有一个浅褐色的短发,气质颇为开朗,而她对面坐着的则是一个略微邋遢的男子,两人印象极不搭调,而且显然不是本地人。

  “嗯,不会错的。是苏伊士的增援。”

  听见对面坐着的男子如是说道,少女茫然若失,颓然坐回椅子上。

  少女的名字是米莉亚利雅?哈乌,她曾在前次大战时偶然登上“大天使号”,并成为地球军的前线士兵之一,战后随即回到故乡奥布。曾学过摄影的她,如今是一名记者,经常往来于世界各地,大多拍摄战场景象。虽然年轻且资浅,米莉亚利雅却拥有十足的热情和一分不让须眉的胆识。

  她之所以来到迪欧奇亚,是因为得知“拉克丝?克莱因”也来到此地。开战以来,这位“殖民地”的偶像歌手活动频繁,米莉亚利雅对她一直抱着某个疑问,所以她事前便找了一个好地方,把基地内的劳军演唱会场景一一收进相机。

  才刚被扎夫特“解放”的迪欧奇亚涌入不少记者,坐在她面前的这人便是其中之一。素有包打听之称的他从“可靠的消息来源”得到一项最新消息,那就是地球联合军的增援部队正朝苏伊士前进。但对米莉亚利雅而言,那批增援部队才是消息重点。

  “真的吗?奥布出兵?”

  “是啊,我的消息很可靠的。”

  记者点着头,从皱巴巴的纸包里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边找打火机。

  “还不知道增援军的目标是哪里不过连奥布都搞海外派兵,时代真的变了。”听他这么说,米莉亚利雅只觉心中翻腾。她知道祖国已经加入了“世界安全保障条约机构”之类的组织,但没想到竟会如此积极的参与战斗。

  男记者找不到打火机,只好放弃点烟,啜了一口香浓的咖啡代替,然后皱起眉头闷声说道:

  “要不了多久,我看事情就要闹大罗!只希望他们在没人的地方打,不要涉及城镇就好了……”

  米莉亚利雅沉着脸不语。她已清楚感觉到,时代正一步步朝向更恶劣的方向迈进。

  人人都必须采取行动的时刻,已经迫在眉睫。

  “地球军增援?”

  阿斯兰跟着海涅一起被叫到舰长室。塔莉亚在地图面板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对。不知道是打算进攻直布罗陀,还是往这儿来。”

  舰和室里除了他们三名“FAITH”外,还有副舰长阿瑟,他则是满脸紧张的盯着地图。

  “――不过,既然还在这个时期增援,十之八九是为了挽回颜面,一方面大概也想收复前往苏伊士的陆路。司令部也有同样的看法。”

  换言之,就是“被拿走的就要拿回来”。阿斯兰忧心的看着地图,自从扎夫特攻下喀尔纳罕,这一带的城市都连带脱离了联合的支配。从各城市人们对扎夫特如此友善的反应看来,可见他们之前是多么受到联合的欺压。如今,联合军的增援有可能再次改变邻近地区的势力版图,那他们的付出都将化为乌有。

  塔莉亚厌倦地感叹道:

  “唉,真是拉锯战呀……哎,虽然这是老样子。”

  阿斯兰也觉得这事没完没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冤冤相服。然后战争迟迟无法结束,只有死难者不断增加。

  坐在他旁边的海涅开口发问:

  “除了增援部队外,苏伊士目前的战力呢?我是说,他们的部队大约是怎样的规模?”

  此话一出,便见塔莉亚的脸色一苦。

  “数量倒不是问题……只是那个呀,就是之前在印度洋的航空母舰。”

  一听此言,阿斯兰和阿瑟都大惊失色。

  “那个……他们还在用那些被夺机体?”

  阿瑟问道,塔莉亚便严肃地点头。

  “对,所以有点麻烦。恐怕那些人也会来。”

  海涅悄悄向阿斯兰问道:

  “……他说的被夺机体,就是‘军械库一号’的吗?”

  “对。”

  和塔莉亚等人一样,阿斯半也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落入敌方的那三架第二世代系列战机拥有以一当百的战力――说来讽刺,这正是开发技术人员当初的期待。有没有那三架MS,战况便有天壤之别。

  “――总之,本舰即将出击。”

  塔莉亚以实务的口吻说道,犹如切断对敌军的那份忧虑。

  “我们要担任最前卫――马尔马拉海入口,守备达达尼尔海峡。预定0600出航。”

  “是!”

  阿斯兰等人立刻回答。塔莉亚又看向新乘员海涅,向他确认。

  “你也是――可以吗?”

  “好,那当然。”

  海涅的态度依旧是那样大方自若,让阿斯兰稍稍放下心来。

  就像海涅之前所说,三个“FAITH”处在同一艘船上,意见不知能否统一,不过就目前看来,这点应该不成问题。说起来,这都要归功于海涅那开朗豁达的人品。

  “那么,我马上去进行出航准备。”

  阿瑟站起身来,三人便一齐敬礼,准备退出舰长室。还没走到门口,却又听得塔莉亚喊住阿斯兰。

  “还有一件事,阿斯兰……”

  “是?”

  他停下来回过身,却见塔莉亚的眼神似有顾虑。

  “这一次来替地球军增援的,其实是奥布军。”

  阿斯兰当下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一听懂之后,他顿时呆住了。刚走到门外的阿瑟听得这话,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奥布?”

  “说来难以启齿……他们毕竟是联合的加盟国了。”

  塔莉亚难得说话含糊,可能是考虑到阿斯兰的心情吧!阿斯兰努力抗拒着那股从脚底一路凉上来的感觉。

  “奥布……怎么会……!”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那明明是奥布一向的骄傲。乌兹米将未来托讨给卡嘉利和众人、坚守那份骄傲而死的身影,仿佛在眼前浮现。愤慨之际,阿斯兰也不禁战怵。

  这么说来,在下次作战时,自己就得和奥布交战了吗……?

  “可是,阻止地球军戟黑海地区,是总部对邻近扎夫特军下达的命令,无法避免呀我们也无从规避。”塔莉亚看出阿斯兰的踌躇,终于直接向他点明事实,阿斯兰却还是挥不去那份迟疑。在阿斯兰的心目中,奥布是他的第二祖国,他敬爱它的理念,之前也努力保卫过它,如今竟要将它视为敌人,谈何容易。

  眼见阿斯兰内心挣扎,塔莉亚郑重而明白的告诫:

  “现在的奥布,是地球军了。”

  阿斯兰答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她的眼睛。塔莉亚压低了声音,再三叮咛:

  “知道了吗?你可以吗?”

  “……是。”

  阿斯兰握紧拳头,终于回答。

  重返军旅就是如此,他知道。“FAITH”虽然空话他只向一己的信念与道义誓言忠诚,但一-旦置身军中,他终究不可能违背“殖民地”的利益。阿斯兰理智明白,情感却缠绕着迷惘。

  选择这条路,是因为当时他只能如此。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征讨形同祖国的奥布,真的正确吗?

  如今,阿斯兰徘徊在两个祖国之间。

  “什么?奥布?”

  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他在餐厅遇到露娜玛莉亚,听她说起地球军从哪里调派了增援。

  “对,听说就是奥布。”

  露娜玛莉亚恨恨地说:

  “真是够了!简直太教人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大老远跑来!”

  自奥布海域之战以来,她像完全不再信任那个国家了,但这些话却反过来刺进真的心。为什么那个国家……要跑这么远来……!

  真满脑子只觉得错愕。

  “可是人家现在是地球军,这种事也难免啦!”

  露娜玛莉亚下了这样一个结语,就继续吃起她的饭了。听在真的耳里,可不是“这种事也难免”就罢了。奥布不是那种国家,它不会为了一场国外的战争,就把军队送出去做了十几年的奥布国民,真对“奥布出兵海外”这几个字只觉得稀奇古怪。向来贯彻中立的这个国家虽有军队,但那当然是用来保护国土的,就算是偶尔踏出国门,顶多是为了支援救灾等原因,绝不可能派兵参战。一个不侵略他国、不介入他国纷争的国家,理当如此。

  正因为如此,对真来说,奥布此次的行动简直太令人震惊。

  震惊的感觉总得消退,怒意却渐渐在他的胸中涌现。自己明明早已跟这个国家画清界线,也打定主意要切断所有情感上的牵制,此刻却还有一股燠热在心底闷烧。

  敌人是奥布,来得正好,就像之前跟卡嘉利说的,这次我就来消灭那帮人!

  “你待过奥布是吗……?大战结束后都在那里?”

  阿斯兰正在上层甲板出神地看海,听得问话才回过神来。他转过身去,只见海涅一面浏览风景,一面悠哉地走向自己。

  “听说是个不错的国家呢!”

  “是呀……的确是。”

  这话答出口时,阿斯兰觉得胸中一痛。清澈澄明的海面上,罗列如珠冠的苍翠群岛――奥布就像是南海中的宝珠。它的美丽不仅仅在于景色,更在人民崇尚不懈的独立与自由精神。

  这是个好国家曾经是。

  这句赞美只能用过去式来表达了吗――阿斯兰黯然望向海平线。

  这场战斗原不是奥布所期望的,而是被强者逼迫、指使的。这一战,阿斯兰至少能够理解。

  就算苏伊士出事,原本也不可能牵连到千里之外的奥布才是。

  “这一带也好漂亮哦……”

  海涅站在他的身旁,为黑海之美而深深赞叹。阿斯兰茫然回答:

  “是……”

  无意间,海涅面向阿斯兰。

  “你是不是――不想跟奥布打?”

  被海涅如此一针见血地言中,阿斯兰吃惊地朝他看去,却见海涅的表情既没有责备,也不打算骂他,反而是静静的笑着。阿斯兰迟疑了一会儿,便老实回答:

  “……是。”

  于是海涅又问了:

  “那……要跟哪一国,你才愿意打?”

  “啊……?”

  这一问出人意表,阿斯兰眨巴着,嘴里含糊。

  “不……也不是说要跟哪一国……”

  他没有想要交战的对象。或者说,不管是谁,他都宁可不要作战就解决纷争。

  察觉阿斯兰的困惑,海涅又露出他那一贯坦率的笑容。

  “啊,你果然也是?我也是。”

  “啊……”

  “这不就对了吗?”

  海涅忽而敛起表情,用那双细长的眼睛注视着阿斯兰。

  “要懂得划分哦――这是战争,而我们是军人。”

  他说得对。不只是奥布,任何国家都一样,能不交战是再好不过。可是现实中有战争,军人就是必须为了国家而战,纵使“FAITH”有自由裁量的空间,也不可能因个人理由而逃避任务或交战对象;除非逃避能阻止这场战斗,那就另当别论“否则会送命哦!”

  看着阿斯兰陷入沉思,海涅虽投以关心的眼神,却把话说得斩钉截铁。阿斯兰的心情依旧郁闷,对他的这份用心还是很感谢,所以他坚定的一点头,像要甩开心中的迷惘。

  “是……”

  “哦~原来如此呀!”

  尤纳?洛玛?塞兰看着战略面,一面趾高气扬地应着。天城不由得投以狐疑的眼光。他们将地球军的司令官邀请到“建御雷”的舰桥上来,在这儿进行作战会议。地球军的司令官自称是尼奥?罗安诺克上校,脸上戴着半片面具,现在正和尤纳与特大嘎一起围在战略面板旁。

  初见到他的模样时,天城暗暗吓了一跳。

  “哎,当然,我方的动态已经被察知了吧?假设对方也出动了,那么……黑海、还有马尔马拉海……达达尼尔这一带……”

  尤纳说着,一边指着面板,犹如一个身经百战的司令官。

  “唔-—那我们是不是就在这一带迎击?谁出海峡就打谁。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想法。”

  便听得尼奥?罗安诺克连声附和:

  “真不愧是奥布军的最高司令官,我也是这么认为呢!”

  这个尼奥?罗安诺克打从一开始就这么低姿态。事实上,他根本是不请自来的,虽然就形式上来说,奥布是在接受请托的情况下配合提供兵力,而相对于罗安诺克只是地球国的一介军官,尢纳却是一国的最高司令官,双方在姿态上的差异本属理所当然;可是见惯了地球军的蛮横气质,天城等人对他的殷勤倒是颇感意外。

  经罗安诺克这么一吹棒,尤纳愈发志得意满:

  “虽然扎夫特有那艘‘智慧女神’在,不过――哎,作战方案够好就不怕啦!”

  天城真想拿手遮脸。堵在海峡出口的主意确实不坏,听说尤纳对古今各国的战史小有研究,而且平日很热衷于战略电玩,但在一群专业的军人面前大言不惭的晃荡那半瓶醋,简直像在挑战天城的耐性极限。现在作战方案有了,具体细节又如何呢?他真要洗耳恭听长官大人的高见,因为来者可是曾在奥布海域击溃整支舰队的狠角色啊!

  哪知尤纳完全略过具体战术,只是自信满满的夸口道:

  “既然那里是个要害,那么反过来说,只要能攻下它,敌军大概就全面崩盘了。”

  听闻此言,特大嘎上校好像悄悄叹了一口气。对于和“智慧女神”交战一事,天城也隐约抗拒,不单是因为它实力强劲,也因为它曾经救过地球,与奥布也略有因缘。虽然尤纳的脑袋里似乎并不存在这个事实。

  “您说得是。”

  面具下,罗安诺克的嘴角掠过一抹浅笑。

  “那么,先锋就有劳奥布的各位了。引来左右任一翼时,我方再从他们的侧面进攻。”

  “啊!说得也是,太美妙了!”

  尤纳已被捧得飘飘然,当场就同意了对方的提议。天城不禁愕然。

  怪不得这个罗安诺克一个劲的放低姿态,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他就是要让尤纳得意忘形,趁势诱骗他亲口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是外国的战争,奥布其实只要安份的做个后卫部队就够了,尤纳却选择了正面与敌人冲突的角色,亦即伤亡最惨重的前锋。对罗安诺克来说,身段放低就能多保留自己的战力,太划算了。

  “我想,过了海峡就会马上遇到敌军,到时就麻烦您了。”

  罗安诺克仍是一副讨好似的语调,尤纳则得意滚滚的答:

  “好的,请包在我身上。您尽管欣赏我军的战力吧!”

  他好像完全没发现自己被人家摆布了。天城的心情荡到了谷底。

  这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如此大放厥辞,他真的知道自己的短短几句话要葬送掉多少军人吗?就为了一场对奥布毫无利益的战争……

  真换上驾驶装,粗鲁的关上置物柜的门,所在旁边换衣服的阿斯兰吓了一大跳。没理会他的注视,真头也不回的走出更衣室,却听得身后传来阿斯兰的叫声:

  “喂,真,你怎么了?”

  真回答得像是在闹别扭:

  “我哪有怎么了!管它是不是奥布,反正现在都是地球军了,不是吗?”

  完全不打自招,真自己也是说出口了才惊觉。他就是压不下心中的焦燥,只好重重踏步走进电梯。阿斯兰跟上来站在他旁边。

  “要是卡嘉利……”

  真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便不由得瞪向阿斯兰。阿斯兰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愁眉苦脸的继续说:

  “……要是她在,也许至少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这是什么话!那种家伙……”

  那女人能做得了什么?只会高高在上的跟一群大人物排排站,翻脸跟翻书一样快,还跟攻打过祖国的大西洋联邦缔结同盟!

  却见阿斯兰眼神柔和的说道:

  “她还有很多事情做不来,可是……卡嘉利是个直肠子,她的心地绝对是正直的。”

  “那又……!那又有什么意义?一国的领袖怎么能只看心地!”

  当然,真现在也明白奥布的加盟是怎么一回事了。卡嘉利不可能心甘情愿的投靠联合,她只是怕重蹈覆辙怕像她父亲当年因忤逆大国而致国土沦陷,所以才不得已接受那项决定的吧?可是,自己遭受的伤害并不会因此而抵消。

  “阿斯哈都是这样啦!”

  真气急败坏的下断论。

  只会嘴上说得好听,根本不考虑后果如何。就像这次一样。他们应该知道加盟联合迟早会遇上这样的事情,身为国家元首却连这个都预料不到,简直不像话。

  眼见真愤慨不己,阿斯兰仿佛觉得不可思议,朝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其实你很喜欢奥布啊,不是吗?”

  真不禁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喜欢?喜欢奥布?

  阿斯兰没理会他的疑惑,迳自说下去:

  “所以你才这么生气吧?你气现在的奥布,又气当时没有保护你家人的那个奥布。”“才不是!我哪有!”

  真扯着嗓子反驳,心中却满是思绪翻涌。――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

  这句话忽地在脑中,由一个盘旋在记忆深处的浑厚男声所道出。――我奥布以此为国家理念,在变迁动荡的时代中仍然坚守到底,正因为这是我等立国的根本,也是我国人民安身立命的重要原则……

  那是一段在电视上播过的演说,真到现在都还记得,包括那名演讲者的容貌。――现在,尽管面对这种情况,我仍然认为那是正确的。地球军要求我国选择阵营,否则就发动攻击,但我们终究不能服从。此刻若是服从,那么终有一日,我们将被迫以地球军的敌人为敌人,听从地球军的命令投身战争……

  那是在地球联合军戟的前一刻。

  乌兹米?那拉?阿斯哈。他是卡嘉利的父亲,也曾经是代表首长。他在电视上向国民传递最后的讯息,严肃的脸上流露着决心。在那之后,地球军发动了攻势,真的家人就死了,而且乌兹米自己也――真不禁愕然。自己明明痛恨这个人,如今竟能如此鲜明的记起他的演说?

  听到那段演说时,年幼的真深为祖国而感到骄傲,随后发生的悲剧却完全颠覆了那种想法。

  一个高呼理念而牺牲国民的国家根本是错的,是可恨的。他至今依然这么认为。比起理念,他更情愿守住自己的家人。

  那么――卡嘉利选择的,不就是另一条路吗?牺牲理念,为国民留生路。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不满意?

  真也搞不懂。

  “很好,那就开始吧!‘达尔达诺斯黎明作战’开始。”

  坐在指挥席上,尤纳装腔作势的下令。天城突然听到一个莫明其妙的作战名称,顿时只觉疑惑,但见站在一旁的特大嘎也显得一头雾水。

  “……是?”

  看见他们的表情,尤纳反倒故意摆出一脸鄙弃。

  “怎么?你们不知道啊?这个海峡的名称由来,就是宙斯和厄勒克特拉所生的儿子……”

  但见到天城和特大嘎依旧投以冷漠的视线,他只好摇摇头,好像在同情军人缺乏教养。

  “是希腊神话啦――这个作战名称还满帅气的吧?”

  看着尤纳沉醉在自我满足里,特大嘎不由得长叹一声。天城也觉得这位总司令不知天高地厚,不仅令人生厌,甚至有一股憎恶感。

  对尤纳来说,这场作战行动不过是个华丽的游戏,就像社交办的恋爱游戏一样。可是此间消耗的并不是棋盘上的棋子,而是部下们的性命。人命岂可儿戏,他却说是“帅气”?

  没再理会尤纳,特大嘎下达指示:

  “MS机队,开始出动!”

  天城也勉强重振精神,复诵指令:

  “MS机队,开始出动。第一、第二、第四小队,即刻起飞!”那座海峡已经可以用肉眼远远看见了。“村雨”和M1“异端高达”正陆续由“建御雷”的甲板起飞。

  “‘豪猪阵’启动!所有武器解除锁定!”

  战斗准备工作进行之际,天城怀着复杂的心绪目前MS队起飞。身为军人,也许不该想这些事,但是……你们全都要给我平安的回来他忍不住这样祈祷。千万不要为了这种无聊的外国战争而死。

  “奥布从那么远的地方长征而来,居然这么有精神呐!”

  “J.R.Jones”的舰桥上,舰长带着一丝讥讽道。看见这些人代替自己去当炮灰,好歹要说点什么赞辞吧,却听得身旁的尼奥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

  “因为他们有拼死也要保护的东西嘛!”

  他憧憬地看着白色的MS机群远去

  “……那里人才坚强啊!”

  尼奥没有要保护的东西,就连自身也不觉得有多么值得保护。他觉得战斗只是义务,而且他也不知自己还有哪里可去。

  到头来,尼奥和那几个强化人也没什么分别。

  只是因为非战不可,所以就继续战斗。

  发现自己变得有些感伤,尼奥赶紧自律的做了个微笑。正在向前线挺进的那帮人其实比自己更有生还的资格,但自己却将他们活生生丢进最前线,还羡慕个什么劲儿。

  他立刻一改语调,恢复原有的干练:

  “我们就祈祷他们奋勇善战吧――真的,希望这次真能打落那艘船就好。”

  “热纹确认!一点钟方向!数量二十!”

  巴托如此报告时,乘员之间飘荡着某种“果不其然”的气氛。马尔马拉海,达达尼尔海峡。这是塔莉亚预测的防卫线所在海域。

  “是MS!机种锁定!奥布军‘村雨’、‘异端高达’。”第一波就让奥布军上阵――塔莉亚猜到联合军的手法,心中一阵苦涩。强者端出自己的理论,强迫小国派兵,却只是把小国抓来消耗敌人的*。

  塔莉亚也不是不能体会奥布的艰难立场,可是她并不同情。若是同情,被击沉的就是自己了。她开始迅速下达命令:

  “‘救世主高达’、‘脉冲高达’出击。离水,上升,左舵1O。”

  遵从管制号令,“救世主高达”和“脉冲高达”先后起飞。

  那三架还没出现。这两架MS应该牵制得了“村雨”或“异端高达”吧?塔莉亚如是盘算着。战况若是拖长了,兵力投入的电动机能否正确掌握便攸关全队生死。纵使演变成持久战,“救世主高达”和“脉冲高达”也能藉重氢光束来补给能源;更重要的是,塔莉亚想念那两名驾驶员的力量。

  才刚起飞,奥布舰队便一齐发射出飞弹。真驾着“脉冲高达”穿梭在弹群中,几乎同时出击的“救世主高达”则用光束一一扫落弹幕。数不清的火花在空中绽开。

  MS漫天成群地涌上来,真犹如闪电一般冲向前去,迫近领头的一架M1“异端高达”

  刹那间,真扣在*上的手指头为之一僵。眼前的机影是如此熟悉,几乎牵惹起乡愁,在懵懂无知的年少岁月里,它曾经是每一个奥布少年向往憧憬的对象。――其实你很喜欢奥布啊,不是吗?

  阿斯兰问出的这句话一直在耳边旋绕。真用力咬住嘴唇。

  错!――不,就算他没说错,那跟这也没有关系!

  奥布已经不是真所爱的祖国了。受联合摆布、附和于错误的选择,介入他国的纷争,还将*口朝向自己!

  怒意凌驾了踌躇。真的指尖施力,扣紧了*。光束从*口迸出,立时贯穿了迎面而来的M1“异端高达”。迟半秒后,爆炸的火光窜出,机体在半空中炸开。飞过它身旁的那一刹那,真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要让我做这种事!

  一股不平的恨意取代了悲叹,他咆哮着射向下一个目标。来福*画出的光束屠杀起一架又一架的“村雨”和“异端高达”,精准得几近残酷。

  “可恶!”

  真不停的开*,仿佛这么做能摆脱什么。

  因为喜欢奥布,因为在那个国家出生、成长,或因为敬爱它的理念那些都不成理由。

  眼前有飞弹和MS逼近,自己要是不奋战,母舰就会沉没,还需要什么理由呢?

  “左舵三O!取好‘唐怀瑟’的射线轴!”

  “智慧女神”离水不久,塔莉亚便如此下令,见阿瑟惊讶回头,没等他开口就继续喝道:

  “不能让它们堵住海峡出口!那艘航空母舰应该就在后方。”

  “啊、是!”

  眼下“智慧女神”是单*匹马,而敌军在数量上远居优势。“殖民地”既没有扩张领土的野心,自然得避免大规模动员兵力。况且,塔莉亚也明白狄兰达尔的意图:他要“智慧女神”继续以一敌众、继续取胜,也继续扮演冲锋英雄的角色,然后为扎夫特扛起向国内外宣传的这块政治招牌这才是他们身为“FAITH”的职责。

  所以,他们更不能打败仗。若能制得先机,也能塑造心理层面上的优势。她知道这一发炮击恐怕会将奥布舰一扫而空,但如今在战场上敌我相见,双方都只能全力相拚。她不能稍有迟疑,否则死亡马上就会找上门。

  马立克将舰首转向奥布舰队,阿瑟同步确认。

  “‘唐怀瑟’己取得射线轴!”

  “好,启动!瞄准敌方护卫舰群!”

  回应舰长的号令,陈杰义随即招待起发射程序。

  “‘唐怀瑟’启动。瞄准敌方护卫舰群。主要兵装列连线。功率定格。保险解除。”

  舰首张开,巨大的炮口出现。

  “你们在干什么!敌MS只有两架!快点包围它啊!”

  在“建御雷”的舰桥上,尤纳吼得口沫四溅,大概是因为此刻的战况与他心目中“美妙”的战略计划完全不符吧?眼下别说是击沉“智慧女神”了,就连两架敌MS都无法击坠,这在特大嘎看来,其实都在预料的范围内。

  单单一架“脉冲高达”就曾击沉六艘联合舰艇,其中还包括航空母舰。而今对方又多了一架与它不分轩轾的红色MS,这点特大嘎倒是没料到。话说回来,“智慧女神”从奥布到这里的一路上,自然会补充空战用的机体。

  但见尤纳气得满脸涨红,不甘心计划受阻,好像随时都会失去理智、发起疯来似的。难不成他以为我方战斗驾驶是故意打输的吗?特大嘎暗暗想到,这个男人大概从来没受过挫折,那么对这种人来说,世界不过是为他实现愿望的舞台背景罢了,失败的可能性根本不在他的思考中。在不知失败为何物的环境下成长,观念上也完全否定失败的存在,就像有些人认为幽灵或鬼怪只是心理作用,闭上眼不去看,它就会消失了。

  “MS全机出击!”

  尤纳青筋暴起,特大嘎则为这道命令而迟疑。

  “不,那样会……”

  “要用人海战术去包围那两架啊!这样任凭他们再厉害也挡不住的!”

  也许还真是唯一的办法,但要达到这个目的,不知要造成多少牺牲,而尤纳的脑中好像一点儿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就特大嘎的心态而言,他只想尽可能控制伤亡,先把敌军引出来,让后卫的联合航空母舰也加入战斗,然后再一鼓作气地加足兵力。这是一场与我国无关的战斗,我军何必流这许多无谓的鲜血?

  偏偏尤纳的脑袋里只有胜利,而且是由他指挥的舰队所赢得的盛大胜利。这大概就是他编写的剧情,附带大量的伤亡。他不在乎,但被杀的官兵们可受不了。

  “我这是命令耶!”

  尤纳摆出了高姿态。就在这时,操作员惊愕地喊了出来。

  “敌舰已呈阳电子炮炮发射态势!”

  放大的萤幕画面上,映在前言滞空的“智慧女神”号,但见它的舰首已敞开,炮口隐约可见。

  “什么?”

  盖过尤纳的仓皇叫声,特大嘎立刻下令:

  “回避!右舵20!”

  庞大的航空母舰开始缓缓转动舰首。来不及――特大嘎的脊背窜过一阵寒意。说时迟――一道光幅从天而降,敌舰舰首瞬间激放出惨白的闪光,但那不是来烧灼我舰的――“怎么回事……?”

  闪光消失时,他发现自军的舰队毫发无伤,反而是发射阳电子炮的“智慧女神”舰首全毁,船身倾斜冒出阵阵浓烟。

  特大嘎连忙抬头向空中望去。背着阳光,伸展着五对羽翼从天而降的是“――‘自由高达’……”

  不自觉的,他低吟起奥布的守护天使之名。

  “啊……!”

  在“脉冲高达”的驾驶舱里,真也亲眼目睹那道天外飞来的光束射穿母舰的舰首。舰首被炸开了,“智慧女神”船身大幅倾斜,拖着黑烟向海面落去。

  “怎么搞的?哪来的?”

  他气愤地寻找新来的敌人,急急切换萤幕,随即看见白色的天使翩然降临在眼前。蓝色的十枚机翼,纯白的机身,仿佛似曾相识这是――这架MS是……?

  真紧盯着这架突然出现的机体,再瞥见由它后方驶来的白色战舰。他没看过那艘船,只觉得舰体设计和“智慧女神”有些相似。在阳光的照耀下,庞大的舰身雪白生辉。

  是地球联合军的增援?

  他不解地望去,但见巨舰中又飞出一架MS浅红色的四肢、红色的射干,模样很像奥布的M1“异端高达”,骨架上却更接近联合军的“刃式”。只听得那架MS发出了全周波通讯:“我是奥布联合首长国代表,卡嘉利?由拉?阿斯哈!”

  真忘了呼吸,四周的奥布战机也顿时停止了动作。

  “奥布军!立刻停止战斗!”

  “卡嘉利……!”

  阿斯兰只觉愕然。

  突然从天而降的是“自由”――那是基拉,至于从“大天使号”上起飞的红色机体,他记得是卡嘉利的座机,“嫣红强袭高达”。

  可是怎么会?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智慧女神”?

  此刻最觉得混乱、最不解其意图的人,恐怕反而是阿斯兰。基拉竟向他所属的母舰开炮,令他万分震惊,片刻后得以想通。眼见奥布官兵即将遭到阳电子炮扫射,卡嘉利当然会想保护他们,况且他们并不知道阿斯兰已经是“智慧女神”舰上的战斗员了。

  然而战势已开,他们怎么会跑来要求停止战斗呢?奥布之所以介入这场战争,不就是因为卡嘉利认可了同盟条约吗?

  阿斯兰满心焦躁,又听见卡嘉利极力高呼:

  “马上退兵!”

  “虽然我因故离开了国土,但我卡嘉利?由拉?阿斯哈身为乌兹米?那拉?阿斯哈之女,仍然是奥布联合首长国的代表首长!”

  从驾驶舱里俯瞰奥布舰队,卡嘉利竖毅地朗声说道。

  几天前,卡嘉利听说奥布出兵,一开始还不敢相信。

  当时的渥特菲德却显得十分平静。

  “没办法,缔结同盟就是这么回事。”

  基拉也轻声的加上一句:

  “而且同意结盟的也是你呀?”

  两人的话刺进了卡嘉利的心。玛琉在旁赶紧安慰她,说卡嘉利若是留在国内,也许就能防止出兵一事,但她被大伙儿强行带走,所以其他人也要负一点责任。

  这话却安慰不了卡嘉利。就是因为大家把她带走,基拉又说她做错了,她才得察觉自己的错误,要不然她只会变成乌纳特和尤纳的傀儡,只能全盘接受他们的意见,也只能走在他们铺好的路上――还深信自己就是为国民着想。

  为了国民,所以缔结同盟,所以屈服于强者而抛弃理念,所以只图国家安宁。

  结果就是这样。

  “奥布带兵投靠联合阵营后,双方的均势又要大大改变了……”

  听着渥特菲德的话,卡嘉利暗自咬牙。

  自己竟然做出这种蠢事。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一向坚守这份尊严的奥布,如今就要为了自保而沦为茶害他国的刽子手了!――不可以,奥布不可以参与这种战争……!

  不,――不单是奥布,而是任何国家任何人都不应该投身于这个一味争战的世界。所以,卡嘉利来到这里。

  从现在起,就算只能一点一滴,她也努力导正自己走错的方向……

  “我以元首的名义命令!奥布军,立刻停止这场违背我国理念的战斗,马上退兵!”

  “智慧女神”的舰桥里警报大作,乘员们被紧急情况忙得应接不暇。阳电子炮竟在发射击的前一刻被打坏,而且还是被一个谁都料想不到的的敌人。

  塔莉亚睁大了眼睛,怔怔看着那架向自己开火的白色MS。――那架机体……该不会是……?

  那是群在大战后的混乱中被遗忘的人,如今却从传说中现身了。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难道真是他们?

  “唐怀瑟中弹!FCS失效!”

  阿瑟尖声报告着损害状况,几乎要陷入恐慌。幸好只是炮口被毁,阳电子膛室没有跟着爆炸。要是膛室也被引爆,那可就是惊天动地的大灾难了。

  “马上灭火!FCS再启动,损害控制班待命!”

  不过,“智慧女神”的舰首周边装甲都被掀开了,好些部位甚至整块不见,而且爆炸的冲击便舰身失衡,无法维持推力的母舰开始在倾斜之际往下掉。

  “要着水了!全体因应撞击!”

  塔莉亚叫道。母舰宛如一把刀似的正劈在海面上,所幸有马立克操控得宜,撞击力没有预期得那样大,但他们要处理的问题又多加一项检查浸水处了。

  这时,卡嘉利开始了她的呼吁。

  塔莉亚和乘员们听见她的话,刹时都愕然失语。

  这么看来,那的确是“自由”和“大天使号”。塔莉亚也没有亲眼看过它们,战后的混乱又令得相关资料佚失,不过就实际上来说,卡纳巴议长对他们保成停战的行动给与正面评价,也没有对相关人士以军法或其它刑责,这不是网开一面吗――至少塔莉亚是这么认为。

  也就是说,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真正做了什么。但从拉克丝?克莱、阿斯兰、卡嘉利等人,还有那架通敌叛国的“自由”,再加上地球军的叛逃舰“大天使号”凑在一起的这一点看来,那应该是一个超越国家范畴的集团。许多人都相信他们是终结前次大战的英雄,只不过现实无从查证。因为资料尽失,而他们也一直没再露面或发声。

  不管怎么说,母舰现在因他们的介入而蒙受莫大的损伤,塔莉亚很难宽容以对。

  当然,她明白卡嘉利的心情。她只是不能见死不救,毕竟受炮击的都是奥布国民,若处在她的立场,塔莉亚也会尽一切可能阻止“唐怀瑟”发射。不巧的是,塔莉亚现在是因此而受害的舰长。一想到刚才的爆炸不知造成多少乘员死伤,她忍不住又急又气。

  退兵――卡嘉利正向奥布舰队呼吁。她的声音充满高洁而由衷的诚意,正如塔莉亚对她的印象:正直、清廉,而且稚嫩。

  也许每件事都违背了卡嘉利的意愿吧,不管是同盟订约、出卖“智慧女神”、与尤纳结婚,或是这场派兵。偏偏――塔莉亚有些难过。

  她涉世未深。她的心性纯正,也讨人喜欢,却太稚嫩。

  事已至此,她只希望卡嘉利的说服还有几分力量。

  “舰长,那个……”

  听到卡嘉利的通讯,阿瑟不安的唤了一声。塔莉亚举起单手制止他。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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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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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一星级★

59楼
发表于 2007/11/14 | 编辑
 阿斯兰恨恨地说:

  “被你们一搅,战场都混乱了……还造成我方不必要的牺牲……!”

  “蠢事……?”

  卡嘉利一脸不敢置信地走上前。

  “那是……当时跟扎伏特对打的,是奥布的国军耶!我们当然要——”

  眼见卡嘉利含泪叫道,阿斯兰忍不住对着她大吼:

  “就凭你到那里去喊几声,你以为奥布军就会乖乖撤兵吗?你真正该做的不是那种事吧?”

  阿斯兰怒目瞪着卡嘉利,眼神锋利得吓人。

  “早在上前线喊话之前,你就该阻止奥布加入同盟了,不是吗!”

  “我……”

  卡嘉利一时语结,只好咬着嘴唇。阿斯兰大概也懊恼自己动了肝火,皱着眉头垂下眼去。可是,基拉此刻在意的问题,还有一件。

  “所以呢?”

  他轻声打岔道:

  “你现在又回到扎伏特军了,今后你打算怎么做呢?……你跑出来找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卡嘉利听出基拉的语意,惊讶地转过身看着他,音调也不由得拉高。

  “基拉!你别……”

  然而,阿斯兰却没有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只见他直截了当的答:

  “当然是想劝你们别再那么做了!”

  “‘尤尼乌斯七号’的事我都知道,可是那之后的混乱情势,怎么看都联合不对。”

  露娜玛莉亚藏身在一身能俯瞰他们的崖头上,竖起耳朵聆听窃听器里传来的交谈声。她比阿斯兰稍晚才抵达此地,一到就马上从飞艇搬出集音器材与录音机,然后设法接近山崖下的那四人。收音器传来的音质不算太好,但听得出阿斯兰语气激动。

  “可是‘殖民地’都没放在心上,只想尽一切努力早日结束这些蠢事,你们知道吗?”

  跟阿斯兰会面的有三人,一人是日前与他在街上巧遇的女孩,另外则是年龄相当的一男一女――女的是卡嘉利?由拉?阿斯哈,男的则是被阿斯兰等人唤作“基拉”。

  这些人就是那艘“大天使号”的乘员?——想到这一点,露娜玛莉亚竟觉得刺激又兴奋,差点忘了自己在执行任务。

  “结果你们跑出来搅局,那只会让状况更混乱而己!”

  在露娜玛莉亚听来,阿斯兰指责得很有道理。不料那名唤作基拉的少年竟然面不改色,反而沉着脸问回去:

  “……真的是这样?”

  “啊?”

  阿斯兰当下一愣,露娜玛莉亚也顿觉不解。那名少年看似心平气和,口气却咄咄逼人。

  “‘殖民地’真的这么想吗?那个叫狄兰达尔议长的人也这么主张吗?――他真的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世界早日和平?”

  阿斯兰显得十分讶异,或许觉得对方何出此问。

  “你难道没看见议长为地球做了什么事吗?他也听过他的声明吧?议长是真的——”

  基拉开口打断了阿斯兰。他的话却令露娜玛莉亚更摸不着头。

  “……那么,那个拉克丝?克莱因呢?”

  ——拉克丝?克莱因?怎么会在这里提起她的名字?

  “现在出现在‘殖民地’的那个拉克丝,又是怎么回事?”

  仔细想想,这几个人原本也是拉克丝的伙伴,谈话间提起她的名字并不奇怪。但从那个叫作基拉的少年口中听来,事情似乎另有蹊跷。

  “那……那是……”

  阿斯兰明显露出心虚的表情。

  ——怎么搞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露娜玛莉亚下意识屏息凝神,又听见基拉开口说道。

  “还有,为什么会有调整者要来*真正的她?”

  “啊……?”

  耳机里跳出阿斯兰惊愕声,和露娜玛莉亚自己的惊息重叠了。

  ——*她?——调整者?

  ——真正的她……?

  露娜玛莉亚只觉得脑中刹时一片空白,又听见阿斯兰焦急的问:

  “有人要来杀她——那是怎么回事?”

  “在奥布……我们被一批调整者的特殊部队和最新型MS袭击。他们的目标是拉克丝。”基拉的语气是那样淡然。露娜玛莉亚怔怔听着。

  “所以,我才又坐上了‘自由高达’。我要保护她和其他人……我再也不希望有人死了……”

  ——“自由高达”!这个名字又在露娜玛莉亚心中投下一道冲击。

  “基拉”——原来,他就是那架“自由”的驾驶员……!

  “——是谁想要取她的性命?又是为什么?”

  看着基拉的目光锋利如刃,阿斯兰仍兀自惊愕。

  “在这件事不弄清楚之前,我是不敢信任‘殖民地’的。”

  “基拉……”

  好友的这番逼问,阿斯兰实在答不出来。此刻,他的脑中有太多疑问在打转。

  ——拉克丝被人袭击?而且还是被调整者?为什么?

  调整者阵营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希望她死掉?她是那样受全民爱戴,而她为了和平所做的事迹又是举世公认——

  连狄兰达尔议长都承认自己需要仰仗她的力量,还特地找了一个替身,被迫做出那种欺瞒世人的行为——

  忽然间,另一种震惊的麻痹感窜过阿斯兰的全身。

  ——现在在“殖民地”的那个拉克丝,又是怎么回事?狄兰达尔的手里现在有米亚;一个照他的意思行动的“拉克丝”,所以……?他不再需要正牌的拉克丝了――不,说不定她的存在反而成了一种阻碍?议长要的是拉克丝的“声望”,而不是拉克丝本人――太荒唐了!

  基拉的每一句话都将阿斯兰导向一层层令人不快的想像,阿斯兰只能在脑中极力摆脱那些念头。

  谁都可能,就那位议长最不可能!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又是那样极力避免全面战争,怎么可能企图暗中埋葬拉克丝的存在——他不可能使那种阴谋诡计的!

  摇摆在疑惑与信任感间,阿斯兰简直无法平静下来。

  “阿斯兰……”

  卡嘉利唤了一声,他才惊醒的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她关切的眼神。瞥见她左手指间那枚发亮的戒指,阿斯兰心底又是一番动摇。那是他送的戒指,卡嘉利仍将它戴在无名指上,仿佛在向他表达她的真心。想到这儿,别离多时的那份思念忽然又压上心头,但他还是强自按下私情,逼自己面对现实的问题。

  “有人想谋取拉克丝的性命……的确非同小可……”

  阿斯兰死命思索着,想要找出个道理。

  “可是……就因为这样而不信任议长、不信任‘殖民地’,你不觉得言之过早吗?基拉。”

  “阿斯兰……?”

  被他这么一问,基拉皱起了眉头。他有点搞不懂,不知道阿斯兰为什么要坚持那种想法――认定*行动和狄兰达尔议长没有关系。

  “‘殖民地’也有很多人抱着不同的观念,好比‘尤尼乌斯七号’的那些犯人……我想,那场*行动或许也是少数人自发性行为,议长恐怕也不知情。”

  对,一定是这样。有些好战分子对自然人依旧怀恨在心,说不定就把诉求和平的拉克丝视为眼中钉,要不然也许是那些旧萨拉派、甚至是战后失势的政客们,将仇恨焦点转移到身为克莱因派象征人物的她身上……这些因为都有可能。

  阿斯兰越想越觉得这些推论的可能性更高,心里渐渐涌现几许宽慰。相对的,想到伙伴们竟然没注意到这些因素,他又觉得有些恼怒。

  “阿斯兰……。”

  基拉还是拿那种眼光在看自己,好像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阿斯兰真不懂他为什么要摆出那种表情,一时焦躁起来:

  “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出来?”

  被他话中带刺地一骂,基拉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话是没错,只是……”

  基拉注视着阿斯兰的脸,,仍然感到困惑。

  他原以为阿斯兰应该会认同他们的推测,毕竟那些事情发生得太巧合了。就在调整者的眼杀部队前来袭击拉克丝时,“殖民地”出现了一个“新的拉克丝”,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看阿斯兰的态度,好像也知道那个拉克丝是冒牌的。不,他不可能没发现。这么说,他明明知情,却没有揭穿?为什么?这样岂不等于在帮助这场骗局吗?

  从阿斯兰的说法听来,基拉也认为狄兰达尔议长像是个一心期望结束战争的有德之人。只不过,此刻的阿斯兰好像信任议长胜过信任自己的朋友。

  对此,基拉觉得难以置信。

  “所以,你们先赶快回奥布去吧!”

  “啊……?那你呢……?”

  先开口回应的是卡嘉利。阿斯兰对她也没好气,迳自冷冷的命令道:

  “你要是真的想阻止战争,不要让奥布参战,那就先想办法处理你们跟联合的盟约吧!等上战场就太迟了!”

  “这……我也知道,可是……”

  被人戳到痛处,卡嘉利说话也支吾起来,但她还是坚定的抬头直视阿斯兰:

  “那你不回来吗?回到‘大天使号’、回来奥布?”

  在她直率的注视下,阿斯兰显得有些挣扎——但他已经做了取舍。

  “……只要奥布仍是个和以前一样的国家……那我们走的路也会是一样的……!”

  “阿斯兰!”

  卡嘉利悲痛地叫道,阿斯兰说得更加斩钉截铁:

  “我已经复籍了!我再也不能回去了!”

  “怎么可以……”

  卡嘉利伸出手想拉住他,他却像躲开似的抽身退去。基拉走向卡嘉利,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基拉……”

  卡嘉利回过神来,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她好不容易能和心爱的人重聚,出人意料的结果却完全违背了她的期待。基拉看见老朋友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心里也禁不惊讶。

  他们分离的时间并不长,彼此之间却已出现难以跨越的鸿沟。变了的是阿斯兰,还是自己?

  基拉又在卡嘉利的肩头按了按,然后转向阿斯兰:

  “所以,你要回到扎伏特……又要与联合军交战下去,是吗?”

  阿斯兰大概也是狠下了心答道:

  “……直到事情结束为止,我别无选择。”

  基拉依旧怀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再问:

  “那么,要像之前那样,也跟奥布军打?”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攻击他们!可是他们如此选择,我除了迎击还能怎样?”

  阿斯兰的语气粗暴起来,又瞪向基拉和卡嘉利:

  “联合之前干下了什么勾当,你们也都知道吧?我们不能不阻止他们啊!”

  关于这一点,基拉是知道的。为了镇压欧亚西侧的反动势力,联合军的手段残虐无道。所以联合是恶势力,“殖民地”则是行正义之道——这样的二分法,基拉又觉得有些不对。

  但是,阿斯兰也不打算了解基拉的这份思虑,只顾发泄他的不耐:

  “所以我说,你们还是快点对那份条约想办法,回去叫奥布退下!”

  “可是,阿斯兰……我们也知道要这么做……但我们也不愿意奥布被人用武力威胁……”尽管心中迷惘,基拉仍尽力让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对方:

  “其实不光是奥布,所有因战争……会因为炮火而失去的,都是无法再挽回的……”

  一听见这句话,阿斯兰终于遏不住心底的激愤。

  “别说得好像只有你知道——别说得这么好听!”

  被人一斩为二、在火光中化为碎片的橘色机体,还有那张一去不返的爽朗笑容,在阿斯兰的脑中闪过。

  ——那小子也不会再回来了!又是谁害他落得那个下场?

  “你自己又奔赴了多少条人命,你知道吗?”

  听见自己在盛怒之下冲口而出的这句话,阿斯兰也不由得错愕屏息。他看见好友的脸上窜过一丝痛苦。

  “……嗯……我知道。”

  基拉的声音里带着凄楚,却有一副彻悟也似的神情。看着停在他肩膀上的绿色小鸟,阿斯兰也觉得胸中一痛。

  “……所以,我真的受够了这种事情。”

  任谁都不喜欢这种事情发生——是啊,米莉亚利雅也说过。

  至少,基拉有多么厌恶这种杀戮,阿斯兰比谁都清楚。

  “我不想杀人……”

  基拉低声幽幽地说完,抬起眼睛。他那意味深远的眼神,直直射向阿斯兰。

  “……别让我那么做。”

  小鸟飞起来,从他们两人之间轻盈划过,像是在凸显两人之间的这份距离,又是像是为他们划下了界线。阿斯兰觉得腹内有一股寒意。

  ——我们又要重蹈覆辙?又要和好友互相残杀?

  基拉的视线令他忸怩不安,却又有一股怒意在他的心里燃起。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任由奥布击溃我们?放任联合倒行逆施的后果会是结果,难道你们想像不出来?

  “那最好。你们更该收手,回奥布去!”

  阿斯兰粗鲁地丢出这一句。

  既然不喜欢,何必跑出来?又没有人拜托他们这么做。就连上场当炮灰的奥布军都没这么拜托他们了。

  就因为不想让奥布挨打,所以上战场来妨碍我军——简单的说就是这样。基拉和卡嘉利都太感情用事,根本没看到现实面!

  “……听到没?”

  冷冷的再三叮嘱完,阿斯兰便想转身离去,却听见卡嘉利的声音。

  “啊……阿斯兰……!”

  这一声呼唤中的依恋,仿佛在他的满腔怒意上浇了一盆冷水。丢下心爱的人离去固然令他心生歉疚,早已溢满心底的愤慨却很快便将它淹没了。阿斯兰没有回头,只是压低了声音答道:

  “……有些事情,就连我也……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

  “阿斯兰……”

  卡嘉利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芥蒂,就像是怎么也无法横渡的湍流:卡嘉利的背叛、伙伴的死——

  阿斯兰没再停下脚步,而是头也不回地向“救世主高达”走去。他坐机体,关上机舱门,看见萤幕里的卡嘉利依依不舍的朝这儿仰望,正像自己离开奥布的那一天时。基拉走近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救世主高达”的推进器刮起大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角。本该是最亲近的他们,如今却相隔得比星辰还遥远。

  PHASE02

  “那就出发罗!”

  雷的“扎古幽灵”起飞,真没精采打彩的答了一声“收到”,也起动“核心飞梭”跟出去。

  既是侦察任务,他觉得就这些装备也够了,但副舰长警告说“说不定会有武力”,所以他还是和“脉冲高达”合体前往。雷的“扎古”站在“古鲁”上——“古鲁”是专为不具飞航能力的MS而设计的空中支援飞行器,形状略扁平,可以让MS站在上面垂直起降,也可以算是一种无人飞机。前次大战时,“古鲁”常被用于支持大气层内的空战,但其机动力毕竟不如空战专用MS。

  他们从马尔马拉海飞越加利波半岛,来到岛屿星罗的爱琴海上。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两人继续沿着海岸线飞了好久,才来到一处南北向的山脉附近。雷的“扎古”续往内陆前进,真也跟在后面。下方的景色换成了民家与田园,渐渐又转成森林和荒地。在人迹罕绝的林地上空又飞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处开阔的平地。

  “……就是那里。”

  雷做了判断,两人便向那里飞去,一面警戒四周。他们先在上空盘旋片刻,没发现任何攻击的动静――别说是攻击了,偌大的地坪上甚至连个人影也没有,而且每一栋建筑看来都十分老旧,地上铺的柏油也都斑驳脱落,损坏得相当严重。不知道这儿之前是做什么的,但肯定已经荒废许久。

  真觉得好丧气。他早就知道任务会以无聊告终——这时,他脑中如是想着。

  “看来没有人攻击我们。”

  雷发表他一贯谨慎的感想。

  “可以了吧?雷,我要下去啰!”

  真厌烦地说着,大刺刺地将“脉冲高达”降落在机构内。

  走出机外,四周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在这片绝对无声的包围下,真突然感到一抹不安。这儿并不空旷,却反而令安静的气氛具象化了。大量的死寂向他涌来,仿佛伸出手都会被弹回来似的,处处是令人不快的沉默。隔了一会儿,雷也下机走过来。

  “真,你太轻率了。谁晓得敌人会藏在哪里,他们也许只是还没现身啊!”

  “……我知道啦!”

  嘴上说得满不在乎,真却慎重拿好了*。这股奇妙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遭人遗弃的废墟特有的悲伤?或者是这一片斜照的苍茫阳光,令宽广的厂房更显凄凉?

  “走吧,先绕个一圈再说。”

  在雷的催促下,真紧张地迈步走去。空气冰凉而沉重。视野一角忽然有个东西在动,真立刻跳起来将*口转过去,却见那只不过是一片剥落的墙漆被风歇动罢了,当下觉得自己难堪己极。

  跟着雷继续走,真的紧张感也渐渐减缓。这里好像真的没有半个人在。就在他开始这么认为时,想起自己刚才那样大惊小怪,也忍不住暗自好笑。这下子,他可没资格取笑副舰长了。

  两人走进其中一栋较大的建筑物,雷领头走上楼梯,小心翼翼地——该说是一本正经地提高警觉,留神自己踏出的每一步。

  来到地下室,混浊的空气迎面而来,夹杂着一点霉味,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化学臭气。好像是药味。

  光线从楼梯口隐约照亮长长的通道。以一处荒废已久的建筑而言,这儿倒是整洁得令人意外。

  走道起点旁有一扇门,雷伸手轻推,那道门随即轧轧作响地滑开,他形式性地把*举起来朝门里面比,但很快就放下*,走了进去。这个房间似乎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浓重的阴暗弥漫其间。

  门口这儿的光微微照进去,大约可以辨识房内的设备。雷朝房内走了几步,忽地停住。听见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真反射性地在门边摸索开关,啪的一声,灯竟然亮了。

  这种废墟还有电?——真心中狐疑,一面眯起眼睛适应光亮。

  “这里是干嘛……?”

  他看到大型电脑和测量仪之类的器材,还有附有手术灯的手术台,以及后方一管管细长的玻璃容器——那些圆柱状的透明罐从地板高到天花板,液体中似乎泡着令人作呕的物体。还没看清楚那些是什么,真先发觉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

  “雷?”

  真赶紧跑向他,见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雷……你怎么了啊,雷!”

  雷喘得好厉害,几乎像是呼吸困难,而且他的脸色青白,表情因痛苦――不,是恐惧?――而扭曲。真吓得赶紧扶住他,却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需要扶持的人。

  ——怎么办?雷怎么会这样!受到攻击吗?不对。房里还没有别的人影。那么,是突然生病?一向表现得超龄、老成稳重且有领导风范的雷,忽然变成这样,真一进也慌了手脚。

  “唉呀……雷……!”

  雷已经气息紊乱,难过得无法回答。慌乱中,真才想到,不论如何得先让雷离开这里才是!

  他便伸手环住雷的身体。

  “雷!你站得起来吗?”

  雷颤抖得好厉害,真几乎急得想哭,只能使劲把他拉起来,架着他往回走。这条楼梯好像比来时更长了似的。不知不觉间,四周已经被夕阳染红。

  真半拖半拉地把雷带回MS旁,先让他坐下,自己则火速奔上登机梯,以前从没嫌过梯子上升的速度不够快,今天却觉得它简直慢得跟蜗牛一样。他也不敢把视线移开雷,明知待在雷身旁也无济于事,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跳进驾驶舱后,真匆匆打开与母舰的通讯频道,但他焦急过度,甚至失败了两次。

  接线的美玲得知消息后,立刻将通讯转给舰长。

  “你先说说看,雷的状况是怎么个怪法?有什么症状?”

  “症状……就是……他突然倒在地上……好像很难过……”

  真根本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形容了。他勉强把发生过的情形快快讲过一遍,便见舰长沉稳地点头。

  “好,我马上派人过去。那你自己呢,真?”

  “我……?”

  大概是舰长的冷静态度,让真的脑袋总算冷静下来,但他一时没听出这个问题的意思。

  “我是问,你的身体没有不舒服吗?你没事吗?”

  “啊……是。”

  “那就好。你不要再接近那栋建筑物了,在那里等待就好。听到了没?”

  通话结束后,真迟了一会儿才明白舰长的意思。她大概是怀疑那间地下室里有某种气体或细菌,因而造成雷的不适,但若不是舰长这么问,真倒也完全没想到自己同样暴露在威胁下,当下不免心中一惊,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定定神。

  “没有,我真的没有不舒服……”

  布帘外传来真和母舰军医争辩的声音。雷慢慢睁开眼睛。医务室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说是这么说……还是小心一点好。那栋建筑物和周遭虽然还没检测出有毒气体或病毒,但是……”

  说到这儿,军医停顿了一会儿,大概在检查什么,之后才又继续说:

  “……这种事总是很难说。”

  真好像也无话可说,只得乖乖接受检查的样子。自己突发不适,大家都措手不及。

  “话说回来,舰长也太大意了,怎么可以只派你们两个就去侦察那种地方呢……”

  军医似有不满,但听得真立刻抗辩。

  “我们在进去的时候都有检查四周耶!”

  是的,雷在进屋时已提高警觉——只是万万没想到,屋里竟会有那些东西……

  一回想起当时看见的那副光景,原本已恢复平静的雷忽然觉得心脏一震,那种不规律的悸动又出现了。

  手术台表面的朦胧反光、福马林的臭味……还有缩在那些玻璃罐里的浸泡物……

  ——那里好冷……阴暗,又可怕……

  那个废墟令他想起遥远的往事。早已置诸脑后的情感竟又笼上心头,宛若啃蚀人心的恶兽。

  他极力扼制,试图将这种情绪抽离出去――想着将自己带离那个地方的人,还有另一个总是对自己露出慈蔼笑容的人――想到他,还有――吉尔……

  当那张白皙端正的面容和微笑在脑中浮现,雷顿时觉得精神舒缓下来。

  ——不要怕……有吉尔在。只要有他,自己就没什么好怕的……

  雷再度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布帘走出去。刚结束检查、还在整理衣服的真,立刻惊讶的转过头来。

  “雷……”

  见他向自己投以关切的眼神,雷向他点点头,便转向军医说:

  “不好意思。我已经没事了,非常谢谢您。”

  军医也面有忧色地看着雷利落穿起制服,回应道:

  “是吗?你要不要再躺一下?”

  “不用,我真的没事了。”

  雷朗声说完,转身要离开。真匆忙跟了上来。

  “雷……你真的好了吗?”

  医务室的门在两人身后关上。见真担心自己,雷朝他做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嗯……不好意思啊。”

  真这才跟着笑了,像是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内部检查已经结束,自爆装置已全数撤除,并未发现生化异常迹象。”

  不明机构内的前置调整做完后,负责输入资料的士兵向塔莉亚报告道。

  “好的,谢谢。”

  话虽如此,塔莉亚心只须有疑窦。

  “智慧女神号”此刻已降落在真和雷侦察过的那间机构里。太阳已西下,探照灯打在建筑物上,也投射出士兵们忙碌的身影。

  阿瑟侧头思索,也显得一脸不可思议:

  “这么说……雷的异常状况,又该怎么解释呢?”

  听见真惊惶失措地报告时,塔莉亚最先想到的是生化污染,因此她便假设此处果真是联合军的军事开发基地,一如总部所预料。为了全面调查,她下令母舰移驻至此。可是,他们并没有检测到任何足以影响生理状况的不良物质――比方毒气、病毒或辐射之类――也没有发现污染。替雷和真诊察的医官也回报说两人身上没有此类迹象。他们平安无事,总是万幸。

  然而,总部最初的预测并没有偏离。这里到处设有自爆装置,除了军事之外,似乎还供做其它用途。

  危险因素撤除后,人员展开正式大规模详查,很快便有报告从该机构各处传来。塔莉亚正快速浏览这些报告时,收到来自母舰舰桥的通讯。

  “舰长,‘救世主高达’归舰。”

  巴托的话才刚说完,但有一阵轰隆声划破夜空而来。塔莉亚走出营帐,看见红色的战机正在上空盘旋变形,回复成MS形态后缓缓降落。

  阿斯兰从“救世主高达”走下来,一面环顾四周临时搭设的营帐和搜索队,一面朝塔莉亚走来。

  “我回到军港,听说母舰出动……”

  阿斯兰不解地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呀……”

  塔莉亚也打量着整座机构,半开玩笑地答道:

  “说不定等会儿就有大发现唷!”

  原只是卖关于才故意这么说,但就在片刻后,她发现自己的形容词实在用得太含蓄。

  “也是啦……当初没想到我们这三架会一起被整成这么惨嘛!”尼奥?罗安诺克说得轻松,事情却非同小可。

  机库里停着三架损伤惨重的MS。地球军航空母舰“J.P.琼斯”和奥布舰队已经回到爱琴海的地球联合军基地,正在修复达达尼尔海战时损伤的船只和MS。

  “是。可是不回苏伊士,直接在这里——说实话,很吃紧啊!”

  技术士语调艰涩的建议道。他说的是。这三架MS虽然都没被击坠,半路杀出的那架白色机体却让它们吃足了苦头。

  原来那就是传闻中的“「自由高达”和“大天使号”。他们的敌我不分是出了名的;果然,敢于同时向交战双方开火的家伙,就是技高一筹。

  史汀克和奥尔各自在座机的维修器前面和研究员谈话。不过,奥尔那边比较像是在争辩什么。

  “这我当然知道……但也没别的办法。被打成这副德性,回去又要找藉口解释……”

  尼奥说着,一面朝站在身旁、表情有些期待的少女微微一笑。

  “——反正史黛拉他们也都还好好的,是吧?”

  看见他的笑容,史黛拉立刻也笑得灿烂,开心地点头:

  “嗯!”

  史黛拉他们还好好的,所以他们都得继续作战。打起精神——只要还能打起精神,都得继续战斗下去……到死为止。

  这时,他看见空中走道上有一名士兵小跑步走近。

  “罗安诺克上校!”

  那士兵一脸急切,尼奥心中忽有不好的预感掠过。

  “怎么了?”

  “是卢西尼亚研究所……”

  听见那个地名,尼奥下意识朝史黛拉瞄了一眼。卢西尼亚——是个与他们三人关系极深的地方。尼奥把士兵领到一旁,离史黛拉远一点,士兵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出了意外……处分行动好像失败了。”

  尼奥的脸色一沉。他知道这里的“处份”一词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有此反应。士兵又继续说:

  “更糟的是,扎伏特……在我军赶到之前先发现了……”

  “喂,搞什么。”

  这可不是好玩的――一向大而化之的尼奥也不禁脸色一变。

  事情处理得再不顺,总也有个限度。研究所封闭失败,部队还来不及善后,竟然就被扎伏特找到了?

  士兵困惑地点点头:

  “接到报告,苏伊士那边也紧张了……反正我先知会您一声。”

  看来这次事情不小,几个负责人的脑袋肯定不保了。唉,虽然跟自己无关就是了……

  尼奥扭过头去,发现史黛拉正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往这儿看来。他挤出笑容哄她,便见她又羞郝地笑了开来。她八成没听见刚才的那段话,或是听见了却不懂意思。

  这样也好。

  “唔……”

  一看见手电筒灯光下的景象,阿瑟的喉间发出干呕声。

  走进这个房间时,方才弥漫在走道上的那股异味便不由分说地攻击他们的嗅觉。血腥、腐烂的肉臭得几近刺激。阿斯兰手上的照明在地板上移动,只映出一片片红黑浓渍——跟那些叠压在浓渍上面的“东西”。

  众人呆立在房门口。真站在阿斯兰身后,呻吟也似的闷哼了一声,素来不让须眉的塔莉亚也说不出话来,阿斯兰自己则完全怔住了。手电筒下,两具尸体交叠着倒在一起,其中一个是看似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双眼睛成了一滩血洼,瘦弱的手脚都变成奇妙的角度,伸展着仰倒在地:另一个则是成年男子,他的头压在孩子的脚上,白衣染满了血,空茫地睁着眼望向门口,劲间的伤口就像是他的第二张嘴,仿佛向众人露出诡异的嘲笑。看了一会儿,阿斯兰才看见那两人至死也不肯松手的东西。孩子的小手上握着一把血污黑干的手术刀,男子手中则是闪着黑光的*,握得死紧。

  头顶上突然响起一阵沙哑叫声,把众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将手电筒的光移上去看,原来是几只乌鸦不知怎地闯了进来。阿瑟仿佛虚脱地呼了一口气。

  再回过神,他们才打起精神,在房间里四处探照,一面小心地前进。来不及关的电脑萤幕是这间房里唯一的光源,薄弱地照着满室横阵的尸体。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尸体虽已开始腐败,但离死亡时间应该没过几天。成年人都穿着研究员似的白袍、别着识别证,孩子们则一致穿着款式相同的素面袍子。原以为这一切是外来攻击造成,但看见他们的手里握着、地上躺着的凶器时,假设便被推翻了。

  阿瑟戒慎恐惧地向前踏了一步,脚边响起一个金属声,他马上吓得跳起来。把灯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光线被地板上滚动的药瓶反射回来。才缓下心,循着药瓶追去的手电筒光又照出了别的东西。

  “唔哇啊——!”

  阿瑟失声尖叫,连连往后退,引得阿斯兰也望向墙边的那排玻璃容器。

  容器上有裂痕,但没有破掉,里面仍有满满的液体,泡着某种泛白的东西。认出那样东西时,就连阿斯兰也觉得胃中翻天覆地搅。

  那是幼童——周身插着管子的幼童,睁着一双玻璃般的眼珠子,沉浮在液体中。不只一个,沿着整片墙排列的长长玻璃管中,全是一个个不同年龄、性别的幼童,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博物馆陈列的展示柜――但是,岂有这等如恶梦般的博物馆?

  “这……到底是……”

  像是再也忍不住沉默,阿瑟倒嗓似的叫起来:

  “这里是干什么的啊!”

  塔莉亚开口答,声音有些干哑:

  “内乱……看起来像是内乱吧……”

  向周遭投以犀利的眼神,她继续说:

  “……他们似乎还想炸掉这里呢!”

  房间尽头有一扇安全门,一个看似研究员的男子俯卧在门边,一手搭在门上。大概是打算启动自爆装置,却早一步咽了气。

  “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小孩……!”

  阿瑟哭丧着脸。这些人是互相残杀而死。大人,和小孩子们——

  阿斯兰无法置信,在身旁一具看似少女的尸体前蹲下。少女的双腿伸直,斜办公桌旁,看起来只像是靠在桌边稍事休息的模样,但他只是轻轻碰了她的脸颊一下,她的身体便向前倾倒。看见她后脑勺的大洞,还有桌子侧面粘着的脑浆、毛发与血块,阿斯兰不由自主的别开脸。

  直瞪着四周,咬牙切齿。

  塔莉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卢西尼亚研究所……”

  史黛拉喃喃道。刚刚尼奥和士兵讲话时,她听见这个名词。好像在哪儿听过——

  领头走在通道上的史汀克和奥尔一齐转过头来。

  “你说啥?”

  她想,也许他们知道,所以她就问:

  “……那……是什么?”

  “卢西尼亚研究所,那不是你……”

  史汀克一脸诧异,奥尔则接口道:

  “我们以前待过的地方吗?”

  “干嘛突然提这个?”

  两人笑说完,迳自进了驾驶员待命室。史黛拉连忙跟上去,急切地用她的方式表达。

  “‘扎伏特要做坏事’……刚才,尼奥说……”

  “什么?”

  两人脸色大变,突然回过身来,吓得史黛拉一时停下脚步。奥尔冲向她,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你说尼奥说……卢西尼亚研究所怎么样了?”

  史黛拉怕死了,但奥尔才不管,只是一个劲儿的猛摇她。

  “史黛拉!快说!尼奥到底说了什么!”

  “啊……哇……”

  “喂,奥尔!”

  史汀克赶紧把他们分开,奥尔便转而扯住他。

  “可是你听她说的!扎伏特耶,到底是什么事嘛!”

  “我也……不知道……”

  被他一吼,史黛拉的脑中也是一片混乱,好容易才挤出了这几个字。她只是从尼奥等人讲话的态度猜想到是坏事,没想到奥尔竟会这么生气,怎么搞的呢?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王八蛋!尼奥那家伙……!”

  眼看奥尔就要往门口冲去,史汀克赶紧拉住他。

  “唉唷拜托!奥尔,你先冷静一下嘛!”

  “为什么?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奥尔气急败坏地咆哮。他的脸色从未这么紧张过。

  “你怎么会不知道?妈妈就在……!”

  蓦地,奥尔发出一声呜咽,当场怔住了。那双蓝色的眼睛睁着好大,眼中却渐渐失去光彩。

  “妈妈”――关于这个人,史黛拉还有一点模糊印象。她是研究所里的人,头发是金色的,笑起来好亲切。研究所里有好几个女性成年人,但奥尔只对着她喊“妈妈”。奥尔以前好喜欢“妈妈”……

  “妈……妈妈……她在……她在那里啊!”

  奥尔断断续续的说着,虚脱也似地瘫坐在地上,眼里满是泪水。

  “喂!笨蛋!”

  史汀克焦急的抓着他的肩膀,猛力摇他。

  “奥尔!”

  “妈妈……”

  奥尔竟然抽抽噎噎的器了起来。

  “妈妈…会……会死掉的啦!”

  ——死!史黛拉的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死——死掉……妈妈……会死掉……

  ——她会死掉!

  “我不要……不要她死掉……我…我不要妈妈死……!”

  “喂,搞什么鬼!白痴,振作点!”

  史汀克忙着安慰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的奥尔,一时也无暇察觉史黛拉的异状。史黛拉被这股突然激起的恐惧所驱使,逃也似的奔出待命室。

  “死掉……”她扶着墙壁,止不住的颤抖。

  “死掉、不……不行……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

  她紧闭的眼中掠过一抹腥红。那是血的颜色、死亡的颜色——不,不对……?

  ——我会保护你……不知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好温暖,而她的肌肤也记起被那双手臂紧紧抱住的感觉。

  “保……护……”

  保护——那是温暖的感觉、紧抱的双臂、凝视的眼眸——还有,她不会死。

  ……“‘保护’。”

  保护。那样就不会死。史黛拉重新站起来,踉跄迈步。

  对——没错!有保护就不会死。史黛拉要去保护。这么一来,“妈妈”就不会死。

  她冲进机库,沿着空中走道跑进驾驶舱。正在“盖亚高达”前赶工的技术人员惊异地叫起来。

  “啊,喂?”

  史黛拉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迳自关上驾驶舱门,开启了电源。机身启动之际,她打开外部扩音机高声叫道:

  “打开闸门!快点!”

  此刻,她的脑中只有自己该做的那唯一一件事――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凭自己的意志行动。接收到操纵者的意向,换上黑衣的机体开步走,周遭的工作人员吓得赶紧逃散,没人敢挡在它的面前。史黛拉走向闸门,举起光束*。

  “打开闸门!再不开门,我就炸掉它!”

  她扯开喉咙又喊了一次,却不见闸门有任何动静,于是等不及地扣下了*。热线射穿闸门的上缘,立刻在机库内掀起一阵爆风,跑得不够远的工作人员就像纸人偶似的被吹走了。门外是映着港区灯火的水面,也是她最喜欢的大海,这时却一点也不能打动她。“盖亚高达”踩着这扇向外倒开的闸门,从“J.R.琼斯”纵身跃起,在空中变成兽型,以四足落在码头上。

  “卢西尼亚……研究所……”

  宛若幻化成一阵穿梭黑暗的疾风,漆黑的机械兽向陆地奔去。史黛拉低声念着自己要去的地方,还有目的。

  “保护……‘妈妈’……”

  恐惧换了形貌,成为驱策史黛拉的高昂战意。夜色中,她头也不回的狂奔。

  “六四年七月、十一、废弃处分。三、迁入——八月、七、废弃处分、五、迁入――”

  打开联合实验机构的电脑,正在浏览资料的塔莉亚漫不经心地喃喃道,大概是顺口念出来的。

  “——那是什么啊?”

  塔莉亚微微皱眉,思索着适当的词义:

  “是实验品的——也就是那些小孩的——呃,进出纪录……看起来是这样。”

  进出纪录――揣摹出她的语意,阿斯兰不禁想吐。阿瑟好像一时还没意会,隔了二、三秒才脸色大变,转过头去。

  “……天啊?”

  阿瑟看的是墙上成排的标本。那全是人类的脑。恐怕是实验品——待过这里的孩子们的。阿斯兰看回电脑萤幕,孩童们的资料仍在画面上一页页卷动。

  进来时注记“迁入”,离开时则是“废弃处分”……实在不像是适用在人类身上的语词。而且,是用在同为自然人的幼小儿童身上。

  “联合军的强化人——你应该听说过吧?”塔莉亚率先提起了这个名词。

  就在这时,阿斯兰瞥见一个眼熟的号码,连忙定睛看去。GAT—X370“强夺高达”——是联合在前次大战时使用过的MS之一,阿斯兰自己也和那架战机交手多次。除了机体资料,画面上也同时显示出驾驶者的照片和档案――红发、稚气未脱的那张脸也跃入阿斯兰的眼际,随即又在画面上消失。那个少年曾经是敌人?

  “联合――‘蓝色宇宙’忌讳基因改造,就用药物和其它方式来打造生物兵器――专为战斗而改良的人类。”

  塔莉亚仿佛刻意说得淡然。

  “这里就是进行实验、制造成品的厂房。”

  和自己交战过的敌人,竟是在这种地方“制造”出来的――这点令阿斯兰的心情重重一沉。

  强化人的存在,以前就有人臆测过。MS是一种需要高度操纵技术的战机,若非调整者,很难驾驭自如。为了将它运用在实战中,联合便设法使驾驶员的身体适能提高到调整者的水准,亲身交手过的阿斯兰也觉得当时有几个驾驶员明显和一般士兵不同,只是没想到幕后竟有这样的事实。

  从“军械库一号”抢走第二世代系列MS的那些人,只怕也是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的驾驶员吧?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复杂起来。

  阿斯兰想起楼下的那些死尸。从那副场景可以看出,那些孩子们拥有着匹敌成年人的战斗能力,因为研究员们的死状甚惨,有的几乎被分尸,还有人被好几支削尖的铁棍钉死在墙上。目睹那些尸体时,阿斯兰还以为他们是被人蓄意折磨,现在再想想,他竟觉得那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因为那些年幼的杀手们,或许早已在此地长期接受了更残酷的折磨。

  “为了和我们调整者抗衡,他们用药物之类的方式改造身体、使他们强化……再一股脑儿的施以战斗训练……不能适应、或是跟不上程度的,就毫不留情的淘汰掉……”

  塔莉亚打量着房间四角,露出嫌恶的脸色。

  “这儿就是那样的地方呀……”

  跟基拉等人相见时,阿斯兰的心里还有一些疑虑,如今已全部转化成无限怒意。

  自己确实没有做错。这样非人道的事,他不可能容许它继续发生。

  “对。总之,能收集到多少就去搜集,”营帐里,塔莉亚正厉声向母舰下达指示。

  “之后应该会有专门的调查小组过来,可是这么大的一座实验厂,联合军不太可能就这么弃置。巴托,我们的周边警戒也要再加强。”

  外头的清新空气让真觉得自己仿佛重返人世。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景象,他至今仍不敢相信。已是满脸阴惨的阿瑟又不小心看到从实验室里运出来的尸袋,脸色变得更难看。尸袋经过时,他们闻到些许异臭,不知是拉链也封不住那股尸臭味,还是他们自己身上也已经染满那种气味了,只见阿瑟终于忍不住冲向附近的草丛,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全呕了出来。这一次,真再也不觉得副舰长丢脸了。

  阿斯兰坐在真旁边的圆桌前,用电脑检视研究所的其它资料,而他的神情也是既愁苦又凝重。

  真忍不住向他吐露出声:

  “我实在是……还是不敢相信啊……!”

  阿斯兰抬眼看他,眼神中也充满悲伤。真更觉难以遏抑。

  “他们还说调整者是反自然,说我们不该存在——结果自己却搞出这种事情?”

  “真……”

  阿斯兰唤了一声,有些劝慰的意思。他知道阿斯兰的心情也一样沉重,更不由自主的想把心中的话全都说出来。

  “调整基因不对,那这就是对的吗?这就是好的吗?那个叫‘蓝色宇宙’的到底搞什么鬼!”

  阿斯兰便也叹了一声。

  “……就是说啊。”

  “蓝色宇宙”坚决反对基因调整,也将所有调整者视为眼中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身为调整者,真实在很难理解那个组织为何仅因为这个理由就仇视他们。

  调整者拥有优质基因,确实使他们天赋异秉。C.E.五O年代肆虐全球的S2流行感冒,几乎没有调整者受到感染,因为早在他们出生之前,遗传性的致病因子就已都直接从基因剔除了。站在自然人的观点,这样的他们或许真是异类,可是他们的情感、想法与自然人并没有两样,就这样把调整者说得像怪物似的,未免太没道理。

  就算基因改造的错的,改造基因以外的就对了吗?这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简直是天大的歪理。真刚才目睹的那副惨状,一定就是这种歪理造成的。那些年幼的孩子们不知是怎么被带来的,他们被过度施打药物、植入异物、所学所知只有杀戮——就连已死的都不被当[x]类看待,还泡进药水陈列在那里!忍心干出那种事情的人根本才是怪物!

  真的怒气难消,却在这时听见母舰通讯的电子声响起。留守舰桥的巴托语调急迫。

  “舰长!一架MS接近中!是‘盖亚高达’!”

  在场的众人全都倒抽一口气。舰长刚才的忧虑果然成真了。为了不使这座机构的秘密外泄,联合真的采取行动了。

  舰长立刻接起来问道:

  “一架?后续呢?”

  还没听到巴托的回答,真和阿斯兰便已向座机奔去。他们跳进驾驶舱,启动机身,便听见通讯器里传来舰长的指示:

  “目前只有‘「盖亚高达’接近,似乎没有后续部队。也许我方的行踪已经被发现。总之,我们要守住这里!知道吗?阿斯兰、真!”

  “是!”

  他听见阿斯兰的应答声与自己的叠在一起。“脉冲高达”和“救世主高达”的眼部亮起,机身各自染上白色与红色,而后几乎同时起飞。萤幕上出现一个自森林方向接近的热源。真的一腔怒火正远处发泄,便全数集中在地面上的那架黑色敌机。

  “可恶——!”

  真正要对准“盖亚高达”俯冲而去,听得阿斯兰呼叫:

  “小心点,真!敌机若是想破坏实验厂,或许带了特殊装备来!别让它爆炸!”

  “什么?”

  经阿斯兰这么一说,真才找回几分理智。他说得对。既然“盖亚高达”是来销毁这间机构的,机身极可能装备有强烈*或*,若是不慎任其引爆,会令这一带都遭到莫大损伤。

  但就在这时,“盖亚高达”平地跃起,猛然直扑“脉冲高达”。真一时没来得及瞄准,惊见敌机背部的光束炮已向他射来,连忙用盾牌格档,却还是被震得向后远远飞去。

  “哇啊——!”

  林地倏地迫近后方。赶在座机摔倒地上之前,真将推进器开到最大,勉强稳住了重心。此时的“盖亚高达”已落到地面,迎向“救世主高达”的炮火。绿色的光条在夜色中扫过树林,被波及的树梢立刻燃成一柱柱火炬。“盖亚高达”亮出背上的光刃,跳起来企图劈落近距离的“救世主高达”。阿斯兰提前识破敌机动向,“救世主高达”猛然扭身避开,同时以盾牌敲掉“盖亚高达”的光束*。撞击的力道使“盖亚高达”反往地面跌去,却仍在中途开启制动,转而接连向“救世主高达”发出光束扫射。真架起*想过去掩护,如雨幕般的连番炮火却令他很难介入。

  “啧!——这样还说别让它爆炸咧!”

  这可不是个能轻忽大意的对手。真在低空向敌机发射*,企图挡住“盖亚高达”的去路。

  “真!你能从下方切进来吗?”

  “我在做了!”

  一面回吼,真一面急速转向,改朝敌人的下面冲锋。“盖亚高达”仍不改变前进路线,只是一股脑儿的连射光束,“脉冲高达”的盾牌弹开一发又一发的光束,温度也越来越高,真却全不减速。说时迟那时快,“救世主高达”挟带着腰部的“安福塔斯”炮火从空中俯冲而下,瞬间便令“盖亚高达”失衡。在短暂的滞空时,“盖亚高达”企图换成两足步行模式应战,上举的盾牌却硬生生被“救世主高达”的盾牌击飞。这时,“脉冲高达”也从正面杀到。

  “喝啊——!”

  真从下空挥出光剑,刀锋狠狠地劈向驾驶舱。要阻止敌机投爆,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直取驾驶员性命。

  ——太浅?

  光刃触及机身的那一瞬间,真为间距不够近而暗恨。敌方的反应果然够快,不过这一刀还是伤到了驾驶舱。“盖亚高达”就此失速,被惯性重重地甩向地面,刈倒一大片树林。

  敌机没再有任何动静。真从上空仔细观望着。

  ——干掉了吗……?

  仰倒的“盖亚高达”胸甲裂成一个大缺口,一眼便可望穿其中的驾驶舱内部。被炮火烧灼的林木在四周投下橘色火光,让真能藉主萤幕画面看清“盖亚高达”座舱内部的景象。里面的人一动也不动,身上穿的不是驾驶装,却是军服——

  “……是女的?”

  和“脉冲高达”一同缓速降落的“救世主高达”传来阿斯兰的惊讶之声,真的心里却浮现一抹更基于惊讶的不安与疑惑。他急忙切换摄影机的倍率,脚下逐渐接近的敌机内部影像随即放大了映在眼前。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纤细的手脚,苍白失神的脸庞,微光下闪跃的金发——

  “那女孩……”

  ——不会吧……不会吧……!恶寒沿着他的脊背蔓延,情感正在抗拒着眼前所见的景象。萤幕里,黑色的液体流过那头柔软发丝和白皙肌肤,正在扩散——

  “史黛拉——!”

  真嚎叫起来,慌乱地驾机冲过去。

  那就是他刚才想杀死的敌人——敌人?不对!她是史黛拉!在迪欧奇亚认识她之后,他还发誓要去看她的——真甚至向她保证,说自己会保护她。她为什么……会在那架机体中……为什么?为什么!

  光剑劈开敌机时的触感,忽然在真的掌中苏醒。

  ——为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着陆的,真跳出座机,探进敌机的裂口察看,将手伸向驾驶舱里坐着的那个少女。她的头部可能被碎片所伤,鲜血流过她惨白的脸庞,在衣服遮住的部位,说不定也己受到内伤。

  “史黛拉……史黛拉!为什么是你?”

  真悲痛地叫道,少女起了反应。只见她表情微颤,浅浅睁开了眼睛,然后虚弱地咳了几声。

  “史黛拉……!”

  她还活着!

  焦躁感翻天覆地的袭来,真匆匆替她解开安全带,将她抱近自己。史黛拉呻吟着,气若游丝地在真耳边说:

  “死掉……不行……好可怕……”

  一道麻痹也似的打击窜过真的全身。两人初相识那时,史黛拉也是这般害怕死亡,所以他才答应了她——

  “……保……护――”

  自己当时说出口的承诺,如今在她沙哑的声音里反覆。染血的小手抬了起来,死命地揪着真的袖子。

  保护。我一定会保护你——……逝去的每一张面容在脑中闪过:爸爸、妈妈、真尤——守不住的,却又是那般重要的。那条小小的继臂,仿佛和眼前的这只手重合在了一起。

  ……对,我承诺过。真已经方寸大乱,只顾着七手八脚地将史黛拉从驾驶舱里拖出来,然后抱起她转身就跑——

  跑向他的“力量”。刚刚还被驾驶者丢下的“脉冲高达”,只是静静站在那儿等待。

  “喂,真?”

  继“脉冲高达”之后着陆,阿斯兰正要走下座机,却为眼前的光景而惊异。原本蹲在敌机驾驶舱边的真。竟然从里面抱出了驾驶员,拔腿就跑。

  “真!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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